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jié)
“你人過中年,膝下卻只有阿彌一個女兒。是我耽誤了你。倘你不愿和離,往后,盡可納妾,為高氏開枝散葉,免得你這一脈,在你這里斷了香火。” 高嶠呆若木雞,一動不動,全然沒了反應。 蕭永嘉從案后起身,從他身旁經(jīng)過,走到門口,轉頭又道:“今日我之所以不顧你的反對,送了女兒去往義成,是因我知女兒大了,不愿再事事聽憑你我安排。她想去,就叫她去一趟。我相信阿彌,是非曲直,她自有判斷?!?/br> “至于人之福禍,更是無常。譬如當年,我愛你若狂,嫁你之時,當為我此生最為歡欣時刻。那時我又怎會想到,終有一日,你我會落今日地步?” 她說完,開門,跨出面前那道門檻,走了出去。 第64章 第 64 章 高嶠追出門外之時, 蕭永嘉已是登車。 望窗緊閉,不見其容。 他想攔車, 張了張口,聲卻發(fā)不出來。 伴著轔轔的車輪之聲,他看著那輛載著妻子的牛車漸漸遠去,最后消失了濃厚的夜色里。 這一夜, 高嶠徹底地失眠了,未曾有過片刻的合眼。 他盯著面前那塊蕭永嘉歸還的原本早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的玉佩,整個人陷入了深深的迷惘、煩惱、憂愁和不可置信里。 他實在想不通妻子的這個突然舉動。 成婚將近二十年了, 似今日這樣的爭執(zhí),又不是頭一回。 況且到了最后,無一例外, 都是以自己的忍讓而告終。 今日也是如此。 鑒于此事可能導致的危險結果,雖然他極其不滿蕭永嘉的決定,當時也大動肝火,但面對她的堅持, 最后, 他也無奈退讓了。 他早習慣了和妻子相處的這種方式,并且認為她也是默認了的。 對于這場爭執(zhí), 高嶠原本設想里的結果, 便是妻子又回白鷺洲去。 而他也暗自下了決定。倘若她自己不認識到犯下的這個原則性錯誤,短期之內, 他也不會再主動向她示好。 必須要讓她清楚地意識到, 自己在這件事上的堅定態(tài)度。 他的當務之急, 是如何勸回女兒的心,或者,令李穆打消掉他的不臣之心,和自己一道匡濟社稷——畢竟,對于李穆之才,高嶠還是極其欣賞,并寄予厚望的。 倘因他年輕氣盛誤入歧途,自己身居高位,又是長輩,卻不加束縛引導,亦是過錯。 故在女兒動身之前,他特意也和女兒作了一番長談,叫她見了李穆,務必勸導,收起異心,重返正道。 但高嶠沒有想到的是,妻子在送走女兒之后,當頭竟然給他來了如此一記棒喝。 回過神后,他的第一反應,是妻子又在故意和自己鬧脾氣,想要自己向她俯首認錯。 但聯(lián)想到這些時日以來,她的種種異常表現(xiàn),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念頭。 既然不是在鬧脾氣,那就是真的了。 高嶠卻根本沒法接受這一切。 雖然多年以來,陰陽失調,夫妻不合,但于高嶠而言,這和他每日殫精竭慮要處理的國事一樣,早已成他生活里的一部分。 獨處,沒可做時,思及夫婦關系,他也曾感到焦慮、無計、疲憊,直至最后麻木,變成了得過且過。 但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要去打破這種生活。 偶爾夜深人靜,他甚至想過,日后倘若蕭永嘉比自己先死,他也不會再娶了,兩人必是死同xue的。 但是倘若萬一自己先死,蕭永嘉十有八九會改嫁,那么壽xue,恐怕就只需留自己一個位置了。 雖然有點傷人,但想到是死后之事,一切也就釋然了。 而今天,突然,一切都亂了套。 他被弄得心煩意亂,坐立不安,更是迷惑不解。 這么多年都過下來了,女兒也這么大了,自己早接受了如此一個的妻子,她應當也默認了夫婦相處的現(xiàn)狀。 如今卻突然提出和離? 高嶠自問,并未做出過對不起她的事。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這一夜,他長吁短嘆,徹夜無眠,到了次日大早,昏頭脹腦地起了身,以冷水濯面,腦子清醒了些,預備出發(fā)朝會之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白鷺洲上的道觀,從前里頭是有道姑的。 那個也不知道叫什么法號的老道姑,他以前還碰到過幾回,依稀記得模樣。 但最近幾次登島,路過紫云觀時,發(fā)現(xiàn)大門總是緊閉。 他曾順口問了句,被告知說,里頭的道姑們都被長公主給趕走了。 他記得蕭永嘉從前經(jīng)常會去紫云觀,和那老道姑一坐就是半日。 對此,他還曾感到欣慰。覺得這于整日無所事事的蕭永嘉來說,也是一個修身養(yǎng)性,打發(fā)時間的好去處。 當時也沒怎么上心,覺得應是那些道姑得罪了妻子,并未多問緣由。。 此刻細細再想,高嶠終于起了疑竇,臨出門前,喚來高七,命他去打聽先前蕭永嘉趕走道姑的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