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畫面中,還有兩個正在下象棋的老人,一個正是那個門房張大爺,另一個則是笑得一臉慈祥的李泰勇老人,在老人的身邊,則是做著芭蕾舞動作,露出一臉甜笑的鑫淼。 衛(wèi)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心,剛才就是用右手拉著鑫淼爬出來的,隨著空間越來越大,便站起來開始跑,但跑出去的過程里,只覺得手中的那個人越來越輕,直到真正出來了,那個女孩子也消失了。 如今在手心的,只是一個小小的藍色蝴蝶結的發(fā)夾,鑫淼一直戴在頭上的那個。 “他們在畫里很快樂?!蹦翍徽f。 柯尋卻始終沒有說話。 秦賜的表情沉重,但此時也只得道:“還是先送小柯去醫(yī)院吧,他這腿說不定骨折了?!?/br> 第62章 破土19┃夢見。 柯尋做了個沉沉的夢,夢里就是不停地行走,卻怎么都走不出那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 牧懌然就在前方不遠處,自己卻永遠也到達不了那里,想要叫對方的名字,出口的聲音卻化作了一陣陣入林的清風…… 柯尋睜開眼睛醒過來,直接面對了衛(wèi)東那近距離探過來的大臉,柯尋的手像在呼救似地劃著:“眼珠子快別轉了,讓我想起旺福的主家兒了……” “總算是醒了?!毙l(wèi)東的臉遠離了柯尋的視線,面積便又恢復如常。 柯尋徹底醒過來,渾身的乏力疼痛一掃而空,這才看清了自己原來置身于一所醫(yī)院的病房中,隱約記得從畫中出來之后就覺得特別疲乏,然后就特別幸福地趴在牧懌然的背上睡著了…… 或許因為是牧懌然的緣故,自己似乎不像以前那么執(zhí)著于攻守的位置了…… 柯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差點兒淪陷……不行,攻!必須攻!絕不能失守! 衛(wèi)東張口就是一陣咔嚓咔嚓。 柯尋看了看坐在一旁吃薯片兒的衛(wèi)東:“趕緊的把我床搖起來,別干坐著,給我削個蘋果??!有這么伺候病人的嘛,快點兒的,我要喝水!我要吃削好的蘋果!” “大夏天兒的我上哪兒給你買蘋果去,冷庫里的紅富士要吃么?一般都是剛懷了孩子特想吃蘋果的才買那個吃……”衛(wèi)東停止吃薯片之后就開始話癆,邊說邊開始找床側的搖把兒開始搖床。 “削蘋果那不都是病房標配么……”柯尋的上半身被慢慢搖起來,笑得一臉雍容華貴,“那誰,趕緊的,我要喝水?!?/br> 衛(wèi)東直接遞過來一只線條粗壯的大號馬克杯。 “不是得給弄個吸管兒嗎?有這么讓病人直接喝水的嗎?!做人不能細膩點兒嗎?!”柯尋終于看清了自己所處的這個大病房,居然住了六床病人,再加上家屬滴溜當啷足有二十來人。 六個患者里只有柯尋沒有打石膏,柯尋隔著被子動了動自己的腳,發(fā)覺還是挺靈活的,又曲了曲膝蓋,也沒什么障礙:“東子,我這腿,沒事兒了?折的是哪根兒來著。” 衛(wèi)東還真仔細想了想:“記不清了……反正大家伙七手八腳把你弄到醫(yī)院,拍了片子說沒事兒,基本就是皮外傷,醫(yī)生今天早晨就催著出院呢,我實在不忍心喊醒你,就讓你多睡了仨小時。” 柯尋索性下床活動了活動,右側小腿微微有些疼,掀起病號褲來看,小腿上是一大片淤青,但肌rou沒什么痛感,骨頭更沒問題。 “我們也覺著奇怪,從那兒出來以后,好像傷勢一下子變輕了?!毙l(wèi)東當著外人面不能提“畫”的事,即使那些人并沒有在聽自己講話。 “那個推先生還挺仁慈……”柯尋直接把“畫推”進一步簡化成了推先生。 “我們是這么覺得,之所以能夠這么快養(yǎng)好傷,就是為了給下一步做準備……”衛(wèi)東殘酷地道出了實情。 “……”柯尋跑窗臺邊兒做了幾個高難度壓腿動作,把鄰床躺著的幾個病患都嚇了一跳,以為這小子是來病房搗亂的。 “84號床,趕緊在中午之前辦出院!”表情冷酷的護士進來下了最后通牒,“還有,剛才有人打聽你們床呢,可能是來探病的?!?/br> 柯尋一下子收回了架在窗臺上的腿,整了整自己這身藍白條的病號服:“怎么樣啊,我如今這樣兒能看嗎?會不會一臉病容???” 衛(wèi)東覺得對方可比自己生龍活虎多了,哪里像個病號的樣子:“雄風不減當年?!?/br> “我這輩子還沒收到過探病花束呢……”柯尋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回到了病床上,蓋上被子半靠在枕頭上。 衛(wèi)東正想說:牧懌然早回s市了,就連秦賜都回x市了…… 病房門被推開,走進來的居然是朱浩文,手里還拎了個小小的水果籃,里面密封的正是那種冷庫里的紅富士…… “浩文兒就是b市本地人,住的近,不好意思不來看你?!毙l(wèi)東打算從臨床借個凳子給朱浩文坐。 朱浩文卻決定站著,手中的小果籃放在了旁邊的桌上:“這兩天打聽了一些美術館的消息,那塊地方以前的確是春筍公寓,當初開發(fā)商為了驅散那些釘子戶,也動用過一些手段……” 畢竟說的這些事情也跟畫有些關系,所以衛(wèi)東還是避嫌似的將病床的隔離簾拉上了,在外人看來,大概以為陪床的看護們在幫病患換衣服或是幫忙大小便…… “當年有很多關于開發(fā)商暴力清場的新聞,后來似乎被封鎖了消息,從住在美術館附近的回遷房那里還是能打聽到一些事,傳說那塊地方被春筍宿舍的人下了詛咒。香港開發(fā)商也很迷信,所以就找風水大師看了看,最后用犀牛和大象鎮(zhèn)住了春筍公寓,那所美術館索性就叫了犀象美術館?!敝旌莆恼f這些話時依舊是一貫的面無表情。 “我也從網上查了些關于犀象美術館的傳說,尤其是關于美術館下面那個網紅餐廳,很多人都說夜里去那里吃宵夜的話,會看到奇怪的事?!毙l(wèi)東拿出手機來點了點,“沒想到的是,這一類的傳聞越多,反倒令那個餐廳越來越火?!?/br> “奇怪的事兒?”柯尋問。 “最常見的說法,就是會看到一閃而逝的影子,而那影子往往都穿著紅衣服?!毙l(wèi)東指著一條消息讀出來。 朱浩文再次開了口:“我只是想知道,你們之前經歷過的情形和這一次類似嗎?” 柯尋想了想:“這一次似乎格外真實,之前的系統(tǒng)游戲風格更強烈一些,npc也更機械化一些,我認為這一次的地點非常關鍵,畫面和真實世界發(fā)生了重合,導致很多景象實現(xiàn)了非常逼真的還原。” 柯尋看了看薄薄的隔離簾:“不能再多說了,有些話咱們可以在群里討論?!?/br> 朱浩文卻像是對畫中世界發(fā)生了興趣:“我比較注重規(guī)則和邏輯,只要所在世界不是隨意任性地安排出來,那就是一種合理的存在。” 衛(wèi)東看了看朱浩文,非常慶幸自己已經結束了和此人做室友的歷史,要不是一起經歷過畫中的生死,眼前這個人,倒真像是畫里安排的npc了…… 衛(wèi)東又看了看“有血有rou”的柯尋,正端著大馬克杯咕咚咚喝水,突然就有一種被真實世界緊緊擁抱的幸福感。 “你丫別老賊眉鼠眼地瞟我行么?”柯尋喝著水,還能騰出一只眼睛來瞄衛(wèi)東,也是一種本事了。 “加上那兩位,我們一共是五個人,到時候見吧?!敝旌莆牡f道,那語氣就像新生班里的冷面班主任在給學生們做介紹:大家認識一下吧。 …… 朱浩文走后,柯尋就辦理了出院,和衛(wèi)東兩個坐火車回了故鄉(xiāng)z市。 z市和b市離的并不遠,坐動車也就兩個多小時,今天這個時間段車廂里的人很少,兩個人周圍并沒有其他乘客。 衛(wèi)東靠在椅背上小瞇了一覺,睜開眼就見柯尋正對著手機傻樂。 “什么事兒能讓你樂得這樣暢通無阻?”衛(wèi)東揉了揉睡眼。 柯尋呵呵笑了幾聲,眼睛一直沒離開手機屏:“你想過沒有,咱們這些人離開畫之后,都會以怎樣的姿態(tài)立即投入到現(xiàn)實生活中?” “萬能的手機還能告訴你這個?”衛(wèi)東習慣性打開了手機消消樂,“手機手機請你告訴我,誰是這個世界上最yin蕩的男人?” 柯尋直接無視了衛(wèi)東后面的話:“昨天秦醫(yī)生在群里就說了,當天從b市趕回到x市,立刻就被安排了一場大手術,他是主刀大夫,手術十分成功?!?/br> “秦醫(yī)生也是見慣大場面的人了,一般的血rou模糊絕對不會讓他抖一下手。”衛(wèi)東隨手消了一大溜紅球兒,手感非常爽,感覺像是無聲地對那些畫作進行對抗。 “還有那誰,”柯尋說起“那誰”來,眼睛眉毛好像都不是他的了,就像從心尖兒流露出一股難以表達的歡暢,慢慢就四散到了眼角眉間。 衛(wèi)東已經很少見柯尋露出過類似表情了,雖然柯尋這些年沒再表現(xiàn)過消沉,和兄弟們在一起的時候也是縱情歡樂,但衛(wèi)東總覺得柯尋保留了一部分,那一部分或許是留給本真的——自從柯尋的父母出了事,他再也沒有露出過少年時候那種無憂無慮的笑容。 雖然牧懌然對于生活在z市的衛(wèi)東柯尋來說,是一個無法企及的國際化傳奇,但如若能讓自己的哥們兒發(fā)自內心的快樂,衛(wèi)東反倒希望這個仙兒似的人能按下云頭在人間逗留得久一些,哪怕能讓自己鐵子多這樣笑幾次也夠了。 “聽沒聽啊?剛吃完肯德基全家桶你又餓了?”柯尋輕輕胡拉著衛(wèi)東的腦袋。 “誰全家捅我?” “……” 衛(wèi)東使勁兒眨眨眼,努力讓即將溢出的淚水憋了回去:“嗯,剛才沒聽清,大佬怎么了?” 柯尋不厭其煩又說了一遍:“離開b市之后兩個小時,他就出現(xiàn)在香港某個名畫拍賣現(xiàn)場了?!?/br> “兩個小時?從b市坐飛機到廣州也得三個小時吧?怎么到香港才兩個小時?”衛(wèi)東覺得自己有時候還挺帶腦的。 柯尋并沒有認真思索這個問題,在他的想象中,牧懌然一走出美術館,應該就被什么神秘人物直接接走了,所有人打扮的一水兒駭客帝國…… “那估計是坐私人飛機去的香港?!毙l(wèi)東再次看到了大佬與普通人之間神一般的距離,忍不住又叨叨起來:“柯兒,我還是覺著,大佬離咱們太遠了……其實咱們身邊好多人都挺不錯,比如說浩文兒那樣的?!?/br> “浩文兒是誰?”柯尋茫然地從手機上抬起眼睛。 “當我沒說?!?/br> 第63章 動物世界01┃來啊,坦裎相見啊~ 大鼻子美術館位于g市文化圈的一條不太繁華的街道上。 從“進畫論”群員搜集到的訊息來看,這家美術館一向愛走前衛(wèi)風,館中承接的畫展,大多是抽象派和超現(xiàn)實主義作品,這些作品的主人,也大多是小眾畫家,有的沒什么名氣,有的只在小眾圈子里聞名。 就連牧懌然這一次也沒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線索。 值得一提的是,朱浩文做為新進成員,加入了“進畫論”群,而群中“溫柔綠”的頭像,永遠地固定在了“僅僅是一個頭像”上。 不管沙柳曾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都不能以死亡來判定她的價值,因而大家還是會覺得唏噓,但做為死亡預備役,同情別人顯然是件浪費情緒又沒個卵用的事。 柯尋衛(wèi)東抵達大鼻子美術館的時候,當?shù)卣轮笥辏瑫r近盛夏,氣候潮熱難耐,美術館這樣開放冷氣的地方,就成了行人避雨和解熱的最佳地點。 “預計這一次很快就能湊夠人數(shù)了?!毙l(wèi)東不無諷刺地說。 柯尋收了傘,和衛(wèi)東去找隨身物品寄存處,并在那里遇到了朱浩文。 朱浩文的穿衣風格是柯尋喜歡的那一款,一件藍白相間橫條紋的t,一條苔綠色寬松的休閑褲,卷著褲腳,露著腳踝,穿一雙藍白相間的帆布鞋,整個人是一身的日式原宿風。 雖然這套衣服等進了畫之后很可能會變成麻衣喪服、乞丐裝、長袍馬褂甚至僧袍袈裟。 “kon ni qi wa!”柯尋打招呼。 朱浩文轉臉看過來,目光在柯尋臉上和身上掃了一下,淡淡地點了個頭。 “一起上去吧?!笨聦ふf,“第四展廳在三樓?!?/br> “館不大,樓層還挺多。”衛(wèi)東嘮sao,望著鐵藝樓梯抹了把臉。 又要進畫了,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去醫(yī)院打針,一進醫(yī)院聞到那股子消毒水味就會肚子疼,并緊張得雙腿發(fā)軟一樣。 衛(wèi)東多希望去第四展廳只是打個針。而不是去死。 柯尋拍拍他的肩胛,率先邁步登上樓梯。 這家美術館內的建筑風格也非常的超現(xiàn)實,光怪離奇,東一門西一窗,時不時突兀地冒出半截形狀詭異的石膏雕塑,以至于三人找了很久才找到第四展廳的入口。 入口處的門牌上,寫著“新銳畫家作品”,下面分四列五排,寫滿了畫者的名字。 “又是一個混合展廳,”柯尋說,“待會兒進去咱們分一下工,等光線照到要進的畫上,我負責看畫面,你們兩個負責看畫下的展示牌,盡量迅速看清畫者的名字和畫的簡介,沒問題吧?” “oj8k?!毙l(wèi)東盡量讓自己大無畏起來。 朱浩文淡淡點了下頭。 三人邁步進去,登時被一片斑斕陸離的畫面晃花了眼,滿眼都是古怪離奇、一般人理解不了的畫,內容詭異、用色大膽,像是進了一家精神病院。 當燈光驟滅又亮起一束光后,三人立刻將目光投向光照下的那幅畫,白光閃過,睜開眼睛,已身在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