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梟寒回過頭來，眸色沉沉的看著小芳兒：“你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著你了，當(dāng)初你跟夫人剛成親沒多久，大約就是蘇梅云懷孕，被蘇歡歡弄沒了孩子那段時間，你跟夫人算計蘇歡歡，將她關(guān)到柴房，夫人讓我去檢查蘇歡歡的房間，我找到了老夫人買兇的證據(jù)，我以為老夫人是有苦衷，就偷偷把那東西給了她，并讓她保證，不要傷害夫人……可是……”小芳兒苦笑著看著季梟寒。

    季梟寒知道，一定是他祖母非但沒有醒悟，反而更加變本加厲。

    “后來夫人想到了這種可能，她問我的時候，其實也沒有想要怪罪我的意思，她只是想證實一些事情，可是我沒臉見夫人，就離開了，只是我不知道，我離開后，你跟夫人會變成這樣?！币驗樘K染霜的生死不明，還有季梟寒接下來的作為，讓小芳兒再也不愿回來。

    呼！

    每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的，都是關(guān)于蘇染霜艱難生活的事情，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她曾幸福過。

    季梟寒再次轉(zhuǎn)身，融入夜色之中。

    小芳兒連忙跟上去，她道：“老夫人雖然有錯，但是她是我親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不管她，再說了，我倒是想看看，蘇歡歡這賤人，她敢在我眼皮底下做什么？”

    “謝謝！”季梟寒誠懇的說。

    小芳兒見他沮喪到不行，便道：“侯爺，你該知道，小芷兒是你的誰吧？”

    “嗯，知道！”說起溫白芷，季梟寒的表情終于柔和了些。

    他抬頭看了一下天空，淡聲道：“近來越發(fā)寒涼，你明日去讓人給她們母女置辦些御寒的衣衫吧，我若去她定會生氣……”

    “其實……當(dāng)初決定跟你成親，夫人就知道，自己未來的路不會好走，但是她還是拼盡全力跟你在一起，不管多艱難，她都愿意，后來你做的事情，著實讓她太痛心了，你不能怪她，你要給她時間，相信過一段日子，她氣消了，就不會這樣對你了，她是我見過最好最好最好的人?！毙》純荷钆录緱n寒不知蘇染霜有多好，特別強(qiáng)調(diào)了她到底有多好。

    季梟寒勾唇，可是他現(xiàn)在是真的笑不出來。

    他動了嘴唇，嘆息道：“我知道，即便我不記得以前，光是看她現(xiàn)在的樣子，看你們所有人都如此喜歡她，都愿意站在她這邊，我就知道她是真的好?！?/br>
    不好的，是他！

    他怎么就這么混蛋，為什么就讓自己被一個小小的蘇歡歡給耍了呢？

    現(xiàn)在的季梟寒是想不起來自己當(dāng)初做了什么，才讓蘇歡歡有機(jī)可乘，若是知道，只怕他要揮刀自宮，以謝天下。

    “蘇jiejie這個人身世可憐，她這一輩子最大的勇氣，就是選擇跟你成親了！”小芳兒道。

    季梟寒頓了一下，抓著小芳兒的手臂說：“小芳兒，你告訴我關(guān)于她的事情吧，我想知道，所有的你知道的事情，我都想知道?！?/br>
    于是，兩人并肩徒步走在街上，小芳兒將蘇染霜生母被殺，她被姨母丟棄在田莊，然后又因為需要玉佩，姨母派人殺了王嬤嬤，到季梟寒救了蘇染霜，幫她報仇，幫她回到蘇家等等的事情，全部都告訴了季梟寒。

    季梟寒蹙眉道：“你是說……蘇歡歡跟霜兒并非嫡親姐妹，她們的母親是雙胞胎，但是霜兒的母親被李代桃僵，最后死于非命？”

    “對啊，夫人最在意的事情，就是找到她母親，可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毙》純旱?。

    季梟寒忽然站住，他看著韓府的方向說：“我們在找她師父的時候，在蘇家密室里面發(fā)現(xiàn)一具女子骸骨，退算死亡時間有二十幾年……”

    “那我們?nèi)ジ嬖V蘇jiejie啊，快些快些！”小芳兒激動的拉著季梟寒往韓家跑。

    可是走到門口，季梟寒又想起蘇染霜之前說的話，他現(xiàn)在不想讓蘇染霜生氣，便道：“你去告訴她吧，我就不去了?！?/br>
    “就是要你自己帶她去啊，我可沒空，我只幫你傳話，至于她要不要來，那是她的事情！”小芳兒說完，就跑去找蘇染霜去了。

    她去到的時候，蘇染霜已經(jīng)睡了。

    小芳兒將蘇染霜拉起來，激動的說：“蘇jiejie，侯爺好像找到你母親了？”

    “什么？”蘇染霜原本已經(jīng)睡著，聽了小芳兒的話，她當(dāng)即睜開眼睛，連衣服都顧不得穿，便要跑出去。

    “我的好jiejie，外面冷，穿衣服！”小芳兒拉住蘇染霜。

    蘇染霜這一生最大的遺憾是找不到生母，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她，現(xiàn)在有她消息，她自然是激動的。

    蘇染霜隨意穿了衣衫，便跑了出去。

    小芳兒攤手：“都不用我扯謊了，搞定！”

    然后，她飛身而去。

    蘇染霜跑出院子，就看見季梟寒一個人站在院子里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聽見聲音，季梟寒回頭看蘇染霜。

    蘇染霜想起自己早些時候的誓言，不免有些臉熱。

    季梟寒卻道：“之前我不知道你找母親的事情，方才小芳兒與我說起，我就想你確定一下。”

    “她在哪里？”蘇染霜問。

    季梟寒道：“我們是去找你師父的時候，在蘇家的密室里面發(fā)現(xiàn)那具骸骨的，死亡的時間年限跟你母親失蹤的年限吻合……”

    “死了……死了……真的死了……”蘇染霜一直都幻想著她還活著，雖然凌霄公子曾經(jīng)親口承認(rèn)他殺了蘇染霜的母親，可是蘇染霜知道凌霄公子一向詭計多端，蘇染霜下意識的覺得她還活著，可是現(xiàn)在……

    季梟寒見蘇染霜失魂，心有不忍，便伸手去拉她。

    蘇染霜卻敏感得很，她避開季梟寒的手，緩緩的蹲在地上。

    季梟寒道：“也不確定，畢竟那是一具骸骨，而且在蘇家，我不知他們用什么辦法能讓人不發(fā)現(xiàn)屋里有人死亡。”

    “有的，莫娘子有一種藥，能讓尸體發(fā)不出任何臭味，她在蘇家殺了很多人，都是丟到枯井里面，撒上些藥，蘇家每日來來往往這么多人，誰也不知她怎么處理尸體的?！碧K染霜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臉說：“她殺人后，一般都是丟到枯井的，那密室里的……很有可能就是我母親?！?/br>
    “你……要去看看吧？”季梟寒問。

    蘇染霜閉了閉眼，她撐著身體想要站起來，季梟寒見狀，連忙伸手扶她一把，在蘇染霜沒發(fā)火之前，他就飛快的放開了她，求生欲可以說很強(qiáng)了。

    蘇染霜現(xiàn)在也沒心情跟他糾結(jié)這些東西，她道：“去吧，先去看看。”

    府衙。

    守夜的衙役看見蘇染霜跟季梟寒一起出現(xiàn)，都睜大眼睛，他們或許以為，這一輩子都看不到他們一起出現(xiàn)的畫面了。

    可是沒想到，在四年后的一個初秋的夜晚，他們一起出現(xiàn)了。

    那些衙役只覺得，微涼的夜色都跟著溫暖起來，因為夫人回來了，侯爺也該回來了。

    “侯爺，夫人，您二位這是……”眾人圍上來問。

    季梟寒蹙眉，他從未見這些衙役對他這樣熱情過。

    蘇染霜微微頷首：“抱歉，打擾各位了，我想看看你們從蘇家廢園帶回來的骸骨?！?/br>
    “您這邊請！”她一說完，就有人又是掌燈，又是開路的。

    季梟寒都被晾在身后，沒人管他。

    季梟寒：“……”

    去到斂房門口，蘇染霜忽然有些膽怯，她停下來，那要跨過門檻的腳，始終垮不過去。

    季梟寒見狀，走上前來，一把握住蘇染霜的手，堅定的帶著她，走了進(jìn)去。

    斂房的人看見蘇染霜，連忙行禮：“夫人！”

    “我能看看那具骸骨么？”蘇染霜問。

    因為衙役們也是聽聞過蘇家舊事的，守斂房的衙役道：“就知道遲早夫人要過來看，所以我們將這位亡靈清理干凈了，用白綢包裹起來，一直放在屋里?！?/br>
    卻如他們所言，那具骸骨確實被他們打理得很好，還有上好的白綢包裹起來。

    蘇染霜腳有些軟，季梟寒便默默的站到她身后，給她當(dāng)支柱。

    衙役將白綢打開，蘇染霜在白綢要打開的瞬間，緊閉雙眼，她不敢看，她很害怕看到。

    季梟寒只默默站在她身后，等她準(zhǔn)備好。

    蘇染霜花了一點時間才平復(fù)下來，她深呼吸，然后走上前來，摸了一下尸體的頭，又看了一下牙齒，才道：“是女子的尸體，年齡大約在二十歲左右，沒有任何外傷，但是骨頭發(fā)黑，應(yīng)當(dāng)是被毒殺的……”

    蘇染霜說不下去了，一切的一切都符合她母親，而且依照莫娘子一貫的手法，她母親也很有可能是被毒殺的。

    “能確定么？”季梟寒問。

    蘇染霜搖頭：“她周邊一點證明她身份的東西都沒有么？”

    “沒仔細(xì)找，當(dāng)時為了找你師父，也沒想這么多，要不是小芳兒今日提起，我也不記得你的事情，我只是覺得這有可能跟你有關(guān)，就留下來了?！奔緱n寒道。

    蘇染霜將那尸體仔細(xì)包裹好，柔聲說：“多謝各位了，請先將這骸骨留著，我……我需要去蘇家看看，有沒有能證明她身份的東西?！?/br>
    “夫人對我們這么好，能幫您做事，是我們的榮幸，您放心吧，這位我們一定會保護(hù)得好好的?！毖靡壅f。

    蘇染霜用右手緊緊的抓著左手，沉吟了一會兒后，她才道：“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一下蘇家？”

    “好！”季梟寒點頭。

    兩人去到蘇家。

    推開門走進(jìn)蘇家，蘇染霜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到風(fēng)月關(guān)，看到蘇家大門的時候，她曾經(jīng)的心情。

    那時候她以為只要弄清楚父母為何不要自己，她就安心回去當(dāng)個村姑了，可是沒想到，后來的境遇，竟是如此的多舛。

    “怎么了？”季梟寒見她不走了，便問。

    蘇染霜搖搖頭說：“走吧！”

    季梟寒：“……”

    兩人去到密室，季梟寒將一枚夜明珠放在她手上，將外衣脫下來也交給她，“你幫我照亮，我來找。”

    蘇染霜沒拒絕，她現(xiàn)在沒余力去做其他的事情了，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一樣。

    季梟寒指著角落說：“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尸體就在這個位置，我就從這里開始找。”

    一個時辰后，季梟寒搖頭說：“什么都沒有?！?/br>
    “走吧！”蘇染霜已經(jīng)有不好的預(yù)感，這很有可能就是她母親。

    當(dāng)時她母親被害的時候，正是在生產(chǎn)的時候，身上什么東西都沒有很正常，就算有，莫娘子為了裝她，也一定會取下來，可是從情感上，蘇染霜還是不愿相信。

    她疲倦的說：“那骸骨先留著吧，我還需要想想?！?/br>
    “好！”季梟寒走過來，擔(dān)憂的問：“你可以么？”

    “沒事！”蘇染霜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可是季梟寒知道，她只是……不會將她的喜怒哀樂表現(xiàn)給他。

    不管曾經(jīng)他們多親密，現(xiàn)在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人。

    侯府。

    小芳兒回到侯府，季老夫人正要休息，看到她出現(xiàn)，季老夫人不是不驚訝的。

    “老夫人！”經(jīng)過這些年，經(jīng)過那么多事，小芳兒跟這位老夫人也已經(jīng)生疏了。

    季老夫人點了點頭，淡聲說：“你來了？”

    “侯爺與我說了，他擔(dān)心蘇歡歡會害老夫人，讓我來照顧你一段時間！”小芳兒道。

    晴嬤嬤很開心，她走過來拉著小芳兒的手說：“你回來了我就放心了，那蘇歡歡這么壞，我真擔(dān)心她對老夫人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