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火車很快就到了a市,旅館是一早就訂好了的,大家并不急于入住。 “時間還早,咱們先去美術館看看?!闭f話的是秦賜。 “剛才蘿卜說他們已經到美術館了?!毙l(wèi)東路過候車大廳的鏡子就把墨鏡摘了,感覺自己走在這群人里像是個需要被照顧的黑衣盲人,又像是被這群人挾持的戴著不透明墨鏡的人質。 每個人的口袋里都放著那張永遠都在的美術館參觀票,這次上面寫的是‘舊站美術館’。 大家在a市地圖上找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了位于這個城市的老火車站,因為新火車站的建成和使用,老火車站就被安排成了一所公立美術館,據(jù)說是為了提高市民的藝術欣賞水平。 如今,‘舊站美術館’已經建成開放十年了,除了重大的美術展,平時幾乎門可羅雀——市民的欣賞水平不是一家美術館就能提升了的。 所以,當出租司機聽說這幾個“游客”要去參觀美術館的時候,挖心挖肺地提醒說:“別瞎耽誤功夫,特沒勁!根本沒大師,真的!人家別的博物館美術館都有個鎮(zhèn)館之寶,咱這兒甭想!哥兒幾位還不如去趟植物園動物園呢!動物園新添了小袋鼠兒了!” 朱浩文前傾著身子坐著,莫名其妙被秦賜和衛(wèi)東兩旁夾擊著坐到了后排中間,感覺十分別扭:“我聽說,這個美術館當年是市長力排眾議建起來的,據(jù)說當年的招標項目里有海洋館,火車模型陳列館,還有民俗紀念館?!?/br> “可不是嘛!”出租司機是個愛說的,“哪個也比美術館有人氣兒??!尤其是海洋館兒,得吸引多少孩子來??!地下還能順帶開一個自助餐廳,一邊兒吃著飯一邊兒欣賞著玻璃后邊兒的大魚大蝦,那多帶勁兒?。∫材芙o市里創(chuàng)收??!” “是是是是。”衛(wèi)東一路點頭打哈哈。 等到了老火車站,大家還是謝過了司機師傅,“堅持”在這里下了車,衛(wèi)東還不忘找補一句:“就是想看看這美術館兒混得有多慘……” 柯尋和牧懌然已經乘前一輛出租車到了,站在兩人身旁的黑色長馬尾辮的女孩正是方菲。 這個發(fā)型令方菲看上去更利索,也更冷了些,她沖大家點了點頭,并不多言。 “哥哥哥!姐夫姐夫姐夫!”遠處一個聲音響起來,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羅勏踏著腳下的體感車,左搖右晃地過來了:“幸虧你倆個兒高,要不我又得繞這個破樓轉一圈兒,我找半天也沒看見美術館。” 柯尋無聲地指了指“這個破樓”門口的大字——舊站美術館。 “呀呵,這兒吶~”羅勏這才停下了體感車,眨巴著眼抬頭看,“這小破樓也忒破了,還這么小,我還以為是個便利超市呢?!?/br> 這座美術館并不算很小,老城市的舊火車站大樓幾乎都這么大。 “我還當你以為這是個存車處呢……”衛(wèi)東說。 “呀呵,東哥?!什么時候到的?”羅勏突然發(fā)現(xiàn)衛(wèi)東,激動不已,緊接著就看到了秦賜:“秦哥!”然后又看到了邵陵:“邵哥!”然后又看到了朱浩文:“文兒……” 朱浩文:“別亂叫哥。” 羅勏開心地湊上去用手肘蹭蹭朱浩文:“有本事亮身份證兒,看誰是哥~” 朱浩文:“……” “啪!”羅勏用手機給兩人來了個自拍合影,“現(xiàn)在年輕不算啥,十年后咱倆再拍一張兒,看歲月饒過了誰~” 羅勏看了看手機里的照片,兩張年輕的面孔釋放著無限青春,雖然一個毫無笑容,一個強顏歡笑。 羅勏很想說,大家在美術館門口合一張影,又覺得這個提議似乎不吉利…… 朱浩文的目光轉向美術館:“這家舊站美術館的受眾并不理想,甚至很多市民都在抱怨當年的市政決策……” 羅勏:哎?話題轉換得一點兒都不合情合理。 邵陵抬頭打量著這座老舊的美術館:“當初的這一市政決策莫非受到了其他因素的干擾?火車站被改建成美術館是2009年,之前你們經歷過的其他美術館建館日期各異,有的是上百年的老館,也有的是這兩年新開的館,我認為我們有必要查一查這些美術館建成的原因。拿現(xiàn)在來說,這座美術館力排眾議建出來,市民都不買賬,這可以說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這個決定當初究竟是怎么做出來的呢?” 邵陵說完這話,看了看四周,還好這里門庭冷落,只有幾個伙伴孤零零站在大門前。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破土》那副畫,當初的香港開發(fā)商出資買下那塊地皮,結果導致春筍公寓的老住戶被強令搬走,甚至因此產生了怨氣,”秦賜也有同感,“這么看來,似乎這些美術館是被冥冥中的什么力量催建起來的?!?/br> 第217章 逆旅02┃棋子。 催建,這個詞讓羅勏不覺打了個哆嗦。 入畫的這件事情一定有幕后的主使者,或許是某一個人,或許是某一個組織,或許是某一種神秘的力量。如果幕后主使者能夠左右現(xiàn)實中的個人甚至集體的意志,那這股力量簡直是難以估計的強大。 邵陵似乎讀出了羅勏的想法:“如果對方真的有這么強大的力量,就不會想盡辦法讓人們入畫了。我認為,這種力量的施展一定有很大的局限性?!?/br> 秦賜微微點頭,關于這些推測,幾位老成員早在之前就談到過,可每次談到入畫這個階段,就無法繼續(xù)展開。 “所以說,這些美術館的地理位置是至關重要的,但究竟有什么背后意義卻很難說。”秦賜說。 “你們一共經歷了多少幅畫兒了?”羅勏已經收起了極地白的體感車,將其折疊著提起來,看起來很是輕便。 衛(wèi)東:“我和柯兒已經9幅了,浩文兒比我們少兩幅,牧老大和秦哥比我們多兩幅。” “那就是說,我姐夫和秦哥已經通過12幅畫了,是不是快通關了?”羅勏摸了摸下巴,今天的手腕上并沒有戴很豪的手表,只是一只運動款的卡西歐,“我是覺著,畫推好像特別喜歡13這個數(shù),每次都選13個人,那是不是也一共有13幅畫?。俊?/br> 朱浩文:“9 2=11。” “哦……那就是我姐夫和秦哥已經通過11幅畫了,那也不少了啊,快通關了。”羅勏沒在自己的算術上多啰嗦,立刻切回正題。 秦賜微微點頭:“關于13這個最終數(shù)字,我們之前也有過這樣的猜測。” “假如真的是一共13幅畫,姐夫和秦哥通過了13幅畫之后,是不是就把這場游戲完全結束了?”羅勏面帶天真地問?!韧耆Y束之后,大家是不是就可以共同慶祝勝利了…… 衛(wèi)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怕萬一,他倆通過13幅畫之后,結束的只是他倆,后面咱們就只能靠自己了,誰通關了13幅畫誰就自由了?!?/br> “……”羅勏望著在自己心中似天神一般存在的牧懌然,“姐夫他們不可能不管咱們吧,還有哥呢。” 柯尋以哥的口吻語重心長道:“怕就怕十三幅畫之后,這些成功者就完全忘記進畫的事情了,你要想找某人商量點兒事兒,他身邊的保鏢就先把你攔下了。” 牧懌然歪頭看看柯尋,沒想到這家伙在心里居然做過這樣的假設。 柯尋同樣望著牧懌然:“也不是沒這種可能,羅維出去以后就完全不認識咱們了?!?/br> 幾位老成員不約而同想起了從第八幅畫出來時的情景,羅維那孤單的獨自離開的身影,當大家嘗試著上前同他搭話時,他那茫然而迷惘的神情,完全是面對陌生人的表情。 大家并沒有繼續(xù)打擾他,只等他真正“離開”之后,才以生前友人的身份前去吊唁,并主動承擔了一切喪儀安排,以及對羅維母親的照顧。 牧懌然瞇了瞇眼睛,自己絕不會允許“失憶”這種尷尬的惡性事件發(fā)生在自己和柯尋之間,這種事情永遠都不會發(fā)生。 一陣沉悶的鐘聲突然響起,大家不覺向聲源望去,原來是美術館上方的鐘樓發(fā)出的響聲。 “這老火車站至少有百年歷史了吧,這鐘樓看著像是解放前建的?!毙l(wèi)東抬頭望著美術館上方的鐘樓建筑。 羅勏的著眼點卻并不在這里:“三天后的這個時間,咱們是不是就在畫里了……” 大家都聽到了這句話,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全都選擇了沉默。 …… 三天之后,大家再次結伴來到舊站美術館,羅勏感覺到了時間的吝嗇和狡猾,仿佛在畫外的時間無限縮短,而入畫的時間又在無限延長。 當然,這只是自己的心理錯覺,一種難以克服的時間心理障礙。 羅勏依然拎著自己心愛的極地白色的體感車,經過折疊之后這輛車更像是個造型奇特的包包,守門的大爺對此沒什么反應,只要通過了行李通道篩查,且手里有門票的,就一律放行。 “蘿卜,你是打算踏著體感車入畫兒?”衛(wèi)東問。 “踏著?別這么說我的心春。”羅勏此時是抱著自己的體感車的。 衛(wèi)東感覺自己的步子有些沉重,每次踏進美術館都會有這種反應,甚至還會有胸悶惡心的感覺,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抗拒感。 衛(wèi)東不希望自己在新人面前露怯,給他們增添不該有的恐慌,于是便又笑著說:“你這個心春,不知道跟我想的是不是同一個心春。” 羅勏認真點點頭:“結衣在家里放著,今天帶著心春出來,新買的,用著特別輕巧?!?/br> “你那兒還缺專門打理體感車的傭人嗎?” “我也剛開始用,一共就兩個,暫時還用不著專門的打理者?!?/br> “哦,我以為庫房里還存著蒼老師呢。” “蒼老師,那是上世紀老前輩了吧……” “原來這種話題也能產生代溝?!?/br> 美術館里似乎空無一人,只有8位成員走在其中,說話的也僅是衛(wèi)東和羅勏兩人。 羅勏壓低聲音說:“我還指望著心春給咱們立大功呢,畢竟它也屬于交通工具,說不定進去了能變成一輛自行車或者一輛馬車……” 眾人本來沒把羅勏的話當回事,但聽到這一句,認為這個年輕人很有自己的想法,如果體感車能帶進畫去,說不定真能發(fā)揮一些作用。 柯尋拍了拍羅勏的肩,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在輕輕地顫抖著。眼前的,就是大家要進去的第四展廳了。 之前的三天,大家都來這里踩過點,每一幅畫都認真看過,希望能夠對入畫有些幫助。 這個老美術館的優(yōu)點就在于,所展出的作品800年都不變,應該不會出現(xiàn)什么臨時變動。 第四展廳面積很大,所展出的作品足有200多幅,幾乎每一幅畫的作者都不同,牧懌然為此專門查閱了行業(yè)內的畫家名錄,僅僅能查到5位畫家的名字,剩下的全都是不知名的作者。 盡管這樣,大家還是用手機將這個展廳所有的畫作都拍了下來,一張一張地翻看研究,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大家還要商討一番。 牧懌然也將能夠參考的信息都盡量找到,總結成統(tǒng)一的文圖資料分發(fā)給大家,每個人都認真翻閱了好多遍,大家對此次入畫簡直有種高考之前拼命復習的感覺。 此刻,大家走進熟悉的展廳,羅勏還是很不自信地向一幅很大的日落圖走去:“這個太陽里面的黑眼睛是指的太陽黑子?還有個意思是說,這是畫家畫給盲童的畫?還有個意思是……” 柯尋并肩站在羅勏的身邊:“別緊張,又不是你一個人進去?!?/br> “是啊,還有我姐夫呢,”羅勏看了看柯尋,“哥,你也沒記住多少吧……” “……” 展廳的盡頭處有些人聲,難道這里已經來了其他的參觀者?幾位成員向里面走去,這才發(fā)現(xiàn)有五六個人站在展廳里面的大門旁說著什么。 為了方便參觀者,展廳一般都是兩頭開門的,但這個展廳的另一扇門是關閉的,大家之前以為是展廳參觀者太少的緣故,沒必要把所有的門都打開。 “我們是專門來a市采風的,明天就坐火車回去了,您就通融通融讓我們看看隔壁展廳的攝影作品吧?!闭f話的是一個背著攝影包的年輕女子。 另外幾個背著攝影包的年輕人也紛紛央求著,被他們圍著的工作人員最終被說動了,拿起鑰匙打開了那扇門:“好吧,下不為例啊,按說這個展廳是下個月才開放的,你們不要說出去,要不領導會怪我的?!?/br> “謝謝謝謝,太感謝了!”幾個年輕人紛紛說著感激的話。 看到此情此景,幾位老成員有些發(fā)懵。 “等等,隔壁展廳還屬于第4展廳嗎?”柯尋問。 工作人員點點頭:“也是第4展廳的一部分,只是被臨時隔開了?!?/br> “……好,謝謝?!?/br> 眾人也沒想到還會有這么一手,大家之前所做的功課全白做了。 “隔壁都是攝影作品,和繪畫沒什么關系吧?!本貌话l(fā)一言的方菲突然說。 幾位老成員就站在門邊,誰也沒有踏進隔壁展廳。 “你們進去看嗎?那邊就開放一小會兒,頂多也就一個小時,要想看抓緊時間看。”工作人員拿著鑰匙站在門邊。 “我們是來看畫兒的,不看照片兒?!毙l(wèi)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