第1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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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來的說話聲是陸老爺子的,沒有梁思容的聲音。 他沒立即進(jìn)去,靠在門外墻邊。 眉眼隱在陰影下,窺不見神色,薄唇抿直成線。 他很平靜。 不巧的是書房里的談話正好到了尾聲,一片沉靜過后,陸南渡聽見陸老爺子平穩(wěn)緩慢的聲線傳來。 不緊不慢,卻又?jǐn)S地有聲。 他說:“還以為你有所悔改了?!?/br> 書房外的陸南渡沒什么表情。 書房內(nèi)陸老爺子繼續(xù)說著:“既然沒有,你也沒有必要在留在這里了?!?/br> 陸南渡稍抬了眼皮,透過細(xì)縫,他看見了跪在陸老爺子面前的梁思容。 陸老爺子拄著拐杖坐在椅子上:“不是陸家人了,也不用跪著了。” 梁思容背脊挺直,全程沒說一句話。 等她從地上站起來后,陸老爺說:“屋外的人也別聽什么墻角了,進(jìn)來吧?!?/br> 靠外邊墻上的陸南渡笑了下。 不愧是老狐貍啊。 他推門,靠在門邊:“老爺子,耳力挺好啊?!?/br> 陸老爺子瞥了他一眼:“一般,進(jìn)來吧?!?/br> 梁思容立在一旁,沒說話,看向陸南渡的目光平靜淡定。 陸老爺子開口:“你下去吧。” 梁思容點了頭,轉(zhuǎn)身往屋外走。 “讓下人準(zhǔn)備晚飯吧,”陸老爺子撐著拐杖站起,對陸南渡說,“下樓吃飯?!?/br> 就在梁思容快經(jīng)過陸南渡的時候,他開了口:“談一下吧?!?/br> 梁思容沒什么表情,很平靜,禮貌地說:“你先問下陸老爺同不同意?” 書房里的陸老爺子揮了揮手:“去吧。” 二樓有個露臺,收拾得格外干凈,走廊邊還放著梁思容養(yǎng)的兩盆小盆栽,但似乎這兩日沒澆水,枯了些。 天空飄了小雨,微起了點風(fēng)。 梁思容鬢角碎發(fā)微動,她背對著陸南渡,將盆栽往外移了點兒,雨絲在綠葉上落下細(xì)點。 她說:“終于下了點兒雨了啊?!?/br> 身后陸南渡靠著門,沒說話。 將兩盆盆栽往移到雨下后,梁思容才轉(zhuǎn)身。 她還是那副溫婉長相,對陸南渡笑了下,像只是一個平常的聊天。 “知道粉薔薇花語是什么嗎?” 她像是不需要陸南渡回答,側(cè)頭看向雨幕:“愛的誓言,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陸南渡知道,早便查過了,他沒吭聲。 “阿渡,”梁思容聲音還是依舊溫柔,“你覺得阿姨對你父親有感情嗎?” 陸南渡終于開了口:“有?!?/br> 或許沒想他會回答,梁思容意外回頭看了他一眼,但意外也只一秒就過了,她笑了下:“猜對了啊?!?/br> “你爸啊,”她撥弄了下綠葉,說,“當(dāng)年在外面養(yǎng)人生孩子的時候,我每天在這公館里種著粉薔薇?!?/br> 她說:“我把他陽臺上都種滿了?!?/br> “可他還是沒有回來?!?/br> 陸南渡沉默著,沒有說話。 梁思容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顧自說著:“后來啊,我聽到了孩子的啼哭聲,就再也沒種過了?!?/br> 天空陰雨連綿,黛山蒙霧靄。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陸南渡知道她說的那聲啼哭,指的是他。 這聲懵懂又清澈的啼哭聲,碾碎了一個帶著滿腔愛意的女人。 他男人有了孩子,里面沒有她的血。 “可是阿渡,”梁思容回頭看他,“阿姨想害你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溫柔對他笑了下:“你想聽聽嗎?” 第74章 陸南渡抱臂靠在門邊。 他說:“你想說就行?!?/br> 沒有惱羞成怒, 沒有抱怨痛恨, 平靜又坦然。 對他這種反應(yīng)梁思容沒感到意外, 對他笑了下:“你的反應(yīng)在我意料之中。” 某種程度來說,梁思容和陸南渡是同種人。 他們?nèi)菀追饽?,?fù)面情緒偏激,也是最會裝的那種人。但同時這種人也最心狠手辣, 對待過去,一旦舍棄就是真舍棄。 除非真的放不下。 這個世界會讓陸南渡回頭去找的,估計也就江汐一個人。 “阿渡,你是聰明的?!绷核既菡f。 不然也不會在剛才得知陸老爺子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理智又平靜,完全沒懷疑到陸老爺子身上。 “其實你早就能猜出是我,”梁思容看著他,“只不過一直沒懷疑到我身上?!?/br> 與其說沒懷疑到她身上, 不如說是陸南渡不愿。 這八年來他刻意避開了她,就算最有可能的就是她。 而她篤定陸南渡在明確幕后人是她的那一刻, 他就大致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就是他知道面前對他好的人, 便是當(dāng)年欲伸手將他推入地獄的人。 梁思容問他:“你恨我嗎?” 陸南渡還是靠在門邊,他直視梁思容眼睛,坦蕩搖頭:“不會?!?/br> “即使這些年阿姨對你的好都是假的?” 陸南渡開口:“你對我好的時候我不知道是假的,所以沒什么感覺。” 他仍看著她眼睛:“不過我知道如果是假的, 你應(yīng)該比我難受多了,對著一個人虛情假意這么久,很累吧?” “這倒還好。”她轉(zhuǎn)過頭, 視線重新投向雨幕。 細(xì)雨連綿,陰冷入骨。 她說:“可能拖了小笛的福吧?!甭曇綦y得的有了絲落寞。 身后的陸南渡面不改色看著她側(cè)臉。 梁思容臉色卻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回過神來:“先不說這個了?!?/br> 她轉(zhuǎn)身在旁邊躺椅上坐下,雨絲在腳邊落下細(xì)綿一片水霧,她看了眼門邊的陸南渡:“過來坐吧。” 陸南渡瞥了她一眼。 梁思容仿佛還是以前任何一刻的梁思容,溫和嫻靜。 幾秒后他肩膀稍使力,站直了身體,朝那邊走去,跟梁思容隔著一張桌子在旁邊椅上坐下。 原本應(yīng)是梁思容先開口。 陸南渡卻先問了,他稍彎脊背,敞著腿,兩胳膊曲著杵在腿上,只留給梁思容后腦勺和側(cè)臉。 挺鼻薄唇。 梁思容聽見他問:“你知道楚杏茹是跳樓自殺?” 雨勢雖小,雨聲嗡鳴。 梁思容手上戴著玉鐲,她溫婉眉眼眺望不遠(yuǎn)處青山。 “很抱歉,”她說,“我知道?!?/br> 背對她的陸南渡聞言點點頭。 八年前那場謀殺,殺手有無數(shù)種處理掉他的方式,秘密的,無聲的,可他偏偏選了最引人耳目的一種。 將人從窗口扔下去。 只不過這個替死鬼是陸恩笛。 但這也能充分得知殺手是故意將人從窗口扔下去的,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陸南渡恐懼窗口。 而殺手向來都是滿足雇主要求,拿著血錢,做著最周全的服務(wù)。 知道他恐懼窗口和墜樓的人,不是殺手,是梁思容。 就算他死,也不會讓他好過。 她很清楚怎么讓當(dāng)年還素未謀面的小子即使死也死得不痛快,最慘烈的方式不是尸首分家,也不是掙扎慢慢死去,而是讓他死前一刻感受心魔的凌遲。 即使可能只有短短那么幾秒吧,但也夠了。 陸南渡點頭后沒再說話,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答案,或者說這是他一早便清楚的。 只不過多問了一句。 往后陸南渡沒再多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