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顧盼愣了下,“嗯,太久沒見我母親了,難免動情?!?/br> 碧青沒有懷疑她的話,“用不用奴婢拿塊帕子敷一敷眼?” “不必了?!?/br> 顧盼用手撐著腰,慢吞吞走到院落里,剛在秋千上坐定,青瓦紅墻之上忽然冒出個腦袋,廣生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悄悄跳了進來。 小舅舅英姿依舊,風流倜儻,瀟瀟灑灑。 他貓著腰靠近顧盼,壓低了聲音,“見你一面可真是太難了?!?/br> 她自己或許沒有察覺,但是廣生卻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今天才能闖進來,鐘硯簡直就是個瘋子,里里外外都安插了眼線,跟看管犯人似的。 廣生是怕小外甥女在里面遭罪,擔心的吃不下飯,如今見她面頰紅潤,勉強放下心。 “小舅舅,好好的大門不走,你翻墻進來做什么?嚇我一跳?!?/br> “我走大門根本見不到你?!?/br> 鐘硯這廝太過精明,恭恭敬敬讓人把他請進來,只管讓他喝茶,下人用一句“夫人在睡覺”將他打發(fā)了,不會讓他進內院。 防賊一樣防著他。 “小舅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說啊?” 廣生沉默幾秒,隨后將他袖子里的一枚平安符拿出來塞到她的掌心,“都說女人生孩子無異于進一次鬼門關,舅舅可不希望你出什么事,也就是想把我花了高價求來的平安符遞到你手里,保佑你平平安安?!?/br> 他看了眼她的肚子,想伸手去摸,又不敢真的碰上,半道收回手,“你好好養(yǎng)胎,見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等孩子出生了,我再送你和孩子一個好寶貝。” 顧盼心下感動,“你下次不要爬墻了,我讓她們不準攔你?!?/br> 廣生心想這個家你說了也不算啊,她傻傻蒙在鼓里,只有她自己以為她活的自由暢快。 他不忍心打擊她,煩躁道:“知道了。” 顧盼哪怕懷孕后這張臉也是沒多大變化的,漂漂亮亮一塵不染,他心中不是滋味,想告訴她長點心眼不要把鐘硯當作溫潤公子,她的丈夫私下里去見了秦州駐守的將軍,手握十萬兵權的將軍,還殺了一批錦衣衛(wèi),打的什么心思昭然若揭,這件事也是廣生偶然撞見,可是話到嘴邊他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總不能說你丈夫圖謀不軌,有造反的心,你趕緊收拾細軟準備跑吧? 顧盼沒懷孕前這話他隨便怎么說,如今她有了身子,想跑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誰想的到鐘硯狼子野心,謀的是江山,想想都不寒而栗。 廣生憋了半天,吐出一句,“你就是太傻?!?/br> 再多的暗示他也不敢說,昨兒親眼見鐘硯提劍殺了好幾個錦衣衛(wèi),割喉無聲,血濺當場,嚇的他滿地找頭。 可憐他的小外甥女,這是嫁了個殺人不眨眼的祖宗啊。 第四十七章 廣生也不打算在侯府多留, 買來的平安符送到顧盼手里就已達到目的,至于那些多余的話, 他就算告訴了她也沒什么用, 只能添堵。 “我走了。” 顧盼本來還想留他吃頓晚飯, 見他興致不高,就沒有好意思開口,又眼睜睜看著小舅舅翻墻爬走。 晚間的風泛著涼意,顧盼坐在秋千上晃了兩圈,也提不起多大的興致,碧青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往她肩上加了件披風, 生怕她冷著。 顧盼心里奇怪, 她的小舅舅怎么就被逼到翻墻進門的地步了?也不知道方才他們說話談天有沒有被碧青或者其他人瞧見。 她打了個哈欠, 站起來的同時邊問:“碧青,你一直在屋里嗎?” 顧盼默默的想,應該沒看見她小舅舅吧。 碧青頓了一下,點頭道:“奴婢方才沒有出來?!?/br> 顧盼輕易相信了她說的話, 腳下步子又輕又慢,“我先回屋睡一覺, 等我睡醒了再吃飯?!?/br> 時辰還早, 她又著實沒什么胃口, 困倦懶怠,只想先睡一會兒。 黃昏的日光淺淡,層層金光穿透窗紙, 均勻打落在地面,光線支離破碎,裹挾著陣陣的清香。 顧盼側躺在床榻上,睡顏安靜,原本透白的臉頰此時像敷了一層粉,染著紅暈,她睡著時整張臉看上去柔和寧靜許多,乖乖巧巧白白嫩嫩,唇瓣微張,唇紅齒白,漂亮亮眼。 夜色漸深,鐘硯回來時,顧盼還在睡。 正如廣生所見,他這幾天殺了不少的人,不乏慶元帝的眼線,哪怕衣服上沒有沾到鮮血,身上也染了些難聞的血腥氣。 白凈無瑕的衣衫,身形高挑,安靜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盯著顧盼看了良久。 男人背影冷然,斂起煞氣,低垂的眼簾,漸漸將視線從她隆起的肚子轉移到她的臉上,她長了張艷麗的臉,素凈著一張臉,就顯得格外青澀,帶著天然的羞怯,乖軟可欺,看著也有幾分清純水嫩。 鐘硯沉默良久后,忽然伸手碰了碰她纖細的脖子,指尖微頓,輕笑了聲,玩心四起,用食指輕輕戳了下她的臉頰,低著嗓子輕喚她的小名,“窈窈,起來用膳?!?/br> 語氣似摯愛情人間的呢喃。 他近來是越發(fā)喜歡望著顧盼這張臉看,不自覺的開始包容她,或者是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關,又或許是沒有關系。 顧盼懶洋洋的連姿勢都懶得換,默默拉高了被子蓋住自己的臉,被人戳了這么一下還是些惱怒,覺得他煩。 她感覺自己被人從被子里提出來,男人身上伴隨著冷冽的清香,氣息微深,沉沉目光并未從她臉上移開,輕笑了聲,將她抱在懷中,頗有低聲下氣的姿態(tài),哄她說:“窈窈,別把自己餓著了,吃飽了我們再睡好不好?” 顧盼被他煩的不行,疲倦睜開了眼睛,愣愣看了一會兒他,青年面色白皙,如玉溫和,逆光看起來皮膚很白,他不厭其煩低聲哄她起床吃飯,像世間最體貼的愛人。 她眨了眨眼睛,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往他懷里拱了拱,姿態(tài)親昵,說話時還有些困倦,“還想睡?!?/br> 鐘硯掀開被子,邊給她穿衣裳,邊說:“吃完再睡?!?/br> 她每日有一大半的時辰都在睡覺,前幾個月脾氣不小,近來反而收斂起來,沒跑出去跟人一起胡鬧,也沒有再去見一些亂七八糟的人,乖乖待在家里面,吃飽了就睡,偶爾會去他的書房搗亂,或是撿起毛筆隨便畫上兩筆,不過也無傷大雅。 顧盼沒骨頭似的靠在他身上,懶懶伸出胳膊乖乖讓他幫自己穿衣服,被他抱到桌前,看著滿桌子她愛吃的菜,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鐘硯先是給她盛了碗湯,見她喝了個一干二凈,笑了笑說:“窈窈還是胖些好看?!?/br> 皮膚好氣色也好,白里透著紅,頭發(fā)松松散散盤在腦后,露出一張水嫩干凈的臉,清純又艷麗。 顧盼也知道懷孕后她胖了不少,rou都長在臉上,好在她底子好,臉圓了一圈也不丑,水靈靈的看著健康許多,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情很好,朝鐘硯笑了一下,“也多虧他我才能吃下這么多?!?/br> 平時頂多吃半碗飯,有了孩子后食欲好一頓能吃兩碗。 久而久之,顧盼的身板看著也就沒有細瘦了。 鐘硯比她先放下筷子,每樣菜都夾了兩口,吃的不多也不算少,穿書以來這么久,顧盼就沒摸透過他到底喜歡吃些什么,怎么看也都看不出來。 因為這個自制力好到可怕的青年,每次吃的都差不太多。 他低眸,余光瞥見袖口上的血漬,短短的厭惡自眼中閃過,不過一瞬,他恢復如常,眼神落在顧盼身上,饒有興致看著她吃飯。 顧盼打了個嗝,覺得有些撐,還剩半碗烏雞湯就這么倒了也有點可惜,她將自己面前的碗往鐘硯面前一推,“你喝了吧?!?/br> 這已經不是鐘硯第一次吃她吃剩下的東西,顧盼亦不覺得這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鐘硯自然而然接過碗,潔癖如此嚴重的男人此時竟然沒覺得嫌棄,端起碗,慢慢將剩下的半碗咽進肚子里,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目光忽的一頓,瞥見她腰間戴著的平安符,隨口一問:“這個平安符是哪里來的?之前未見你佩戴過?!?/br> 顧盼下意識拿手去擋了一下,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實話,想了想還是打算隱瞞,“自己做的?!?/br> 她不擅長說謊,每次說謊都不敢抬頭看他,心虛臉紅。 侯府里已經沒有什么事能瞞過鐘硯的眼睛,四處都布下他的人,顧盼的一言一行幾乎都如數(shù)報到他的耳里,什么都藏不住。 廣生今日能順利爬墻從外面溜進來,是個意外。 鐘硯是真的從心里厭惡顧盼同這些人糾纏不清,他何嘗不知她討人喜歡,也知道她從前有不少合得來的知心好友,其中不乏青年才俊。 他善妒,心眼小,怎么可能不計較這些。 廣生名義上是她的舅舅,卻也比她大不了幾歲,顧家人行事作風都差不多,細心所欲瀟灑風流。 “窈窈,下午你舅舅來過了吧。” 鐘硯直接挑明,顧盼一頭霧水,傻傻沒想明白他這是從哪里知道的消息,既然被拆穿了她也不好繼續(xù)撒謊,“嗯。” “他送的嗎?” 顧盼接著點頭,“對,小舅舅特意從寺廟里幫我求來的,說是能保平安。” 鐘硯笑意如春風掃來,柔意萬千,“既然是你小舅舅送的,你便沒有必要同我說謊。” 男人的眼珠黝黑明亮,神色認真,繾綣的眸光幾乎看不出有生氣的跡象,他接著說:“說來也是我做的不好,你舅舅之前來過幾次回府,不過不巧那幾次你都睡下了,便沒叫人打擾你?!?/br> 他自嘲一笑,垂眸斂神,清澈瀲滟的眸中盛滿星光,輕易叫人沉迷,也輕易就讓人相信了他說的話,“他可能以為我故意攔著不讓他見你吧。” 顧盼還真的如此揣測過,被他當面說出來臉紅撲撲的,很是難為情。 也許真的是她小肚雞腸了呢? 鐘硯看著也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何必不讓她舅舅見她呢? “小舅舅性子急,沒什么心眼,我今天已經告訴過他,讓他以后都不要爬墻了?!?/br> “嗯,今兒聽護院說他腳跌了一跤,摔斷了右腿,好在沒有大礙,接回去養(yǎng)上幾個月就好了?!?/br> 廣生偷雞摸狗的事做得多了,還不至于爬墻失足摔斷腿。 是鐘硯直接讓人打斷了他的腿,以此警告而已。 在他看來,廣生是個大麻煩,知道的事情太大,殺又殺不得,留著還有用處,但是這個人上跳下竄惹他厭煩。 不下點狠手,他怕還是會如從前一般不知收斂。 “???小舅舅腿斷了?” “沒大事,不用擔心,接回去就好了?!?/br> 顧盼蹙眉,隱約察覺到有不太對勁的地方,腦子一團亂麻,她仰著纖細的脖子,眼眸烏黑水潤,望著他精致如玉的臉龐。 青年皮膚極白,好像靠的近些都能看見若隱若現(xiàn)的青色血管,鼻骨挺直,眼尾上挑,這張臉比起之前還要漂亮些許,冷漠疏離中,輕挑上揚的眼尾又像是在故意勾引人。 他抿直了唇角,弧度清淺,微笑恰到好處。 顧盼被他這張臉勾的心神蕩漾,隨后一陣冷意順著背脊往上爬,頭皮發(fā)麻。 一直以來是她快要忘記了,鐘硯不是什么好人,性格扭曲、心懷惡意、手段殘忍這些都是原著中描寫鐘硯的形容詞。 他從來就不是個性情溫和的溫潤公子。 他很戾毒辣,是個心機深重嫉妒心強、擁有極強控制欲的上位者。 所以她小舅舅才會見她一面都難如登天,才做出爬墻這種上不得臺面的舉動。 仔細想想,她已經生活在男主布下的局中,一舉一動都被看在眼里,而且鐘硯天資聰穎最擅長揣摩人心,或許早就把她在想什么猜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