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咔嚓。 滋啦。 另一邊,香香的花魁閨房里,裊繞的白煙飄蕩,夾帶著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有駝峰rou,野豬rou,光明蝦,蛤蜊,牛rou,小蚌rou,羊腿,還有一些香菇,嫩瓜,土豆片…… 李八卦挽著袖子,一邊猛塞烤好的食物,一邊急急往炭火架上放rou,尤其是駝峰rou,切成如紙張薄的薄片,加鹽加辣腌制過后,用荔枝果木烤出來酥脆鮮嫩,還有一股果香,卷在碧綠清脆的菜葉里,咬一口,齒頰留香。 從進翠玉軒,李八卦已經(jīng)吃了不下二十碟駝峰rou。 聽到梅娘的話,她抬起塞得鼓鼓的小臉,看著不遠處朦朧的倩影,口齒不清道:“好、好、好好吃!” “那就好?!泵纺镙p笑一聲,從浴池里起身,只披了一件絲質(zhì)的淡金長袍,松松系在身上,光腳緩步而出。 她雖然纖細,卻比尋常男子還高不少,一雙又細又直的大長腿掩在長袍里,白花花一片晃人眼,她也不嫌棄滿室燒烤味,悠閑坐到梳妝凳上,慢條斯理地梳妝描眉。 銅鏡里,那順滑的青絲和肌膚一樣,猶如珍品綢緞,梅娘隨意用發(fā)帶挽起,然后打開胭脂盒,指尖輕沾,均勻點在吹彈可破的面龐。 “小團子,你過來。”突地,她回頭,對著李八卦招招手,巧笑倩兮,美眸盼兮,只要是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會被勾得臉紅心跳。 但偏偏,李八卦不是人。 她不舍地往嘴里又塞了一個菜葉卷駝峰rou,這才“噠噠噠”跑過去,揚起油光發(fā)亮的臉,脆生生道:“漂亮的仙女jiejie,怎么啦?” “你說,仙女jiejie美嗎?”梅娘拿起唇紙,微微一抿,薄唇就染上初春杏花般的紅,她低頭,在李八卦額間印上一個紅紅的唇印。 “美!” 梅娘笑了,風(fēng)情萬種地挽起垂落的青絲:“是不是最美?” 李八卦咽下最后一口菜葉卷駝峰rou,歪著頭仔細想了想,梅糧確實比菱素,菱歌師姐好看那么一點點,但她還是覺得她家大師兄和那個大騙子步逍遙最好看。 不過加上駝峰rou,梅子,米糧。 姑且讓梅糧最美一個時辰吧! “嗯!”李八卦點頭,頓了頓,又道,“最美仙女jiejie,為什么你要叫糧食呀?外面那些人都想吃你呢。” “我叫糧食?”梅娘一怔,旋即嘴角微不可察抖了抖,沾著胭脂的指尖在梳妝臺面寫了一個“娘”字,笑得花枝亂顫,“傻孩子,平日多讀書,此娘可非彼糧?!?/br> 突然,一陣清新淡雅的蓮香四面八方襲來,和微微烤糊的rou香相互交纏,竟泛起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一剎那,空氣里浮動著不安,躁動。 “糟糕!”李八卦鼻翼微動,倏地大驚失色。 梅娘嚇了一跳,手指輕點她那軟乎乎的小臉蛋:“小團子,你瞎咋呼什么?” 李八卦急急折身回到炭火架旁,直接用手去拿那些快要糊透的烤rou往嘴里塞,直到吃完,她才痛心疾首打了個飽嗝:“我的rou都烤糊了!” 梅娘沒有驚訝她的食量,只若有所思地盯著她毫發(fā)未損的小胖手,漫不經(jīng)心道:“你不怕燙嗎?” “怕呀?!崩畎素該u頭搖得干干脆脆,一臉的誠懇,“可是我?guī)熓逭f,乖孩子不能浪費食物,所以怕燙也不能讓食物烤糊的。” “還真是個聽話的乖孩子?!泵纺镆膊焕^續(xù)追問,只似笑非笑地從首飾盒里拿出一支珍珠簪子,對著銅鏡,斜斜插在發(fā)間。 就在這時,那只映著她傾城之姿的鏡面,驀地多出一張,披頭散發(fā),慘白的,滴著水的臉。 一張,溺死男人的臉。 滴答,滴答,滴答。 那從發(fā)間滴落的水珠一滴一滴砸到雪白的羊毛地毯上,瞬間變成黑紅的血水,染得地面觸目驚心的紅。 “美人,我好冷。”須臾,男人烏黑青紫的嘴翕動,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梅娘的臉,沒有任何情緒,“抱抱我,好不好?” “不好?!泵纺锞芙^得干脆,眉眼輕挑,拋了個媚眼,“因為你太丑。不過……”她拖長音調(diào),軟軟的,嬌媚入骨,“你要是愿意當(dāng)我的花肥,我倒是樂意之至哦?!?/br> 聞言男人眼珠詭異地轉(zhuǎn)動一圈,冒著隱隱的煞氣,濕漉漉的頭發(fā)一甩,往外飄了出去。 “想跑?”梅娘掩嘴輕笑,薄唇吐出涼涼的字,“我的雪凝草可不同意?!?/br> 語落,她掌心金光大盛,身形一閃追了出去。 發(fā)生什么了? 剛剛那是……頭嗎? 李八卦握緊手里那片用來清腸胃的菜葉,不可置信地目送著飄遠的頭,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還有梅娘是妖怪嗎? 她正想著,地毯里冷不丁冒出一只只發(fā)青,慘白,濕漉漉的手,緊緊抓住她的小胖腿往下拽。 與此同時,男男女女的笑聲響起。 “小可愛,來陪我們玩吧,地底下很好玩哦。” “是呀是呀,可好玩啦?!?/br> “來吧,來吧,乖孩子?!?/br> “我們等著你?!?/br> …… 那些聲音都濕漉漉,還帶著濃郁的青苔氣息,聽起來黏糊糊的,特別惡心。李八卦總算回神,用力掙脫那些手,尖聲道:“啊啊啊,好可怕的鬼手!小纏子快出來!” 小纏子是她給金絲纏取的名。 雖然修得一點點靈識的金絲纏對此頗有微詞,但還是應(yīng)聲從手腕飛出,幻化為金光閃閃的九節(jié)鞭落到她手中。 “嗚嗚,走開!” 李八卦雖然手抖得哆嗦,但使出的八步鞭,每一鞭都精準(zhǔn)無比打在抓著她腿的手上,然而沒有用,被打得皮開rou綻的手只是瑟縮一下,仍然堅持不懈抓緊到手的獵物。 而那被黑血徹底浸透的羊毛地毯里,還在源源不斷伸出蒼白可怖的手。 不多會兒,滿屋都是又白,又青,滴答掉水的手,可怕極了。 “嗚嗚嗚?!彼箘叛鲋掳?,不去看那些駭人的手,委屈巴巴道,“你們都是怪物嗎,不怕疼嗎?” “疼啊,真的好疼,小寶貝,快住手,娘親好疼?!被卮鹚氖且坏罍厝崴扑呐?,溫暖又慈愛。 聞言李八卦眸底閃過一絲迷茫,停下手中的動作,絲毫不覺她被拽入地毯半只腿,晃著小腦袋道:“糧親……不對,此娘非彼糧,是娘親……可……我不知道娘親是什么?!?/br> 女聲還是柔柔的:“娘親就是你在世上最親的人呀?!?/br> 世上最親的人? 逐漸混沌的腦海飄過一張滿是白須的臉,可是像隔著霧氣一樣,朦朦朧朧看不清楚,李八卦小臉越來越茫然:“我最親的人……是娘親?” “沒錯,真是乖孩子?!迸暤偷托ζ饋?,“來,到娘親懷里來,娘親的懷抱又暖又香,你喜歡嗎?” “唔?!蓖蝗?,李八卦覺得鼻尖一陣窒息,這才發(fā)現(xiàn)她僅剩半個頭在地面,可她完全不掙扎,覺得娘親的懷抱真是香香暖暖,安心地合上雙眸,“喜歡……” 下一瞬,她被徹底拉入地毯。 女聲張狂笑出聲:“哈哈,如此胖的奶娃子,大補,大補啊!啊……”她笑聲猛地扭曲,旋即撕心裂肺咆哮道,“中計了!” 只見李八卦額間的唇印發(fā)出耀眼的紅光,直接破毯而出,穩(wěn)穩(wěn)落在不知何時回來的梅娘懷里。 她看著李八卦額間消失的唇印,毫不客氣地戳了戳她的臉蛋,笑道:“小團子,你真是弱得讓我心疼,不過是一點蠱惑幻術(shù)罷了?!?/br> 屋內(nèi)令人心驚的黑血一點一點褪去,羊毛地毯再次恢復(fù)雪白,尖厲的女聲似從遙遠天際飄來:“你早知我的目標(biāo)是她,所以之前故意上當(dāng)離開?” “不然呢?”梅娘沒好氣道,“一顆沒有營養(yǎng)的水鬼頭,可不配滋養(yǎng)我的雪凝草。倒是你……”她舌尖掃過貝齒,“看起來很有營養(yǎng)的樣子?!?/br> 許是沒受過這等藐視,女聲狠狠道:“你根本不是梅娘,你到底是誰?!” 哐當(dāng)。 “放開我小師妹!”下一瞬,屋頂被一腳踏破,總算追上來的明舟舉著冰糖葫蘆從天而降,霸氣無比。 只是看到梅娘后,他怔住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三、三……三師兄……” “哈哈,傻小子?!泵纺飳χ羧裟倦u的明舟眨了眨眼,隨即看向地毯最后一滴黑血,微微一笑,“鶴靈觀花無邪,請多指教?!?/br> 第50章 “哈哈,又是鶴靈觀的臭道士,三番四次攪我好事,我不會放過你們的!”聞言女聲猙獰笑出聲,那滴黑血就徹底消失。 明舟總算從見到花無邪的震驚里回神,見妖怪逃走想追,花無邪就漫不經(jīng)心擺手:“別追了,那不是她的真身?!?/br> 他聽話不動,但還是撓了撓頭:“可剛才那些手……” “那妖怪是水妖,喜歡吃細皮嫩rou的小孩進補,狡猾又多疑,我一路追她到玉淮縣,今日故意帶小團子招搖過市引她上鉤,沒想到她還是十分謹慎,只派一些蝦兵蟹將過來?!?/br> “那……”明舟嘴唇抖了抖,猶豫片刻,還是小小聲開口,“三師兄,你把衣服換回來吧……”雖然花無邪不是第一次穿女裝,但每一次都能給他造成很大的陰影! “行啊。”花無邪拋了個媚眼,嬌滴滴道,“小道長,在奴家換衣裳時,去城南老王頭買碗南瓜粥吧?” 明舟欲哭無淚,他家三師兄到底何時才能正常點:“……好?!?/br> …… 朦朧中,李八卦只能看見一個越來越遠的光暈,她仿佛跌入一個溫暖無比的無底洞,不停往下墜落。 突然,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有時近在耳畔,有時卻又遠在天邊,一聲又一聲,聽不真切。 她眼皮極其厚重,但還是艱難地掀開眼簾,映入視線的,是一張唇角微勾,清俊風(fēng)雅的臉。 花無邪懶懶地打著哈欠,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她的臉蛋,似是手感極好,一雙鳳眸微瞇,露出慵懶的笑意。 見她睜眼,唇角笑意更甚:“小團子,你醒了?!?/br> 小團子? 李八卦晃了晃有些重的小腦袋,從柔軟的床榻爬起來,啞著嗓子道:“大哥哥,你在叫我嗎?” “當(dāng)然。”已換回男裝的花無邪伸著懶腰起身,端起飄香的清茶呷了一口,對她眨眨眼,“還是你比較喜歡大團子這個稱呼?” 總覺得…… 因為才中蠱惑幻術(shù),李八卦腦子還是一團漿糊,慢吞吞地揉了揉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花無邪。 總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到底在哪兒見過呢? 她正要發(fā)問,明舟就用法術(shù)溫著一碗香氣四溢的南瓜粥走進來,見她醒來,頓時笑成朵向陽花,幾步跨到塌前:“小師妹你醒了,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十一師兄……”李八卦仍是一片茫然,“這兒是哪兒?” 聞言明舟差點咬到舌頭,薄薄的面皮染上層粉紅,他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可愛的小師妹,他們現(xiàn)在在玉淮縣最大的秦樓楚館。 磕磕巴巴一會兒,細若蚊聲道:“三師兄的房、暫住的地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