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這次出來,她是央求了二兄陸煥之,讓他幫自己,偷偷瞞過了朱夫人,恐怕不能久留,說幾句話,立刻就要回去了。 “阿彌,大兄這些日很是消沉,整日關在房中,我真的擔心他……” 陸脩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哭得很是傷心。 洛神完全理解。 她的傷心,想來也不會比自己要少多少。 她知道陸脩容對高桓一向很有好感。 原本,兩家也有意讓這一雙兒女再結成姻緣,親上加親。 但現(xiàn)在,什么都不可能了。 離開山寺的時候,陸脩容坐在車中,用哭得紅腫的一雙眼,透過那扇望窗,頻頻回首看向自己和高桓的一幕,在接下來的那幾日里,成為了洛神腦海中一直無法消除的一個畫面。 但是人再難過,日子還是這樣,一天天地過去。 婚期日益逼近了。 洛神已經跟著蕭永嘉,從白鷺洲回到了城里的家中。 家中依舊門庭若市。甚至每天,門房處還會收到比從前更多的拜帖。 或許因為高氏門庭太過高顯的緣故,和庶族聯(lián)姻,并沒有讓那些士族名士們望之卻步,也不敢有人公然拿這個非議高家。 畢竟,這樁婚事,是皇帝親自主的婚。 可是誰又知道,在背后,那些人會議論什么? 人后,父親只剩下沉默,母親終日難得開口說一句話,叔父聞訊從廣陵趕回,拔劍砍斷了一張案幾,他的爆脾氣,險些掀翻了屋頂,可是最后,也只能吞下那滿腔的怒火,什么也做不了。 十五日。第二天的一早,就是她進宮的日子了。 這個晚上,從重陽后就沒再露面的陸柬之,投來拜帖,求見高嶠。 高嶠在書房里見了他。 重陽至今,不過也就三兩個月罷了,陸柬之卻清瘦了許多,所幸,精神看起來還好。 他告訴高嶠,明日,他便要動身去往交州擔任郡守了。今夜過來,向高嶠拜別,也是向他謝罪。 他說,他自己也就罷了,當日,因為他的沖動,更是因為他的無能,令高家、令洛神,一齊陷入了這樣的境地。 他是個罪人。萬死不能辭其罪的罪人。 他真的向高嶠跪了下去,以額叩地,久久不起。 高嶠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望著陸柬之伏拜于前的身影,最后,只問了一句:“你可有話,要我轉給阿彌?” 陸柬之慢慢地直起了身,出神了片刻,搖了搖頭。 他沙啞著聲,說:“我無顏對她,也無話可說。從今往后,只能遙祝玉安,盼她事事順遂?!?/br> 陸柬之向高嶠再次叩頭,從地上起來,退了出去,轉身而去。 洛神已從下人口中得知他來的消息了。 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去見他了。 可是,就算只是阿兄,一個相識十幾年,也呵護了她十幾年的阿兄,如今他就要黯然離開都城,去往那遙遠的西南,難道自己不能去送一送他嗎? 她追到了大門后,看到了那個離去的落寞背影,一聲“陸阿兄”,分明已到喉下,卻又仿佛被什么給哽住了,竟就喚不出口。 陸柬之已跨出了高家的大門。 他仿佛感覺到了什么,遲疑了下,停住腳步,慢慢地回過了頭。 他立于外,洛神立于里,兩個人的中間,不過隔了一道門檻,卻猶如劃出了深淵巨鴻。從今往后,弄玉另嫁,蕭史陌路。 “阿兄,西南迢遠,你此去,多加珍重?!?/br> 洛神凝視著他削瘦的一張面龐,輕聲說道。 大門前的燈籠光,照在了他的臉上,半明半暗。 他的眼底,隱隱仿佛有淚光閃爍。 他沉默了良久,向洛神深深一躬,隨即轉身,快步而去。 洛神靠在門邊,目送那個縱馬離去,最后消失在了迷離夜色中的身影,黯然神傷。 他的自責、他的愧疚,他的無奈,還有他的遺恨,在她的面前,全都化作那無聲的深深一躬。 這一輩子,他們誰也無法再次回到昨天了。 …… 陸柬之回到陸家,在門前下馬,他的一個隨從等在那里,匆匆迎上,附耳,焦急地說了句話。 陸柬之神色微變,立刻翻身上馬,再次離去。 …… 李穆明日動身回往京口預備成婚,今夜,許泌在他位于城外的一處豪華私園里設宴相送,夜筵作陪者,多達數(shù)十人之眾,珠歌翠舞,窮奢極欲。宴畢,已是亥時末了,賓主盡歡,許泌以美人作陪,邀客宿于園中。 李穆婉拒,獨自騎馬,回往這些時日暫居的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