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崔氏將裙子抽回來:“你好大的膽子!混淆王府的血統(tǒng),幫著外人算計大王,你現(xiàn)在還有臉在我面前求情?你若想順娘無恙,好好回答我的問題。競舟大會上的事,你可知情?” 柳氏立刻搖頭,聲音都在發(fā)顫:“那件事賤妾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京兆尹只吩咐賤妾定期將南詔和王府的事情告訴這個僧人,還安排賤妾進王府,賤妾沒做什么傷天害理之事??!賤妾所言千真萬確,若有半句虛假,愿遭天打雷劈!”說完她整個人都在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到如今再不坦白,恐怕連她的命都難保了。 嘉柔看了崔氏一眼,看來阿伯的事情,柳氏當真是不知情的。若她知道,不會在這個時候還維護他。曾應賢用了兩個互相不知道的棋子,目的就是其中一個出事的時候,另一個還能保住。而且阿伯為人向來謹慎小心,不會那么容易留下把柄。這次也是她恰好在東市遇到了那個人,才識破的。 崔氏讓阿常先把柳氏帶到旁邊的耳房里看著,嘉柔對她說:“阿娘,柳姨娘和景軒,要怎么處置?” 崔氏凝神想了想:“我原本想著將景軒送到一戶普通人家去養(yǎng)著,再給一筆錢,對外就說他夭折了。至于柳氏,只說生了重病,到別宅休養(yǎng)了,暗地里把她趕出去??蛇@么一來,他們勢必察覺。所以只能先將他們留在府里。” 嘉柔知道阿娘已經(jīng)手下留情,若是換了別人家的主母,柳氏可能都沒有命在了。決定之后,崔氏吩咐阿常去告知順娘一聲,也沒有刻意瞞她。這種事,同住一個屋檐下,想瞞也瞞不了多久。 過了會兒,順娘自己哭著跑來,跪在崔氏的面前,替柳氏求情。 “母親,姨娘定是一時糊涂,才會鑄成大錯,求求您給她一個機會吧?!彼薜脗模煌=o崔氏磕頭。她從小跟柳氏相依為命,可柳氏做的事全部對她隱瞞。她知道了以后也是又震驚,又不知所措。 崔氏皺眉道:“你先起來說話?!?/br> “母親不答應,順娘便不起來?!表樐飯猿值馈K@個時候再不奮力一搏,等阿娘被趕出去了,剩她一個勢單力薄,往后的日子還怎么過? 有些話崔氏不忍說得太明白,嘉柔開口道:“順娘,阿娘已經(jīng)從輕發(fā)落了。你姨娘犯的錯,不是小錯。幸好我們發(fā)現(xiàn)得早,阿耶又向來剛正不阿,才沒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你可知道若他們抓住阿耶的錯處,會是什么后果?整個云南王府都會跟著傾覆!阿娘只是將她暫時看著,并未處置。這個時候,你應當知道輕重?!?/br> 順娘擦干眼淚,不再說什么。她再鬧下去,也不會有結(jié)果,父親一直都是站在崔氏那邊的。只怪阿娘這次錯得太離譜了,竟然幫著外人算計父親。以父親的性子,肯定是容不下她了,能保得一條性命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 她頓時覺得很迷茫,不知道以后該怎么辦,遇到事又該找誰商量。 日子表面上恢復了平靜,木誠節(jié)上奏書給朝廷,詳細說明了此次內(nèi)亂的經(jīng)過以及結(jié)果。朝廷對有功之臣加以封賞,還犒勞了參與平亂的一眾將士??雌饋恚孟袷悄臼虾吞锸铣闪俗罱K的得利者。 跟著朝廷的宦官一起來的,還有李家的人,說來年的好日子都要排到三月以后。而今年的臘月十六,宜嫁娶。崔氏覺得日子倉促了一些,她還舍不得嘉柔。 可木誠節(jié)為免夜長夢多,一口應下。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婚期定下以后,嘉柔被崔氏按在房中繡嫁衣。她那雙手用來騎射還行,拿繡花針簡直是難死她了。阿常和玉壺一左一右指正她的針法,崔氏坐在榻上,看到她的樣子,笑道:“你也該好好磋磨一下了。我和你阿耶平日太縱著你,由著你的性子來。等嫁到李家以后,給郎君做一雙鞋子都做不來。他該笑話你了?!?/br> 嘉柔不信李曄身邊沒個懂女紅的婢女,說不定跟長安城的貴公子一樣,早就有通房了。阿常說道:“小娘子身份尊貴,倒未必用得著她動手。只是這嫁衣,自己繡的才更有意義?!?/br> 嘉柔又耐著性子繡了幾針,木夫人和木嘉嫻過來了。崔氏起身相迎:“阿嫂怎么過來了?” 木夫人笑著看嘉柔:“我聽聞李家的婚期定下,特意過來給郡主送賀禮的。”她從婢女手里拿過一個描金鳳紋的黑漆木盒,打開來,是一對赤金寶釵。上面那支的釵頭是牡丹花,含絲吐蕊,栩栩如生。下面那支是鳳頭釵,眼睛用紅寶石鑲嵌,垂下流蘇。 “阿嫂費心了。昭昭,還不快謝過伯母?!贝奘鲜障?,對身后的嘉柔說道。 嘉柔謝過木夫人,她知道這對釵子必定價值不菲。而伯母一貫是很節(jié)儉的人,一件大裳都會穿好幾年。若沒有阿伯那件事,她對兩位真的是滿懷感激的。 木嘉嫻話很少,姿色平平,靜靜地坐在母親的身后。她以前很是親近嘉柔,嘉柔去哪兒也都帶著這個堂妹。直到有一天,嘉柔無意間聽到她跟另外一個娘子抱怨:“每次跟木嘉柔在一起,我都像影子一樣。那幾位兄長平日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有跟在她身邊,他們才會跟我說話?!?/br> 那以后她再來找嘉柔,嘉柔就以各種理由推脫不見,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也就淡了?;蛟S本來就沒什么感情。 木夫人對崔氏說道:“轉(zhuǎn)眼郡主都已經(jīng)到了嫁人的年紀。還記得她滿月時,我將她抱在手中,怎么也舍不得放下。她阿伯就夸,這女娃長得漂亮,怪招人疼的?!贝奘闲χ鴳溃骸笆前。珠L還脫口而出‘昭昭如日月之明’,我跟大王就叫她昭昭了。兒女長大,我們便都老了。阿嫂,二娘的婚事,可有眉目了?上次您說跟田家……” 聽到這一句,木夫人的表情有點僵硬:“還在相看呢,也未必就是田家?!比舯蝗酥捞锏鲁删芑椋镆院竽倪€有顏面? “田家郎君固然不錯,多看幾家也是好的?!贝奘享槃菡f道。嘉柔見崔氏跟木夫人如往常一般親熱地閑話家常,有點佩服她。換成是自己,未必能裝得這么若無其事。 “阿娘,你知道嗎,阿耶他……”木景清大步從外面走進來,最后幾個字在看到木夫人和木嘉嫻的時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如此明顯的停頓,讓屋中陷入了一片尷尬的安靜。 嘉柔走到阿弟身邊,開玩笑地說道:“你怎么話說一半,伯母又不是外人,阿耶到底怎么了?”她瞇了瞇眼睛,暗示木景清。木景清這才說:“哦,阿耶說想見阿娘,我不知道伯母也在……怕阿娘不好意思?!?/br> “你這孩子?!贝奘闲χ鴵u了搖頭,“阿嫂別見怪,他就是這般風風火火的?!蹦痉蛉俗R趣地說道:“既然大王有事,我和二娘就不打擾你們了。這就告辭。” 崔氏頷首,讓婢女送她們出去,又屏退左右。木景清這才坐在崔氏身邊說道:“剛剛嚇死我了,差點說漏了嘴。阿娘,柳姨娘一定要見阿耶,阿耶便去了一趟,怎料出來后大怒,已經(jīng)命人拿了毒酒過去,要賜死她。” 崔氏和嘉柔都有點驚愕,崔氏自語道:“我原以為他顧著柳氏生了順娘的情分……應該不會置她于死地。柳氏到底說了什么?” 木景清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了。阿耶說,知您信佛,不忍殺生,那就由他動手。只不過此事還得壓下,對外就說柳姨娘病著就好了。” “罷了,本就是他的妾,隨他處置吧?!贝奘夏闷鹱郎系姆鹬椋盍藥拙浞鸾?jīng)。 順娘得知消息時,已經(jīng)無力回天。終日以淚洗面,不肯見人。她恨父親的絕情,后悔當初跟阿娘進云南王府。如果還在別宅,不生那些心思,她也不至到了孤苦無依的地步。父親甚至懷疑自己不是他的女兒,厭棄了她。會不會到了最后,也給她一杯毒酒? 她又害怕又傷心,躲在房中,甚至想一死了之。 “三娘子?!辨九鄡狠p輕地叫了她一聲。自從知道春桃是崔氏的人以后,順娘就收買了燕兒,為己所用。表面上她還是最看重春桃,但實際上已經(jīng)只信任燕兒。 如今順娘萬念俱灰,翻了個身,沒有理會她。 燕兒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婢子今日去買東西,回來時被一個人撞了下,這信就揣在懷里了。上面寫著您的名字,您要不要看看?落款是長安樂勝坊。” 樂勝坊?順娘只覺得這個地名很熟悉,想起來是阿娘那個錦囊里的。她立刻坐起,一把奪過信,拆開看了起來。看完之后,她的臉一陣青又一陣白,咬住嘴唇。靜坐了半晌,終于下定決心。 只要能讓她脫離苦海,日后可以有尊嚴地活著,她還有什么豁不出去的?雖然她不知對方是誰,但是阿娘最后留給她的東西。 她走到書案后面坐下,提筆寫了一封回信,然后封好交給燕兒。再三叮囑:“你將信送出去,不要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事成之后,我保你榮華富貴?!?/br> * 湖州州學,此夜,云淡風輕。 李曄坐在敞軒里看書,案上點著兩盞燭燈。有一個穿著玄袍的老者提燈而至,問道:“這么晚了,是誰在這里呀?” 李曄連忙起身,對老者拜道:“院長,是學生在這里看書?!?/br> 老者把燈舉高一些,看清李曄的臉后,臉一板:“又是你。不是已經(jīng)舉薦你去尚書省受試了嗎?還留在這里干什么?!?/br> 因為臨近科舉考試,全國的州學幾乎都沒有剩下保薦的名額,獨湖洲有名考生因私人原因不能參加,所以把名額空了出來,李絳身為宰相,自然有本事讓李曄來這里頂了那位考生的名額。 原本核對完身份,再往尚書省一遞名帖便可以回去了。但李曄喜歡湖洲州學的環(huán)境,加上這里藏書豐富,他忍不住多留了幾日,夜夜秉燈苦讀。 老院長最不喜歡這些靠著祖蔭的官家子弟,輕輕松松就拿走別人辛苦幾年才能得到的名額,對李曄的態(tài)度自然也不好。他不管對方身份多么顯貴,從他這里出去,就是他的學生,難道說幾句還不行了? “您別生氣?!崩顣虾闷獾卣f道,覺得這個院長有幾分恩師的影子,“學生若高中,必定記得院長的舉薦之功。請圣人親書門額,為州學爭光?!?/br> 院長瞪眼,唾沫橫飛:“小兒好大的口氣!俗話說,三十老明經(jīng)、五十少進士。受試者千人,進士科及第者不過三十。你當考中容易?若你這年紀能考中進士,老夫甘愿拜你為師!” 李曄笑了起來:“那學生可就記下了。他日若有幸雁塔題名,望院長還記得今日所言。” 院長認為這后輩說話好生狂妄,但偏偏態(tài)度又十分恭敬,覺不出無禮的意思。這些官宦子弟考科舉也不過是個名目,能有多少真憑實學?他不信李曄能高中,吹了吹胡子,提著燈籠轉(zhuǎn)身走了。 李曄復又坐回案后,從袖中掏出帕子擦臉上的零星飛沫。絲帕柔軟,那歪歪扭扭的牡丹花,卻有種別樣的□□。他收到母親的來信,云南王已經(jīng)應下婚期,等考完科舉,他便能迎娶她了。 “郎君!”鳳簫快步走過來,“剛剛收到消息,武寧節(jié)度使到南詔,看上了木嘉宜?!?/br> 李曄沉吟。這武寧節(jié)度使徐進端是朝廷用來牽制河朔三鎮(zhèn)的主力,在各藩鎮(zhèn)之中,實力雄厚。他年不到四十,喪妻兩年,一直未再娶,身邊的鶯鶯燕燕也從沒少過。怎么忽然會對木嘉宜這個小姑娘感興趣?兩人的年歲可是差了不少。 鳳簫說道:“聽說徐進端去云南王府上做客,一眼便相中了三娘子。云南王本有些猶豫,但三娘子也愿意跟著徐進端,徐進端就直接把她帶走了。雖說只是庶出,怎么說也是云南王的女兒,這樣會不會太草率了?我還聽說,柳氏一直稱病不出?!?/br> 李曄想,柳氏應該是兇多吉少了。從莫大夫口中得知木景軒的病癥時,他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猜出個大概。他推測柳氏最后會不容于云南王府,卻沒想到云南王會殺了她??峙逻@也是促使木嘉宜最終決定遠走他鄉(xiāng)的原因。 這些節(jié)度使大都兇殘暴力,好色成性,府中往往姬妾成群。她一個小姑娘居然敢只身入虎xue,這份膽識氣魄,倒是巾幗不讓須眉。 不過一個沒有任何憑仗的庶女,所能做的選擇本身就不多。 讓他在意的是徐進端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去云南王府,又是誰在背后推波助瀾。而這顆棋子落下,對整盤棋局又會有怎樣的影響。 “郎君,廣陵王知道您來湖州了,一直催您回去。他還說您要做什么官,盡管開口就是,考什么科舉?!兵P簫說道。他都覺得這話挺幼稚的。廣陵王雖是天潢貴胄,但如今敢說這話的,也只有舒王了。 李曄皺眉:“我說了這是李家的事,不用他插手。他還是管好自己的事?!睆V陵王年歲已經(jīng)不小,卻膝下無子,常因此事被圣人和太子訓斥,說堂堂郡王,身邊竟只有一個王妃。 當初立妃時,史官言官,搬出了一堆違反禮制,同姓不婚的大道理,欲拼死阻攔。但李淳是皇室中人,只要不是同宗□□,誰又能阻止他娶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那之后都說廣陵王是皇室難得的情種,只專情一人。 可廣陵王的心腹都知道,廣陵王妃是因為有李曄這個弟弟,才會如此得寵。只可惜嫁過去幾年,肚子一直沒有動靜,眾人當然著急了。 * 十一月下旬,進士科公布及第人選,本屆共錄用三十一人,崔時照名列第十,而李曄則是最后一個。嘉柔聽到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到抵達長安。她覺得十分意外,李曄怎么會突然去考進士科呢? 玉壺說:“聽聞李家郎君這進士之名來得很是坎坷。四位審卷的考官,有兩位判他不過,兩位判他過,這本是要落選的。最后可能看他是李相公之子,又為他破格增設了一個名額。崔家郎君就比較厲害了,三十一人中最少年?!?/br> 崔時照可是元和帝的股肱之臣,三十歲時便做到了吏部侍郎。考個進士科,自然不在話下。 只是李曄此舉實在讓嘉柔想不通。上輩子,他應該一直默默無名才對。難道這輩子因為娶了自己,他的人生軌跡也發(fā)生了變化?那她倒是很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過人之處。 再進長安,她已是待嫁之身。這趟,她跟崔氏先行,木誠節(jié)和木景清還留在南詔處理公務。臨近婚期時,他們會再快馬趕來。這么做,也是為了避免停留在都城太長時間,又被舒王找麻煩。 關(guān)中地區(qū)已經(jīng)是冬日,跟四季如春的南詔相比,長安就如同冰窖一般。但作為南方人,對北國雪景還是有幾分憧憬的。嘉柔走下馬車,裹緊身上的皮裘,手中還抓著小暖爐。心想,幸好那嫁衣有好幾重,否則她還沒嫁到李家,估計就被凍死了。 第31章 第三十章 李府門庭若市,得知李四郎首試便金榜題名之后,整個長安城的勛貴圈子仿佛油鍋入水一樣炸開了。李曄年幼時便有神童之稱,后來逐漸泯然眾人,又多年稱病不露面,人們幾乎都忘記了他的存在。沒想到他一試成名,很多邊邊角角的婦人便連番上門,透露了那么幾分想要塞個庶女過來的意思。 鄭氏覺得自己在李家窩囊了這么多年,終于能夠揚眉吐氣一回了。在李絳面前講話的時候,聲音都大了幾分。她雖出生于滎陽鄭氏,卻是個庶房嫡女。因為二十多年前,李絳這個鰥夫,只是芝麻綠豆大的小官,還得罪了權(quán)勢滔天的衛(wèi)國公府,哪家敢嫁閨女給他做續(xù)弦? 多虧鄭氏的父親有幾分眼光,覺得鄭氏年紀大了,就托人說親,嫁給了李絳。這才有了二十多年后,鄭氏這個宰相夫人的名頭。 “相公,妾身跟您說話,您在聽嗎?”鄭氏跪坐一旁,看李絳翻著書卷,心不在焉的,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李絳肅容說道:“他馬上要成親了,你這個時候給他納妾,云南王府怎么想?還是等他娶妻之后,讓郡主給他張羅吧。而且,”李絳抬頭看了鄭氏一眼,“你未必能做主?!?/br> 這話鄭氏就不愛聽了,她的親兒子,她怎么不能做主了?那位郡主金枝玉葉,恐怕自己都要人照顧,怎么能照顧好她的兒子?最多娶回來當個擺設罷了。 “相公這話說的。當時您跟他鬧脾氣,還打了他。若不是妾身出面,能勸動四郎考科舉嗎?大郎和二郎都有孩子了,四郎身邊連個體己的丫頭都沒有,實在太說不過去了?!编嵤相?,“不如過幾日,妾身將她們都請到府上來,再好好看看?!?/br> 李絳是懶得理會這些事,便由著她去了。鄭氏就是個內(nèi)宅婦人,沒有太高深的見識,這也是李絳與她無話可說的原因。 鄭氏見李絳不愛搭理他,知道跟他商量也是浪費時間,就告辭出去了。 她思來想去,這件事還是要跟大媳婦商量。李家實際掌管中饋的,是李暄的妻子王慧蘭。王慧蘭素有才名,尤善書法,都城中很多貴女都模仿她的筆跡。她出生于太原王氏,父親是武寧侯,姑母嫁給成國公為妻。而宮里的韋貴妃,就出自成國公府,還特意給她請了個封號,為榮安縣主。 所以她在李家的地位,十分尊崇。 鄭氏走到她所居住的院子,婢女進去稟報了,才請鄭氏進去。鄭氏早年間還不習慣這做派,明明自己是長輩,卻好像低了王慧蘭一頭??珊髞硐胂胍册寫蚜耍思沂强h主,李暄也并非她所出,王慧蘭敬著她是婆母,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 她走進屋里,屋中陳設奢華,地上鋪著絨毯,正對門就是一面蘭草的豎屏。隔間的黃梨木矮柜上放著一盆水仙,寶瓶里插著未綻的紅梅??諝庵懈又诺南銡?。一名婢女正在煮茶,茶爐咕嚕作響。王慧蘭從書案后起身,笑道:“大家今日怎么有空過來?快請坐?!?/br> 她的姿色雖不算出眾,氣質(zhì)卻超凡脫俗。 鄭氏坐在案上,王慧蘭拿了鎏金的手爐遞給她:“外面天冷,您快暖暖手吧?!?/br> 鄭氏順從地接過,對她說道:“我今日來,是有事想跟你說。我想為四郎納一門妾,過幾日,想請那些娘子到府上來看看?!?/br> 王慧蘭正在喝茶,聞言頓了一下:“這件事,大家跟四弟商量過沒有?”據(jù)她所知,李曄不怎么近女色,都這個年紀了,連個通房都沒有。原先家里人都覺得是因他體弱,也沒怎么在意。這幾日,李府門庭若市,王慧蘭也聽說好些人給鄭氏出主意,要她幫李曄納妾。 鄭氏老實地搖了搖頭:“跟他說也沒用,他八成是不答應的。等我看好了人,直接把人帶進府里,我不信他還能把人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