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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藏珠在線閱讀 - 第64節(jié)

第64節(jié)

    這個念頭一起,加之抱她入懷的那種奇妙的感覺,虞北玄的眼神就變了。他低下頭,欲強吻嘉柔,嘉柔卻驚慌地躲開,又被虞北玄壓在床上。她搖頭躲避,一字一句地說道:“虞北玄,你知道我的性格。你若敢碰我,我立刻咬舌自盡!”

    “你敢!”虞北玄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張開口,“你以為我不知道木景清仍留在蔡州?因為你,我才沒有追究他在汝陽縣的所作所為。你若敢傷自己,我便抓住他,然后殺了他。”

    嘉柔覺得自己像脫水的魚,呼吸困難,雙手抓著床下的褥子。剛剛只是這幾下掙扎,她的小衣便已經(jīng)濕透了。這個男人太過霸道強悍,她在他面前,不堪一擊。

    “你們在做什么!”門口忽然響起長平暴怒的聲音。

    嘉柔趁機推開虞北玄,快速地爬到床的里側(cè),拉好衣服。她從未有一刻,如此高興見到長平。

    長平?jīng)_到床邊,指著嘉柔說道:“我就說什么人你這么寶貝,藏得嚴嚴實實的。原來又是她!虞北玄,你跟我怎么說的?難道這天底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你非要糾纏一個有夫之婦!”

    “誰放你進來的?”虞北玄冷冷地問道。

    “你別管我是怎么進來的。我一直說服自己去相信你,可你根本不值得我信任。我隱瞞你不在淮西的事情,我?guī)湍阏疹櫞蠹遥赡闶窃趺磳ξ业??你回來以后,連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卻忙著跟這個女人在此處私會!”長平哭喊著,伸手抓著虞北玄的衣襟,“你說,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你就不怕我告訴宮里嗎!”

    虞北玄扯開她的手,聲音更冷:“你若想告訴宮里,我絕不會阻止。但你也要想清楚了,從你嫁到蔡州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皇室的郡主,而是我的人。對于叛徒,我絕不會心慈手軟。”

    “你無恥!”長平羞惱地揚起手要打,虞北玄起身喝道:“你鬧夠了沒有?滾回去?!?/br>
    “我不走,今日你不說清楚,我絕對不會走的!”長平歇斯底里地喊道。

    嘉柔冷眼看著,只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前世虞北玄出征回來,宿在她這里,長平知道了,也是跑來哭鬧。只是那時她的心境跟現(xiàn)在大不相同,如今是個旁觀者。

    *

    之前陳海聽說有人翻墻進入虞園,追到這附近,聽到嘉柔屋里的動靜,本想進去查看,里面卻傳出使君和長平郡主的聲音。

    他想了想,還是退出來,站在院子里等著。

    手底下的人問道:“使君是什么時候來的?我們怎么都不知道……”

    陳海知道節(jié)度使府邸有條密道通往虞園,他跟常山兩個人還走過。至于長平郡主,肯定是翻墻進來的。他還一直在想,使君帶回來的這個娘子究竟是什么來頭。她挾持了夫人,使君居然沒有殺她,夫人更是待她親切。

    現(xiàn)在總算明白了,她恐怕就是那個使君念念不忘的女人。

    另一個道:“怪不得長平郡主會吃醋,我曾見過屋中那位娘子在花園里散步,容貌與郡主不相伯仲,甚至還有弱柳嬌花之感。男人大抵都極喜歡這樣的。”

    陳海心想,那娘子可一點都不柔弱。就憑她敢支開千峰山上的牙兵,挾持夫人,以及以區(qū)區(qū)三人對陣使君的膽識來看,必定不是普通的深閨女子。

    她若是個男子,陳海還蠻想跟她交個朋友的。

    幾人正談論著,忽然看到魏氏扶著仆婦趕過來。她頭發(fā)只梳成一個單髻,肩上披著大袖衫。魏氏本已經(jīng)睡下,聽說嘉柔這邊的事,還是不放心過來看看。

    陳海等人連忙行禮退開,魏氏進到屋中,長平看見救星一樣,撲到她的懷里,哭道:“大家,您看看他。他為了這個女人,竟然要打我!嗚嗚……”

    魏氏知道長平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遠嫁到蔡州,難免覺得委屈。因此平日里從不用任何禮法約束她,更再三叮囑虞北玄要善待她??筛星橹?,并不是勉強就會有結(jié)果的。在嘉柔身上,魏氏已經(jīng)充分體會到了這一點。

    她看了虞北玄一眼,說道:“長平,這位娘子是我的客人,與大郎無關?!?/br>
    “大家,您向來明事理,怎能幫著他欺瞞我?這個女人明明是他的心上人,我在都城的時候就知道了。他們……他們做出此等茍且之事,您可要為我做主?!遍L平一邊抽泣,一邊說。

    魏氏這才注意到縮在床里的嘉柔,一直低著頭。她夾在中間,也是左右為難,對虞北玄說道:“你還不送你媳婦回去,好好哄哄?明日的事,你可是忘了?往后再不許來虞園!”

    虞北玄本要拒絕,但在母親目光的逼視下,仍是妥協(xié),拉了長平出去。

    等他們走了,魏氏坐到床邊,問嘉柔:“孩子,你沒事吧?”

    嘉柔搖了搖頭,身子卻在微微發(fā)抖:“夫人,我……”她忽然跪在床上,說道,“夫人,我與郎君情深意篤,不可能再與節(jié)度使在一起。郎君他不知我身陷此處,也不知這個孩子的存在。我怕他擔心我們母子的安全,會做出什么傻事,求求您救救我。他日,我定結(jié)草銜環(huán)報您的恩情?!?/br>
    魏氏扶她起來:“我知道,我都知道。大郎對你情根深種,恐怕不會輕易放過你。你且等些時日,等你身上的毒除了,他離開城里,我會想法子放了你,讓你們一家團聚的?!?/br>
    “夫人……”嘉柔眼含淚光,望著魏氏。

    “好孩子,我雖與你接觸不深,卻總覺得一見如故。你好好休息吧,明日還有你的苦受。”魏氏摸著嘉柔的頭發(fā),柔聲說道。

    嘉柔依言躺了下去,魏氏幫她蓋好被子,熄滅燈燭,才退出去。

    嘉柔閉上眼睛,想起前世奮不顧身地救魏氏突出重圍,她被陳海帶走時,看自己的那一眼。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因果輪回。

    第87章 第八十六章

    虞北玄將長平拉出屋子,他的力道很大,長平幾乎是被拖著走的。一直到無人的地方,虞北玄才松開手,長平失去依托,幾乎跌倒在地。

    她臉上掛著淚痕,哀怨地看著虞北玄:“我也是郡主,金枝玉葉,我哪里不如她?憑什么在你心里,她就是陽春白雪,而我卑如草芥!虞北玄,我恨你!”

    虞北玄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是否忘了,賜婚之初,你欲刺殺我的事?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并未把我這個雜胡放在眼里。而柔兒不同。相識時,她并不知我的身份,也不嫌棄我的出身。只是單純地喜歡我,崇拜我,愿意拋下家人和故土,隨我遠走。單是這份心性,你就永遠比不上她?!?/br>
    “可她已經(jīng)嫁作人婦了!你寧愿要一個別人穿過的破鞋,也不要我?”長平捂著胸口說道。

    “住口!”虞北玄冷笑,“你以為你們高貴的皇室有多干凈?父奪兄妻,父奪子妻的事情,干得還少嗎?前任節(jié)度使曾說過一樁秘辛,當年太子春風得意之時,與跋扈的太子妃生出嫌隙。太子妃竟與數(shù)人私通,還秘密產(chǎn)子,不知生父是何人。后來延光公主一案,將此事牽連出來,圣人為掩蓋這樁天大的丑聞,逼她自盡。要說起來,最骯臟的地方就是你們皇室,你有什么資格說別人是破鞋?”

    長平一直以自己皇室的身份為傲,從不知當年太子妃竟做出此等傷風敗俗之事,一時之間覺得難以接受。

    “你撒謊!太子妃她不會的……”

    虞北玄覺得長平被保護得實在太好了,她所看到的,都是那些虛偽的上位者為她粉飾的太平。他以前不想提這些,是覺得既然兩人的身份和立場不同,沒必要浪費口舌??捎谒齺碚f,知道那些殘酷的事實,或許才能成長一些。

    “你從不覺得奇怪?為何舒王只是圣人的養(yǎng)子,卻能高居在太子之上。而太子是儲君,卻要處處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舒王之父,乃是前昭靖太子,本應登基為帝??珊鋈簧硭?,當今天子才能繼位。但昭靖太子監(jiān)國時,無論是智謀還是德行都遠在當今的天子之上。如今朝中的重臣,老臣,幾乎都是昭靖太子提拔的,或者當初事職于東宮。天子敢打壓舒王嗎?所以舒王敢排除異己,剪除太子的黨羽,對皇室宗親也是如此?!?/br>
    長平的嘴唇動了動。以前在宮里,她的確衣食無憂,太后也非常寵著她,可她到底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人敢在她面前提父兄的舊事。長平偶從一些老宮人的口中知道零星的往事,去詢問太后,也被太后輕描淡寫地帶過。

    她纏著聲音問道:“你想告訴我,我的父親和兄長他們,不是戰(zhàn)死,而是做了皇權(quán)之下的犧牲品嗎?”

    通王曾經(jīng)執(zhí)掌兵權(quán),是太子最忠實的擁護者。

    虞北玄沒有回答,長平撲到他面前,抓著他的衣襟:“你說話呀!”

    虞北玄的聲音往下沉了幾分:“那些事,我未曾親歷,你要我說什么?你我的婚事,是舒王從中牽線。只有你離開了都城,通王府對他來說才是徹底沒有威脅了。你只知沉湎于兒女私情,從未想過這些?”

    長平放開他,失魂落魄地垂著頭。虞北玄叫來牙兵,吩咐道:“送郡主回去。”

    牙兵抬手,長平一步輕,一步重地走了。

    虞北玄又把陳海叫到跟前。陳海當即跪在地上:“使君,是屬下無能,沒有看管好虞園,讓長平郡主混了進來。請使君責罰?!?/br>
    虞北玄看他一眼:“自己去領二十軍棍。”

    “是!”陳海不敢有二話。

    “我后日便要出征,撥五百牙兵給你,將虞園給我看好了。就算是夫人開口,也不能把園里的人放出去,聽明白了嗎?”虞北玄說道。

    五百牙兵!陳海一震,瞬間知道了園中那人的分量。這些牙兵都是使君這些年來親自挑選并且苦心培養(yǎng)的,五百人的戰(zhàn)斗力,相當于一支前鋒軍。如無意外,是不可能從他們手里搶人的。

    “屬下定不負使君所托?!标惡3林匕莸?。

    虞北玄點了點頭,信步離開了此處。他不管是造籠子也好,畫地為牢也好,這回誰都別想把她從自己手中奪走!

    *

    原本拔毒并不是什么很辛苦的事情,若是常人,只需幾根銀針下去,再喝碗解藥,連續(xù)幾日,就可以將毒排干凈。但是嘉柔身懷有孕,配置解藥的話,里面恰好有損傷胎兒的成分,故而魏氏換了種辦法,用溫和的藥草熏蒸,再配上強性的安胎藥,保住母子兩個。

    每日熏蒸需兩個時辰,屋中密封,雖是陽春三月,卻如七月酷暑一般難熬。而且那藥味沖入鼻腔和喉嚨,猶如火燒。嘉柔連續(xù)受了幾日,身心苦不堪言,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刑場,受到五馬分尸之刑。

    然而排毒的辛苦,跟她知道虞北玄用五百牙兵守著虞園相比,又不算什么。

    虞北玄這些年在淮水一帶經(jīng)營得風生水起,周邊的節(jié)度使都與他交好不說,也有很多人慕名前來投靠。他帳中的幕僚跟廣陵王府的門客不相上下,也是人才濟濟。他用這些人改革稅制,兵制,取得了很好的成效,并把最優(yōu)秀的士兵編入自己的牙兵。

    這支牙兵是淮西軍的絕對主力,不要說在淮水一帶,就是在全國,都難找到敵手。

    他居然留下了十分之一看守她,她就算插翅也難飛出去。

    魏氏本有心等她痊愈之后便放了她,可見此情景,也無能為力。

    嘉柔實在覺得很諷刺。上輩子她被困于長安月余,他明知她會被處以極刑,卻陷于戰(zhàn)事,棄她不顧。這輩子,她落入他手中,還懷著別人的孩子,可他居然不惜分出十分之一的親兵來看守她。

    她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拔毒之后,嘉柔的身子異常虛弱,幾乎沒什么力氣,每日都躺在床上,無法下地。她腦中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脫身,可這五百牙兵守得虞園固若金湯。別說從里面出去,就是外面都攻不進來。

    她心中焦急,想向下人探聽消息??捎輬@的人都得了虞北玄的命令,不準向她透露一個字,所以她又變成了一只籠中鳥。這個男人的掌控欲實在太可怕了,可怕到讓人心驚。

    這日夜里,城中宵禁,街頭巷尾都荒無人煙。忽然之間,城西的地方火光沖天,被幾個巡夜的士兵發(fā)現(xiàn),趕緊稟報給了陳海。陳海心中一驚,難道是糧倉出事了?為了防止夏汛時,兩岸百姓受水災困擾,也怕戰(zhàn)時糧草短缺,而特意備下了半年的糧食,秘密囤積在那處。

    若是糧倉有差池,連使君那邊的供給都會受到影響。可糧倉的位置明明十分隱蔽,沒幾個人知道,究竟是怎么被發(fā)現(xiàn)的?又是何人所為?

    “您快拿個主意吧,火勢實在太大了,若去晚了,恐怕……”來報信的人催促道。

    鑒于上次的經(jīng)驗,陳海怕又是什么調(diào)虎離山之策,只命半數(shù)牙兵前去救火。自己則領著另外半數(shù)繼續(xù)守著虞園。

    那批牙兵剛離開不久,就有手下來報,有一幫人企圖直闖虞園,各處的出入口都受到了襲擊。前后更是一片廝殺之聲,在靜謐的夜晚如驚雷一般炸響。

    嘉柔聽到外面的動靜,想要出來查看,卻被門口的兩個牙兵阻攔。

    流矢飛過院子,插進一棵樹干上,觸目驚心。嘉柔心道,莫非是阿弟來救她了?可阿弟并沒有帶弓箭手,憑他的人馬,怎么敢強攻有數(shù)百牙兵包圍的虞園?

    那方陳海不知敵人究竟有多少,更不知他們身在何處,只不斷有人來稟報遇襲。這些人如同鬼魅,打完便換一個地方,遇見援兵來了,便直接消失。過了不久,又在另一個地方出現(xiàn),打得人措手不及。幸好這些牙兵都訓練有素,否則早就亂了陣腳。

    陳海領著人退守到內(nèi)院,重新部署兵力。他也算久經(jīng)沙場,雖然沒見過這種詭異的打法,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虞園在修筑的時候,本就加了防御工事,比淮西節(jié)度使府邸還要堅固,短時間不可能被攻下來。

    忽然墻頭爬上了一隊弓箭手,數(shù)支黑洞洞的箭指著他們。

    “盾上!”陳海拔劍喝道。就憑這幾個人,也想對付他們?未免太小看他們淮西的牙兵了吧。

    舉著盾牌的士兵,立刻擋在了前面。陳??吹揭粋€人站在墻頭,青袍被夜風吹起,臉上戴著銀制的面具。他手中拿著一張黑色的弓,伸手搭上弓箭,對準陳海。

    皓月在他身后,月色暈染著他的輪廓,似臨風而立的仙人,遺世而獨立。

    這個人要干什么?陳海心神巨震,這個距離,他莫非想要射中自己?絕對不可能的!可心中明明認定不可能,卻仍是被那人的氣勢所懾。這到底是什么人物?

    陳海低聲問身邊的手下:“我們的弓箭手呢?”

    手下還沒回答,就聽到“錚”的離弦之聲。陳海驚愕地轉(zhuǎn)頭,只來得及聽到前面的牙兵發(fā)出幾個悶哼,箭一下貫穿他的肩頭,還將他震得倒退幾步。陳海吐出一口血,立刻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本來嚴陣以待的牙兵,一片嘩然,瞬間大亂。

    *

    嘉柔在屋中來回踱步,外面的動靜實在鬧得太大了,還有四處燃起的火光,照得夜晚亮如白晝。忽然,門口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她回過頭,看見木景清大步走進屋中來。

    “阿姐,你沒事吧!”木景清著急地說道,“你受苦了。我來救你出去?!?/br>
    “阿弟!”嘉柔十分意外,“你是如何進來的?”她身體尚且虛弱,剛才是強撐著精神,此刻有些撐不住,被木景清扶著。

    木景清知道時間寶貴,來不及多說,直接將嘉柔背了起來,走出屋子。

    他們走到院中,遇見了過來的魏氏。木景清要動手,嘉柔卻喝止他:“不得無禮!老夫人救過我的性命?!?/br>
    木景清便暫時沒有動,想起那人的交代,難道這就是……?

    魏氏手中轉(zhuǎn)著佛珠,念了聲“阿彌陀佛”:“該來的總是會來的。這里的出口已經(jīng)被堵死了,你們這樣是出不去的。跟我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