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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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七郎是在出京后半道遇上的,雙方交談過后,陸環(huán)得知對方也要來江陰,對方提議結(jié)伴,他無可無不可地應(yīng)了。 他也是消息靈通之輩,袁家為袁七郎求娶廬江周氏之女周蓁蓁,而那周蓁蓁又恰是江陰李家的外孫女,這些他都是知道的。 他這回出京送賞賜,這是好事兒。對方和李家又有淵源,跟著并不妨礙什么。 而且袁七郎很會做人,就墜在隊(duì)伍后面,沒影響和妨礙什么。不惹事不鬧事,每逢打尖住驛站之時(shí),對方又是好酒好菜地讓人端上,實(shí)在是很難對他有惡感。 除了他們以外,同行的,還有常州州牧秦奮。這是他們進(jìn)入常州地界之后,特意前去知會了一聲,然后常州州牧就跟著他們一起來江陰了。 那秦奮也是個玲瓏人,得知了這樣一件發(fā)生在常州地界的好事,他對李家的仁義也是贊不絕口??吹竭@送賞的隊(duì)伍,立即表明自己身為州牧,也應(yīng)下去巡視一番,以示重視。 城門將是朱元臣的人,有點(diǎn)眼力勁兒,曾與常州州牧有過一面之緣,看這陣勢,只覺得要出大事了。 “陸大人,秦大人,咱們是先去府衙還是直接去李家?”袁溯溟笑問。 陸環(huán)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道,“直接到李家吧?!?/br> “嗯,如此正好,我讓人直接去府衙喚朱元臣。咱們慢慢過去吧,倒不用趕了,路上稍作休息,順便在路上等一等他。”秦奮也是這個意思。 他們仨的身份,哪個不比朱元臣高?專程去府衙?多大臉?biāo)??而且朱元臣的身份,他往旁邊的袁溯溟和陸環(huán)掃了一眼,這兩人未必就待見他。 不過他們是來給李家送賞賜的,朱元臣這個父母官不在場也不像話。 李家大門,黑子的傷情正在惡化。 “老太爺,血止不住,怎么辦?” “好幾種止血的藥都止不住嗎?” “都試過了,止不住?!?/br> 黃文提醒,“老太爺,試試表姑娘帶來的藥墨吧?!?/br> “對對,趕緊的!”李老爺子連忙讓人去取藥墨。 “大夫呢?請來了嗎?” “來了來了,江大夫來了!” 他們請來的大夫是江陰城內(nèi)很有名望的江大夫,此時(shí)他趕出了一頭汗。 江大夫來了之后,大家趕緊給他讓出地方來,順便七嘴八舌地將目前的情況解釋一番。 江大夫檢查了李家給用的止血藥,稱道,“這已經(jīng)是很好的止血藥了。” 李老爺子搖頭,“不夠好,還是止不住血,江大夫,你趕緊給黑子止血吧?!?/br> “是啊,這血流得太多了,讓人看了心慌慌的?!?/br> 江大夫來不及把脈,立即取了止血藥給他用上,可是沒用,血仍在流??吹竭@種情況,江大夫眉頭緊鎖。 “藥墨來了!” 江大夫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藥墨可是周氏貢墨?” “正是!” “趕緊給傷者用上!” 藥墨勻開,一服一抹,果然流血的速度變慢了,黑子仍舊在出血。 江大夫吩咐加大用量,出血仍舊未能止住,他便知這可能是患者體質(zhì)有異。 此時(shí),黑子的血流了一地,人已經(jīng)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tài),江大夫一把脈,心就是一沉。 “黑子怎么樣了?”李老太爺問。 江大夫搖頭,說自己無能為力。 “江大夫,你能不能給他施針或者用藥,拖上一拖?我已經(jīng)令人去請我外孫女回來了,她在用藥以及醫(yī)術(shù)方面頗有建樹,或許她回來后會有辦法救黑子一命?!?/br> “我盡量吧,但我也沒有多大把握,還是讓你的人盡快請她回到。”江大夫點(diǎn)了點(diǎn)頭,周蓁蓁在制藥方面的名聲他也有所耳聞,他免力一試吧。 “一定一定,麻煩你了江大夫?!?/br> 這時(shí)李家請的大夫都陸續(xù)到了,大家把過脈之后,都不約而同地?fù)u頭。 到了此時(shí),朱元臣才意識到情況嚴(yán)重。 “大人,我們?nèi)硕嫉搅?,還搜嗎?”莫捕頭靠近他低聲請示。 朱元臣看了一眼已經(jīng)進(jìn)氣少出氣多的黑子,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搜!” 顯然,李家要鬧出人命了,如果不揪出李家的錯處來,那他就要全權(quán)擔(dān)責(zé)。輿論也不會好看的。 隨著他一聲令下,官兵們就往李家內(nèi)院撲去。 李家的家丁們自然盡責(zé)地?cái)r著,但顯然,要不了多久就攔不住了。 李老爺子一片心焦,人怎么還沒到呀,再不到,他快堅(jiān)持不住了。 “大膽,你們李家竟敢抗令?是想造反嗎?”朱元臣惡狠狠地問,到了這種關(guān)鍵的時(shí)刻,他本性里的惡完全暴露出來。 “我看想造反的人是你朱元臣吧?”大門外,一道帶著京腔的官話淡淡地反問著。 出乎意料的聲音,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外面。 一眼,李老太爺就喜出望外,終于來了。 朱元臣與之相反,見到來人,他瞳孔一縮,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同窗兼死對頭陸環(huán),常州州牧秦奮,還有京城袁家袁七郎……一見到這些人,他就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特別是他們身后的人還扛著旌旗,旌旗上大大的‘賜’字,似乎在昭示著什么。 第116章 陸環(huán)、秦奮等人剛想踏進(jìn)門內(nèi), 一道驚呼聲就響起,“黑子沒氣了!” “黑子沒了!” “殺人啦殺人啦, 府臺大人殺人啦!” 朱元臣驀地看向黑子, 看著明顯呈死狀的黑子,他臉上的rou不自覺地抽搐,不祥的預(yù)感成真了。他腦子快速地轉(zhuǎn)動起來, 想著法子將自己摘出去。 這動靜讓袁溯溟他們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此時(shí)接到消息的李松周蓁蓁等人趕了回來。盧湛不放心, 也跟著一道了。 走進(jìn)大門,周蓁蓁看到了某個熟悉的人, 但此時(shí)情況緊急, 兩人只來得及匆匆打了個照面。 周蓁蓁剛在黑子身邊蹲下,她外祖父就說道, “蓁姐兒,你回來晚了?!?/br> 李杉憤憤不平地說道, “要不是邱閱庭他們攔著……”李家派人來請他們時(shí), 被邱閱庭他們看到了,上前阻攔糾纏了一陣,他們費(fèi)了一番功夫才脫身的。 周蓁蓁打斷了他的話,“很遺憾, 是我們沒有來得及。” “不怪你, 這都是黑子的命。” 不知何時(shí),黑子的妻兒老母都被請來了。此時(shí)正守著黑子的尸首嗚嗚大哭。 聽到周蓁蓁的話,黑子的母親回了一句, 然后又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大舅媽將她拉了起來,周蓁蓁順著她的力道站起來了,最后看了黑子一眼。 她心里清楚,黑子這是劇烈撞擊引發(fā)肝性腦病致死的。此病病情發(fā)展迅速,這是肝硬化肝癌后期常見病。 州牧秦奮深吸一口氣,盡量先將眼前的景象放至一邊,問道,“朱元臣,你弄那么多賓官來李家是想干嘛?” 因?yàn)榻幨撬V葜蜗?,這里頭,只有他能明正言順地管這事。 他們剛才到時(shí),正好看到新增的官兵進(jìn)了李家大門。如今死了人,這人幾乎是在他們跟前斷氣的,如果放任不作處理的話,影響就太惡劣了。 朱元臣心一緊,拱了拱手回道,“秦大人有所不知,近日江陰出了一起盜竊案,有好幾戶大戶人家遭竊,損失金銀逾百萬。我們收集到的線索指向李家窩藏盜竊犯,所以下官下令讓莫捕頭帶人搜查李家,豈知李家無視官令,還命家丁負(fù)隅頑抗。他們這樣的行為,往小了說,這是不滿官府。往大了說,這是要造反啊。這樣的行徑,必須嚴(yán)懲,必須鎮(zhèn)壓,決不能姑息?!?/br> 朱元臣話一落,周蓁蓁就聽見她外祖父嚎上了,“州牧大人,冤枉呀,我李家往上數(shù)八代都是良民,您要替我李家做主呀!天地良心,朱大人說我李家窩藏盜竊犯,我李家壓根就犯不著呀!我李家連二十多萬兩黃金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捐了,還能看上那三瓜兩棗的嗎?朱大人這是公報(bào)私仇,欲栽贓陷害我李家?。 ?/br> “李晉,你胡說八道些什么?!你若不心虛,又何懼搜查?”朱元臣怒道,而且李晉透露的信息讓他心驚,李家給祈寧縣捐了二十多萬兩黃金?祈寧縣……太子…… “搜一下是沒有什么,但我們李家明明沒做的事,為什么要被搜查?誰知道搜查途中,你們會不會動什么手腳,給我們放點(diǎn)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栽贓嫁禍我們李家?”李老爺子此刻就跟潑婦撒潑一樣,不憚于以最大的惡意去揣度朱元臣,什么臟的臭的都往他身上招呼。 聞言,朱元臣心就是一驚。 官兵中某個別也是身形一僵。 周蓁蓁和袁溯溟幾乎是在同一刻望向彼此,兩人的思想幾乎在同一時(shí)間同步了。 然后袁溯溟的視線在最前面的官兵身上快速地掠過,甄別著什么。 看袁溯溟領(lǐng)會了她的意思之后,周蓁蓁垂下了眼瞼。 在雙方有仇的情況下,朱元臣在搜查那批黃金時(shí),不會挾帶點(diǎn)私貨栽贓給他們嗎?異地而處,即使是他們,恐怕很難放棄這個想法。 況且周蓁蓁懷疑,朱元臣早就對那批黃金的去向有過猜測了。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了預(yù)防萬一,也為了能一腳將李家踩死,他肯定會有所行動的。 這些她都和她外祖父舅舅們商量過。今天這一出,是專門為朱元臣準(zhǔn)備的。 朱元臣,你的死期到了! 一直沒說話的陸環(huán)緊繃著一張臉,李家剛被皇上冊封為‘仁義之商’,朱元臣就來了這么一出,你這是打誰的臉呢! 皇上是不會有錯的,在此大前提下,太子也不會有錯,錯的只能是你朱元臣!更別提,你此番行事還沾上了人命。 還有李家,最好不要犯什么致命的錯誤在其中,不要讓皇上太子失望,否則皇上親賜的匾額,護(hù)得了你們一時(shí),事后只會更慘。 他看向秦奮,示意他處理好眼前的事。 秦州牧問,“朱元臣,你要求搜查李家,本州牧能看看有何確切的指向李家的證據(jù)嗎?” 朱元臣沒有說話。 莫捕頭心道,哪有什么證據(jù)啊,連卷宗都懶得做。 秦州牧一看就懂了,“這樣的話,李家還真不是你想搜就能搜的了?!?/br> “李家主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你可能不知道,祈寧縣遭遇重大雪災(zāi),李家捐了二十四萬兩黃金?;噬蠍燮鋺n國憂民無私奉獻(xiàn)的仁心,特賜‘仁義之商’的匾額。” 言下之意就是,人家二十四萬黃金,合二百四十萬兩銀子說捐就捐了,哪里還會去盜竊那百來萬銀子?或者窩藏盜竊犯什么的。 朱元臣瞪大了眼,那是他們的銀子,他們的!李家竟敢拿著他們的銀子去邀名邀功!真真是可惡至極! 莫捕頭輕嘆,這真是啞巴虧啊,虧到姥姥家了。 “州牧大人,我家黑子被他這么一推,人也沒了,你一定要替他做主呀?!崩咸珷敿t著眼說。 “州牧大人,我要告朱元臣他草菅人命!”此時(shí)黑子他娘爬著過來,朝秦奮一個勁地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