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他說著話便閉著眼睛追過來輕輕咬在她柔軟的耳垂上,半吞半含地咕噥,“自打昨兒晚上夢見你那會兒之后就再也沒睡好,算算日子這才剛開始我已覺難熬得狠了,你說后頭一大程子可怎么好?” 什么怎么好? 合懿乍一聽還覺得莫名其妙不知從何說起,他也沒等她給出個子丑寅卯,復(fù)又低低地問:“小癡......我好想你,你想我么?” 他的愛稱從來意有所指,那么個綿軟的嗓音聽得合懿心肝兒直顫得慌,她一下子紅了臉,小巧地下頜支在他肩膀上,話說得支支吾吾,“你別……醫(yī)師不是說了,不能……不能……那什么嗎?” 他點頭嗯了聲只說知道,溫熱地唇卻游移到她細白的頸間,鼻尖的馨香熏得人繚亂,他忽地莞爾,妍麗的笑意沾染上云錦屏上晦暗的朦朧晨光,“小癡,何以解憂啊......你可愿意做一回我的藥引子么?” 抬起小臂,修長的手指沿著單薄的肩頭緩緩劃過,停在她手背上,柔弱無骨的一雙手,抓起來堪堪足夠握在手掌心拿捏,十指纖纖不曾沾過半分陽春水的矜貴。 待兩個人真正起身時已過辰時二刻,收拾妥帖了便準備往瓊樓去,合懿從房門跨出來,抬眼見封鞅負手立在廊下靜候,墨藍的絲綢長衫,白玉帶橫腰襯出挺括修長的背影,不消舉動分毫便凝結(jié)了世間所有的清傲。 可她還沒等人轉(zhuǎn)過身來,腦子里電光火石間想到的全是太傅大人不久前蹙著眉喘氣兒時的嫣紅嬌靨面,那么個“妖精”似得模樣,合懿打心底里理解了阿玦做一個好皇帝的難處,若換作她,有這么個美人兒在身邊,別說寵冠后宮了,壓根兒是整個江山都抵不過他一笑嘛! 朝霞從廊檐瑞獸的足下投過來,合懿在霞光中瞇起眼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一番,幾步跳過去拉他的手,催著,“咱們得趕緊了,別落到最后,到時候席上肯定要罰酒的?!?/br> 這時候其實真的不算晚,合懿行至關(guān)山月門前便與從另一側(cè)拐出來的兮柔琰錚碰了個正著,景盛閣與云中閣同在一處,為何會從那邊出來,如果不是他們夫妻二人頗有興致地在園中閑游了一圈,那想必就是有意為之了。 合懿有時候腦子又算得靈光,這種境況又何必再一味揪著過去的情誼放不下,就如兮柔昨日所言,把一切撥回到遠點,可能所有人還都會好受些。 雙方見了禮沒有多余的寒暄,一前一后進了院子,門口婢女見著來人一應(yīng)頷首福了福身,動靜估摸著驚動了屋里的人,合懿一只腳還未及踏進門檻中,眼前忽然跳出個火紅的身影攔住了她的去路,“靈犀,你還記得我么!” 合懿真是被嚇了一跳,抬手下意識在心口拍了兩下,定下心神朝來人瞧了瞧,話出口半分驚喜半分遲疑,“知遙?” 門口的攔路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稚嫩的一張臉上卻英氣十足,頭上不墜半根金簪釵環(huán),長發(fā)高高攏在頭頂扎成桀驁的馬尾,張揚的眉眼熱烈的紅衣,正是鎮(zhèn)安候的三女兒陸知遙。 鎮(zhèn)安候常年征鎮(zhèn)守南境邊關(guān),合懿上回見她還是及笄宴那時候的事了。 “難得你還記得我!”知遙沖她爽朗一笑,依次向在場的琰錚、兮柔、封鞅見過禮后,便來攜她的胳膊往里走,姿態(tài)親昵絲毫不見生分,“你近兩年怎么再沒有給我寫信,我還以為你都忘記我了呢。” 她口中的近兩年不正是合懿滿心滿意撲在封鞅身上的時候么,哪還有心情給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寫信,后來日子一長,她沒有再來信,合懿也就把這事給忘了。 合懿抿嘴笑了笑,找補得有幾分尷尬,“哪能忘記你呢,那時候碰上的煩心事多,不愿意字里行間把壞心情傳達給你,影響了你的心情,我該多慚愧!” 她說完忙又起了別的話頭問知遙,“什么時候到的,昨天為何沒見你?” 知遙也不追究,回說,“我和大哥哥本來算好了日子前天就該到的,只是路上遇到點事兒耽誤了,緊趕慢趕,昨晚上半夜里才進了這行宮,因時辰太晚就沒打攪你們的清夢。” “知遠哥哥也來了?”合懿說著話的檔口,婢女已挑開竹簾,殿里太上皇太后和皇帝皇后都已端坐下了,南面的楠木交椅上是個金玉神秀的公子,見著一行人進來,站起身雙手交握在身前,朝這邊彎了彎腰。 琰錚從前與他還是軍中同袍,甫一相見自然倍感親切,兩步走過去哥倆似得互相拍了拍肩膀,親熱地寒暄了幾句這才一同落座。 一屋子人皆到齊了,太上皇和太后懷里抱著孫子,眼里瞧著向來疼愛的心肝兒rou似得幾個小輩齊聚一堂,顯然心情十分愉悅,尤其知遙是個小話癆,這些年跟著上頭兩個哥哥走南闖北的奇聞異事,從她嘴里說出來格外能引人視聽,逗得眾人捧腹大笑或提心吊膽,她自己卻還能一本正經(jīng)得繃住臉,實在堪稱說書奇才! 簡單用過了早膳后,因距離下半晌的壽宴尚且還早,太后瞧著知遙坐不住的性子,便領(lǐng)著眾人直往行宮最西邊兒的校場去,說是要和孩子們擊鞠玩兒。 知遙一聽險些激動得跳起來,撲上去拉住太后的胳膊,一邊晃著一邊央,“舒姨,我要和您一隊,咱們強強聯(lián)手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小丫頭口氣倒是不小,姑且算你有志氣,待會兒輸了可別哭鼻子!”皇帝這會子小心眼起來,含笑起身往殿里掃了一眼,話說得滿,“我們四個大男人也不欺負你們兩個婦孺,這樣吧,世卿和知遠歸我,把琰錚留給你們,這樣好歹還有半點懸念,否則沒有開始就能一眼望見輸贏豈不是很沒意思?!?/br> 既要活動開,幾人便都先去換了身騎裝,到了校場各自挑選戰(zhàn)馬,一切準備就緒,便催馬從兩側(cè)齊齊上陣。 艷陽當空,場上六人個個神采飛揚,只聽一聲鑼響,小小一顆彩球頓時成了雙方爭奪的對象,馬蹄疾飛間,一個個把手中月桿揮得人眼花繚亂,合懿坐在觀戰(zhàn)臺上瞇著眼目不轉(zhuǎn)睛地追著彩球滿場飛舞,看得起勁兒了又問太上皇,“依您看,這局誰的勝算更大?” 太上皇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悠閑道:“我瞧著那三個小子肯定不是你娘的對手?!?/br> 合懿眼睛盯著封鞅沒挪窩兒,砸了咂嘴不太認同,“我知道您看我娘什么都是天下第一,但是您瞅瞅這邊三個人,那架勢也太猛了,我娘再怎么厲害也雙拳難敵四......” 誰成想話還沒說完,那頭知遙人不可貌相,從琰錚處接到彩球后,在知遠與皇帝的雙重圍攻下,人在馬上一個靈巧的回旋率先突破皇帝的防線打進一球,霎時贏得滿場喝彩。 合懿眼睛都看呆了,隨即聽得太上皇在旁邊感嘆了句,“這丫頭真有你娘年輕時候的那股勁兒。” 比賽也講究三局兩勝,第二場一開始,皇帝想是被上一局的失利刺激了自尊心,這局格外孤勇,但幾次進攻皆被太后半路阻撓而不得,最后只得另辟蹊徑,與封鞅聯(lián)合聲東擊西,用一記長桿,彩球打過了半場的距離,勢如破竹地進了對方的門洞。 雙方又回到平局時更顯得第三局尤為重要,場上駿馬疾馳雙方爭得如火如荼之際,太后先甩掉知遠的攔截打破僵局,但還未等揮桿,封鞅半途殺出逼得太后不得不將球傳給旁邊的琰錚,知遠見機行事,即刻催馬上去拖住了琰錚,順勢傳球給皇帝,知遙遠水救不了近火,只能眼睜睜看著皇帝不負眾望,再次一桿進洞。 分出了勝負,場上場下皆是一片喝彩與歡笑聲,眾人覺得意猶未盡,便又玩兒了幾局。 眼瞧著日頭漸烈,這才收了心,頂著滿身的熱汗各自回去沐浴更衣后,臨到未時一刻,桐春姑姑前來通稟說是準備開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113 20:42:08~20191115 21:29: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胡蘿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京淮酒家卿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7章 驟變生 一場壽宴至酉時方歇, 太上皇和太后親自送幾個小輩到關(guān)山月門前, 眼角含笑, 瞧著他們一個個和睦美滿, 抬眼望到遠方只看得到夕陽無限好。 知遙想是沾了幾杯酒便有些飄飄然了, 臨分別時抱著太后的胳膊不撒手,一疊聲兒地叫舒姨,“您不知道我從小有多仰慕您, 這次來帝都給姨夫賀壽是我的孝心,但我的私心里是奔著您來的, 您可知道我這些年的萬里江心,比天高比海深......” “你快別rou麻了行不行!”知遠聽不下去了,滿臉不忍直視的神情截過話頭, 又朝太后拱手道:“舒姨見諒,這丫頭也就在您跟前才會拐彎抹角不好意思,話說白了就是她嫌父親教她的刀法舞起來不好看,死活不肯學,這次追著我到帝都就是奔著拜您為師來的!” 太后聽著好笑, 低頭看知遙一眼,“你來之前可跟你爹娘都商量過了, 離家出走的姑娘我可不收啊?!?/br> 知遙眸中一亮, 頭點得搗蒜似得,“都說好了,我爹說只要您愿意收就成,還教我好好學, 千萬別哭著灰溜溜的打道回府給他丟臉呢。” 太后其實也很樂意收這么個小徒弟,就像太上皇所說,知遙身上有她年輕時的那股子勁兒。 這要細論起來是玄學,太上皇和太后膝下一子一女,可皇帝自小要學帝王策治國術(shù),不適合一股腦壓著筋骨讓練身手。 再看合懿呢,更別提了,性子也不知道隨了爹娘之中的誰,從小到大越長越嬌柔,別說舞刀弄槍了,小時候就是讓她拿跟繡花針玩玩,一個不留神兒扎著手了都得哭好大一場。 所以那時候逮著一個天資聰穎還上進的琰錚,太后心中自然甚是欣慰,接到身邊細心教導(dǎo),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但人總有那么些執(zhí)念,就如同她年輕時深受嵐熹侯的器重一樣,她也希望自己能培養(yǎng)出一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姑娘,在這等男人為天的世道中,為天底下的女人撐撐脊梁。 知遙年齡小又向來古靈精怪,大家伙兒都偏疼她的很,談笑間免不了調(diào)侃幾句,樂夠了,酒勁兒上來后人容易乏累,便各自往下塌處回去了。 先頭席面上行酒令,皇帝像故意整封鞅合懿夫妻倆似得,明知道合懿不會酒令,偏提議讓一桌人都參加,以至于她輸了的那份子全帶累封鞅推杯換盞地飲了,踏出院子時他兩頰像染了天邊的晚霞,淡淡得一層彤云,從肌理中透出來一抹胭脂色,放在他臉上一點兒也不算失態(tài),倒成就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好在他酒量不算差,大盞的佳釀喝下去,這會子連身上都聞著有些酒氣了,腳下步子也還穩(wěn)健如常,只是走一路都話少得很。 回到景盛閣,合懿扶他在軟榻坐下,瞧他單手撐著額角擰著眉心回神兒的模樣,心里越發(fā)過意不去,原來到底還是喝傷著了。 她一面吩咐松青派人去熬醒酒湯來,一面在旁邊的桌子上先倒了杯茶水遞過去,“世卿,你還好吧?” 封鞅倦倦地嗯了聲,聽她語氣憂心的很,又補充句,“放心,我沒事,喝了酒不都是這樣么,你夫君又不是千杯不醉,休息會兒就好了?!?/br> “那我扶你去床上躺著!”合懿說著話,便放下茶水去攙他胳膊。 他其實就想坐著緩緩而已,真沒那么嚴重,她這么一氣兒殷勤起來倒讓他彎起的嘴角頗有些無奈,拉著她的手止住,“我這一身酒氣若在床上躺一會兒,只怕你今兒一晚上都要熏得睡不著了......別cao心,去歇著吧!” 合懿懷著滿腔熱忱鄭重說不行,“今兒你喝得大半的酒都該是我的份兒,看著你難受我心疼得很,哪能安心歇下……醒酒湯一時半會兒熬不好,我去教人備熱水進來好不好,你去泡一泡,教水汽把酒氣發(fā)散發(fā)散,一會兒就去床上躺著,你是我夫君,我愛你都來不及怎么會嫌棄你?!?/br> 她疼起人來是不知道拐彎兒的,情話張口就來,偏就說得好像再正常不過。封鞅聽得直想樂,心里其實也受用的很。 還記得從前兩個人吵架的時候,她說他只是舍不得她的喜歡不是舍不得她這個人,當時堅決的否認了,但現(xiàn)在想想前半句或許有些道理,被她愛著是件能讓他覺得十足幸福的事,所以嘗過了甜頭之后就再忘不掉了,更覺得世上找不到別人能代替。 無論何種方式的獨一無二,總之殊途同歸就是她如今已經(jīng)在他心里深深扎下根了,如果非要形容有多深,那大概就是若把她從心里挖出來,恐怕他不死也就只剩半條命了。 那廂松青傳話說熱水已備好,合懿執(zhí)拗地非要扶著他進去,說浴室水氣重,地也滑,“我擔心你萬一頭暈眼花,腳底下一個不留神不小心摔倒,碰花了臉毀了容那可怎么好?” 封鞅一聽較上勁了,“你就光看重我這張臉嗎,那我以后要是老了,你豈不是要應(yīng)了色衰愛弛這話?” 合懿撅著嘴找補說不是,“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我這是替婆母和公爺看顧你呢!” 她來給他解腰帶,動作已經(jīng)駕輕就熟了,然后是領(lǐng)上的盤扣,他有點高,合懿要踮著點腳才不那么費力,直到脫得只剩貼身的中衣了,他忍不住問,“你要一起么?” 合懿一邊搖頭一邊去解他上衣腰側(cè)的系帶,“橫豎你從前伺候過我那么多回,今兒換我伺候你一回,趕明兒我肚子起來了不方便行動的時候,且還有得你忙活呢?!?/br> 不一起?那就不能再留她在這里了,封鞅一霎覺得別扭的很,這頭正想著推她出去,那頭已經(jīng)把手伸到下裳的褲帶上了,他忙一把抓住,“我伺候你什么時候都是心甘情愿的,不用你投桃報李,出去歇著去,我自己來?!?/br> 合懿捏著褲帶一頭不撒手,美色當前梗著脖子耍賴,“我不管,你都占了我那么多便宜,也要讓我平衡一回吧!何況......” 她忸怩了下,突然湊到他面前撲棱著睫毛眨巴了幾下眼睛,抿嘴笑得裝模作樣,“今兒早上不是還讓我碰了嗎,這會兒怎么連看兩眼都不讓看了?” 封鞅臉上霎時間火辣辣燒起來,話說不出來只能仰天長嘆束手就擒,靠在浴池邊緣瞧著合懿往水里頭撒花瓣,那么個姿態(tài)簡直讓他覺得自己個兒這時候就像粘板上的魚rou,就等著她動手宰割了...... 皇帝為太上皇的壽辰休朝了三日,朝中事務(wù)如山,到了日子就得按時趕回去,第二天一大早車駕便在行宮前的廣場上等著了,一家子人一道用過早膳這才同太上皇和太后告別。 知遠先前受琰錚之邀往端王府小住幾日,也順帶好見見其他的軍中同袍,知遙則向太后請了恩準要去公主府游玩一趟,等徹底收了心鉚足了勁兒,再回來拜師學武。 車里坐了知遙,姑娘家之間有許多私房話要說,封鞅不便湊那個熱鬧去,瞧著天氣晴好,陽光和煦細風不燥,便自選了一匹馬獨行,適逢前面侍衛(wèi)通稟說是皇帝召見,便催馬上前去了。 身邊有知遙作陪,合懿也顧不上看風景了,從旁邊的三層檀木小立柜中拿出些吃食,就著搖搖晃晃的路途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車駕浩浩蕩蕩游下宜華山,不知又行了多久,只聽得外頭突然間一聲巨響,隨即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轟然塌下來。 合懿正狐疑地想去推窗戶查看,外間頓時一陣嘩然,松青的拍門聲混著周遭的號令聲一齊傳進馬車里,“護駕!有刺客,護駕!” 話音剛落,半開的車窗外一支冷箭破空而入,錚地一聲釘在木質(zhì)的車板上,緊隨而來的便是接二連三的慘叫聲和兵器碰撞的冰冷叮當聲。 合懿瞬間嚇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叫了聲世卿,可卻沒有人能答復(fù)她,眼角瞥見知遙鮮紅的衣角,兩個人電光火石間不約而同向?qū)Ψ缴斐鍪帧?/br> 馬車里不能再待了,雖說皇家車駕的馬都是嚴格挑選的,可這么兵荒馬亂的時候,再溫馴的動物也難保不會受驚發(fā)瘋,一旦控制不住,都不用刺客動手,馬都能把人給害死! 合懿推開車門第一眼便見駕車的侍衛(wèi)身上插著幾根冷箭歪倒在車轅上,一時間魂兒都險些飛走了,腿上一邊打顫一邊急急忙忙地找剛才還在馬車旁邊的松青,幸好剛喚了兩聲就在車底下得到了回復(fù)。 周遭已有幾十名侍衛(wèi)圍成一圈形成一道保護墻,外側(cè)卻不斷有黑衣的刺客湊上來,濃厚的血腥味兒熏得人頭昏腦漲。 合懿這會子已經(jīng)抖得像篩糠,牙關(guān)磕得直作響還不忘前后去找封鞅的身影,但一眼望過去,兩邊都已經(jīng)只剩烏壓壓的一片,潮水一般翻涌的黑衣看得人頭皮直發(fā)麻。 知遙是見識過刀槍的,這時候才顯出與其年齡不符地鎮(zhèn)定,一手拿著長刀,一手抓著合懿,“一會兒不管發(fā)生什么事,記得跟緊我!” 人太多了,該怎么過去! 封鞅這時候滿腦子都是這一句話,一雙舞文弄墨的手拿起刀來殺紅了眼,明明方才上前的時候不過一夾馬腹的功夫,這會子想回去卻簡直像道天塹,百十步路隔開了他與合懿,也或許隔出了生和死的距離,這須臾一點絕望的念頭簡直要把他逼到瘋狂的邊緣去。 第58章 安樂謠 外側(cè)的黑衣人越涌越多, 幾十個侍衛(wèi)眼瞧著越來越少, 圍成一圈的保護墻rou眼可見的在縮小, 連知遙的刀上都已經(jīng)見了血光, 尸體流出的鮮血在腳下混雜著灰塵粘連在合懿的繡花鞋上, 她竭盡全力捂著嘴卻捂不住身體里叫囂著翻騰不止的惡寒。 隨行的衛(wèi)隊在被突如其來的箭雨人潮短暫切割開后很快重整旗鼓,首當其沖便是要將斷掉的長龍重新接應(yīng)上,領(lǐng)頭的侍衛(wèi)畢竟身經(jīng)百戰(zhàn), 尋見契機便立即護送合懿與知遙奮力突圍。 合懿在倉惶中好歹找到一絲求生的本能,咬著牙彎腰從地上撿起把劍握在手里, 劍柄上不稱手的刻紋卻硌在手心讓她幾乎拿不穩(wěn)。 直待墊后的最后一個侍衛(wèi)倒下,知遙也不得不身先士卒了,但她不敢在這時候放開合懿, 只得抓著合懿的手一邊防守一邊退,冷不防背后竟有沖破侍衛(wèi)防護的漏網(wǎng)之魚迅疾接近,揮舞的長劍凌空閃出一絲刺眼的寒芒,直擊合懿而來。 “主子小心!”松青一顆心卡在嗓子眼聲嘶力竭對著合懿喊了聲,話音未落人已經(jīng)猶如使命一般就朝她撲了過來。 合懿轉(zhuǎn)過來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腦子完全一片空白, 那劍上殘存的血跡都能喚起她極大的疼痛感,仿佛自己已經(jīng)受傷瀕臨死亡, 只是自保的本能促使她舉起長劍對著前方, 眼睛瞪成銅鈴卻在那一剎那什么都看不見。 萬籟俱寂,嘈雜的四周突然成了靜默的戲臺,只有利刃刺破骨rou的聲音清晰的傳到她耳朵里,短暫的一聲稍縱即逝, 若沒有隨之而來噴薄在臉上的溫熱血液,她可能會以為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