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第二件大事,軍隊管理正規(guī)化,戰(zhàn)士、義務(wù)兵實行的是津貼制,軍官開始實行薪金制,軍隊供給制度終結(jié)。 工資標準除了級薪外,還實行了軍齡補助金。劉恪非是正師級,級薪230元,他的軍齡在十五年和二十年之間,軍齡補貼級薪的20%,他的工資收入達到了276元。 張依一是專業(yè)技術(shù)軍官,級別正連級,級薪90元,她五年軍齡,軍齡補貼只有9元。算下來,她的工資收入每月99元。在整個駐地,除了高大偉李干事夫妻倆,就數(shù)她和劉恪非收入高了。 還有一個來月就到她的預(yù)產(chǎn)期,醫(yī)院照顧她,她現(xiàn)在不用值夜班,平時都在門診看診,偶爾做一臺小手術(shù)。 江爸爸給她陪嫁的縫紉機派上了用場,閑暇之余,她給孩子做了很多小衣服。孩子的棉衣和小包被,春花早早的就預(yù)備好了,準備迎接小生命的到來。 生小樹時條件差,不是缺這就是少那?,F(xiàn)在條件好了,她得及早準備好。 部隊因為戰(zhàn)爭減員,加上擴編,年底征兵工作非常忙碌,劉恪非已經(jīng)連續(xù)一個多星期沒有按時回家了。 這天,劉恪非竟破天荒的按時回了家。到家時,張依一帶著小樹和春花秀秀,幾個人正坐在飯廳里吃飯。 “今天可真稀奇,居然按時下班了!”張依一打趣道。 “忙得差不多了,接兵的干部明天就出發(fā)。”劉恪非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正要去衛(wèi)生間洗手,卻見小樹抬起小手,眼睛兇巴巴的瞪著劉恪非,照著他的身上拍了下去,“滾,打洗你!” 劉恪非和張依一面面相覷,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春花去廚房拿了干凈的碗筷過來,見狀忙道:“我正要給你們說呢,今天我?guī)涑鋈ネ?,他和雙寶那幾個大點的孩子在一起,學(xué)了罵人。” “小樹,告訴mama,你為什么打爸爸?滾是罵人的,罵人的寶寶是壞寶寶。”張依一將兒子拉到自己身邊,和顏悅色的問。 劉恪非洗了手過來,坐到張依一旁邊,溫和地看著小樹,絲毫沒有要質(zhì)問的意思。 小樹被爸爸看得低下了小腦袋,撲進了mama的懷里,像是做了錯事,羞得不敢抬頭。 “翠姨,我吃好了,去做題了?!毙阈阋驗閯》窃?,悶著頭很快就吃好了飯。 “不要學(xué)太晚了,早點睡覺!”張依一讓秀秀去了,免得小姑娘不自在。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光秀秀,趙家蔡家的幾個孩子,個個都怕劉恪非。對此,她還開玩笑說劉恪非身上有煞氣。 “雙寶都六歲多了,過了年就該上學(xué)了,又是打架又是罵人,這樣下去會不會學(xué)壞?”春花擔憂的說。 “雙寶媽就不能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嗎?同樣是烈屬,賈指導(dǎo)員的愛人就自強不息,一邊在醫(yī)院上班,一邊照顧一對龍鳳胎孩子,這樣的人讓人敬重,誰都想幫她?!睆堃酪豢煲獰o語了,雙寶媽離開男人就活不下去嗎? 就算要追求幸福,也不能不管孩子?。?/br> 劉恪非輕蹙了下眉頭,道:“我明天和師部的同志們研究一下,看看怎么安排雙寶這孩子,翟連長犧牲了,我們不能讓烈士的孩子走上歧途。” 吃完飯,春花收拾碗筷,劉恪非和張依一帶著小樹坐在沙發(fā)上聊天,在張依一的引導(dǎo)下,小樹已經(jīng)意識到罵人打人不好。兩人也就沒繼續(xù)追究,畢竟小樹才一周九個月,喜歡模仿,根本不懂那是在罵人。 “依一,告訴你個好消息,余伯父已經(jīng)找到了蔣斌的上線。之所以這么多年才找到,是因為他去了英國后,很快又去了瑞士,今年年底才又回英國。” “太好了,他的父母和孩子,終于可以享受烈士家屬的待遇了,蔣斌的身份也能大白于天下了。”張依一興奮的說。 蔣斌四七年年底犧牲,劉恪非一直以組織的名義給他的父母和孩子撫恤金。解放后劉恪非的津貼一個月四十六塊錢,他每個月給蔣斌的父母送去四十塊錢,自己過得很清貧。 直到他的父母聯(lián)系到了他,他的日子才過得寬裕起來,不用連支鋼筆都舍不得買了。張依一在心里是崇拜劉恪非的,一個富家少爺,卻知百姓疾苦。清冷的外表下,深藏著一顆赤子之心。 從四七年年底到現(xiàn)在,整整七年,他每個月都要給蔣斌的父母送錢。在抗美援朝期間,他拜托了余毅,每個月給蔣斌的父母郵寄四十塊錢。 “恪非,你的下線是王云,那你的上線呢?現(xiàn)在干什么?”張依一狀似無意的問。 “我的上線現(xiàn)在是魯省的組織部長,喬部長。”劉恪非一眼就看出了妻子刻意隱藏的情緒,卻不動聲色的回答。 張依一往劉恪非的身上靠了靠,擺出一個自認為很隨意的笑臉,“這幾天不忙,咱們一家三口去泉城玩好不好,順便看看你的老上級?!?/br> 劉恪非壓住想要上揚的嘴角,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不好,你還有一個來月就到預(yù)產(chǎn)期了,我可不放心,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家里吧!” 傻女人有話說,卻還要遮著掩著,他倒要看看,她能憋多久。 果然,就見自己的妻子眉頭一蹙,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我不去也可以,你讓他給你寫個證明,證明你是他的下線,是潛伏的地下黨,不是真正的國民黨軍統(tǒng)特務(wù)?!?/br> “為什么要這么做?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正因為我是潛伏的地下黨,解放后我才能擔任高炮獨立團的政委,現(xiàn)在又升任師政委?!眲》遣唤獾貑枴?/br> “你是不是因為蔣斌的事情,擔心我也會遇到他這種情況?”劉恪非揉了揉她的頭,好笑地說:“傻女人,我跟蔣斌不一樣,我的上下線很清楚?!?/br> “你聽我的沒錯,就找喬部長,讓他給你寫份證明,說你是他的下線,你們是潛伏的地下黨,再蓋上他的私章?!睆堃酪灰娙诉@么固執(zhí),根本說不通,一下就急了。 她管不了這么多了,就算劉恪非懷疑她的動機,也不會懷疑她的身份。就算是懷疑她的身份,也不會怎么著她,他們孩子都快生倆了,他還能大義滅親嗎?何況,她也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依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劉恪非臉色微變。她把朝鮮戰(zhàn)場上記者采訪他的報紙,當寶貝一樣保存起來,如今又讓他寫證明,證明自己是潛伏的地下黨,兩件事絕不是偶然。 她以前讓岳父及早地處理店鋪,支持公私合營。事實證明,她做對了,今年真的公私合營了。工廠幾年沒往里投錢,盈利都存了起來,公私合營后,岳父直接將工廠捐了出去。 “你只要記住,我愛你,為了你好就行了!”張依一抱住了他,頭埋在他的脖頸,小聲說:“你聽我的,為了咱們一家,咱們必須防患于未然。以后說不定會有什么運動,我怕你被迫害。” “好,我聽你的,抽個時間去一趟泉城?!眲》前矒岬嘏闹募绨?,柔聲的說。 既然她不愿意說,那他就不問,就像她說的,她愛他,為了他好,就足夠了。 張依一沒想到劉恪非這么快就同意了,她還以為劉恪非會認為她荒唐呢,她都想好了要費一番周折了。 他同意了最好,這些材料能證明他不是國民黨特務(wù),就不會遭受滅頂之災(zāi)。至于他的海外關(guān)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夫妻二人推心置腹的聊了好大一會兒,見時候不早了,劉恪非接水給兒子洗臉洗腳,將兒子抱到小床上睡下,又打了一盆洗腳水,給張依一泡腳。 劉恪非坐在小板凳上,一邊給她洗腳,一邊幫她按摩小腿。 張依一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他細致地為她按摩。他低垂著眼瞼,長而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神色專注而溫柔。 “小非非,你還挺會照顧人的!”張依一一個沒忍住,伸出腳丫子朝他好看的臉上肆意摧殘著,腳上的水沾了他一臉。 “小依一,你又調(diào)皮了!”劉恪非將臉扭到一邊,照著她腫成豬蹄一樣的肥白腳丫,輕輕拍了一下。 “調(diào)戲又帥又酷的劉政委,是我最大的樂趣!”張依一嬉笑著,還要伸腳去揉搓他的臉,被他一把握住了。 “別sao擾我,不然讓你好看!”劉恪非低聲恐嚇道。這女人太壞了,明明知道他現(xiàn)在什么也不能做,還要撩撥他。 張依一嘁了一聲:“你不是號稱柳下惠嗎,那些交際花、名媛,哪個不是風情萬種,我這都是小兒科了?!?/br> “這不一樣,她們再美,跟我也沒關(guān)系。男人在自己的愛人面前,可不想做柳下惠?!眲》悄弥碜屑毜貫樗聊_,給她穿上了干凈的棉襪,“別胡鬧了,早點睡,我明天去趟相城,把蔣斌的事情辦了,你生孩子之前,我會去泉城把那件事落實了?!?/br> 第114章 劉恪非將自己的上線喬部長寫的證明交給了張依一,看她像個寶貝一樣將東西收起來,和那張黨報一起放在抽屜里鎖好,又將鑰匙放進了五斗櫥的最下層。 張依一暫時了了一樁心事,心情極好。還有半個月就到預(yù)產(chǎn)期,她每天上午去門診坐個診,其余時間休息,就等著老二呱呱落地了。 這天晚飯后,張依一和春花,叫上余小容葛銀玲,帶著一群孩子去禮堂看演出。趙長才和蔡新遠升了副營長,余小容和葛銀玲在服務(wù)社上班,要上班又要照顧家,平時很忙,只有晚上有空。 幾個小點的孩子,跟著毛娃和明明兩個大孩子跑在前面,四個女人跟在后面有說有笑。四個人三個孕婦,余小容懷孕五個月,葛銀玲三個多月。 “我和劉恪非說好了,不管是男是女,生完老二我就不生了?!睆堃酪辉路荽罅?,才走了一會就覺得累。 “我生完老三就上環(huán),要不是老趙家就長才一個兒子,我也不懷老三了?!?/br> “等我生完這胎也上環(huán),我們已經(jīng)有了明明和晨晨,不管男女,再生一個就行了。” 余小容和葛銀玲跟著附和,女人懷孩子生孩子可是個苦差事,尤其是生孩子,就跟玩命似的。 “我給你們兩家一人做了兩套貼身穿的棉布褲褂,先備著,明天讓春花姐拿給你們?!睆堃酪豢戳丝磧蓚€女人的肚子,余小容已經(jīng)顯懷了,葛銀玲還沒顯懷。 “我真羨慕翠翠,會裁衣裳做衣裳,還能當醫(yī)生,沒有她不會的?!庇嘈∪萦芍缘乜滟潖堃酪?。 “怎么可能沒有我不會的,最起碼炒菜就一般?,F(xiàn)在,劉恪非炒菜都比我強。” “玲子姐炒菜最好吃了,春花姐炒菜也不差,你比我還強點,最差的就是我了,長才說我是燉豬食。”余小容自嘲道。 幾個女人邊走邊聊,驀然間,見四處的人群都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像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演出不是在禮堂嗎,這些人咋都朝禮堂后面的樹林子跑?”春花不解地問。 “不會是發(fā)生啥大事了吧?”葛銀玲跟著問。 張依一見幾個孩子也跟著人群跑,忙說道:“這幾個孩子跟著湊熱鬧,咱們也過去吧!” 幾個女人追著孩子,到了禮堂后面的樹林,樹林外面圍了很多人,里面?zhèn)鱽砼说目蘼?,以及斥責聲?/br> “叫幾個戰(zhàn)士過來,將這個畜生抓起來!”升任團參謀長的任教導(dǎo)員,憤怒的喝道:“你真是膽大包天,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烈屬,你居然敢調(diào)戲烈屬!” “必須問清楚,這人怎么進到大院來的?!币ψo士附和著自家丈夫。 張依一從毛娃手里接過來小樹,牽著兒子的手,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今晚月亮很好,加上禮堂里映射出來的光,里面的情況看的清清楚楚。只見一個年近四十的男人正跪在地上,朝著任參謀長和姚護士夫妻倆不停地作揖。雙寶媽周海云頭發(fā)凌亂,在一旁不停地哭泣。 “這個同志,我不知道她是烈屬,我要是知道她是烈屬,你就是給我八個膽子,我也不敢啊!”男人帶著哭音說。 “你起來,現(xiàn)在不行下跪這一套。”任參謀長嚴厲地說道。 “照你的意思,要是一般婦女你就敢調(diào)戲了是嗎?”王忠良和妻子梁大姐也擠進了人群,怒斥那個男人。 王忠良因為手臂截肢,不再擔任一線干部,升任師政治部副主任,梁大姐被安排在師里的服務(wù)社上班。 這時,有兩個持槍的戰(zhàn)士過來了,一邊一個架起了那個男人,“走吧!” 男人見狀大駭,朝著任參謀長和王忠良大喊,“解放群同志,這不怪我啊,是一個穿著軍裝的大肚子女人告訴我,說周海云約我見面,不然,我哪敢?。 ?/br> “穿軍裝的大肚子女人?”王忠良狐疑地問。 男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對著王忠良急切地辯解:“對,個子不太高,她說她姓張,是軍醫(yī)。” 張依一凌亂了,軍醫(yī)?姓張?大肚子?他媽的,這條件,不是明擺著說她嗎? “我怎么得罪你了,你這么害我?”正哭泣著的雙寶媽,突然間就撲向了張依一。 “你干什么?”春花一個眼疾手快,擋在了張依一的前面,怒瞪著雙寶媽:“翠翠下了班就回家,去哪我都知道,她可沒功夫害你。再說,以她的人品,絕不會害人?!?/br> “誰害你了?你有什么值得我害的?”張依一怒極反笑,指著雙寶媽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白癡啊?我是有多蠢,干壞事還自報家門?軍醫(yī),姓張,我不如干脆告訴他我叫張依一算了。” 張依一又指著那個男人說:“何況,我都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更不知道你和她之間有什么牽扯,我怎么害你啊?” “你別敗壞我的名聲,我和他之間什么牽扯也沒有,是他肖想我!”雙寶媽厲聲道。 張依一心中冷笑,這女人還有什么名聲可言,整個大院的男人沒有不躲她的。一開始,大家看在她孤兒寡母的份上,能幫的就幫著些。誰知道這個女人,見了男人就淚水連連,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鬧得人家夫妻不和。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下,被人有機可乘了吧! “你看清楚那個大肚子的臉了嗎?”張依一轉(zhuǎn)過身,對著這個男人問。 “沒有,她裹著圍巾,個子和你差不多高。對,肚子也和你差不多大?!蹦腥搜劬σ涣粒舷麓蛄恐鴱堃酪弧?/br> “依一,怎么回事?”劉恪非和高大偉撥開人群,一起走了過來。 張依一戲謔道:“這個人說,有個姓張的大肚子軍醫(yī),也就是你老婆我,告訴他雙寶媽約他見面?!?/br> 王忠良和任參謀長和兩人打招呼,“劉政委,高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