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油下鍋炒香姜蒜辣椒花椒，加入豆瓣醬炒出紅油，煮過的五花rou切片下鍋翻炒，鐵鍋升騰的熱氣、彌漫開來的香味把隔壁餐廳等著投喂的四名施法者勾得不行，口水嘩啦啦地流。

    兼職大廚的幼崽摩爾忽然想到了啥，把腦袋從廚房里探出來：“忘記問了，你們誰不能吃辣？”

    一名年輕的施法者連忙舉手：“我不太能吃……”

    摩爾：“哦，那你等一下不要吃回鍋rou。”

    “——等等，其實我也能吃辣的?！蹦贻p的施法者秒速改口。

    摩爾：“？？”

    蕭云忍著笑朝摩爾揮手：“沒事你繼續(xù)炒，下一鍋少放點辣就好?！?/br>
    “我還是去幫忙吧，他炒得太慢了?！弊捲婆赃叺挠揍剃柟鈱嵲诘炔患?，起身朝廚房跑。

    “你來干嘛，今天輪到我炒菜耶！”摩爾不情愿的聲音很快從廚房中傳出。

    “誰叫你炒這么慢？”

    “別過來！”

    “……”蕭云轉(zhuǎn)臉看另一桌，“再去個人，免得他倆打起來。”

    “我去。”立馬有個成年族人站起來。

    肖恩默默目送那名成年雪狼人的背影消失在門邊，收回視線看向蕭云：“沒想到雪狼人這么擅長烹飪，每一位走出來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高級廚子?！?/br>
    蕭云笑得有點兒尷尬，這方面他是一點都不想驕傲——這幫家伙都太愛吃了！學(xué)別的東西不快，做菜倒是一看就會！

    搞得現(xiàn)在部落里最受歡迎的職位是食堂廚子……這特嘛還有天理嗎？！

    好說跟著普利莫吃雪狼族喝雪狼族的前后蹭了十來天（水平高過食品店的）飯，現(xiàn)在肖恩的態(tài)度再沒有一開始那么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就是還有點面子下不來、拉不下臉皮跪舔……

    吃完飯給半小時的消食時間，蕭云這便放出族人、把散落在船上各個角落的冒險者找出來拎到大廳集合，再度開始強化紀(jì)律教育——限于船上的空間，跑跑跳跳是沒地方，站隊列深蹲俯臥撐啥的就沒問題。

    全員練到精疲力盡、爬都爬不起來，蕭云才放了這幫家伙一碼……不是他吃多了閑得沒事干愛折騰人，而是這幫家伙要是精力旺盛的話那真是麻煩一出出的冒！

    剛上船那兩天蕭云沒理他們，短短四十八小時打架十幾起，這特嘛能忍？！

    肖恩在自個兒分到的房間里做了半天心理建設(shè)、下定決心出來找蕭云，一到大廳便見里面躺了一地尸體……

    “肖恩先生？”蕭云邁過“尸體”走出來，意外地，“你找普利莫嗎，他應(yīng)該在甲板上，和梨子和摩爾、陽光他們釣魚?！?/br>
    “……”這個老帥哥傲嬌地將臉別開，“不，其實我想跟你談?wù)??！?/br>
    來了！蕭云心中一喜，面上穩(wěn)如老狗，自然地點點頭：“好，我正好也有空閑，我們?nèi)ゲ蛷d吧？”

    草根族長和栗族長慢一步從大廳出來，見阿云跟肖恩走了，面面相覷。

    “阿云不是說一會兒給我們上課嗎？這課還上不上了？”栗族長嘀咕。

    “等會兒看看，反正我們也沒別的事，閑著呢?！辈莞彘L不怎么在意地，“我看看……他們躺得也太難看了，咱們給他們搬回去吧，不然回頭沒地方用?！?/br>
    “行?！崩踝彘L彎腰隨手撈起個冒險者扛到肩頭，又再撈起個夾到胳膊里，“等等，往哪搬？我又不曉得他們哪個住哪個房間?！?/br>
    “四個人一間塞進(jìn)去就行啦。”草根族長道，“對了，別的種族和我們不一樣，男的和女的要分開放，胸口有rou的不要和沒有rou的擠一起?！?/br>
    “呃……”栗族長為難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胳膊里夾的胖子，“這個算有rou還是沒rou？”

    “嗯——”草根族長蹲下來盯著這個胖胖的冒險者看了半天，“沒有胡子，皮膚光光的……”伸手捏捏人家胸口，不太確定地，“應(yīng)該算有rou的吧？”

    “噗！”半死不活被栗族長扛著的冒險者實在是忍不住、特別痛苦地笑粗聲。

    只剩半口氣的胖冒險者艱難地抬起頭：“……我是男的！”

    “真麻煩！”栗族長不滿地。

    “很難分啊?！辈莞彘L嘆氣。

    倒在門邊的冒險者們聽到這番對話，還能動的都硬撐著自己爬了起來……

    漢娜團(tuán)長一點兒也不想被人捏著胸口分辨男女，臉色蒼白地扶著墻壁站起，哆嗦著雙腿往前走了兩步，膝蓋無力、一下軟倒，把剛勉強坐起來的艾薩克壓了個瓷實。

    一瞬間仿佛看見天國祖父的艾薩克：“……”

    “對不起，老兄……你知道的，我沒有惡意。”漢娜再次強撐著站起，扶著墻不敢松手，“見鬼……早知道這幫雪狼人這么講究規(guī)矩，我一定把打架的家伙狠狠揍到死?！?/br>
    艾薩克掙扎著翻過聲，平躺著大喘氣：“沒關(guān)系……哈、我也是?！?/br>
    倆團(tuán)長交換個同病相憐的眼神兒，齊齊嘆氣……

    “我都開始懷念以前無聊煩悶的航海經(jīng)歷了，天天閑著除了喝酒沒事干有什么不好，那個時候為什么要嫌棄坐船的日子呢？”艾薩克心酸得想掉淚，這日子簡直比他以前接受騎士訓(xùn)練時苦十倍。

    “雪狼族的食物加上無所事事的日子才叫舒服呢?！睗h娜瞪著死魚眼，“吃過他們的面食，根本無法想象再回去吃那些比木棍還硬的面包要怎么活下去。”

    現(xiàn)代地球上的面包松軟可口，主要原因是專門培植的低筋面粉加上科學(xué)的、機械化的烤制流程；若是換成麥麩都沒去除干凈的普通面粉用烤爐手工烤制，就算不特意加木屑增加重量，吃起來的口感也是相當(dāng)?shù)匾谎噪y盡……雪狼族的粉條之所以能打，跟這個世界的主食戰(zhàn)五渣有很大關(guān)系。

    艾薩克回憶了下之前在船上吃過的東西，那種強烈的后悔立時打消了一半……

    “太邪惡了，他們果然是用美食在摧殘我們的心志和毅力，讓我們明知道是場災(zāi)難也不得不跳到他們的陷阱里！”旁邊，趴著動彈不能矮人阿諾德悲憤地捶地。

    “沒錯，就是這樣的！”跟阿諾德躺一塊的女冒險者苦大仇深地。

    “誒？什么陷阱？”倆族長搬了一趟人回來，好奇地。

    冒險者們：“……”安靜如雞。

    “他們在說我們壞話?！崩踝彘L機智地猜道。

    “是這樣嗎，哈哈，這算什么啦，做這些比種地修路輕松多了，這都要生氣的話去到我們部落里你們可怎么辦?！辈莞彘L隨手撈起倆冒險者。

    漢娜不可思議地看過去：“你們部落也要練這些？”

    “不練，我們要干的正事多了去了，哪有時間玩這種游戲?！辈莞彘L耿直地。

    冒險者們：“……”再次安靜如雞。

    等倆族長扛著人走了，阿諾德老臉?biāo)椎兀骸拔矣袀€不妙的猜測，這些雪狼人該不會以為我們這些種族體力跟他們差不多吧？”

    “開什么玩笑，這些怪物把柔弱的人類當(dāng)成什么了！”女冒險者激憤拍地板。

    “不……我想不是這樣?！卑_克抽著嘴角道，“那個和我們一起用餐的薩爾可不用像我們這樣訓(xùn)練，應(yīng)該是……我們是冒險者的關(guān)系。”

    這番話一出，向來以自己從事的行業(yè)為驕傲的冒險者們無不痛哭流涕……

    蕭云和肖恩一番密談，神清氣爽地出來，發(fā)現(xiàn)走廊上、大廳里活動的冒險者們都特別安靜老實，要么捧著游記在看、要么低聲聊天，連個吵架斗嘴的都沒有。

    “你倆干了啥？”蕭云驚奇地來找倆族長，那幫家伙平時沒力氣打架鬧事，但吵嚷斗嘴的力氣還是有的，今天咋了這是。

    草根栗：“？？”

    “阿云，今天還上課嗎？”栗族長只關(guān)心他關(guān)心的事兒。

    “要上的，幫我喊一下其他人，我去把那三個玩瘋了的逮回來?！笔捲埔慌哪X袋，抬腳往外走。

    內(nèi)海的風(fēng)浪不大，海面比較平靜，甲板上就成了三名幼崽玩耍的空間。蕭云走出船艙，頭一抬就看見梨子一腳把摩爾踢下了海……

    “喂？！”蕭云都驚了。

    又聽嗷嗚一聲，摩爾變成狼型一身是水地從海中跳上甲板，一下將哈哈大笑的梨子撲倒。

    “？！”蕭云沒明白這違法物理常識的一幕算咋回事，連忙跑到甲板邊緣往下看。

    然后他便無語地看見普利莫腰上系了根繩子正在海水中撲騰，陽光則是抓著甲板上垂下去的纜繩、正扛著條海豚往上爬。

    倆人視線對上，陽光攀爬的動作一下僵住。

    “……放回去，海豚不準(zhǔn)吃?！笔捲祁~頭冒出青筋。

    陽光癟嘴，戀戀不舍地松手，不住掙扎的海豚噗通一聲落回海里。

    “怎么放了……呃，阿云來了啊?！逼绽@出水面，尷尬地笑。

    “船員不是叮囑過無數(shù)次了嗎，船隊周圍徘徊的海豚不準(zhǔn)吃，你們在想什么！”蕭云氣得用力拍船舷。

    “這不是沒吃過嗎……”普利莫小聲嗶嗶。

    “咱們沒吃過的東西多了去了，都要嘗一下嗎，?。筷柟?！還不給我爬上來！”蕭云那個氣，“普利莫你也上來，給你們能耐的，仗著這船沒有螺旋槳能把你們卷死是不是！”

    普利莫理虧，臊眉耷眼地上船……

    原來指望普利莫這個戰(zhàn)斗力能正面剛雪狼族的老人能管管三個幼崽，卻沒想到這貨跟跟幼崽們瘋到了一起去。再一回頭、看見甲板上的兩頭幼崽撕咬得漫天白毛飛舞，蕭云感覺自己的胃開始絞痛：“——還不住手?。　?/br>
    把越來越皮的三名幼崽狠狠地說了一頓，蕭云心累地把這四個拖回船艙大廳內(nèi)，開始上課。

    “今天我們繼續(xù)講招工期間、及以后管理工人要注意的問題。”

    雪狼族遲早是要進(jìn)入布龍菲爾德各族視野的，跟丁口最多的人類打交道也是早晚的事。一開始蕭云打算用圣布里奇作為族人了解人類社會的窗口，但圣布里奇實在是太遠(yuǎn)了……單程一趟就要航行一個多月，他哪來這么多時間耗在路上？

    退而求其次選擇瓦倫丁和薩爾的老家波頓領(lǐng)地，那么給族人打“預(yù)防針”的工作就要做到位……若說冒險者們被壓榨的是體力精力，雪狼人被壓榨的就是腦力，也很難說哪個更輕松……

    “我們這次招募，哪些工人是我們招募的目標(biāo)呢？首選，是城市底層及村鎮(zhèn)農(nóng)民中有家有口的青壯年男性和有孩子的婦女。前者有承擔(dān)家庭生活開銷的責(zé)任，后者要供養(yǎng)孩子，只要我們能夠提供高于當(dāng)?shù)仄骄降男劫Y報酬，這兩類人能夠下得了力氣去干活兒，吃得了苦，不會動不動放棄……”

    大廳角落，被叫來旁聽的艾薩克漢娜：“……”

    “次選，是未婚青年女性，少女也可以，這類型的工人以村鎮(zhèn)里的農(nóng)民、貧困家庭為主，城市中的青少年女性不見得能吃苦。最后，才是沒有家庭負(fù)擔(dān)的單身青年男性，為什么要這樣分呢，因為這類沒有家庭責(zé)任要負(fù)的人不太穩(wěn)定，我們的工廠又靠近精靈港口，萬一有人做到半路跑去當(dāng)冒險者，那我們前期的就業(yè)培訓(xùn)投資就打了水漂……”

    “冒險者的門檻沒有那么低吧！”漢娜黑了臉，小小聲嗶嗶。

    艾薩克沒說話，悄悄擦了把汗，神色中有掩不住的驚異……雖然阿云講的是他們的招工目標(biāo)人群，可他怎么越琢磨越覺得這話很有道理、甚至可以通行到其它領(lǐng)域呢？

    冒險者團(tuán)隊中人員流動頻率最高的確實就是單身男性，其次是單身女性，最后才是有家庭負(fù)擔(dān)的男女……尤其是前者，賺了幾十個金幣便懶得餐風(fēng)露宿辛勞奔波、跑去花天酒地把錢花完了才回來的比比皆是！

    蕭云把草根族長和栗族長帶出來，本就有把這兩位族長留在西海岸擔(dān)任正副廠長的意思——草根族長有帶團(tuán)隊搞蚯蚓養(yǎng)殖的經(jīng)驗，栗族長呢，則是性格賊精……最早一幫雪狼族族長中厚著臉皮頂戰(zhàn)士位置來打工的就他一個。有他輔助草根族長，蕭云也比較放心。

    至于其他的成年族人和三名幼崽，則就是純粹著跟著出來漲漲見識的了……當(dāng)然要能有誰表現(xiàn)突出，蕭云也會麻溜地提出來用。

    “……我們預(yù)計的招工名額是五百人，這五百名工人投入工作后最大的問題是管理問題，只靠我們自己人肯定是沒辦法做到面面俱到的，所以我們有必要從工人中選出表現(xiàn)優(yōu)異的積極分子來充當(dāng)中層管理，也就是類似于我們部落里大水、青草他們干的活兒。以人類來管理人類，也可以盡可能避免我們作為雪狼族與人類在生活或別的任何習(xí)慣方面差異引起的矛盾摩擦?！?/br>
    “什么樣的人類適合來擔(dān)任這個中層管理工作呢，這個不用說，大家都知道，勤奮、聰明、有一定組織能力、能團(tuán)結(jié)引領(lǐng)他人的都是預(yù)備人選，我們主要來說說什么樣的人不能用?！?/br>
    “第一種不能用的是思想模式走極端化的人，非黑即白，以偏概全，受人一點小恩小惠就感激涕零、把別人抬到無限高，什么地方不合他的意了，又馬上翻臉；這種人能力再強也只能當(dāng)普通工人，不能提拔，因為這類人太情緒化、太不穩(wěn)定，做啥事情‘只對人不對事’，沒權(quán)力還罷，有權(quán)力了，哪怕是豆子那么點點大的權(quán)力壞事的可能性都大過于成事，不可靠?！?/br>
    族人們有些聽得懂、有些聽不懂；草根族長摸著下巴死記硬背，栗族長則是連連點頭。

    艾薩克和漢娜這兩位團(tuán)長的下巴不住往下掉，眼睛瞪得賊大，倆人腦中來來回回轉(zhuǎn)的都是同一個念頭：原來是這么回事?。?！

    冒險者中思維邏輯走極端化的人不在少數(shù)，坑過團(tuán)隊、同伴的也不在少數(shù)，倆團(tuán)長都吃過類似的虧；但他們并不能有效率地把自己吃過的虧總結(jié)歸納，只能作為只可意會的經(jīng)驗累積到閱歷中，現(xiàn)在聽蕭云這么一說，頓時有醍醐灌頂之感。

    “第二種不能用的，是不能正確區(qū)別責(zé)任落實的人。這類人也分兩種，一種是過度外歸因，一種是過度內(nèi)歸因。在某件事情做錯、出問題的情況下，前者會將所有的錯誤原因歸于他人，拒絕承認(rèn)自身犯錯，這樣的人責(zé)任感低下、攻擊性太強；后者呢則是把什么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對于下屬沒有指導(dǎo)價值，也擔(dān)不起大任?！?/br>
    “所謂的管理層并不光是去管理別人，這種動嘴皮子的事情誰不會做呢？合格的管理層不光是管好自己手頭的事情，自身也要成為下面的人可以參考學(xué)習(xí)的榜樣，讓手下人覺得跟著你有前途、能進(jìn)步，激發(fā)他們的工作積極性，這樣的管理層才能成為團(tuán)隊發(fā)展進(jìn)步的中堅力量……”

    艾薩克瞠目結(jié)舌，漢娜齜牙咧嘴、重重地掐大腿。

    倆團(tuán)長在受雇于雪狼族前并不熟悉、沒打過交道，但這會兒他倆腦子里的念頭再次神同步：這番話怎么沒有早五年/十年聽到！否則的話我/老娘能少走多少冤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