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眾人:“……”出息! 驚喜來得猝不及防,砸得龍葉語氣都小心翼翼起來:“說假話,你的泰山被挖空?!” 泰炳低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四目相對,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發(fā)誓,若有虛言,泰山……” “我信你?!毕乱豢?,龍葉伸手捂住泰炳的嘴,想笑,卻又故意板著臉,“其實,我也覺得我長得挺美,東海第一美?!?/br> “不?!碧┍掳鸵粔海钠齑骄驮诒娔款ヮブ孪噘N,溫柔的呢喃在唇齒間輾轉(zhuǎn),“你是三界第一美。” 一念成佛,一念入魔。 殿內(nèi)驀地刮起冷冽的狂風,夢瑤精心挽起的新娘發(fā)髻散開,一頭青絲隨風而動,然后從發(fā)尾一點點變白。 不過一剎,萬千青絲變得雪白,從此由仙墜魔。 她左眼劃下一行血淚,冷冷看著相擁的兩人半晌,聲音淡漠而縹緲:“既然我得不到,也不許別人得到。你們,和我一起消失吧?!?/br> 語落,無數(shù)熾烈的盈盈光點從她身上飛出,夢瑤竟是在自毀元神。 不多會兒,眾人只覺一陣濃烈困意襲來,眼皮不時往下耷拉。元清揉了揉眼睛,坐得斜斜的身子一歪,哐當?shù)沟?,砸得他的小光頭冒起一個大大的包。 然他沒有絲毫痛感,睡意朦朧地看著視野里越發(fā)模糊的孟洵,打了個哈欠:“大、大師兄……這是怎么了?我、我好困……” 孟洵薄唇翕動,吐出兩個字:“入夢?!毖援叄惨曇耙缓?,往后軟軟一倒,靠著椅子陷進無窮無盡的夢中。 入夢,乃是三界早已失傳的禁術(shù)。 它本身并不會傷害rou身,只是使人熟睡入夢。各種夢,有避之不及的噩夢,有求而不得美夢。 然可怕也可怕在此處,無論哪一種,都會讓人沉溺其中,再不能蘇醒。 因此修習入夢的代價也極苛刻,要三月三日三時三刻出生的天命之女方能修煉,且只能自毀元神催發(fā)。 一生,僅能使出一次。 都結(jié)束吧。 夢瑤緩緩閉上眼睛,安心等待無邊無盡的黑暗。讓他們?nèi)说募m葛,永遠埋葬在這深不見底的海底。 而見證人,就是今日參加婚禮的全部賓客。 “大師兄!你怎么了?!大師兄,你醒醒……” 就在這時,一聲焦急童音乍然響起,夢瑤猛地掀開眼簾,不可置信地看向不遠處,只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正搖著一個沉睡的男子。 怎么回事?! 為何她沒有入夢! 無人可以抵擋入夢,玉皇大帝不行,魔尊步逍遙不行,太上老君也不行,為何這個女娃娃無礙?! 夢瑤震驚道:“你到底是誰?” 殿內(nèi)一片死寂,冷不丁聽到聲音,一臉無措的李八卦紅著眼眶回頭,在看到夢瑤時,她瞬間氣得頭頂滋滋冒煙,燃起火光。 她氣急道:“你這個大壞蛋,你把我?guī)熜炙麄冊趺戳耍?!快說,不然我噴火燒死你!” “我本來就快死了?!眽衄帗u頭,“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困住他們的不是我,而是他們自己。做美夢者,不愿醒來,做噩夢者,無法自拔?!?/br> “你……”李八卦霎時小臉慘白,小手緊緊拽住孟洵的手,身子抖做一團,“你是說我大師兄再不能醒來嗎?” 見她如此模樣,夢瑤想了想,問:“你很關(guān)心他?” 李八卦斬釘截鐵:“當然!” 靜默片刻,夢瑤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道:“好,我和你做筆交易,你告訴我你為何沒有入夢,我就告訴你救他之法?!?/br> 沒有絲毫遲疑,李八卦點頭:“我做夢的,只是夢里不好,我醒了?!?/br> 夢瑤一怔:“什么?” “我夢到好多好多荷葉叫花雞,可喜宴是豪華全海鮮,比rou好吃?!崩畎素砸豢跉庹f完,急急問,“到你了,怎么救我大師兄?!” 這女娃娃,腦袋是空的嗎,美夢是吃叫花雞?! 夢瑤沒想到理由如此簡單,但她未賴帳:“入夢的破解之法叫破夢。我可以送你到你大師兄夢里,但?!彼爸S地彎起唇角,“若你無法喚醒他,你便會永遠留在他夢中,你愿意?” 說完,她本以為能好好欣賞一番李八卦糾結(jié)至死的表情,然而卻傻眼了。只見李八卦揚起小臉,一臉激動:“唔。送了嗎送了嗎?咦,怎么還在原地?!” 夢瑤:“……別急?!?/br> 隨即,自她心口飛出一道金光籠罩到李八卦和孟洵身上。李八卦打了個哈欠,小腦袋一耷拉就進入一個。 一片白茫茫的夢。 第94章 孟洵的夢,下著鋪天蓋地的冰雪,天地白茫茫一片。 李八卦被風雪迷得看不清路,分不清方向,困難行走在雪地里,呼嘯的寒風還刮得她小臉蛋生疼。 “嘶,好冷呀?!?/br> 她穿的是夏日薄衫,沒一會兒就凍得嘴唇發(fā)白,抱著雙臂抖成一團,可她還是用腳尖探路,摸索著慢慢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頭頂落了一堆白雪,終于,她的視野不再是漫無邊際的白,一個小小村落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 大師兄在那里嗎? 李八卦想著,腳下加快,撒開腳丫子往村落跑。 村落并不大,只有十幾戶人家居住,房屋都很是破敗,家家戶戶緊閉家門,靜得只有落雪的聲音,她來來回回找了許久,也不見孟洵的身影。 這真是大師兄的夢嗎? 他夢一個深山的小村落做什么呢? 李八卦茫然停住腳步,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夢仙騙她,想把她困在夢里?嗚嗚,她是不是上當了? 就在這時。 一聲尖叫打破寧靜,震得樹梢的雪都飄然落下:“啊,救命??!怪物,這是怪物!你生了一個怪物??!” 靠近山腳的一戶農(nóng)家,門倏地打開,一個身穿藍色襖子,黑色粗布褲子的老嫗跌跌撞撞爬出來,溝壑縱橫的面容上滿是驚恐。 “娘,娘,孩子呢?”屋內(nèi),躺在床上的秀美的年輕女人伸出一只干瘦的手,聲音虛弱又急切,“讓我瞧瞧孩子……” 老嫗悄悄觀察嬰孩半晌,見他沒有動靜,她膽子大了起來。她撐著門板爬起身,又哭又罵:“我呸,還孩子?看你生了個什么東西!不會哭,眼珠子直勾勾盯著人瞧,滲死個人,還一閃一閃冒光,晦氣啊,造孽啊,你生了一個怪物?。 ?/br> “什么?!”年輕女人大驚失色,一翻身從床上滾到地面,她趴在地上,不可置信瞧向不遠處的嬰孩。 只見冰涼的地面,剛剛落地的嬰孩只裹著一片薄薄的紅布,露出一雙白嫩的小腳丫,周身泛著若有似無的金光,一雙清澈的眼眸靜靜打量著四周。 多漂亮的孩子呀。 那是她的孩子呢。年輕女人微笑,想爬過去抱住她的孩子。 嬰孩察覺到她的目光,倏地從地上爬起來,展開兩只藕節(jié)似的小手,蹣跚走向女人,小而精致的粉嫩嘴巴微微彎起,奶聲奶氣道:“娘,抱,抱抱?!?/br> 會,會說話! 老嫗魂都嚇沒了,當場眼皮一番,嚇暈倒地。 年輕女人稍好一些,但面上血色全無,她惶恐地瞪著嬰兒,手腳并用慌忙往后怕,歇斯底里地尖叫:“啊,不要過來,妖怪!妖怪!走開??!” 妖怪。 嬰兒停住了,他漆黑的眼眸靜靜瞧著害怕得驚聲尖叫的年輕女人,眸底閃過不解,困惑,迷茫。 最后歸為寂靜。 唔,那雙眼睛,有點眼熟。 趴在墻頭暗中觀察的李八卦歪頭想了會兒,抖掉身上的落雪,小短腿往上一提,輕松翻過矮矮的土墻,進了農(nóng)家院子。 她一溜煙兒跑進屋,看著只著一片薄薄紅布,光著一雙小腳丫,孤零零站著的嬰兒,急忙脫下她那薄薄的外衫,想要給他披上。 那么冷的天,小嬰兒會凍壞的! 然而下一刻,她驚呆了。 薄薄的衣衫穿過嬰孩的身體,她的手也穿過嬰兒的身體。難道她,現(xiàn)在是透明的?! 李八卦狐疑地收回手,想了想,下了死勁去掐她的臉。 下一刻,白嫩的臉蛋被毫不留情掐破皮,滲出紅紅的血絲,臉頰也紅成一片,劇烈痛楚襲來,她當即疼得眼淚汪汪:“哇,疼!” 明明會疼呀。 李八卦呲牙咧嘴地揉著臉,思考片刻,再次使出全身的勁兒,重重咳出聲:“咳咳咳!有人嗎?能聽見我說話嗎?” 然而年輕女人和嬰孩依然沒有反應,一個靜靜站著,一個在角落縮成一團,還不時念叨著:“妖怪,滾開!嗚嗚,妖怪……” 聞言李八卦想告訴年輕女人,嬰孩絕不是妖怪,他周身泛的是金光呀,不是妖氣。天地初開,金光是世上第一抹光亮,乃至尊無上的圣光。 頭頂圣光,又豈會是妖呢? 可年輕女人看不見她,也聽不見她的話,只瘋一樣用東西砸向嬰孩,抓到什么砸什么,嬰孩卻不動,任那些東西砸得他稚嫩的臉滿是傷口,乖乖站在原地,奶聲道:“娘,疼?!?/br> “啊啊啊?。⊙钟珠_口了!妖怪要吃人了!”他一出聲,年輕女人就怕得抱緊頭,驀地,她余光瞥到墻角掛著的彎刀。 那是她丈夫打獵時的工具,削鐵如泥,一刀進去,再兇猛的野獸都會腸穿肚爛。 刀,用刀可以殺掉妖怪! 年輕女人一個激靈,披頭散發(fā)沖到墻邊,扯下彎刀,轉(zhuǎn)身不管不顧刺入嬰孩的胸膛:“殺了你這個妖怪!” 見狀,李八卦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忘了她現(xiàn)在只是一個透明看客,彎身就去抱一動不動的嬰孩:“啊,刀來啦,小心!” 一陣刺目紅光閃過。 泛著冰冷鋒芒的刀尖穿透李八卦的肩膀,狠狠刺入嬰孩的胸口,滴答,滴答,粘稠的鮮血順著紅布滴落在地。 嬰孩低頭,看著被插著彎刀的胸口,久久,只奶聲說了一個字:“疼。” “去死吧!吃人的妖怪!”年輕女人猛地把他推倒在地,跌跌撞撞爬出門。 一時間,整片天地只剩下女人破碎的聲音,來回飄蕩:“哈哈,死了,死了,妖怪死了,終于死了!” “不,他不是妖怪,他、他是……” 也是在那一瞬間,李八卦認出了嬰孩,那熟悉的眉眼,以及眸底那總是淡淡的憂愁。她的大師兄,孟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