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眼神變了：“哦？你是對食堂大廚們有意見？”

    “我不是說你們，我是說，以前的雪狼族一點兒也不好?！卑蜖柨诉€是滿臉的嫌棄，“還好你們不是他們?！?/br>
    蕭云：“說重點！”

    肖恩先生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驚疑不定地：“巴爾克，青皮祝福果中到底有什么？”

    “應(yīng)該是雪狼族的傳承吧？”巴爾克就很不高興，還拿古怪的眼神兒瞧蕭云，“傳承就是這玩意兒的話，你們還是別老想著去找回來了，真的，很不好，你們的祖先一點兒都不好。”

    蕭云呆了呆：“你說啥？！”

    肖恩先生也呆了呆，忽然激動起來：“木靈是規(guī)則造物，有木靈特性的祝福樹自然也具備規(guī)則特性！森林精靈只讓幼體靠近祝福樹，祝福樹只能接收到精靈幼體的期望；咱們這兒祝福樹卻是直接種在一大群雪狼人之中的，那么雪狼族最在意的、遺失的傳承，自然會在祝福樹中復(fù)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高等精靈驕傲自稱其為‘心愿之樹’，難怪足足六年多近七年時光才能孕育出這么兩枚……原來如此啊！”

    沒等肖恩先生發(fā)泄完激動之情，冷冰冰的密封玻璃箱子便懟到他的前臉兒上，隨之而來的還有某幼崽饑渴難耐的咆哮聲：“快幫我切一塊——！！”

    約半小時后。

    吞下一小片青霧的蕭云端坐在巴爾克的椅子上，臉上露出便秘了起碼半個月的難言表情。

    看他這反應(yīng)，肖恩先生硬是有種自己也切一塊來嘗嘗的沖動……好歹控制住了。

    “鼎盛時期的雪狼族……是合格的遠東獸人帝國統(tǒng)治者中的一份子，是虎族獸皇手中最有力也最好用的武斗派。”蕭云一臉牙疼地出聲，“難怪當時虎族放任雪狼族成年人死絕……如果雪狼族傳承不斷，虎族王庭可沒這么容易保持草原上的絕對權(quán)力……”

    “呃……還有呢？”肖恩先生小心地。

    “武力為序，上下尊卑?！笔捲瞥橹旖?、瞪著死魚眼，“沒給打掉心氣的虎族內(nèi)部什么樣，雪狼族就什么樣?！?/br>
    肖恩先生：“……”

    他一下就理解為什么巴爾克會是這個反應(yīng)了——別說是最早來到火炎部跟雪狼族混居的巴爾克，也不提他和普利莫，就算是初來乍到的復(fù)仇之月，也不會愿意跟那樣的雪狼族處一塊去。

    離天亮還有起碼兩小時，部落里的雪狼族管理、戰(zhàn)士隊中的隊長以上隊官、包括這段時間里被蕭云折騰得欲仙欲死的大河，挨個被人粗暴地從炕上拖下來……然后又迷迷糊糊地被安排分組去禍禍其他人。

    一群哈欠連天、眼睛都睜不開的雪狼族管理們在會議室集中，有的實在是又累又困，剛坐下便把腦殼砸進附近也不管是誰身上，半秒的功夫就打起呼嚕。

    小花隨手將倒她背上的阿山推去靠著坐在旁邊的羽，邊打哈欠邊問大河：“怎么回事啊大河，阿云忽然叫我們這么早起來干嘛？這段時間挖人工湖進度沒問題的啊……哈欠~~”

    頂著熊貓眼的大河本來就一臉殘念，聞言呵呵冷笑：“可能阿云覺得只是挖人工湖不夠鍛煉大伙兒，給大家再找點事做?！?/br>
    小花：“……”

    被好幾個人靠著的羽轉(zhuǎn)臉看過來：“大河，阿云來了你也當著他這么說，我就信你?！?/br>
    小花這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抬手照大河腦殼頂就是一頭皮……

    蕭云抱著真空箱子進門，一看一幫人睡得東倒西歪，將玻璃箱子小心放好，關(guān)上門窗、放下冬天時用來防寒保溫的厚重門簾窗簾，左手提起銅鑼，右手拿起鼓槌。

    密閉空間內(nèi)，穿腦魔音有回音加成，提神醒腦效果提升至少30%。

    第269章 傳承洗禮

    傳承, 可以理解為一種包含有大量信息的、留給后人的經(jīng)驗、積累、規(guī)則條例, 可以以文字承載，比如各國王室的歷代國王們留給直系后人的手書，也可以作為精神力印記附加在有形物或無形物上。

    某些傳承以符文為載體, 象牙塔的施法者們研究出來的施法符文也屬于傳承的一種，各種各樣的符文承載各種各樣的魔法。上古時代的魔法師們傳下來的符文也會被新一代的魔法師修改、再傳給下一批施法者。

    這種以師徒為紐帶、以龐大的符文傳承儲備為根基的聯(lián)系方式，奠定了象牙塔這個施法者協(xié)會的圣地不可動搖的地位。

    獸人族的傳承也有多種方式。

    虎族的獸紋傳承比較接近施法者們的符文傳承, 歷代先祖?zhèn)兞艚o后人的寶貴遺產(chǎn), 以族人成年后在面部刻下獸紋的方式向下一代傳承。

    獅族的傳承則是由長老會保管的圖騰柱, 成年族人以接受圖騰柱洗禮的方式獲得祖先們的遺澤。

    牛頭人的傳承，是一代代往下傳的農(nóng)業(yè)知識和戰(zhàn)斗技術(shù)。

    打個比較容易理解的比方，中國人接受的九年制義務(wù)教育也是傳承的一種……只不過在有魔法規(guī)則存在的世界，傳承的手段并不僅限于書面形式罷了。

    包括灰矮人這種無國無家無領(lǐng)地的流浪種族在內(nèi)（灰矮人靠口口相傳 書面形式），大部分種族都有自己的傳承，就算是被奪走家鄉(xiāng)的蛇族, 大長老格雷戈也穩(wěn)妥地保管著他們的傳承——他那把不離手的手杖就是了。

    當然, 傳承不斷不表示獲得傳承的族人都能繼承祖先的能力，畢竟就算是傳承最悠久最完整的龍族，個體間的智力、戰(zhàn)斗力上下限差距也很大……

    還活著的雪狼族沒有任何人見過自家的傳承，雖然虎族的新首領(lǐng)耶魯通過艾薩克告知了雪狼人們他們祖先的傳承在獸皇手上, 但大伙兒完全木有概念——第一批遷到詛咒之地的那批人早就壽命耗盡死完了, 火炎部年紀最大的草根族長都是遷移后出生的第四代，誰知道那是個啥？！

    從獸皇手上拿回自家傳承這種高難度cao作，就算是雪狼族智商下限牛角都知道可能性極低, 反正是拿不回來的東西、自個兒現(xiàn)在的生活也不是沒了傳承就過不下去，大伙兒也就沒事兒時心里遺憾下，倒也不會特別惦記。

    萬萬沒想到，種食堂后面的那兩棵樹居然給了雪狼人們這么大的驚喜——當蕭云鄭重地宣布牛角“種”出了本族的傳承時，智力最高的大河都硬是呆了五秒鐘。

    “愣著干什么，咱們不用去獸皇嘴里奪食就把傳承拿回來了，是好事，大家開心點！”蕭云笑呵呵地。

    “哦哦——”大伙兒這才相繼回神，給面子地歡呼了一陣。

    ……等等！

    機智的大河看出了不對！

    這貨盯著蕭云看了兩秒，又側(cè)頭看了眼一屋子的族人。

    阿云要實際處理問題時，到場的人至多只會有現(xiàn)在的十分之一……嘴巴越多事情越難快速落實，這個規(guī)律大河早就看穿了！

    他現(xiàn)在把部落里手頭管著事兒的人都叫來，說明阿云根本沒打算辦成事、或者說阿云并不打算讓大伙兒來商量怎么讓大家接受傳承洗禮，而是準備玩某種花樣——難道這個傳承有問題？

    大河腦子里剛轉(zhuǎn)過這么個念頭，便聽見蕭云開始跟大伙兒細說傳承的事兒……

    祝福樹這個含有一絲“祝福類規(guī)則之力”的東西并不具備憑空造物的能耐，如果雪狼族的傳承已經(jīng)毀去，那么祝福樹在一群雪狼人的包圍下再種個幾十年也不可能把雪狼族的傳承“長”出來——森林精靈幼體們種出的祝福果，說到底也是祝福類白魔法的精華凝聚，且上限不會超過教廷天空騎士親自施展的圣光祝福。

    也就是說，得虧當年獸皇這個老陰比把雪狼族的傳承掐到手中以備不時之需，被雪狼人環(huán)繞的祝福樹才有本事把這玩意兒復(fù)制過來……

    要讓蕭云說這個傳承好不好，那肯定是好的，里面確實有不少實用的東西，比如雪狼族的祖先們戰(zhàn)無不勝的戰(zhàn)陣、以及相對于普利莫這個人族的行者傳授的更適合雪狼族戰(zhàn)士的戰(zhàn)斗技藝。

    但是這個東西肯定是不能直接讓族人用的，原因也很簡單——糟粕太多！

    要是雪狼族的傳承沒斷，那么蕭云穿越到毫無戰(zhàn)斗天賦的“阿云”身上，他基本不可能短短不到十年的時間里把全族上下調(diào)整成他需要的格局——腦子單純、認死理的雪狼人，要是接受過傳承中那套“傳統(tǒng)”洗禮，至少七成族人是絕對調(diào)教不過來的！

    別說雪狼人了，現(xiàn)代中國人都文明幾十年了，“上下尊卑”這個臭毛病還在跟部分活在新千年的中國人抵死纏綿呢！

    “我們的傳承中記載，我們雪狼族的祖先生活在約克山脈東側(cè)，擁有廣袤富饒的領(lǐng)土，繁榮昌盛的城市，遠東帝國的最高長老院中，我們的祖先擁有十二個席位……”

    蕭云一上來，先把雪狼族祖先的光輝歷史吹一通——也不算吹，祖先留下來的傳承里面就是這么記載著的，鼎盛時期的雪狼族人口比獅族多好幾倍，拳頭又硬又不像獅族那么咸魚，在獸人帝國的權(quán)柄自然低不了。

    吹得大伙兒一臉激動面色通紅后，蕭云話鋒一轉(zhuǎn)、講起了當時雪狼族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

    社會結(jié)構(gòu)課大伙兒都上了多少年了，在場的人誰沒為考卷上牛頭人社會、精靈社會、人類社會、虎族社會等科目題流過淚？聽蕭云講起自家祖先的風俗習慣，連走神的大河都趕緊凝神細聽。

    然后吧……最蠢萌的牛角（好歹是食堂領(lǐng)導(dǎo)），都漸漸露出了驚駭表情……

    現(xiàn)在的雪狼族生活習慣，是在兩百多年的苦難生活中不得不盡可能與所有人報團取暖慢慢養(yǎng)出來的。

    但鼎盛時期的雪狼族，又強大又牛批，自然無需向生存屈服。

    連地精都收容？所有族人無論老弱病殘全都竭盡全力養(yǎng)活？不存在的。

    武力為尊的雪狼族社會，弱者沒有存在價值。

    年老的雪狼族戰(zhàn)士從部隊中驅(qū)除從事低賤職業(yè)，傷殘的雪狼人集中趕到鄉(xiāng)野中自求生路。

    集中養(yǎng)育的小狼崽，同批次每年進行比試，不具備戰(zhàn)斗天賦、或是病弱怯懦、戰(zhàn)斗意志較差的，讓父母領(lǐng)回去自個兒養(yǎng)。

    簡而言之一句話，不夠能打、當不了戰(zhàn)士的雪狼人，全都是部族中的二等公民，地位比普利莫等人去往獅城時，見過的那些住在棚戶區(qū)中的單身獅還差點……

    雪花、大水、（阿月的弟弟）阿水、大河等等所有的非戰(zhàn)士管理們，驚恐地望向羽、小花等戰(zhàn)士。

    羽整個人都傻掉了，小花的下巴差點掉地上。

    “干什么這么看我們，我們又不是以前的戰(zhàn)士！”小花使勁兒擺手，滿頭大汗，“我們跟你們是一樣的啊，我們也沒有接受過傳承啊！”

    阿雁這個逗比更是嚇得高聲喊：“我不要這個傳承了，我不當那種戰(zhàn)士！”

    羽憋了半天，終于憋出一句話：“我們的祖先，怎么能這樣呢？！”

    這大約是所有第五代、第六代草原雪狼人的心聲，連第四代的火炎族長都一臉懵逼……

    也不怪這次反應(yīng)慢的火炎族長能跟上節(jié)奏，換成是鼎盛時期的雪狼族，他這種從戰(zhàn)士退下來的老人可沒資格當什么族長，那都是要趕出去養(yǎng)豬的——那個時候的養(yǎng)豬人可沒有部落里的金貓兄弟那樣受尊敬！

    沒聽阿云說嘛，除戰(zhàn)士外都是賤業(yè)！

    蕭云就很滿意大伙兒的反應(yīng)，真不枉他辛辛苦苦教了這么些年~

    “我們祖先的生活習慣、社會風俗和今天的我們不同，這是很正常的?！笔捲泼菜乒卣溃耙粋€階段的社會有一個階段的通行規(guī)則，這是時代和社會主流人群的需要決定的?！?/br>
    “我們的祖先想要立足于多族林立的遠東，只能全力追求武力，不夠強的種族，在遠東那個地方的日子可不好過。蛇族為什么會那么輕易地被趕出蛇島老家，這正是因為蛇族沒有強大到能保住家鄉(xiāng)的程度。我們的祖先要避免蛇族這種境況，自然只能極端地追求戰(zhàn)斗力?！?/br>
    大伙兒勉為其難地接受了蕭云這種解釋，只是對傳承的抗拒也很明顯。

    羽有些低落，向往了很久的先祖?zhèn)鞒芯尤皇沁@樣的東西讓他十分難受。在草根部落長大的他這五十年來已經(jīng)習慣了草原上的風氣，若讓他拋棄自己適應(yīng)的一切、去接受新的規(guī)則，他是絕對不會愿意的。

    “阿云，這個傳承我們不要了?！庇饛姶蚓竦?，“沒有傳承，我們也可以保護部落?！?/br>
    “對，我們不要了。”小花趕緊附和，雪花大河他們的眼神兒盯得她頭皮發(fā)麻，坐立不安。

    蕭云做出沉思狀，沒有出聲表態(tài)，而是用詢問的眼神兒看向其他戰(zhàn)士隊官們。

    阿雁等人拼命點頭：“不要了，（在外修運河的）阿天他們肯定也是這個想法?！?/br>
    蕭云做出沉吟狀，在大伙兒緊張的注視中……他緩緩地搖搖頭。

    蕭云沉聲道：“我可以理解大家的情緒，但我們必須中肯客觀地面對先祖的傳承。我們的祖先們面對的外部環(huán)境和我們不同，祖先們的習慣傳統(tǒng)在他們生活的時代是有一定正確性、也是有必要性的，只是不適用于草原上?！?/br>
    頓了頓，蕭云繼續(xù)道：“社會規(guī)則的出現(xiàn)是為了讓組成社會的大部分人獲得更好的生活環(huán)境，當舊有的規(guī)則不能適應(yīng)時代變化、成為社會進步的拖累時，后人自然要有勇于修改規(guī)則的勇氣，絕不能抱殘守缺，這點上大家都有共識，我也無需多說。但先祖累積的戰(zhàn)斗技藝、經(jīng)驗、戰(zhàn)陣，這些都是我們需要繼承下來并保存下去、傳給后人的?！?/br>
    不等戰(zhàn)士們出聲，蕭云又道：“我們不必全盤接受祖先們留下來的落后于時代的傳承，這樣一來，我們的戰(zhàn)士們就不能直接接受傳承洗禮，而是需要選出意志堅定、不會被傳承影響到的人來接受傳承、學習傳承中的技藝，再傳授給其他人。大伙兒覺得如何？”

    戰(zhàn)士們眼睛一亮，紛紛點頭……

    蕭云嚴肅臉看向羽：“毛毛，你覺得誰來合適？”

    羽想了想，謹慎地：“這個傳承……會把人改變嗎？”

    “會，所以需要意志堅定的人來接受洗禮。”蕭云肯定地點頭。

    書籍、電影、新聞等外部信息接收渠道都能改變?nèi)说乃枷胗^念人生態(tài)度，一股腦地將大量信息塞進腦子里的精神印記傳導(dǎo)方式自然也會，且后者比前者的“洗腦”效率更高——巴爾克不受影響是因為他是龍族，至于蕭云嘛，丫本來也不是雪狼人……

    羽又認真地想了想，毅然道：“就我來吧。如果我被傳承改變，小花可以接替我的位置。我再怎么被傳承改變，還是可以將先祖?zhèn)兊膽?zhàn)斗技藝傳授給大家的?！?/br>
    蕭云露出笑容……搞定！

    傳承對雪狼族很重要，但以雪狼人簡單粗暴的思維模式，讓所有族人接受洗禮是蕭云絕逼不能接受的——這幫傻乎乎的家伙他調(diào)教得多辛苦呢，要是洗禮洗出幾個死腦筋，他豈不是血都要吐出來？

    但他也不能說就捏著傳承不放，也不能自己隨便找?guī)讉€信得過的人接觸傳承，畢竟傳承對戰(zhàn)斗力的提升是顯而易見的；雪狼人再蠢萌，太平日子過久了、有閑心想東想西了，沒準兒對傳承的不適當處理就會成為內(nèi)部起火的導(dǎo)火索……這種危險苗頭必須不能出現(xiàn)！

    那么最好的、讓這個傳承發(fā)揮功用又不會影響到雪狼族整體風氣的辦法，自然是敞開來讓大伙兒了解這玩意兒的負面影響了……

    制造出合適的時機、讓羽這個蕭云最有信心的大戰(zhàn)士來成為除他之外唯二接觸原版?zhèn)鞒械难├侨?，又能讓傳承發(fā)揮作用，又能避免不必要的事端，就很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