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節(jié)
高桓面容沉靜,唯獨雙目緊緊地盯著越來越近的匈奴騎兵的身影,纏著繩索的臂膀,慢慢抬起,仿佛蓄滿了無窮的張狂力量,一觸即發(fā)。 就在最前的一排匈奴騎兵越過了那道埋在地里的繩索,又繼續(xù)朝前奔去之時,他暴喝一聲,驀然從沙土里一躍而出,帶領(lǐng)著身旁的士兵,拉直了手中的繩索。臂膀皮膚之下,青色的血管暴脹而起,繩索吃力,陡然繃得筆直。 “轟”的一聲巨響,猶如石破天驚,伴著飛揚起來的足有數(shù)丈之高的黃沙和塵土,只見鎮(zhèn)口前面那片原本平坦的地面之上,突然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一片片的籬笆和橫木,隨著繩索的牽引,迅速地翻炸而起。 地上多出了一個長達百米,寬十丈的巨大深坑,宛如朝開張開了一張巨口,將上面的人馬,無情地吞噬入腹。 在巨坑的底部,密密地插滿了削尖的木樁。前面的一片騎兵掉落下去,連人帶馬,當場就被釘穿在木樁之上。 就在人嚎馬嘶,徒勞地掙扎扭動之時,后面的騎兵,因了巨大的慣性和來自身后的推擠,加上天色昏暗,看不清楚,根本無法停住,紛紛跟著掉落。 幾乎眨眼之間,地坑的底部,填滿了人馬。 坑壁筆直,即便后來掉進去,僥幸借著同伴尸體的墊護,沒有被當場刺穿的騎兵,也是無法出來。 六千精騎,轉(zhuǎn)眼之間,便如此被吞噬了大半。 坑底之下,密密麻麻,蠕動著的一片,分不清是人是馬,是活是死,馬匹和人,相互踩踏。 嘶鳴之聲,夾雜著凄厲的慘叫,不絕于耳,從坑底沖了上來,宛若發(fā)自阿鼻地獄。 “放箭!” 高桓雙目赤紅,一聲令下,土墻后的士兵紛紛涌出,聚到坑邊,引弓射箭。 羽箭仿佛一張密密麻麻的網(wǎng),朝著坑中的匈奴人,毫不留情地射去。 烏干沖在前頭,也掉入了沙坑。虧得他反應快,抓住身邊一起掉下的一個士兵擋了一下,這才僥幸躲過了那根已經(jīng)插了兩個騎兵的木樁。 那士兵一聲慘叫,被木樁插住,卻沒立刻死去,雙手依舊死死地抱住他的大腿,掙扎著不肯松手。 烏干一刀砍斷了士兵的手,這才終于得以解脫。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了過來。本以為李穆中計,卻沒有想到,原來中計的人,竟然會是自己。 他又恨又懼,肝膽欲裂,正要尋找可用的馬匹,企圖踩著堆疊的尸體縱躍上去之時,突然,頭頂一陣箭雨,再也無處可逃,全身登時插滿箭簇,被利劍射得宛如一只刺猬。 他舉頭仰望,雙目暴凸,目光之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的憤慨和不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還是不肯倒下。 一個被射死的匈奴騎兵,突然從天而降,砸了下來,將他壓在了下面。 僥幸在后的匈奴騎兵,終于止步在了那個不斷吞噬人馬的沙坑之前。 人人都被眼前突然發(fā)生的這個巨大變故給驚呆了。 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高桓又一聲號令,埋伏在鎮(zhèn)口兩邊的騎兵,也沖殺了出來。 眼見主將也掉了下去,顯然是活不成了,鎮(zhèn)口兩邊還有埋伏,光線微弱,根本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敵人。剩下的那些匈奴兵,哪里還有半分斗志,掉頭就跑。 高桓豈容這些人逃脫,包抄圍堵,一場惡戰(zhàn),天黑之時,烏干和他帶出來的這六千精騎,全部被殲,高桓大獲全勝。 勝利的歡呼之聲,響徹在方鎮(zhèn)的四周?;鸢训墓饷?,照亮了一張張染血的興奮面容。 高桓將手中那把染滿了血的長劍插回劍鞘,抹去臉上被濺的血污,命軍士們就地吃些干糧,稍作休整。 就在他于此吸引匈奴人的注意力的同一時刻,他的主帥,姐夫李穆,已于昨夜時分,利用此前伯父轉(zhuǎn)達過來的地圖所標識出來的一條別道,領(lǐng)著軍隊,避過了劉建的耳目,連夜朝著雁門奇襲而去。 倘若一切順利,那么這一刻,姐夫應當正在攻打雁門。 根據(jù)此前探子的消息,劉建已是親自到了雁門。 他在等著烏干給他傳去火燒糧草的好消息時,大約做夢也不會想到,李穆會在這個時候,兵臨城下。 高桓想到那一幕,便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去。等軍士休整完畢,便馬不停蹄,朝雁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第158章 第 158 章 雁門城關(guān)夾山而建, 在距離關(guān)內(nèi)數(shù)里的平坦之處,依著地勢,筑有一片巨大的營房。最前那密密麻麻的簡陋之所,便是兵營。西北角是馬廄, 里面關(guān)著數(shù)量驚人的等待投入戰(zhàn)斗的戰(zhàn)馬。對面器械庫、糧草庫。營房的中間, 一間占地闊大, 突兀拔起,看起來和這兵營有點格格不入的豪舍,便是新建起的專供匈奴將帥或來此督陣的西涼高官貴胄居住的地方。 西涼皇帝,自稱天王的劉建, 數(shù)日前親自來此迎敵督戰(zhàn),自然落腳在了這里。 將近三更,屋中燭火煌耀。伴著一陣野獸般的低嗥之聲,一個留著辮發(fā)、赤露著彪悍體格的黑皮壯漢終于停下了身體的聳動,翻在一張帶著雕飾的大床之上, 大口大口地喘息。 女子從他身下偏過半張臉,艷面鳳目, 含情脈脈, 媚笑道:“天王對我可還滿意?” 這女子乃是慕容喆, 壯漢便是西涼皇帝劉建。慕容喆今夜一到, 便被迫不及待的劉建接來了這里。 攻城略地固然是首要目的,但終于得手了這個原本對自己不屑一顧的慕容氏美人, 叫她雌伏于自己身下, 也是人生一大快意之事, 叫他的男子虛榮,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更何況,一想到自己今夜美人在懷,而李穆或正掉入自己所設的計中計里,劉建便感到熱血沸,見慕容喆又刻意討好,愈發(fā)得意,哈哈大笑。 “天王,非我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我總有些不放心?!蹦饺輪聪肓讼?,出言提醒。 “以我李穆的了解,他不似如此容易上當之人。我皇兄的人馬尚未開到。天王你還是小心為上,多派些人出去刺探接應,萬一生變?!?/br> “公主放心。李穆他再狡詐,也不會想到我安排下了如此連環(huán)之計!你等著,看我如何替你慕容氏復仇。等砍下李穆的腦袋,奪了長安,我便封你為后,你我一道共享天下!” 他越說越是興奮,盯著未著寸縷的慕容喆,眼睛里露出yin邪之色,將她一把摟了過來,正要再次大展雄風,耳畔聽到遠處隱隱傳來了一陣喧囂吶喊的聲音,聽方向,似乎來自城關(guān)那邊。 劉建停住,循聲轉(zhuǎn)頭,眼中露出遲疑之色。 “天王——不好了——” 伴著一陣紛至沓來的凌亂腳步聲,又一道充滿驚恐的聲音,突然在外頭嘶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