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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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交遞之間,聽見他說:“明晞,不要嫁給林文楓,他不是好東西。” 暴雨依舊,雨注敲打著車窗,水霧模糊。 閃電劃過的一瞬,黑暗撕裂,照亮車內(nèi)猶如白晝。 她的思緒仿佛也在這一刻醒來,注視著面前男人的臉,留戀,不舍,指尖想觸碰他的面容,可抬至半空,終究怯懦地收回。 “我知道?!泵鲿劦吐曊f,“林文楓不是好東西。” 明晞別開臉,雙眸失焦地望向窗外, “他是什么樣的人,私下和多少女人有過關(guān)系,這些我都很清楚?!?/br> 顧靄沉微微皺眉,“即使這樣,你還是要嫁給他?” “是啊,即使這樣,我還是要嫁給他。”明晞苦澀地笑,“當初我外婆說的沒錯,這就是我的命。我逃不掉,我從最開始就不該妄想能逃掉。” 她眼里疲憊,蒼白,怯懦,逃避。曾經(jīng)少女時那種鮮明的勇氣消失了,整個人都沒有了生氣,空洞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顧靄沉靜靜看她,“你還記得我曾經(jīng)跟你說過什么?” “我記得?!泵鲿勯]上眼,聲音輕而啞,“我也許永遠也沒辦法成為我想成為的那種人吧。靄沉,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我已經(jīng)沒有那個勇氣了?!?/br> 顧靄沉沒說話了,只是久久地凝視她。 窗外有車燈劃過,黑色轎車??吭诼愤?。 司機走過來,敲了敲門。 對面的車窗降下,明湘雅坐在后座,平靜望向她:“小晞,過來。” 明晞攥著裙擺的指尖不住收緊。 明湘雅和顧靄沉視線相交,兩人均沒露出半點情緒,隨之便不著痕跡地移開。 “我要走了?!泵鲿劦吐晫ι砼缘娜苏f。她推門下車,手腕被顧靄沉牽住。 顧靄沉說:“如果是因為長明和林氏的合作案,或許我有辦法——” “不行?!泵鲿勚李欖\沉想說什么,沒讓他把話說下去。 她知道他有辦法,可她有什么資格讓他出手幫助? 整個明家都沒有這個資格。 她目光落在他手背的青紫,聲音很輕:“以后不要再那么傻了,我不值得你一次又一次為了我和別人打架?!?/br> 顧靄沉看著她,“我已經(jīng)傻了那么多年,還在乎繼續(xù)傻下去嗎?” 明晞無言哽咽,淚霧緩緩浮上她的眼眶。 她心頭顫動,痛苦,撕裂,已不敢和他相視下去,害怕自己會再次動搖。 終究,她用力把手腕從他掌心抽出,推門冒雨跑了出去。 明晞裹著濕冷雨汽坐進車里,整個人都在遏制不住地發(fā)顫。 明湘雅遞過去大衣外套,她沒接。 轎車漸漸駛離,后面的人被拋遠。明晞精疲力盡地靠進椅背,細瘦雙臂環(huán)抱住自己,望著窗外雨夜怔神。 明湘雅問:“你見到他了?” “我和他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明晞閉上眼,厭倦了明湘雅對她的監(jiān)視,“我什么都按照您說的做了,連最后這一點自由您都不肯給我嗎?” “小晞,我知道你心里怪mama?!泵飨嫜耪f,“林文楓那孩子是貪玩,等結(jié)婚以后,他自然會收心——” “他愛不愛玩外面有多少女人都跟我沒關(guān)系?!泵鲿劤爸S地望向明湘雅,神情悲哀,“媽,林文楓是什么人,林家那群人是什么人,這么多年了,您難道會比我更看不透嗎?” 明湘雅有幾秒無聲。 明晞紅著眼望她。 半晌,明湘雅緩慢地開口:“mama知道,但現(xiàn)在長明確實需要林氏的合作案,mama希望你能——” “希望我能理解。”明晞打斷她,唇角虛浮地笑了笑,諷刺,凄涼。她艱難地說:“媽,我不明白我們?yōu)槭裁匆欢ㄒ恐质希词箾]有合作案,我們還有明水澗——” “明水澗的工程回款只能解燃眉之急。”明湘雅說,“現(xiàn)在集團上下資金缺口有多大你不是不清楚,長明這么多年的基業(yè),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聲譽。” “所以集團的名聲,家族的榮譽,要比您女兒的幸福更重要嗎?”明晞反問。 明湘雅沒說話了。 神情也是同樣的疲憊。 明晞輕聲問:“媽,你知道五年前爸爸為什么要和你離婚嗎?” 明湘雅怔住。 “小的時候,爸爸曾經(jīng)跟我說過,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放棄這個家。哪怕他當初被外婆找人打斷一條腿,失去了舞臺上的榮譽,要在明家沒有尊嚴地忍受這些,那些,他也沒有放棄?!泵鲿劶t著眼,聲音哽咽,“但他最后卻放棄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是因為他也和我一樣,對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失望透了。” 明湘雅無言,曾經(jīng)驕傲直挺的脊背卻顯得蒼老佝僂。 五年前紀嘉昀從旁人口中得知顧靄沉傷人入獄的事,知道是明湘雅逼得他們無家可歸,兩個十七八歲的孩子,要在外面露宿酒店,在工地搬磚,明湘雅把事情做絕做盡,最后甚至以男生的前程作為要挾,要他們分手,逼得明晞遠走澳洲。 明湘雅或許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一直處處包容她,無條件愛她的男人,知曉整件事的那晚,無言看了她許久。 眼里有疲憊,有失望。 他們曾經(jīng)是過來人,紀嘉昀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為人父母,竟要把曾經(jīng)遭受過的一切的罪,都同等地相加到孩子的身上。 明湘雅想向他解釋,想挽留,可已經(jīng)太晚。 紀嘉昀留下了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什么也沒說便離開。 到最后,紀嘉昀仍然是愛她的,所以連半句譴責的話也不忍心。 但是容忍,不代表可以無條件的退讓。 那瞬間,明湘雅怔然坐在沙發(fā)里,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 這些年她為了集團奔波勞碌,付出所有,身體也熬壞了。 可到頭來,不管是丈夫的愛,還是女兒的信任,她都辜負了。 “我會嫁給林文楓的,就如您所愿?!泵鲿勍飨嫜派n白失神的面容,不知道明湘雅此刻心里到底是懊悔還是愧疚,她已無力揣摩太多。 她靠在椅背里,轉(zhuǎn)頭疲憊地望向窗外,聲音虛無:“我可以理解您的做法,但我永遠無法原諒。我想如果爸爸還在這里,他也是和我一樣的。” 明湘雅脊背赫然一顫。 明湘雅徒勞地翕了翕唇,像是想說些什么,可望著女兒疲憊厭倦的側(cè)臉,話語哽在喉嚨里。 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些年,她們的母女關(guān)系已經(jīng)生疏到這種地步。 除了工作和爭吵,竟再無別的話題可談。 就像當初她幡然醒悟,想要去挽留紀嘉昀,自己是那樣的無力。 車內(nèi)一陣無言,沉寂。 明湘雅望著窗外夜幕低垂,雨水清冷,斑駁燈光之下閃耀著這座繁華的城市。 江岸南側(cè),長明大廈孤高聳立,受人仰望。 這些年她竭力維持的一切,為了家族,榮譽,她已經(jīng)失去了太多。 但她此刻竟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什么。 第41章 那晚明晞離開后, 顧靄沉沒有回公司, 而是獨自一人駕車去了許多地方。 車速開得很慢, 緩緩駛過每一處街景,像是路過回憶。 他們遇見的那家肯德基的后巷, 他們的學(xué)校, 逃課出來的那片圍墻;她坐在上面害怕不敢往下跳,抱著他, 摟著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是個十足十的小慫包; 廣場月光安靜灑落, 她調(diào)皮嬉鬧他, 指腹撫過他的嘴唇; 他們一起逛過的商業(yè)街,吃過的臭豆腐店,那片幽靜的街道小路, 他在前面騎車,女孩在后座抱著他的腰, 臉頰輕輕貼在他后背上; 夜風吹起她的長發(fā)飄拂, 聽她用甜美的聲線唱著略微走調(diào)的歌; 她讓他貼近她的心,悄悄在耳邊告訴他,她好喜歡他。 熟悉的每一處、每一幕,仿佛還能看見少年和女孩穿著一樣的校服,彼此牽手對視,兩顆心的距離親昵,無間。 顧靄沉唇邊淡淡揚起笑意,眸光不覺溫柔下來。 車停在街道拐角處, 他靠進椅背里,疲憊地閉上眼,手指揉按兩側(cè)太陽xue。 他頭痛犯了,彎身在座椅旁側(cè)找藥,蕭辭打了通電話過來,詢問是否需要送他回公司。 顧靄沉說了不用,他還想一個人走走。 剛才沿路開車沒留神路線,這頭距離他住處不遠,只是平時從公司回去大多不經(jīng)過此處,還是頭一回來。 大雨初歇,天空中剩下鵝絨細雨飄落,被夜風吹得翻飛,融化在昏黃路燈之中,晶晶瑩瑩的一片。 顧靄沉撐傘下車,路過旁邊尚未完全竣工的住宅樓盤,下意識往上看了眼。 【長明·明水澗】 他略有耳聞。 前兩年市政土地拍賣競標,長明集團以30億總價投下用于高級住宅區(qū)開發(fā)的地皮,總工程預(yù)計兩年內(nèi)竣工,目前已在收尾階段,住宅外立面大半展現(xiàn),剩下低層區(qū)外圍包裹的手腳架還沒有完全拆除。 長明集團近年頻頻傳出財務(wù)吃緊的消息,集團內(nèi)部不少項目因為資金問題被迫停罷。明水澗工程投資巨大,總共分為三期;一期樓盤開盤已售出大半,行外人不清楚集團內(nèi)部情況,長明憑借以往的基業(yè)積累,單憑名聲還能撐住一段時間。 能不能穩(wěn)住集團現(xiàn)況,明水澗幾乎是長明最后的機會。 剛到門口,銷售經(jīng)理主動迎出來,“先生,來看房子嗎?” 顧靄沉原本沒有進去的打算,但經(jīng)理滿臉熱情,見他衣著不俗,幾乎是拽著他往里走。 經(jīng)理問:“您想看什么樣的戶型呢?您自己住還是用來投資呢?” “我一個人住。”顧靄沉跟在經(jīng)理身后進電梯。經(jīng)理摁下樓層,門口閉合。顧靄沉看著顯示板上的數(shù)字逐漸攀升,不知道是他今晚人不太舒服還是什么別的原因,進來便覺得頭疼加重。 經(jīng)理售樓經(jīng)驗豐富,一路舌燦如蓮,向他介紹樓盤情況,周邊環(huán)境,硬件設(shè)施,又推銷了幾種不同戶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