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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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如今,那決絕離開的一劍,將她深埋在骨子里對他的喜歡一并帶走了。 顧盼徹徹底底走了出來,不會因為他而傷心難過。 等鐘硯的背影消失,侍衛(wèi)才將橫在顧盼脖子上的刀移開,語氣不善,“快滾, 下次沖撞了貴人可就沒這么好的運氣了?!?/br> 顧盼拍拍裙子上的灰塵, 一聲不吭的離開。 本來換了具身體她還有些不適應(yīng), 可當(dāng)著鐘硯的面他都沒能認(rèn)出來,也算是好事。 顧盼想到了方才趴在父親肩上的愿哥兒,那孩子看著其他人的眼神冷漠淺淡,天生貴氣, 一派盛氣凌人。 她甚至都沒想過在她面前可愛又喜歡撒嬌的小朋友會說出這種話。 她有些擔(dān)心,將來這孩子長大了, 為人處世可千萬不能隨了鐘硯。 身旁的丫鬟見她憂心忡忡, 便以為她還在為自己的婚事而苦惱。 “小姐, 老爺說了,他昨兒又給你挑了個頂好的夫婿!這回婚事肯定不會黃!”丫鬟說的信誓旦旦,好像提前見過未來姑爺似的。 顧盼抬頭看了眼天空, 雙手叉腰,神態(tài)淡然,開口極為灑脫,“我不嫁人?!?/br> 嫁什么人?是錢不夠花還是嫌命不夠長? 誰愛嫁誰嫁,反正她不嫁。 丫鬟名叫小真,還以為自家小姐在說氣話,她跺跺腳,“小姐這話可不能再說了。” 她家小姐今年都十八了!怎么都得在今年嫁出去。 小真邊走邊勸說,“前些日子老爺請那位公子上門來見了一面,奴婢見那位公子風(fēng)度翩翩英俊瀟灑,相貌十分出色,而且奴婢聽說他是寒門子弟,今年進(jìn)京趕考榜上有名,當(dāng)初還戴花騎馬在京城里過了一圈,好多小姑娘給他丟花呢?!?/br> 顧盼聽得耳朵起繭子,有些不耐煩,“既然他條件這么好,怎么肯娶我?” 賤商賤商,顏家從商,而她又是出名的倒霉鬼。 對方既然考中皇榜,沒道理還肯娶她。 小真說:“他進(jìn)京考試,是老爺借給他的錢,不然他哪里能這么順利的考試?有恩就得報,那位少爺也是見過你的,沒說不肯娶,但好像也不太情愿上門?!?/br> 顧盼倒是能理解對方的想法,鯉魚躍龍門,一躍成人中龍鳳,自然是不肯當(dāng)上門女婿。 “他不肯就算了吧,男人遍地都是,沒必要強(qiáng)人所難?!鞭D(zhuǎn)眼便回到顏家,顧盼喝了口茶,忽然間想起她白日在茶樓里聽見的事,輕輕放在茶杯,她問:“銅雀宮被燒了嗎?什么時候的事?” “哎呀,這事都過去好幾天了,宮中走水,銅雀宮被燒了個干干凈凈,大火得燒了有一整夜,什么都沒剩下?!毙≌嬗X得好奇,“小姐,你怎么突然關(guān)心起這種事啦?” 顧盼擺擺手,“隨口一問。” 顧盼還不知道,在她出門的時候,顏家來了客人,便是她父親給她物色的新的未婚夫。 她見到人時,愣了好久。 顏父高興的合不攏嘴,越看這倆孩子越覺得有夫妻相,他笑呵呵的把自己的女兒往男人的方向推,“窈窈啊,這位是趙公子,你之前沒見過也不認(rèn)識他,趕快和人打個招呼?!?/br> 顧盼認(rèn)得他,從前在鐘硯的書房里曾經(jīng)見過幾面,他們從來沒說過話。 當(dāng)時顧盼便覺得這個沉默寡言的人,看著就有深沉的心機(jī)。 小真說的也沒錯,他如今的確是人中龍鳳,新科探花郎,當(dāng)顏家的上門女婿確實委屈。 趙隨聽見“窈窈”二字時,眉頭往上一挑,似乎想起了很有意思的事,他對顧盼淡淡一笑,表現(xiàn)出一種既不生疏也不熟稔的樣子,“顏小姐?!?/br> 他沒記錯的話,宮里曾經(jīng)那位寵妃也叫窈窈。 趙隨仔細(xì)打量著她的相貌,除了一雙眼睛,這兩個人其余地方并不怎么像。 不過長得都很漂亮,明艷盛氣,楚楚動人之姿。 顧盼乍一聽這個稱呼,還很陌生,停頓了一瞬,她道:“趙公子?!?/br> 趙隨是看不上顏家的,可他又是個典型的偽君子,當(dāng)初進(jìn)京趕考的確是靠著顏家救助,如今顏老爺要他娶了這位顏小姐,他若是推辭了,會落人口舌話柄。 只是他從心底瞧不起沒讀過書不認(rèn)得字的顏小姐,便一直拖著這件事。 顏老爺樂不可支,心情一好便讓管家開了兩壇西域美酒,打算和趙隨喝個痛快。 趙隨似乎是不想多留,隨便找了個借口便離開了。 顏老爺只當(dāng)他說的都是真話,甚至沒看來他的嫌棄,男人走了之后,不吝嗇美言來夸贊他。 顧盼嘆了口氣,說:“爹,我不想嫁人?!?/br> 顏老爺?shù)溃骸靶行行胁患蓿蹅冏屗祥T,在老子眼皮底下,他也不敢作妖?!?/br> 顧盼無力道:“我也不想要上門夫婿,我就想一個人生活?!?/br> 顏老爺立馬板著臉,“你說的什么胡話?!你怕什么?爹給你找的肯定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br> 顧盼心知一時半會和她爹也說不清,只得另尋借口,“爹,我不喜歡趙隨這樣清瘦的小白臉,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br> 顏老爺有點懵,“那你喜歡啥樣的???” 顧盼認(rèn)真的在她爹面前胡扯,“我喜歡兇猛一點的男人?!?/br> 顏老爺:…… 顧盼秉承著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理念,又加了句,“越猛越好。” 顏老爺:…… 顧止行聽說了鐘硯和愿哥兒已經(jīng)到了顧府,心里一驚,吩咐妻子將小平安帶回里屋,不要露面。 而后自己才出去迎接大駕光臨的帝王。 鐘硯沒什么耐心應(yīng)付他們,拍拍愿哥兒的腦袋,“不是想見弟弟嗎?自己去找?!?/br> 至于鐘硯是不太想看見那個孽種的。 愿哥兒松開父親的手指頭,踩著自己的小黑靴,蹬蹬蹬跑到舅舅面前,仰著張又白又嫩的臉,脆生生的問:“舅舅,弟弟在哪里?” 顧止行欲言又止,若不是他曾經(jīng)親眼見愿哥兒用腳尖踹過小平安,他也不會這么猶豫。 “他睡著了?!?/br> “我可以去看看弟弟嗎?我好久沒來看他了。”愿哥兒眼巴巴望著他,看起來就是個善良的好孩子。 顧止行沉默。 愿哥兒眼圈紅了起來,烏溜溜的眼珠前似乎蓄滿了水光,下一秒就要掉淚。 顧止行見不了孩子這幅樣子,想了又想,總歸是攔不住,他道:“去吧。” 屋里有其他人盯著,愿哥兒應(yīng)該也不會對小平安做些什么。 鐘硯則是去了顧盼從前的閨房,這間富麗堂皇的屋子哪怕沒人住,每日也都有人打掃,一塵不染,和她還活著時沒什么兩樣。 鐘硯合衣在她的床上躺了一會兒,閉著眼,好像只有這間屋子里還剩下她身上的味道。 宮里那場大火,什么都沒給他剩。 鐘硯明明有用最堅硬的鎖鏈將銅雀宮鎖了起來,除了他,誰都見不到她。 可是她的身體還是不翼而飛了,床上空空蕩蕩,好像那個人從來沒存在過。 只剩床榻兩邊貼著的試圖鎖住她魂魄的黃符。 這讓鐘硯更加堅信她沒有死,上天入地他都會找到她。 所以他發(fā)了通緝令,派出了許許多多的暗衛(wèi)搜羅她的下落,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出來。 關(guān)起來。 把她關(guān)在皇宮里關(guān)一輩子。 她要打他恨他或者是殺了他,都可以。 只要她肯回來。 鐘硯常常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角總是濕潤的,他的每一天似乎都很難過,他的心臟缺了一口,永遠(yuǎn)都在疼。 鐘硯在她的房間里坐了一會兒,然后起身抬腳,緩緩走了出去,逆光站在走廊下,五官輪廓分明,臉色白皙,他問:“小太子呢?還沒回來嗎?” 他給愿哥兒的時間,是半個時辰。 愿哥兒也沒幾個同齡的玩伴,不太喜歡其他表兄弟,但貌似蠻喜歡那個小孽種。 鐘硯在得知小平安是個啞巴的時候,心里其實沒太大的感觸。 是死是活,是天姿過人還是個廢物,都和他沒關(guān)系。 一個礙眼的孩子,只要不湊到他眼前,不值得他費心思處理。 下人叫苦不迭,怎么答話都不是。 帝王嗓音沉沉,威嚴(yán)從頭頂壓下,道:“帶我過去看看?!?/br> 下人再怎么不愿意也不敢違抗帝王的命令,臉低的都快埋到地上去,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前面帶路。 愿哥兒把屋子里其他人都趕了出去,自己站在床邊,烏黑的眼珠子盯著白胖的弟弟看,“小啞巴?!?/br> 小平安伸手似乎想爬到他身上,雙手攥著他的衣擺,愿哥兒嗤笑了聲,伸手把他推了回去,小平安在床上滾了兩圈也沒哭,愿哥兒瞥了他一眼,黑著臉,冷冷說道:“滾,別碰我。” 愿哥兒只是不懂,明明他更聽話,為什么娘親、舅舅還有祖母都更疼這個小啞巴? 第七十六章 小平安被養(yǎng)的很白胖, 眼型神態(tài)像極了顧盼,眼角微微上翹, 眼珠子漆黑水靈, 被愿哥兒粗暴的推開也沒有哭鬧。 他剛到了長牙的月份, 抱著放在枕頭邊的撥浪鼓,rou乎乎的雙手扒著撥浪鼓,愿哥兒覺得他是真的蠢。 愿哥兒冷眼看著他,等到小平安玩累了,抱著枕頭昏昏欲睡時,他又很惡劣的用手指頭去戳他的臉頰,故意把他給弄醒。 小平安的脾氣也不知道是像誰, 好像無論怎么弄都不會生氣, 被自己的親哥哥欺負(fù)了也從來不會張開嗓子干干啞兩聲。 愿哥兒戳了一會兒便覺得沒意思, 一個啞巴哭都不會哭,欺負(fù)起來也沒什么快感。 小平安誤以為他是在陪著自己玩,慢吞吞爬到他面前,抓著他的手指頭, 沒過多久便歪著頭靠在他的腿上睡著了。 愿哥兒本就是發(fā)著低燒跑來,看他睡的香甜, 自己也有些困了。 他脫了鞋子, 毫無愧疚感霸占了小平安的大半張床, 把這個啞巴擠到床里邊,蓋好被子,也閉上眼準(zhǔn)備睡一小會兒。 顧止行的妻子守在門外, 望見遠(yuǎn)遠(yuǎn)走來的帝王,心弦繃緊,攥緊雙手捏著手里的帕子,她硬著頭皮迎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