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除了沉默, 還是沉默。

    無聲的夜籠罩整個大地, 裴遇靜靜站在那里，似與這涼如水的夜色融為一體，再不多做表示。

    沈又晴只將視線在裴遇處停留了一秒，另一端, 葉梓也沉默了良久，本來豁出命去的氣勢竟在不知不覺間消弭不少，她愣愣注視著來人, 五指扭曲的緊緊攥著護欄鐵柱, 指關(guān)節(jié)幾乎泛白。

    “晴姐，”葉梓低眉垂眼，“你也想要我跳么？”

    沈又晴沒出聲，不動聲色靠近圍欄，她的余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被隔開的人群, 隔著二十層樓的距離，如蜉蝣塵埃, 滄海一粟。

    “柚子?！比~梓背靠著無邊夜幕, 再度抬起頭來喊她。

    沈又晴輕輕呵了一口氣：“什么？”

    交談間, 沈又晴已經(jīng)站在了與對方咫尺之隔的地方, 葉梓猛地一震, 感覺忽有一只手伸來, 按在她緊繃的肩膀上, 只需輕輕往下一推，本就側(cè)著的身子頓時順著沈又晴的力度, 毫無征兆地往后墜——

    沈又晴看見女生驚恐睜大的眼，原本滿是陰郁的臉色剎那間變得煞白，如看見什么可怖鬼魅。

    樓下人群及不遠處住戶不約而同嘩然驚呼。

    同一時刻，蟄伏已久的消防官兵身綁安全帶自窗口探身而出，快如閃電緊緊將其抱在懷里，有人在里頭接應，拽住葉梓的腳把她拖進去！

    整個過程不過眨眼之間而已。

    沈又晴大口喘氣，俯身朝樓底望去，依稀能看見充滿氣的安全氣墊，整個人懵了須臾，又覺得有些滑稽可笑。

    “天??！”錢雅雅保持著仰視的姿勢給沈又晴打電話，方才那驚險一幕還歷歷在目，“她都跟你說了什么？”

    “不記得了?！鄙蛴智缯f。

    “你就沒跟她說什么？”錢雅雅明顯不信。

    “說了，”沈又晴如實相告，“但當時我腦袋一片空白，想到什么說什么，都是胡謅的。”

    錢雅雅：“……”

    沒說幾句，沈又晴就掛斷了電話。

    裴遇上前牽她的手，沈又晴的手心全是冷汗。

    “走吧?！?/br>
    從天臺下去，途徑樓下時還能聽見葉梓的嚎啕哭聲。

    對方無力跪著，雙手趴在地上，明顯是腿軟，短時間內(nèi)應該是站不起來了。

    回去的路上沈又晴一直在想自己究竟都跟葉梓說了些什么。在精神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嘴巴好像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想到什么說什么，等再一回神，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

    只有裴遇從始至終都很鎮(zhèn)定，將一切都計劃好。

    原本錢雅雅找上她來，只是因為對方是裴遇的粉絲，若是裴遇能趕到現(xiàn)場，說不定可以借著一番真情打消對方輕生的念頭。

    沈又晴聞言換好衣服重新從床上爬起來，跟著裴遇一同前往。

    只是臨到天臺時，裴遇卻跟沒上她的腳步，如今想來，應該是故意的。

    沈又晴問：“你早就知道對方是誰？”

    裴遇說：“你救人心切，沒注意到也是正常?！?/br>
    沈又晴想了想，自己到達現(xiàn)場時只一個勁地往里沖，倒還沒真想過那么多。

    裴遇扭動鑰匙，打開自家的門：“其實就算我不到場，她也不會往下跳?！?/br>
    沈又晴看著裴遇，等他繼續(xù)說下去。

    裴遇松了松領(lǐng)口，顯然這件事情的發(fā)生讓他很不愉快，滿臉的倦意都寫在了臉上：“一個人如果真的絕望到了這種地步，可沒有工夫跟別人討論那些?！?/br>
    沈又晴說：“經(jīng)過這一次，她應該也不敢再玩跳樓了?！?/br>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葉梓失魂的樣子可不是誰都能演出來的。

    電視臺里打來電話，裴遇走至陽臺的大落地窗前接起。

    是關(guān)于今晚凌晨這起跳樓一事。

    畢竟事關(guān)本單位工作人員，又驚動了110和消防部隊，網(wǎng)絡(luò)上大量的轉(zhuǎn)發(fā)久未停歇，這一系列都需要展開相關(guān)后續(xù)工作。

    沈又晴注視著裴遇的背影靠坐在沙發(fā)上，如今繃緊的神經(jīng)好不容易放松，依稀回想起葉梓的話，頭皮又是一陣發(fā)麻。

    時鐘指針慢慢指向兩點鐘方向。

    累極了，沈又晴打了個哈欠，歪著身子把頭擱在沙發(fā)扶手上，又覺得這姿勢實在太扭曲，索性躺下了。

    裴遇的這通電話講了差不多一刻鐘，等掛斷后踱步走回客廳，沈又晴已經(jīng)睡著了。

    她側(cè)過身子，后背與腳都微微蜷縮著，像極了自己在別處看過的奶貓。女人大半張臉都埋在散開的柔軟黑發(fā)里，只露出安靜闔上的眼睛和嬌嫩令人垂涎的唇。

    裴遇俯身，手指穿過她的發(fā)絲，將額邊落下的幾縷頭發(fā)撩起，別在耳后。

    他半跪在沙發(fā)邊，輕輕親了親她微涼的唇瓣。

    沈又晴的長睫毛隱隱隨之顫了顫，自喉間發(fā)出一記輕喃，似乎對有人打擾自己美夢的舉動有所不滿，眉頭一皺，抿了抿唇睡得更沉。

    裴遇好笑搖頭，從房間拿來毛毯蓋在沈又晴的身上。

    眼底的人動了動，腦袋在軟墊上蹭了蹭，埋進毛毯里。

    沈又晴睡覺向來很安分，縱使做了再激烈的夢，也能維持同一個姿勢一動也不動的維持整晚，用陳女士的話來講，就是“和冬眠沒什么兩樣”。

    直到沈又晴緊緊抓住毛毯一角的手哆嗦一下，猛然睜眼，她茫然地掃視了一圈周圍，屋里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好不容易才讓眼睛適應。

    沈又晴這才想起自己此刻應該是在哪里。

    目光所及，是靠坐在一旁睡著的裴遇，他半夜出門時穿身上的衣服沒有換，左手擱在扶手上，右手輕輕撐著腦袋。沈又晴心想，這樣也能睡著么，這么厲害？

    沈又晴爬起身來，輕手輕腳走向裴遇，喚他名字。

    也不知道是對方向來淺眠的緣故，還是本來就沒有睡好，不過片刻，對方慢慢悠悠將眼睛睜開一條縫。

    他將視線落在沈又晴素凈的一張臉上，雙眸深邃漆黑。

    明明室內(nèi)就只他們兩人，可周圍太過靜謐，連帶著沈又晴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嗓音，沖裴遇輕聲軟語問：“不去床上睡么？”

    “去床上？”裴遇說，“你確定？”

    第65章

    沈又晴本來還不覺得自己這話哪里有問題, 結(jié)果被裴遇這么一問, 睡醒后略顯遲鈍的反應在她這里得到了充分展現(xiàn)，沈又晴茫然看裴遇幾秒，這才回過神來：“你……你污！”

    裴遇懶洋洋靠著沙發(fā)上看她，糾正：“是你污了才對?！?/br>
    沈又晴雙手撐在單人沙發(fā)的扶手上, 俯身湊近裴遇的臉，依稀能看見對方展露星點笑意的眉眼，在黑暗中顯得愈發(fā)惑人, 在沈又晴看來竟比平時還要讓她輕易就心猿意馬。

    沈又晴評價：“死鴨子嘴硬。”

    如此姿勢, 倒好像是她將裴遇圈在了自己懷里，對方微微抬了抬下巴，抬眸就對上她的眼。

    兩人視線交匯，裴遇輕輕一笑：“行，夫人說的對?！?/br>
    沈又晴：“這還差不多?！?/br>
    裴遇說：“我只在你一個人面前污。”

    沈又晴：“……”

    沈又晴赧然：“你不用特意強調(diào)這一點的！”

    裴遇說：“說去床上的人是, 說污的人也是你，怪我？”

    沈又晴點頭：“對, 怪你。”

    裴遇慢慢勾唇, 不語。

    沈又晴有些不自然的抿了抿唇。

    裴遇一笑她就有些口干舌燥。

    裴遇默了幾秒, 說得很是敷衍：“好, 怪我。”

    沈又晴：“……”

    裴遇說：“坦誠一點不好嗎？”

    沈又晴：“比如？”

    裴遇：“覬覦我？”

    說著裴遇自上而下掃她一眼, 如此姿勢, 沈又晴冷不丁就想起來小說里霸道總裁與女主對峙時的經(jīng)典橋段, 只需要再湊近幾厘米，就能狠狠吻上對方的唇。

    這想法冒出來, 沈又晴滿頭黑線。

    她撇嘴：“覬覦你又怎么樣？”

    裴遇看著她，隨口道：“榮幸至極?！?/br>
    沈又晴：“……”

    沈又晴啞口無言，毫無氣勢的嗔他一眼，眼見著裴遇眸中的笑意加深，更是覺得這人嘴皮的很，偏偏每字每句都正中她的心坎里，讓她反駁不得。

    沈又晴說：“你這人臉皮怎么這么厚？”

    話音只剛落下，對方鉗住她的手腕，快得來不及她做出任何反應，將她拽入自己的懷里。

    沈又晴單手撐在裴遇的胸膛，隔著微薄的襯衫衣料，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體溫，伴隨著清淺的呼吸，稍稍起伏。

    背后是一大片落地窗，通過薄紗能看見天際露出最初的曙光，晨光熹微。

    裴遇輕聲道：“我的臉皮還可以更厚信不信？”

    這是挑釁??！挑釁！

    沈又晴一陣羞惱，抵在裴遇胸前的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襟，壓下去，飛快堵住他的嘴。

    她所熟悉的柔軟及溫存。

    不得不說自裴遇與她在一起后，吻技以天來計算每一天都是進步，但回過頭來想想，她第一次與裴遇接吻時就已經(jīng)被吻得天旋地轉(zhuǎn)找不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