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世該有多心大，這么明顯的漏洞她都能忽略過去。也難怪，前世這個時候，正是她對陳粲朝思暮想的時候，一顆心撲在他身上，其余的事皆不入心。

    她不知道，前世得知了她沒心沒肺的作為，外祖父他會不會失望。

    黃文從手提箱子里取出兩只小盒子，“表姑娘，這是二小姐名下產(chǎn)業(yè)這一年的收益和賬冊，請你過目?！?/br>
    周蓁蓁接過賬冊看了起來，李家是大商賈，有一套自己的記賬方式，給她過目的賬冊又是做好了的，所以小半個時辰后，她就看完了。

    “這收益和賬冊上的對不上啊，這銀票怎么比賬冊上的實際收益還多了一萬兩？”周蓁蓁定定地看著他。

    黃文：……表小姐以前都是不看賬冊的，即使看了也是隨手一翻，黃文是真沒料到表小姐能看懂，所以對她的問題有些措手不及。

    黃文如實說道，“這筆銀子是老太爺擔(dān)心你們銀子不夠花，另外給你們的?！?/br>
    “以往也是這樣嗎？”周蓁蓁只覺得以前自己真是傻得可以，竟然都沒有發(fā)現(xiàn)外祖家一直都在貼補他們姐弟。

    黃文點頭，“是。”只是給的數(shù)額沒有那么大。

    周蓁蓁回想了以往收到盈利的數(shù)額，每一次數(shù)額都相差不大。她娘名下的那些產(chǎn)業(yè)，每年的盈利應(yīng)該是很穩(wěn)定的，會在一定的區(qū)間上下浮動，即使每一回她外祖家都貼補，應(yīng)該都是在一個較小的數(shù)額。

    但這次，她外祖家明顯貼補的數(shù)額比以往都大。這由不得周蓁蓁多想，外祖家這樣的行為，很像是將財富外移的做法。難道她剛才的猜測是錯的，李家遇到的事比她預(yù)估的還要麻煩嗎？

    真是急死個人，也不知道是誰給黃文下的封口令！無法得知內(nèi)幕的周蓁蓁很是心焦，特別想到上一世，兩三年后李家遭逢大難，最終自身難保，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這次周蓁蓁打定主意，等她手頭上的事告一段落，她得親自去一趟李家看看才能放心。

    黃文在心中嘆了口氣，他出發(fā)前，老太爺和兩位老爺都給他下了封口令，嚴(yán)禁他將李家遭遇的事告知表小姐表少爺。

    偏偏這幾位爺小動作又多，比如這一萬兩補貼，以往呢，都是老太爺私掏腰包補貼個二三千兩這樣。這次來，許是因為李家的主子們分、身乏術(shù)沒能來看望周氏姐弟的原因，幾位大老爺們都掏了腰包，老太爺給了五千，大老爺給了三千，二老爺給了兩千。

    表小姐現(xiàn)在不似以往那么沒心沒肺好糊弄了，他剛才的話也不知道表小姐信了多少，真是難為死他了。

    黃文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對了表小姐，老太爺讓我?guī)Я艘慌诉^來供你差使?！?/br>
    周蓁蓁聞言大喜，她真的是人手緊缺。各種地方都要用人，偏偏她手上又沒有太多可用之人，連開個藥莊，主事頂用的手下都沒有。培養(yǎng)人才是個長期的過程，她即使想要培養(yǎng)吧，短時間內(nèi)也很難速成。她外祖父此舉真的是甚合她意啊。

    “這批人中威望最高的兩個人就在外面候著，表姑娘要不要見一見？”

    周蓁蓁點了點頭，見是肯定要見一見的，畢竟以后都是在她手下做事的。

    沒多久，就進(jìn)來兩位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

    兩人進(jìn)來后，就行了一個大禮，朝周蓁蓁一揖到底，“江青羅成見過新東家?！?/br>
    “免禮，你們起身吧。對了，你們跟著他們喚我六姑娘就行?！?/br>
    “是，六姑娘?！眱扇酥逼鹕砗?，站在一旁。

    “我們是不是見過？”周蓁蓁總覺得兩人有點眼熟，名字也耳熟，似乎在哪聽過一樣。

    年長一些的江青答道，“六姑娘，我們上一任東家是周氏六房房長周泓之妻鄭東家。”

    周氏六房房長周泓之妻，那不就是泓大嬸兒鄭氏！聽到這個答案，周蓁蓁吃了一驚，不由得看向黃文。

    黃文輕輕頷首，算是確認(rèn)了兩人所言非虛。

    周蓁蓁回過神來，“我外祖父說的那一批人身份都和他們一樣？”都是之前鄭氏產(chǎn)業(yè)下的管事們？

    當(dāng)時鄭氏的產(chǎn)業(yè)被偷賣，交割產(chǎn)業(yè)之后，原先的中上層管事要么是買方一個不留，要么就是他們自己請辭了。這些人陸續(xù)離開了廬江，當(dāng)時她還惋惜了好久呢。

    黃文將當(dāng)時的情況簡單地說了一下，“表小姐有所不知，鄭氏名下的產(chǎn)業(yè)不少，和李家也是打過交道的，也算有幾分面子情在吧。也就是月前，江青和羅成兩人來到李家，將一封信轉(zhuǎn)交給老太爺。那封信是鄭氏寫給老太爺?shù)模胪ㄟ^我們李家的手，將這批人托付給表小姐你。”

    “老太爺看完信之后，同意了。于是就有了這么一出?！碑?dāng)時老太爺?shù)倪@個決定，黃文都覺得荒謬，因為在他看來，表小姐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這批人到了她手上，她也用不上吧？甚至可能連怎么用都不會。但等他再見到表小姐，他才知道或許鄭氏早就料到表小姐確實是需要這么一批人手的。

    既然如此，那他自然就得幫幫表小姐了，于是黃文話鋒一轉(zhuǎn)，“不過老太爺說了，如果表小姐你不想接手這批人，就讓我?guī)Щ厝??！?/br>
    江青和羅成頓時有些緊張了，口中也滿是苦意。周蓁蓁是鄭東家為他們挑的新主子，他們自然是愿意跟著她為她效勞的。但如果周蓁蓁不接收他們，他們真的要跟著黃文回李家嗎？

    周蓁蓁明白，黃文應(yīng)該是看出了她求賢若渴急需人手的窘境，正搭了臺子替她唱下馬威呢，她自然不能拆臺，于是她便沉吟不語。

    兩人對視了一眼，江青微微上前半步，說道，“六姑娘，鄭東家還托了我們帶一件東西給你?！?/br>
    “是什么東西？”周蓁蓁一愣，納悶鄭氏托他們帶什么東西給她。

    兩人搖頭，“東西是密封的小箱子，我們不知是何物?！?/br>
    他們告罪片刻，沒一會就抱上來一個精巧的小箱子，上面還貼了一些用了鄭氏私印的密封條子，條子完好無缺，以示箱子未被開啟過。

    江青將鑰匙奉上，周蓁蓁接過之后，并沒有立即打開。從鄭氏這樣鄭重地對待箱子里的物件，周蓁蓁便知里面的東西不能輕易示人。況且箱子里的東西，她已經(jīng)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雖然覺得不大可能，但她覺得除了那東西，鄭氏應(yīng)該不會那么大費周章地轉(zhuǎn)托于她了。

    周蓁蓁問他們，“除了你們倆個，還有誰知道了泓大嬸子給我托了東西？”如果里面的東西真是她猜測的那個的話，那么這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不想招惹麻煩。

    兩人回道，“六姑娘放心，此事全權(quán)由我二人經(jīng)手，再無第三人知曉，連家中的婆娘孩子皆不得而知。”

    看著他們，周蓁蓁點了點頭，無論是足夠忠義還是足夠清醒，做為屬下是足夠了。

    她想了想，對江青和羅成說道，“你們的去留，容我想想?！?/br>
    兩人也明白，讓她一下子就下決定是不大可能的，于是他們便拱手退下了。

    等他們下去了，黃文才對周蓁蓁說道，“老太爺說這批人你可以放心大膽地用。鄭氏將所有問題都處理好了，那些心里有別個想法的都被剔除了。剩下的人，他們也知道以后會在你手底下做事，供你差遣，并不抗拒這點?！?/br>
    有這樣的基礎(chǔ)，人心已經(jīng)收服了一半兒，不管是鄭氏還是她外祖父，做到這份上已經(jīng)是極致了，剩下的只能由她來完成。周蓁蓁知道，上下級之間還是有磨合的，能不能收服這些人，心甘情愿地為她所用，還得看她自己。

    黃文提醒她，“表小姐，這些人，你量個一兩天，就去收服了吧。”早不得晚不得，早了，下馬威的威力不夠，晚了則易生怨。

    周蓁蓁也是這樣打算的，于是點了點頭。

    黃文又略坐了會，便告辭了。他還會在廬江呆上三天左右，他還要見一見周憲表少爺，今日他在族學(xué)，沒有見到人。他總要呆上幾天，了解了解這一年表少爺和表姑娘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順便看看表少爺和表姑娘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他幫著解決一下。這樣回去才好交差。

    黃文走后，周蓁蓁抱著那口箱子回到臥室，抿退了閑雜人等，才將它打開。里面的東西果然如她所想，是銀票——足足五萬兩的銀票。

    直到這時，周蓁蓁才知道鄭氏不僅將五萬兩銀子托她保管，還將她那些產(chǎn)業(yè)上得用的心腹管事都轉(zhuǎn)而托付給了她。

    不一樣了，和前世不一樣了。前世鄭氏設(shè)局變賣產(chǎn)業(yè)所得的十幾萬兩銀子全落入周盈盈手中，這一世，她縱然不知道鄭氏托付給周盈盈的銀子有多少，但她敢肯定的是，她對周盈盈的信任不如上一世。在此前提之下，鄭氏應(yīng)該還有后手防止他們監(jiān)守自盜的。

    不過周蓁蓁無所謂，她又不缺銀子花，就是周盈盈會比較慘，畢竟她和她大伯都是花錢大戶四腳吞金獸。

    第45章

    周蓁蓁近來正在忙著收攏手下的事, 她需要盡快收編他們, 然后安排他們做事。

    江青羅成他們在鄭氏手底下做事時的能力周蓁蓁是認(rèn)可的, 但他們的身份, 她必須和宗房那個交個底。畢竟他們作為管理鄭氏名下產(chǎn)業(yè)的得力干將, 不少人還是為周氏族人所熟悉的, 突然出現(xiàn)在廬江，且還是為她做事，怎么著也得有個明正言順的說法才說得過去。

    理由她已經(jīng)想好了，鄭氏將江青羅成他們托付給她的真相當(dāng)然不能說, 只能說是鄭氏欲將他們托付給李家，李家再轉(zhuǎn)手將人給了周蓁蓁。

    這是鄭氏之前就替她鋪墊好的說法，也是符合事實真相的說法。

    宗房那邊對周蓁蓁所提的問題沒啥意見，鄭氏都沒了, 還不許她的屬下給別人效力嗎？肥水不流外人田, 相比便宜外人，倒不如就這樣呢。況且主雇雙方你情我愿的，他們宗房自然沒有意見。

    宗房大老爺周海好奇, “當(dāng)時你泓大嬸子的產(chǎn)業(yè)上主動或者被動地解雇了不少人，這些人你都能用得上？”

    鄭氏十幾處產(chǎn)業(yè), 當(dāng)時中高層的管事出走的人有幾十個吧。周蓁蓁竟然打算全部都收為己用？江海聽著都羨慕了。

    周蓁蓁回道, “聽江青和羅成說, 這次愿意回來的人并不多，掌柜管事的話還有七八個，不少還是拖家?guī)Э诘摹！彼嫔习l(fā)愁, 實則心里樂意著呢。別看人不多，但這些人折騰了一圈還能回來的，將來必定會對她忠心耿耿的。

    周海才知道鄭氏手下的人就剩下這么點了。

    族長太爺說話了，“聽說你外祖家來人了?！?/br>
    周蓁蓁笑著點點頭，“來的是李家的二總管，將我娘名下產(chǎn)業(yè)這一年的盈利送來?！?/br>
    族長太爺笑嘆道，“本來還想著如果是你外祖父來，我就去見見，如果是你舅舅來，就讓你海大伯去見一見的?！眳s沒想到來的只是李家的二總管。

    周蓁蓁精神一震，族長太爺一般不說廢話的，他是不是要動手了？

    “族長太爺，是不是犀角的事要開始了？”她連忙問。

    族長太爺微微頷首，心中再次感嘆她的敏銳，“這事要么我們不做，要做就務(wù)必以雷霆萬鈞之勢一擊而中。李家身為江陰首富，在藥材這行當(dāng)?shù)挠绊懥Σ恍。蚁胫?，如果他們能合作，這事就有了八成的把握?！?/br>
    周蓁蓁心想，他這想法與她不謀而合，她之前就是這么打算的。而且從他的話，周蓁蓁也捕捉到一些信息。以族長太爺?shù)谋?，說話歷來不喜太滿，他說的八成把握，那應(yīng)該至少到了九成。

    周蓁蓁道，“李家那邊，不用擔(dān)心。我給我外祖父去信一封，他會配合的?！?/br>
    李家做藥材行當(dāng)?shù)?，本身就有不少的倉庫，也會習(xí)慣地囤積一些看漲的藥材。犀角耐儲存，且他們一起動手，抬高犀角價格，問題應(yīng)該不大。

    族長太爺在沉吟，沒有說話。

    周蓁蓁將自己代入，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擔(dān)憂，于是提議，“不然，我親自跑一趟江陰……”說這話時，她感到有些不妥，于是便住了嘴。

    族長太爺看著她道，“開弓沒有回頭箭，蓁蓁，你要明白，我們?nèi)绻娴膭邮至?，就?wù)必要盡量做到萬無一失?！?/br>
    族長太爺還是太過保守了些。周蓁蓁想了想，說道，“其實族長太爺不必?fù)?dān)心，這次囤積犀角的行動，我會拿出六萬兩銀子。我們承擔(dān)的風(fēng)險是一致的，這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李家那邊由我來說服，我肯定是不能讓它玩砸了的?！?/br>
    周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個姑娘家，張口就拿六萬兩銀子，壕富。

    他身為少族長，卻拿不出六萬兩，他給周氏一族丟人了。

    其實周蓁蓁原先也沒那么多現(xiàn)銀在手的，這不是李家剛送了她娘名下產(chǎn)業(yè)一年的盈利來嗎？還額外多給了一萬兩零花，所以她才能一下子拿出六萬兩銀子來。

    周蓁蓁如此積極，一切皆因此事宜早不宜遲，真等她到江陰李家確認(rèn)這事，再打個來回，黃花菜都涼了。

    現(xiàn)在中秋已過，再過一陣子就是收割犀角最好的時候，他們還需要一點時間去布局，最好是這幾日便能將此事定下來。

    “這樣吧族長太爺，犀角你們放心購入。如果計劃最后失敗了，損失全部由我來承擔(dān)，我將以你們犀角購入時的原價回購這些犀角，如何？如果你們擔(dān)心，我可以簽下契約的，我以我娘名下的產(chǎn)業(yè)來做抵押。”周蓁蓁這下完全是放手一搏了，不過她有底牌，她不怕。

    這樣一來，風(fēng)險全由周蓁蓁承擔(dān)了。

    周海為她的大手筆瞠目結(jié)舌，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連她娘親的產(chǎn)業(yè)都賭上？

    連族長太爺都盯著她看，好一會之后，他笑了，“好，這一局你既然敢豪擲千金，那我周氏就陪你賭一把！”

    周海一臉見鬼的表情，“祖父！”瘋了！

    “你應(yīng)該學(xué)學(xué)蓁蓁?！弊彘L太爺嘆息著。

    學(xué)她？這么瘋狂，族中的產(chǎn)業(yè)夠他折騰幾回呢。

    “族長太爺放心吧，我們周氏輸不了的，勞煩你們先做好前期的工作，我這就回去給我外祖父去信一封，走六百里加急，等一收到回信，咱們就可以出手了。”

    周蓁蓁讓宗房做前期準(zhǔn)備的工作并不夸張，這次至少要動用十幾二十幾萬兩銀子。

    “那晚點我將六萬兩銀子送來?！便y子聚到宗房這邊，由宗房統(tǒng)籌安排購入犀角，這樣不容易出現(xiàn)紕漏。

    族長太爺點了點頭。

    周蓁蓁都已經(jīng)走到門口了，又折了回來。

    “族長太爺，你能不能親自寫一封信給我外祖父？鑒于我過往的表現(xiàn)，辦這樣的大事，我自我感覺如果是我自己去說的話，一封信的份量不是很夠?！敝茌栎栌樣樀氐馈?/br>
    對于她和周憲這幾個外孫外孫女，她外祖父疼是疼他們，但涉及這些大事，怕是不會任由他們胡來。

    她的窘態(tài)，引得周海和族長太爺善意地發(f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