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事實上,季梟寒最生氣的,還是這一點,氣的心肝脾肺腎都揪著疼。 蘇染霜不敢直視季梟寒的雙眸,她只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半響才喏喏的說:“我沒有想拿掉孩子,我只是害怕給侯爺找了麻煩。 “從我認識你開始,麻煩就已經(jīng)上門了,蘇染霜你現(xiàn)在才來體貼我,是不是有點晚了?”季梟寒將她拉回來,讓她坐在案前,冷聲道:“說好了要來給祖母做抹額的,那就在這里做,做好了再回去。” 說罷,他還真的丟了一籃子針線給蘇染霜。 哎! 蘇染霜心道,這又是要熬夜的節(jié)奏?。?/br> 她坐在身邊,季梟寒才覺得安心,可坐下來后,他卻想到了韓天佑與他說的話,一時間心情又郁悶下來了。 那日,韓天佑問他,“夜白兄,那小丫頭到底什么來路?” “沒什么來路!”季梟寒不愿說。 可韓天佑豈會不知,他無奈的道:“我們在蘇家田莊出事的半路撿到她,然后她又去了蘇家,這女子是蘇家人吧?” “……”季梟寒沒說話。 沒說話就表示贊同。 韓天佑又問他:“她既然與蘇家有關,那你日后要做的事情,與她之間,會有沖突么?” 這句話等于問住了季梟寒,他眸色沉沉的看韓天佑。 韓天佑忽然一本正經(jīng)的拍了拍季梟寒的肩膀,正色道:“夜白兄,兄弟用經(jīng)驗之談奉勸你一句,有些人,既然注定不能沾染,那就最好早早放棄,沒有什么愛情,是能經(jīng)受這樣大的考驗的,我比你看得開,尚且生不如死,你這樣一旦投入,就一定會用情至深的人,真不適合玩這樣的游戲。” 季梟寒將書丟在桌案上,看出他的煩躁,蘇染霜停下手中的活計,吶吶的看著他。 季梟寒見蘇染霜看他,更加煩躁,他走過來,在蘇染霜面前坐下,淡聲問:“若是將來有一天,蘇家落難,你會如何?” “我身無長物,即便他們落難,也輪不到我來幫襯他們呀?”蘇染霜笑了笑,繼續(xù)想花樣。 季梟寒不死心,又問:“可你還是會難過不是么?”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難過,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家庭里面,居然可以有這么多吃人不吐骨頭的事情,像蘇家這樣的人家,落一次難,或許還能幫他們重生?!碧K染霜說的十分客觀。 可是季梟寒卻從她語氣之中聽出了對蘇家人最后的期盼。 季梟寒站起來,整理了衣擺,淡聲說:“東西帶上,我讓季小馬送你回去?!?/br> “今晚不用做出來么?”蘇染霜詫異的問。 季梟寒說:“不用,你可以慢慢做,等過些日子做好了,再送過來就是?!?/br> 哦! 蘇染霜不敢辯駁,只得跟著季小馬離開了季家。 坐在馬車上,蘇染霜緊了緊自己手里繡了才幾針的抹額花樣,在心里反復的思量季梟寒說過的話。 馬車快到蘇家之前,季小馬遞給蘇染霜一封信,小聲道:“慧兒jiejie,這是我家侯爺讓我給你的,是你要的調(diào)查結果?!?/br> “多謝!”蘇染霜伸手接了東西,然后回了蘇家。 蘇染霜拿到的東西,是蘇家大夫人虧空蘇家賬目的金額,那些錢大部分被蘇夫人用來購置田產(chǎn)鋪面,而且大部分的經(jīng)手人都是孫鐵。 蘇染霜將孫鐵的事情抹去,然后將其他的事情告知蘇梅云。 至于蘇梅云要怎么去同大夫人爭,她已經(jīng)無心過問,每日得閑,便繡一繡抹額。 這天,她剛凈手,拿起抹額繡了兩針,蘇歡歡便氣急敗壞的走進來,一屁股坐在她面前,氣狠狠地問:“你這幾日常常去季家,為何沒打探到夜白哥哥前些天便已經(jīng)進京述職?” 季夜白已經(jīng)進京去述職了么? 蘇染霜一不留神,被繡花針狠戳了一針,可她不敢在蘇歡歡面前表露出來,只能忍著疼痛,故作自然的道:“前幾日倒是聽小芳兒提起過,只是當時說的是下個月才進京,我沒想到這么快。” “下個月?”蘇歡歡詫異的問:“你確定你沒聽錯?” “是的,我沒聽錯,當時小芳兒還說要幫侯爺準備些厚衣服,說是侯爺下個月進京,再回來的時候,指不定已經(jīng)風寒露重,當時她還讓我?guī)椭砹撕顮斶M京用的厚衣服?!碧K染霜真真假假的說。 蘇歡歡氣急敗壞的跺腳,“這個季夜白,要出門也不知道告知一聲,討厭?!?/br> “小姐您快別生氣了,想必侯爺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必須要早點進京,才沒時間來同您告別呢?”她這句話像是安慰蘇歡歡,其實是在安慰自己。 得知季梟寒提前進京,蘇染霜擔心他是有什么事,便連夜加工,將抹額繡好,然后借口送抹額,去了侯府。 接待她的,自然是小芳兒。 蘇染霜將抹額交給小芳兒說“這是侯爺托我給老太天繡的抹額,我繡好了,也不知老太太能不能看得上眼?!?/br> “慧兒jiejie的繡工,老太太指定喜歡?!毙》純簹g歡喜喜的接了抹額,拉著蘇染霜往侯府里面走。 蘇染霜頓住腳步,低著頭小聲的問:“我聽說侯爺上京了?” “對啊,侯爺上京了,慧兒jiejie你就不進來了么?”小芳兒打趣道。 蘇染霜蹙眉道:“可是上次他分明同我說,要下個月才上京的,怎么就提前了呢?” “其實我也納悶,當時侯爺來辭行的時候,老夫人還很不高興,說侯爺去那虎狼窩,倒是積極得很,侯爺說他有點事情想不通,想一路上游山玩水,慢慢去京城?!毙》純翰粷M的說:“也不知他有什么想不通的,非要早早離家,這風月光到處都是虎狼,他走一個月,若是有人作亂,他回來又有的忙?!?/br> 原來,是他自己要提前進京的么? 不知為何,蘇染霜總覺得,季梟寒進京,跟她脫不了關系。 想到這里,她心里最柔軟的那一塊rou,好像被人狠狠的攥在手里,不時用針扎一下,不時拉扯一下,又急又疼又無助。 “哦!”蘇染霜淡淡的應了一聲,而后淡聲說:“今日我便不跟你玩了,有時間你來找我吧?!?/br> 說罷,蘇染霜急急忙忙的走了。 小芳兒原本還覺得奇怪,可季老夫人卻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后,冷冷的跺了跺她的拐杖,冷聲說:“那女子來作甚?” “說是侯爺托她給老夫人繡了一條抹額,她今日繡好了,便拿過來,這不聽說侯爺提前進京,就失魂落魄的走了。”小芳兒將抹額遞給老夫人。 季老夫人拿起抹額看了看,“倒是個巧手的,只是一個正常人家的女子,卻去給人做了細作,想必心機也是頗為深沉,這樣的女子,不適合夜白?!?/br> “老夫人為何覺得她配不上侯爺,我覺得她很好的。”小芳兒看人只憑喜好,沒那么多考量。 可季老夫人卻不一樣,她說:“夜白這人心思重,整日權謀算計,若是再找個心機深沉的妻子,將來后院還要面對算計,那不是累死了,他就該娶個單純善良的,能逗他開心的?!?/br> “怎么聽老夫人這樣形容,我倒覺得這世間沒女子配得上侯爺……大黑倒是不錯,侯爺看到大黑就很開心。”小芳兒閑閑磕瓜子。 晴嬤嬤被小芳兒氣笑了,她點了點小芳兒的額頭笑罵:“你這小妮子,敢這般揶揄老太太,便叫你收拾收拾,去侯爺院子里去,我看你與大黑一般,都能哄侯爺開心?!?/br> “才不是,我見過侯爺最開心的樣子,便是他與慧兒jiejie在一起的時候。”小芳兒不滿的說。 季老太太將抹額交給晴嬤嬤,淡聲說:“且不管他喜歡不喜歡,但是這女子絕非良配?!?/br> “若是侯爺執(zhí)意要她呢?”小芳兒問。 季老太太冷聲說:“那也只能做妾?!?/br> 小芳兒郁悶的看著老太太的背影,心道:“那侯爺以后就娶大黑算了?!?/br> 蘇染霜回到蘇家的時候,蘇家已然亂成一鍋粥,大房這邊人人自危,誰也沒敢說話。 蘇染霜見苗頭不對,便問劉嬤嬤:“嬤嬤,怎么了?” “哼,二房的人抓住把柄,要查賬呢?”劉嬤嬤幸災樂禍的笑說:“瞧好吧,今天這后院,要徹底變天了?!?/br> 果然,沒過多久,賬房的人來了,外面鋪子里面的賬房先生也來了。 再沒多久,賬房走了。 蘇文軒一臉菜色的從外院走進后院,一路上誰同他打招呼,他都沒理會,只一頭往大夫人房里沖。 下人們個個都不敢往前,都躲在廊道下面看著聽著。 不多時,屋里傳來摔打杯碟的聲音,還有大夫人的尖叫聲和哭泣聲。 見她無助,蘇染霜心里五味雜陳。 再看廊下,除了方嬤嬤臉上露出擔憂之色,其他人個個都抱著幸災樂禍的表情,可見這位大夫人在這后院,也并沒有做出半分好事來。 蘇染霜站在角落里面,假裝眼觀鼻鼻觀心。 “慧兒,你同我進去!”蘇歡歡不知從哪里跑了出來,拉著蘇染霜就往屋里走。 蘇染霜蹙眉看著蘇歡歡,不知她要進去,找她作甚? “我等下勢必要同父親起沖突,若是我說了過分的話,你一定要攔下我,千萬不能讓我母親為難?!碧K歡歡道。 蘇染霜沒想到,蘇夫人出事,第一個站出來的,居然是蘇歡歡這個闖禍精。 有那么一瞬間,她幾乎心軟。 可是,那兩位嬤嬤死亡的慘狀,還有她自己的身世,讓她再次硬起心腸,跟著蘇歡歡一起走了進去。 房中,蘇夫人跪在一堆瓷片之中,耷拉著腦袋,用巾帕擦眼淚。 蘇文軒單手支著額頭,喘著粗氣坐在上位,閉著雙眸在養(yǎng)神。 聽見動靜,蘇夫人連忙抬頭,見蘇染霜與蘇歡歡進門,她連忙推她出去,“這是大人的事情,你跟著瞎摻和什么?” “父親,女兒有事要報。”蘇歡歡沒理蘇夫人,徑直跪在蘇文軒面前。 蘇文軒冷冷的睨了蘇歡歡一眼,涼薄的道:“怎么,你是覺得家里賬房各個都同你母親有仇,各個都在冤枉你母親么?” “不,我不是質(zhì)疑父親的調(diào)查結果,我來是想告訴父親,千錯萬錯都是女兒的錯,這件事是女兒引起的,要責罰,也請父親責罰女兒便是。”蘇歡歡恭敬的跪在地上。 蘇文軒冷笑,“這么大的數(shù)目,你一個小姑娘家家,你說是你引起的?” “父親應當知道,母親從來不貪慕家里的財物,當年父親上趕著要送母親這些東西,母親都沒收,可后來她為何要收這些,您知道么?”蘇歡歡反問蘇文軒。 蘇文軒怒極而笑,“好啊,你倒是說說看,到底是為什么?” “任何一個母親,在生了孩子之后,都會替自己的孩子著想,原本母親不覺得財物有什么重要,可是后來父親漸漸的將所有的關切都落在二房那兩個孩子身上,母親便開始著急了,加上女兒自小驕縱跋扈,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大,母親弟弟加上我自己的利錢,都不夠我一個人揮霍,她這才做了錯事,母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作為長姐,該我來受這些責罰?!碧K歡歡跪在蘇文軒面前,一副隨他處置的樣子。 蘇文軒聽了蘇歡歡的話,抬頭看了一眼柔弱的妻子,冷聲問:“是這樣么?” “我無話可說!”蘇夫人說是無話可說,可那樣子,分明就對蘇文軒充滿了抱怨。 蘇文軒閉了閉眼,無奈的道:“你們都是爹爹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rou,爹爹就算偏愛meimei與弟弟,也斷然不會虧待你們,你們怎么就……就看不開呢?” “自古以來,后院多的是這樣的慘烈事情,父親說我們看不開,那是因為您從來不知道,兄弟姐妹多了,一旦偏離,到最后那些被錯待的孩子,就沒個好下場,母親是看慣了這些的,所以她才這樣做,今日女兒將話撂在這里,那些產(chǎn)業(yè),我們一分不要,將來我嫁到侯府后,我自會幫襯我的弟弟和母親,還請父親休了我母親,讓她日后能自在生活?!?/br> “你胡說什么?”蘇文軒急眼了,“上一刻我還覺得你變懂事了,可下一刻,你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你母親被休妻之后,還能維持體面?” “體面在父親找人來家里查賬的時候便已經(jīng)沒了,若是還在這個家呆著,日后豈不是要吃盡苦楚?”蘇歡歡梗著脖子說。 蘇文軒氣不打一處來,他指著蘇歡歡說:“你別在這里瞎搗亂?!?/br> “老爺,歡歡說的有理,如今我貪家里的錢財,已經(jīng)被人抓了個正著,只怕以后我在這府中,會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我也沒臉見老爺了,還請老爺休妻?!碧K夫人比蘇歡歡聰明,她早已懂了蘇歡歡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