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徐茜梅當(dāng)即柳眉倒豎:“你心疼了是不是?!也就才二百兩而已?!程文斌,我告訴你,我送給我表姐這些又怎么了?!就是全送給她又怎么樣?!以前,我家境不好,都是她和舅舅在接濟(jì)扶持我和我母親,才不至于我和母親在徐家日子不好過……現(xiàn)在,她人潦倒了,落魄了,不是該我來接濟(jì)幫助她的時(shí)候?你這么小家子氣,簡直是枉為男子漢大丈夫!” 程文斌連哄帶勸。 兩個人正說著,忽然,程文斌手指著一對正踏踏騎馬過來的男女,“呀!娘子,那可不是你表姐么?” 幾個人就這樣見了面。 顧崢從馬背上立馬跳下:“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來晚了呀?讓你們久等了……” 又趕忙去招呼妹夫。程文斌自是一干見禮客套等。 表妹徐茜梅熱絡(luò)絡(luò)拉著顧崢手,把她上看看,下看看,左轉(zhuǎn)轉(zhuǎn),右轉(zhuǎn)轉(zhuǎn),激動得熱淚盈眶?!拔以缭搧砜茨懔耸遣皇??表姐,你瘦了……苗苗她好嗎?舅舅還好嗎?” 顧崢熱淚盈眶,也回應(yīng)著。 這時(shí),一直在柳樹坡下拴馬的周牧禹負(fù)手過來,問:“咱們是不是得去找輛馬車了,你們行禮都不搬嗎?” 他依舊那樣清冷、淡漠的眉眼。 徐茜梅這才抬眼看見周牧禹,一下子怔了。 足足呆愣了好久,趕忙甩甩頭,拉著相公趕緊叩拜周牧禹,“草民給晉王殿下請安!” 一番磕頭請安后,終于,收拾寒暄完畢,徐茜梅和顧崢、還有她丈夫程文斌、以及隨身帶著的兩個丫鬟春林、春桃同坐一輛馬車,周牧禹在旁騎著馬,還有其他兩個小廝跟隨。 徐茜梅時(shí)不時(shí)去撂車簾子,對著周牧禹的身影直觀察了良久,方放下簾子,悄聲地扯顧崢袖子問:“怎么一回事?你們、你們兩不是已經(jīng)和離了嗎?……怎么又?” 顧崢道:“是和離了!現(xiàn)在,都在京里,難免也就都碰上了,如今同住一個院子……哎,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問你,表妹夫究竟生的是什么???” 兩姊妹熱熱絡(luò)絡(luò),就這樣聊著,多年不見面,自然有大籮筐的話要說。 顧崢說起自己和周牧禹如何如何的種種,徐茜梅先是怔了怔,想了些什么,倒沒放心上,只道:“其實(shí),依我看吶,你也別硬什么氣了,世道艱難,你又帶著個孩子,這舅舅也是日落西山時(shí),你一個女人家,后半生總得找個依托吧?……他既不嫌棄你,多好?假若換做我,就算做個小妾,也是王爺?shù)逆?,你呀,曾?jīng)一根筋熱,現(xiàn)在,卻要什么自尊傲骨了!真是不識時(shí)務(wù)得很!” 顧崢嘴角微扯,倒沒說什么,到了黃昏時(shí),總算把表妹一家安頓好,帶她去看了給她在京里找好的房子,就在棗花巷二十三號,距離她那小四合院不遠(yuǎn)。 用她的話說,兩姊妹都在京,住近點(diǎn),才有個照應(yīng)方便。 第31章 誤認(rèn)外室 顧崢后來才知道,她表妹徐茜梅夫君患的疾是肝瘟,得這種病的人,通常面色黃赤,惡心不食。 徐茜梅說得支支吾吾,顧崢覺得奇怪,得了這種病可有什么好難為情的,瞧她樣子很是覺難以啟齒,不過,顧崢性子粗,不喜鉆牛角,倒沒放在心上,便回說找大夫好好瞧瞧就是。 她幫表妹夫婦周到安頓下來,兩姊妹你來我往,諸多寒暄鬧磕、禮尚往來是免不了的。 徐茜梅給顧崢帶了好多禮物。有苗苗的,她自己的,顧老爺子的……出手很是大方闊綽。 顧崢說:“夠了夠了,這怎么好意思呢?你看,我信里不是囑咐你不要帶那么多東西來嗎?只把你們夫妻需要的統(tǒng)統(tǒng)帶上就好……” 徐茜梅拿出一支黃玉簪子,一邊幫顧崢插頭上,一邊道:“嗨,其實(shí)一點(diǎn)兒也不多,再說了,這些東西又值什么?就拿這根玉簪子來說,也就才兩百兩而已?本來我還嫌棄它太便宜了呢,可這花形樣式是耐不住好看,覺得很適應(yīng)你,就買了特意送你……” …… 二百兩?!還是才?! 顧崢忽然不知說什么好了,她深吁一氣,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是了,她這夫婿程文斌雖算不上高門顯貴,但以前在宣城時(shí)候,卻是半個書香世家,有些權(quán)勢地位。 當(dāng)時(shí),顧崢和周牧禹成親了,顧崢是倒貼的,招的是贅婿入門,徐茜梅在她成親后第二年便風(fēng)光出閣??粗秊t灑體面、嫁了一個官宦人家,顧崢不斷給她道恭喜。 成親頭天,徐茜梅被嬤嬤一邊開臉,一邊罵顧崢:“你以為我是你么?!人牽著不走,鬼打著亂轉(zhuǎn),那么多富貴世家子弟你不要,卻選擇一個又窮又酸的二五眼,且還要倒貼,我跟你說啊,這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我這第一次投胎沒投好,少不得現(xiàn)在要好好把握好時(shí)機(jī)……” 徐茜梅人長得美艷靚麗,明眸皓齒,瓜子臉,柳葉眉,白皮膚。開始時(shí),哪里看得上程文斌呢,程文斌個子樣貌算不上出眾,只能說中上等,可卻一個勁兒在她跟前獻(xiàn)殷勤討好。徐茜梅后來告訴顧崢,說愛不愛、情不情的不重要,她要的,就是一個實(shí)惠的婚姻。給她這一生帶來好處就成…… 顧崢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那根價(jià)值兩百兩的黃玉簪插她頭上,轉(zhuǎn)瞬間仿佛把她整個臉都映亮了。 她想,她這表妹果真嫁了一個實(shí)惠的婚姻,那程家……到底多有錢吶! 便只得收了。 ——更多搜工鐘浩:侒/侒/隨/心/推 顧崢既以前和這表妹好得可以同穿一條裙子,如此關(guān)系,她到她院子去,她又到她這院子里,大家一起說說笑笑、吃飯聊天自然是常有的事。 偏巧現(xiàn)在顧崢又和周牧禹是同一屋檐,她這么一來,整個院子就更加地?zé)狒[了。 徐茜梅以前說話直,還有些刻薄尖酸,瞧不上周牧禹,嫌棄人窮,還挖苦人家說,“是個吃軟飯的”,現(xiàn)在,往昔對比,人家是皇子殿下了,自然少不得變得客氣拘謹(jǐn),甚至小心翼翼,生怕有個錯,就得罪了對方。 以前,她跟著顧崢去周牧禹娘家,對周氏很不禮貌也不客氣,現(xiàn)在碰了面,居然是一口一個的“周夫人”、抑或“伯母”,福身,行禮,非常尊敬慎重。 一個日落黃昏的下午,顧崢在花壇旁給一盆蘭草花澆水,周氏端著盆衣服拿出來晾曬。 周氏一邊撣衣服,一邊裝漫不經(jīng)心道:“你和你那什么姓徐的表妹少來往些,尤其是,少帶到咱們這院子里來……” 顧崢一愣?!霸趺戳?,發(fā)生了什么事,伯母?” 周氏:“哎呀!我說,反正你就少帶來便是了,只要是個女人,都少往咱們這院子帶……我看著不舒服!” 便端起空盆子,又去干其他的活了。 顧崢怔怔尋思琢磨了半天,不過,到底沒放心上。 —— 轉(zhuǎn)眼徐茜梅來京已有半個多月了,將近臘月,天氣越發(fā)寒冷。 顧崢還是不忘要給女兒苗苗找個女西席,臘月初十那天,她鋪?zhàn)永锿蝗粊砹艘晃恍〗?,指名說要見她。 那位小姐,二八年華,長得纖細(xì)裊娜,弱不禁風(fēng),小臉蒼白,極其秀氣。 她穿的是一件橘粉色滾白兔毛邊的褙子夾襖,臉上擦了一層薄薄的紅胭脂,可是,那胭脂擦抹上去,明顯是把她原本的自然膚色隔開了兩層,界限如此分明,使她整個臉看起越發(fā)蒼白憔悴。 秀眉深蹙,若有深憂,烏黑沉沉一雙眼睛,應(yīng)該是不常笑的,這個女孩兒應(yīng)該很愛哭。 “喂!你們這里的老板娘呢,我家小姐現(xiàn)在要見她!” 說話高傲直沖的,是那位小姐身旁站著的一個小丫鬟。小丫鬟圓潤臉,梳著一對垂掛髻,穿著打扮也很貴氣。 顧崢當(dāng)時(shí)正在給女兒苗苗扎弄散的小發(fā)辮,她今天又約了兩位女西席。她把苗苗也帶到了這鋪上。 苗苗正在折小兔子玩,就是上次關(guān)承宣教她用帕子如何折、就可以變成小白兔?!澳镉H,你看你看,像不像……”她天真地向顧崢問。 小七在外面招呼,只當(dāng)是來買糕點(diǎn)的客人。 顧崢也當(dāng)是約好的那位女先生來了,趕緊牽著苗苗出去,告訴苗苗說:“一會兒,見了先生要有禮貌,知道嗎?” “……是?!泵缑绻怨渣c(diǎn)頭。 . “顧娘子……” 女子朝她微微一笑,行了個莊重的見面禮,舉手投足,非常有涵養(yǎng)禮貌。 顧崢頓時(shí)就詫了?!澳闶恰?/br> 顧崢后來才知道,這就是關(guān)承宣府上的表妹,江碧落。 . “顧娘子,很抱歉,來得實(shí)在是突兀,叨擾了,我姓江,閨名兩個字,又叫碧落……” 她二人一番。糕點(diǎn)鋪內(nèi),小七等睜大了眼睛,在旁竊竊私談,路過行人來來往往,顧崢遣開了小七等,又親自去后廚沏了一壺茶,將女人帶到客間。她丫鬟站在在旁鼻孔朝上,一副目無下塵,看顧崢是輕蔑與厭惡不屑。顧崢給女人和自己沏了杯茶,又夾了兩塊玫瑰酥和豌豆黃點(diǎn)心盛在一盤子里,讓她品嘗看看。江碧落掏出袖中帕子擦擦嘴角,方嬌喘微微、氣息不穩(wěn)地說,“對不起,我身子骨實(shí)在不好,這茶,不能喝太多了,點(diǎn)心也不能吃太多,真不好意思……” 顧崢趕緊“哦”地一聲,體貼同情地重拿了個水杯遞過去?!澳前姿??江小姐您白水能喝嗎?” “……” 江碧落端起了杯子,正要喝,低頭,忽又蹙蹙眉,有些尷尬地抬頭道:“您就不用客氣了,顧娘子……我剛出門吃了藥,這水也不能喝太多……” “……”顧崢覺得很囧。 她嘆了口氣:“您瞧瞧我,很沒用是不是……” “我表兄自幼和我青梅竹馬,那時(shí),我寄居在他府上,總以為這輩子會理所當(dāng)然成為他的妻子,所以,對我來說,他就像天一樣……” “嗯咳,嗯咳……”便捏著帕子咳喘起來。她丫頭連忙給她拍背。 江碧落咳得眼淚都出來了,連忙擺手:“又讓您見笑話了,顧娘子……” 這一路,她舟車勞頓,想是很少出過宅子,本就病弱嬌軀,哪里經(jīng)得住一絲勞累折騰。 顧崢問:“現(xiàn)在,你覺得你的天,就快塌下來了是不是?……” 江碧落半晌才調(diào)整好自己,見顧崢如此問,方沉默片刻說?!邦櫮镒?,您既如此說,我也不用拐彎抹角、遮遮掩掩了!” “其實(shí),在剛出門的時(shí)候,我在腦海把你想象了無數(shù)遍,我想著,一個女人,好好的正路不走,正妻不當(dāng),為什么要做男人的外室?” 她打量著整個鋪?zhàn)?,家具,陳設(shè)擺件,一一把目光掠過,也有些同情?!笆前。阋彩呛懿蝗菀椎?,一個女人,想要在這帝京城里立足生存下來,非逼不得已的情況,誰愿意出來拋頭露面呢?……” “顧娘子您應(yīng)當(dāng)很缺銀子吧?……” “——思書!” 便囑咐丫頭,把隨身攜帶來的一匣子珠寶金銀首飾拿出來,輕輕推到顧崢的面前?!斑@些,都是我從小時(shí)候一點(diǎn)一點(diǎn)攢下來的,若是折合成銀票,至少有三千兩……” ※※※ 顧崢帶著女兒苗苗回四合院時(shí),天已黃昏。 裊裊炊煙在屋頂盤旋上升。 周氏在這邊廚房炒菜,丫頭萱草在那邊燒火。說起來,現(xiàn)在是兩家人了共同所住的院子了,廚房自然是分隔成了兩間,一間在這邊,一間又在那邊。 顧崢自顧自地想著心事—— 她感覺無比滑稽好笑,原來那關(guān)承宣的表妹、江碧落把自己當(dāng)成是關(guān)承宣在外面養(yǎng)的外室狐貍精了。 她說了一聲:“真是可憐的女人吶!” 便搖搖頭,在廚房手拿著勺子、幫丫鬟萱草為父親和女兒熬粥。 她自然不可能要那女人一大堆的珠寶首飾,那位表小姐的意思,是讓她拿了那些珠寶首飾換個地方去謀生,從此和關(guān)承宣不要相見。 當(dāng)時(shí),顧崢冷著臉,挑挑眉:“為什么你一口咬定,我是你表兄養(yǎng)在外面的外室呢?” “……”江碧落咳得氣喘虛虛,越發(fā)嬌弱不勝了。 顧崢覺得,和她說一句話,果真都要捏著嗓子,怕不小心口氣大了,一下就給人吹化了。 “難道不是?” 她終于咳完了,又看看旁邊的苗苗,若有所思地說,“你們孩子都有了不是嗎?我真沒想,你們兩已經(jīng)在一起那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