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玉帝蹲到她身旁，保養(yǎng)得毫無瑕疵的手指向李八卦，聲音溫柔而殘忍，“她人見人愛，而你玉翠兒，有她在的一日，注定只是她的影子，活得黯淡無光。”

    “我不是！”玉翠兒凄厲出聲，“我是我自己！”

    “是嗎？”玉帝嘲諷地勾起嘴角，薄唇吐出一句比一句殘忍的真相，“當(dāng)日你初化人形同李八卦相似，玄虛遂收你為徒。后來步逍遙把糕點茶果隨手送你，因為李八卦不在?，F(xiàn)在，本座扮做步逍遙騙你，哎呀，還是因為李八卦?！?/br>
    “你為什么……”玉翠兒死死咬著唇，嘴里涌上腥甜，“你也喜歡李八卦？”

    “喜歡是喜歡的，她可愛機靈，又心地善良，誰不喜歡呢？”玉帝微微一笑，“只是我更喜歡——”

    玉翠兒把血咽回去，冷冷道：“什么？”

    玉帝笑得更開心了，連胸腔都在鼓動：“只是本座更喜歡死掉的她?！?/br>
    喜歡死掉的李八卦？玉翠兒愣住，不多會兒，她腦海閃過曾在溪邊遇到的黑衣人，她震驚道：“你是那個戴斗笠的……”

    “不愧是步逍遙的命定之人，聰明?！庇竦圪澰S地鼓掌。

    “你故意假扮步逍遙騙我，是想我和你合作？”

    “不錯?！?/br>
    “呵?！彼湫σ宦暎澳泸_我，竟然還妄想我會答應(yīng)你？”

    “你會的。”玉帝成竹在胸，起身負(fù)手而立，“沒有人能抵抗心底的欲望?！?/br>
    “哦？”玉翠兒也起身，“你倒是說說，我有什么欲望?！?/br>
    “和我一樣的欲望?！庇竦勰抗饪聪蜻h處的兩人，冰冷而又嗜血，“步逍遙，死。李八卦，死?！?/br>
    第132章

    死？

    想他們死嗎……

    玉翠兒修剪圓滑的指甲重重嵌入掌心，眼前不時飄過兩道身影，一個不甚明亮的燭光里，眼界眉梢都帶著溫柔笑意的男人，一個是笑出淺淺梨渦，認(rèn)真說“嗯，你放心，我會給你留菜”的少女。

    最后，兩道身影逐漸和遠處湯圓攤商店身影重合，在看到步逍遙溫柔捏開李八卦的嘴巴，把最后一顆湯圓喂到她嘴里時，再也消失不見。

    她眸底最后一絲光亮熄滅，只剩下無邊無盡的黑暗。

    是的，她想。

    既然得不到，她就要親手毀掉。她挺直背脊，道：“我只和坦誠之人合作?！?/br>
    玉帝輕笑：“巧了，本座正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是誰？”玉翠兒一字一頓，三界敢自稱本座、對步逍遙恨之入骨之人，她腦中已有猜想，只需一句肯定。

    玉帝也不計較她的不分尊卑，對待有用的合作者，他一向?qū)捄瘢骸叭缰鲝垺?/br>
    “好，我知曉了。”不待他說完，玉翠兒平靜打斷他，繼續(xù)問，“我修為低微，你為何三翻四次想與我合作？”

    “本座說過，你乃步逍遙命定之人?！庇竦塾沂执竽粗溉粲兴茻o地摩挲著戴在左手大拇指的玉扳指，眼角微微上挑，低低笑出聲，“命定殺他之人?！?/br>
    “我？”玉翠兒眉心皺起，毫不客氣冷笑，“連你都和他平手，我一只百年修為的狐貍憑什么能殺死他，就憑你所謂的命定？”

    “不止如此。”玉帝道，“除步逍遙，你同李八卦也有淵源。利用她，你自會有機會殺掉步逍遙。”

    想到對李八卦莫名的熟悉感，玉翠兒心里“咯噔”一下，有點酸，有點疼，仿佛遺忘了很重要的東西。

    她握緊手，聲音有微微的顫抖：“什么淵源？”

    聽出她情緒有異，玉帝眸光微不可察地沉了沉，他道：“有她無你，有你無她?！?/br>
    沉默又沉默。

    須臾，玉翠兒問：“你要我如何做？”

    一語，合作達成。

    玉帝手一翻，一個精巧玉葫蘆憑空出現(xiàn)在掌中，他遞給她，薄唇輕啟：“明日找個由頭與李八卦偶遇跟著她，然后想辦法讓她戴上這個葫蘆。”

    玉翠兒默不作聲接過，轉(zhuǎn)身離開。

    未走幾步，身后傳來玉帝似笑非笑的聲音：“其實，你也想本座死吧?！?/br>
    腳步頓住，她回頭，語氣無波無瀾：“是你用計喚醒我的欲望，無論你身份有多么尊貴，地位有多么崇高，我也會想方設(shè)法殺了你。如何，要殺我以絕后患嗎？”

    “很好，夠坦誠?！庇竦凼忠粨P，一道金光擊向她。

    玉翠兒不閃不避，靜靜等待著，然而那光溫和無比，如和熙春風(fēng)，不僅未傷她分毫，反而四肢暖洋洋的，一股充盈的靈力四處擴散。

    這是……

    她眸底閃過不解：“你給了我上千年的修為？”

    “僅僅是皮毛的修為，你便動搖了殺本座之心?！庇竦蹚澤?，撿起滾落卡在柜角，一枚被遺忘的雪梨，直起身拋給玉翠兒，“這就是你們的弱點?！?/br>
    他慢悠悠道：“不過是為了你能更好辦事罷了?！?/br>
    “你錯了。”玉翠兒冷笑，再次轉(zhuǎn)身離開，“不是我要的，而是你自愿給的，我為何要動搖？”

    呵，夠狠。

    玉帝滿意極了，最后望了一眼湯圓攤，唇角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身影漸漸消失在熱鬧的街道。

    ……

    “你……”被逼著吃掉最后一口湯圓，李八卦氣得頭發(fā)都在滋啦滋啦冒火光，引得周圍吃湯圓的顧客頻頻打量，低聲嘀咕。

    “你不是餓？”步逍遙一臉無辜，手指一點，解開她的定身咒，眨眨眼，“我知你現(xiàn)在生氣得想噴火燒我，但務(wù)必要忍住，百姓都在看你呢?！?/br>
    余光掃了一圈一直悄悄盯著她嘀咕的顧客，李八卦即將噴出口的火苗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氣鼓鼓一拍桌面，背過身坐著，喊了聲：“老板，再加一碗加量的芝麻湯圓！”

    老板樂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好嘞！客官稍等！”

    步逍遙笑瞇瞇看著她，伸出一只手，輕輕戳了戳她的肩頭：“不理我？”

    李八卦沉默。

    他繼續(xù)戳：“真不理我了？大白眼狼。”

    呼。

    李八卦騰地轉(zhuǎn)身，不服氣爭辯：“這次都是我付賬，哪里又白眼狼了？”還從小升級到了大！

    “只送一個面人，一碗湯圓就算請客了？”他舉起指頭晃了晃，“連半包青紅絲都買不到，更別提在地府，你收的五百兩銀票?！?/br>
    “……”

    “客官，您的加量芝麻湯圓。”

    無言以對時，老板及時解救了李八卦，她飛快埋頭在青瓷碗里狼吞虎咽，過了半晌，她一臉無事發(fā)生過抬頭，問：“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步逍遙搖頭：“我沒有辦法?！?/br>
    李八卦好奇：“你知道我問什么？”

    “除了太上老君，你在意的不就鶴靈觀一眾人？”修長的手指輕輕扣著桌面，步逍遙輕聲道，“你三師兄本是魔界中人，被張友人打死后，激發(fā)了他天生的魔氣，把曾經(jīng)的過往悉數(shù)遺忘，除他自己憶起，別的毫無辦法?！?/br>
    “那你可以放他回來嗎？”李八卦嘴巴微張，“我大師兄和二師兄是他最親的親人，或許能刺激刺激他?！?/br>
    “你錯了?！辈藉羞b微微歪頭，“他體內(nèi)流著黑羽鳳凰的血，骨子里天生對魔尊遵從，因此是他跟著我，并非我困住他?！?/br>
    換言之，是花無邪自己不愿離開。

    此時一陣涼風(fēng)吹來，李八卦吸了吸鼻子，默不作聲低頭繼續(xù)吃湯圓。

    步逍遙笑了：“但我可以命令他跟著你們?！?/br>
    “你愿意？”李八卦放下湯勺，迫不及待抬頭，眼睛一眨不眨望著他。

    “自然是有條件的，你別忘了，我可不是你大師兄，二師兄那樣心系蒼生的大好人?！辈藉羞b似笑非笑地彎起嘴角，“而是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哪里會那么好說話?！?/br>
    “你說?！崩畎素孕‰u啄米點頭。

    “把手伸出來。”

    毫不猶豫，她依言伸出兩只手，見狀步逍遙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笑吟吟道：“真乖，不過只需要一只手?！?/br>
    語落，他左手在李八卦右手掌心一抓，抓了一團藍幽幽的火苗，然后握緊在掌中，轉(zhuǎn)瞬消失。

    李八卦不解：“你要我的一簇本源火？”

    她的本源火是六丁神火，厲害是挺厲害，可只有她能用，步逍遙拿著和普通火無異。他要去做什么？

    “嗯。”

    “為什么？”

    “沒什么特別的理由，不過以策萬全罷了。”步逍遙說著看了眼天色，隨手拍拍衣衫起身，“你二師兄很快出來，我就先走了。否則又要在你面前暴露我殘忍的一面，我太吃虧?！?/br>
    李八卦急急起身：“那我三師兄什么時候——”

    他腳步不停，憑空變出一把羽扇，輕搖自若，不疾不徐走進擁擠的人群：“明日?！?/br>
    轟。

    果然步逍遙未走遠，遠處茶樓的招牌突地落到地上，一抹藍光飛身而出，赫然是池硯。他冷光一凝，瞬間落到李八卦面前。

    一向冷冰冰的臉，有幾分顯而易見的擔(dān)心，不動聲色觀察著她的臉色。須臾，他恢復(fù)如初，道：“走吧。”

    李八卦點頭：“哦哦。”頓了頓，她好奇問，“二師兄，你怎么什么都不問？”

    他道：“問什么？”

    “很多啊?！崩畎素愿纤?，掰著指頭數(shù)，“比如步逍遙做了什么，說了什么，為什么我們會在湯圓攤之類的?！?/br>
    沉默一會兒，池硯輕聲開口：“我知他不會傷你，只要你無事便無妨?！?/br>
    “那你為什么急匆匆破掉時空？”李八卦掏出絲帕，丟到他身上，“擦一擦額頭的汗吧，看周圍看你的小姑娘都少了?！?/br>
    池硯：“……”

    他擦干額頭的薄汗，薄唇微張想要說些什么，就見李八卦倏地擠進一個賣絲線玉珠子的攤子。

    李八卦雙眼冒光地左摸摸又選選，最后買下一大把各色絲線，一大盒晶瑩剔透的玉珠，有碧綠的有透明的。

    她抱著回到池硯身旁，走了幾步，佯裝不經(jīng)意道：“那個二師兄，你的劍穗不是沒了嗎？光禿禿的可難看了。反正我閑著沒事，給你編一個也可以，你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