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她小臉污臟,發(fā)髻早已經(jīng)散了,一頭烏發(fā)披落身后,被汗浸濕的衣領(lǐng)被撕扯地露出鎖骨,衣服上許多劃痕,破爛地不成樣子,季瑯給她解開手腳的繩索,每觸及到一處地方心都像剜著一樣疼。 “沒事……我不是來了嗎——芊芊……沒事?。 彼粗业念^,緊緊地將她抱在懷里,嘴上呢喃著安慰的話,好像在安慰她,也好像在安慰自己。 被景彥抵在墻上的謝柏忽然“哈”地笑了一聲。 “小侯爺看來很疼惜我這個表妹啊,看到屋里的情況問都不問,你就不怕她已經(jīng)失了清白嗎?” 季瑯的拳頭驟然握緊! “謝柏!你別以為我不敢動手!”景彥也被氣上了頭,人明明都在他手里,居然還敢這么放肆。 謝柏的雙手垂在身側(cè),一點(diǎn)抵抗的心思都沒有。 “你當(dāng)然不敢,你知道我手里不會一點(diǎn)籌碼都沒有。”他看著景彥,眼中滿是嘲諷,然后又看向他身后的季瑯的背影,笑意漸漸褪去,他一把拂開景彥,向前走了一步:“好了,貓捉老鼠的游戲也結(jié)束了,現(xiàn)在說說正事吧,季瑯?!?/br> 季瑯沒有回答他的話,他低頭看了看姜幸,發(fā)現(xiàn)她神思有些恍惚,他脫下衣服披在她身上,將她整個身子裹起來,攔腰抱起,轉(zhuǎn)身便走。 走到景彥身邊的時候,只掃了謝柏一眼,就看向景彥,問他:“馬車到了嗎?” 景彥點(diǎn)了點(diǎn)頭:“應(yīng)該到了?!彼邥r候吩咐的。 季瑯面無表情地從兩人身邊走過,就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謝柏好笑地看著,也并不阻攔,他一路走出去,外面果然停著一輛馬車,旁邊站著的兵馬司打扮的人,想必是景彥信得過的。 他鉆進(jìn)馬車?yán)?,把姜幸輕輕放下,伸手蹭了蹭她的臉:“我們回家了……” 姜幸眼皮沉,她抬眼看了看季瑯,虛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清河,長安,紫絹,青萍……” “放心吧,都沒事?!奔粳樞χ此阉砩系囊路淳o一點(diǎn),輕輕拍了拍。 “睡吧,睡一覺就沒事了。” 姜幸閉上了眼。 她閉上眼的那一刻,季瑯好像變了一個人,深黑色的眼眸里冷寂與烈火交織,他轉(zhuǎn)身下了馬車,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拍到那個兵馬司的小兵衛(wèi)的胸膛上。 “去上面寫著的地方。” 聲音冷得不夾雜一絲感情,那個兵衛(wèi)背后一涼,手忙腳亂地接住那張紙,趕緊回答:“是!” 布鋪這條街入夜之后死寂沉沉,沒有一個人經(jīng)過,季瑯徑直走進(jìn)去,謝柏正站在門前抱著臂看他笑,景彥在中間,張口要說話,季瑯卻直接越過他走了過去,景彥自覺地一陣風(fēng)刮過,再回頭的時候,就見季瑯揮著拳頭,狠狠砸向謝柏的臉。 謝柏還在笑,拳頭猝不及防地落到他臉上,他也根本來不及躲,這一下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他蹬蹬蹬向后退了數(shù)步,最后摔在地上,嘴角流出了溫?zé)岬难骸?/br> “你——” 謝柏腦袋還是蒙的,他剛說一個字,緊跟著他過來的季瑯一下騎在他身上,揚(yáng)起手又是一拳,然后便是猛烈的拳頭雨,景彥都看傻了,他急忙跑進(jìn)來,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叫停他不想,讓季瑯這么打下去,人非要打死不可。 就在他糾結(jié)的時候,季瑯自己停下了,他呼出一口氣,從謝柏身上站起來,伸腳踢了踢他:“你不是有話說嗎?說吧?!?/br> 謝柏也沒想到季瑯二話不說給他一通揍,臉上掛了彩,他也沉下臉來,杵著地?fù)u搖晃晃地站起身,他蹭了蹭嘴角的鮮血,抬眼看著季瑯,眼眸中發(fā)出像豺狼一般的光。 “你打得可痛快了?” “你覺得呢?”季瑯看他,嘴角一扯。 謝柏冷笑一聲:“當(dāng)然是不痛快,我覺得你心里還在憋火,不過你想聽我手里到底握著你什么把柄,所以才停下手,對嗎?” “你不就是等著這個時候嗎?”季瑯反問。 景彥看著兩人,完全插不上話,他看了一眼季瑯,完全猜不到他之后會做什么,就像謝柏說的那般,他還在憋火,他并沒有就此收手。 “我其實(shí)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季瑯,哦,不對,我不應(yīng)該叫你季瑯。”謝柏蹭了蹭自己被打破的唇,眉眼含笑地看著季瑯。 景彥皺了皺眉。 “你應(yīng)該姓李?!?/br> 李在大盛是個大姓,并不稀奇,但是李姓同時也代表著尊貴和至高無上,因?yàn)檫@是皇家的姓氏。 季瑯輕輕蹙了蹙眉:“你在說什么?” 景彥也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看著謝柏。 謝柏臉上的笑更深了:“當(dāng)年燕王李衽被放逐到北境,對陛下心懷怨恨,終日想著可以重回京城,便和塔塔簽下盟約,里通外國,后事情敗露,被先皇刺死,燕王一脈就此絕,只是沒人知道的是,孕有燕王一子的商氏死時并非是一尸兩命,有人將她獄中生下的孩子偷偷抱走了,以雜草破布塞于腹中蒙蔽世人,后來,季乘風(fēng)季老侯爺就從北境戰(zhàn)場上帶回來一個孩子。” “你說,這孩子是誰呢?”他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季瑯臉上,笑容陰騭扭曲。 與此同時,騎馬出城去追楚寰的那一行人,和一奔馳的紅鬢千里馬擦肩而過,千里馬上的人一刻也不停歇,長途跋涉讓他大腿磨出了血,嘴唇干裂發(fā)癢,他眼睛盯著遠(yuǎn)處的城門,就拼著最后的那一絲意志。 終于到了城門前,他直直從馬上掉了下來,城門值守的將士一看,急忙跑過去扶他,那人撐著最后一口氣,緊緊握著值守將士的手臂。 “北境軍報(bào)……鄴城城破,卓老將軍,死守,陣亡!”他喊出最后兩個字,頭一歪,昏了過去。 今天大肥章。 開始完結(jié)倒計(jì)時啦……說是這么說,但不知道要倒多久(躺) 第98章 不眠夜 西街布鋪里,殘夜如水,燭火被寒風(fēng)吹折了腰身,躍躍閃動,謝柏那聲玩味的質(zhì)問過后,屋里陷入了片刻的寧靜。 如是兩件毫不相關(guān)的事被人拿到一起說,很難不讓人浮想聯(lián)翩。 景彥愣了一下才回過悶來,聽明白謝柏話里的意思,急忙扭頭看向季瑯,卻見季瑯輕聲笑了一下,滿不在乎地看著謝柏:“你問我,我怎么知道?” “哦?” 謝柏的神色倒是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 “你這么說,我反而確信你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不然,怎么也該表現(xiàn)得更震動點(diǎn),沒意思?!?/br> 他攤手搖了搖頭,表情太欠了,一下勾起了景彥的火氣,他沖上前來揪住謝柏的領(lǐng)子:“你說清楚!什么身世?” 只有季瑯一動不動。 沒人看到他袖中的手微微顫抖。 謝柏推開景彥,伸手整了整自己領(lǐng)子,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抬眸看過來,血色的雙眸里殺意繚繞:“當(dāng)初,燕王妃在獄中生下那個孩子時,是有大夫和接生婆接生的,那些人雖然后來拿了錢封了口,但是只要沿著既定的答案查下去,根本不難查到這些人,再隨便使些手段嚇一嚇,往事真相如何,其實(shí)很容易就能知道?!?/br> 說到這,謝柏輕嗤一聲:“要怪,就只能怪抱走孩子那人太過良善,要我說,將知情人都一刀殺了,就算旁人有所懷疑,最后只要矢口否認(rèn),別人也根本拿不出證據(jù)來,這就是一道死結(jié),怎么還會讓我找到機(jī)會現(xiàn)在來要挾你呢?” “是吧,燕王的遺腹子?” 景彥一下變了臉色,不敢置信地看了季瑯一眼,但下一秒他就指著謝柏,高聲叱道:“憑什么你說我們就信你,我還說我是你爹呢,你看看拿到陛下那說,他會不會信!” 他底氣足,不過是仗著這么多年來橫行霸道慣了,就是誰都不懼,可是明眼人都清楚,如果季瑯的身世真被爆出來,于他于武敬侯府來說,絕對是一大打擊! 近來京中突然傳起陛下身患重病的謠言,雖然事實(shí)沒有那么嚴(yán)重,可燕王當(dāng)年意圖謀反陷害皇太女之事又被舊事重提,這時候說季瑯是燕王遺腹子,不激起民憤才奇怪,鬧不好,季家一大家子人都得入獄! 謝柏就是深知這一點(diǎn),才敢如此明目張膽肆意妄為,他拿著的是季瑯乃至整個武敬侯府的脈門,私藏逆賊之后,那可是殺頭滅門的重罪,一旦披露就是萬劫不復(fù)。 “陛下會不會信,不好說,畢竟她這么多年來都愛重武敬侯府——可是群臣作何想,百姓怎么說,這可非一人之力能控制得了的?!?/br> 季瑯不置可否:“你大可以直接去陛下那里揭穿我,何必現(xiàn)在來告訴我,讓我心有防備呢?” “當(dāng)然是覺得你尚有可用之處,”謝柏輕笑一聲,“籌碼握在手里,不一定要下注,小侯爺身為燕王之子,襲承父親血脈與本色,該是與我們站在一起才是。” “謝柏,你知道自己的話有多大逆不道嗎?”景彥怒目而視,脫口而出。 季瑯忽地冷笑一聲。 “襲承父親血脈與本色……哈哈,你說的沒錯?!毙β曔^后,銳利的目光射向謝柏,直讓他感覺如芒在背。 就見季瑯突然挽著袖口,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唇沿?fù)P起桀驁的弧度,整個人如一匹惡狼,張起獠牙利爪。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季瑯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謝柏眉心一跳,覺得事情并未朝向他所想的地方發(fā)展。 謝柏忍不住貼緊椅背,握緊椅子的扶手。 “小侯爺現(xiàn)在還死撐著嘴硬呢?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意味著什么——” 咣! 他話未說完,一聲沖天巨響將謝柏的話音打斷,站在季瑯身后的景彥都沒看清發(fā)生了什么,眨眼間謝柏連人帶椅子飛了出去,落地時椅身粉碎,這一腳的重量,能看出季瑯完全沒收力,差不多能奪去一個人半條命去。 謝柏扶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一臉驚詫地看著季瑯。此時此刻,他不應(yīng)該跪著求他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嗎?怎么還敢對他動手! “你若是好好跟我說,沒準(zhǔn)我還真會應(yīng)了你,父親的風(fēng)骨和教誨,可一直留在我心里,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把芊芊牽扯進(jìn)來!”季瑯走過去,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右腿踩著他后腰,向后使勁一扯。 “啊——” “小叔!” 兩人同時叫了出來,只不過一個人是慘叫,另一個是震驚過后的呼喊。謝柏滿頭大汗地趴在地上,感覺兩條手臂已經(jīng)完全不聽使喚,想要站起身,也根本疼得站不起來。 景彥急忙走過來,看到謝柏的模樣,轉(zhuǎn)頭問季瑯:“你把他手廢了?” 骨頭掰裂聲音他甚至都聽到了,剛才就知道季瑯心中憋著過沒處發(fā)泄,現(xiàn)在果然看到他爆發(fā)了,可是,他真能不顧謝柏說的那些話嗎? 季瑯沒有回答景彥,只是冷眼看著謝柏:“不要總是自我感覺良好,篤定別人會像你計(jì)劃的那樣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上,你要是真的算無遺漏,也不必把我叫到這里來,謝柏,說到底,你耍的那些陰私手段都搬不到臺面上來,太小家子氣。想要揭穿我的身份,你盡管去,看看陛下是信你還是信武敬侯府,不過在此之前,你還是想想自己以后作為一個廢人,該怎么活下去吧。” 季瑯說完,轉(zhuǎn)身便走,景彥見他離開,也忙抬腳跟上,躺在地上的謝柏愣怔一瞬,忽然咯咯地笑起來,那笑聲由小及大,笑得瘆人,讓人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回頭去看。 謝柏以頭杵地,花了好大的力氣挺直身子,本是受了如此重創(chuàng),他卻一副心情開闊的模樣,嘴角鮮血淋漓,他張著嘴看向那邊,眸光如惡魔。 “哈哈哈哈季瑯,你真是太讓我刮目相看了!” 謝柏?fù)u搖晃晃地站起身:“但是你信不信,你終究會跪下來求我的?!?/br> 季瑯雙眼一怔,轉(zhuǎn)瞬即逝。 “我等著。” 季瑯急匆匆從布鋪里走出來,景彥緊隨其后,兩人眉頭卻都未放松,謝柏最后那句話還在腦海里回想,他肯這么說,說明他一定有還未亮出的底牌。 景彥臉色暗沉,卻見季瑯突然停住身,轉(zhuǎn)過身來看他。 “怎么了?”景彥不明所以。 “你知道了我的身世,沒有什么要說的嗎?”季瑯盯著他問道。 景彥一愣,隨后有些煩躁地閉了閉眼:“有些棘手,不過還真沒想到,老侯爺膽子這么大,敢把你保下。” “就這些?” “那我還應(yīng)該說什么?” 兩人互相對視,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樣,季瑯笑了笑,好像一瞬間變得沉穩(wěn)不少,他抬頭看了看星空,唇齒微涼:“記得以后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別沾上葷腥,洗也洗不掉?!?/br> 景彥面色一變,有些憤怒地看著他:“你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我已經(jīng)洗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