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奕挨了好幾拳，一直沒還手。

    宋建民隨手扔開他，咬牙切齒地道：“想必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是誰?！?/br>
    潘奕站直了身子，用手背抹一把唇角猩甜的血跡，舔舔唇點頭說：“知道?！毕敕皆O(shè)法過來找他，除了宋湘湘的父母，實在也沒有其他人了。

    他放浪不羈的氣質(zhì)，一時間又讓宋建民怒火中燒。

    “哎——”王茹一把扯住又要揮拳的宋建明，壓低聲音道，“行了行了啊，打他能解決問題？”

    宋建民垂眸看她一眼，收了手。

    夫妻倆結(jié)婚多年，王茹一直是厲害潑辣的性子，宋建民則比較寬容平和。宋湘湘剛失蹤的時候，王茹整個人都跟瘋了似的，宋建民只得勸著，生怕她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裳巯峦跞氵@一病，兩個人的角色好像突然間顛倒過來。

    王茹生病的事，潘奕自然也是知道的。

    也就因為她生病，宋湘湘第一次在他眼前失控大哭，朝他大吼大叫，并且在那之后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家，直到現(xiàn)在，都一直未曾聯(lián)系他。

    潘奕垂在身側(cè)的一只手握了握，聽見王茹開口問他：“咱們能不能找個地方說話？”

    “行?！迸宿赛c點頭。

    *

    沒一會兒，三個人進了附近一家肯德基。

    夜深，肯德基里都沒什么人，服務(wù)員招呼過后顯然也發(fā)現(xiàn)他們?nèi)齻€并不為用餐而來，因而很快便收回目光，忙著打掃衛(wèi)生收拾桌椅去了。

    “聽見、冬天、的離開，我在某年某月醒過來。我想、我等、我期待，未來卻不能因此安排。陰天、傍晚、車窗外，未來有一個人在等待。向左、向右、向前看。愛要拐幾個彎才來……”

    店里面，放著宋湘湘最愛的歌。

    孫燕姿的《遇見》。

    莫名的，潘奕覺得眼角微微有些癢，扭頭往落地窗外看去。

    城市的夜晚，霓虹璀璨、五光十色。

    他坐在溫暖的室內(nèi)，卻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歸屬感，只覺得前路茫然、處境困頓。

    “過去的事情，我們也不想再提了。”王茹一坐下便看著他，開門見山地說，“眼下我們夫妻倆就一個要求，希望你離開我們湘湘，別再禍害她了！”

    禍害，兩個字刺入耳中。

    潘奕抬眸看向她：“這也是她的意思？”

    “我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哦?！迸宿赛c點頭笑一聲，“看來她并不知道這件事了?！?/br>
    “潘奕！”宋建民看見他這這副混不吝的樣子就怒火中燒，他簡直想不通，他們家孩子從小也算乖巧聽話，怎么一進入青春期，就和這種社會渣滓混在一起了。

    他看過去的眼神里，飽含憤怒和厭惡。

    潘奕瞥開目光，“讓我見她一面。”

    “你看看這個?！蓖跞憧粗猩涣b卻銳利的側(cè)臉，突然拿出一頁東西放在他面前。

    潘奕垂眸一看，“惡性”兩個字，映入眼簾。

    他抬眸看了王茹一眼。

    王茹一點兒不像宋湘湘形容中那個樣子，疾病使她迅速地消瘦和憔悴了下來，此刻她神色殷切地看著他，眼眸里甚至帶著軟弱的乞求和討好。

    “醫(yī)生已經(jīng)說了，我這病即便動手術(shù)也拖不了幾年。你要知道，我和你叔就湘湘這么一個孩子，我以前爭強好勝，對她要求也高，可能就是因為這樣，她到了青春期有了點逆反心理?？蛇@世上，哪有不愛孩子的母親？就當(dāng)阿姨求你了，看在我時日不多的份上，放過我們湘湘吧。”

    “……放過？”潘奕將這個詞念出聲，嘲諷一笑。

    無力的感覺突然襲來。

    他垂眸盯著桌面，桌面被擦拭得光亮如鏡，他透過這光亮的桌面，恍惚間看到了一對情侶。

    夕陽垂落，空蕩蕩的教室里，扎著馬尾的女生在寫作業(yè)，男生趴在教室后面桌子上，無所事事地盯著她背影看；安城秋天夜晚的街道上，那一個短暫的擁抱，女生大喊一個名字，男生站在一輛車后邊聽……

    他當(dāng)時沒有走出來，后來也不該心軟。

    他和湘湘，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從小直面這個社會冰冷無情的一面，湘湘卻有著普通而溫暖的家庭；他是游手好閑的社會青年，醉生夢死、渾渾噩噩；湘湘卻仍舊在象牙塔里面，該有著無憂無路的日子。

    兩個人在一起，她若不能領(lǐng)他走入光明，必然被他拖累進黑暗。

    顯然，如今的他們，屬于后者。

    他本身一無所有，能拿什么去照顧她呢？

    潘奕神情恍惚。

    王茹苦著臉看他一眼：“潘奕?！?/br>
    “我答應(yīng)你?！迸宿扰ゎ^看向窗外，突然說。

    王茹頓時愣了，看向宋建民，而后，兩個人又一起看向?qū)γ嬖捄苌俚哪猩?/br>
    潘奕沒有和他們再對視，他看著窗外繁華的夜景，聲音淡漠地說：“給我點時間，最多不超過半個月，我會徹底離開她。同時，也讓她死心?！?/br>
    這答案，可以說非常出乎意料了。

    王茹抖著聲音問：“當(dāng)真？”

    “愛信不信?！?/br>
    “你這……”

    “好了好了?！蓖跞阌忠淮伟醋∷谓竦氖?，扭頭朝潘奕道，“行，阿姨信你。你是個男生，應(yīng)該也比湘湘大了好幾歲，我相信你能說到做到?！?/br>
    潘奕在這時候看了她一眼，起身，直接離開了。

    目送他的背影出了店門，王茹長松了一口氣。

    “沒事吧？”宋建民連忙問。

    “沒事。”王茹在他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夫妻倆一起往外面走，好半晌，王茹嘆著氣說：“無論怎么說，他能答應(yīng)下來也就省不少事了?！?/br>
    “你看看那什么樣子！”宋建民想到潘奕的模樣就來氣，那男生，身上桀驁頹廢的痞氣實在太重了，他擰著眉收了思緒，沒好氣地說，“教訓(xùn)幾拳真是便宜他了?！?/br>
    “只要湘湘和他分，也不枉我們費這些周折?！蓖跞阌行c幸地說。

    她的確病了，身體里長了瘤子。可醫(yī)生也說了，瘤子是良性的，動完手術(shù)康復(fù)率很高。

    也幸虧她這次氣急暈倒，住院發(fā)現(xiàn)了這個隱患。

    因而，在養(yǎng)病的這幾天，有些事她也漸漸地看開了。家里出事并不可怕，慌張生氣都沒用。冷靜著慢慢來，再糟糕上火的事情，也總歸會找到一個解決的辦法。

    －－－－－－題外話－－－－－－

    *

    哎，大姨媽推遲十幾天的作者今天沒有什么想說的。┓（?′?`?）┏

    ☆、153：愛情不如想象中美好

    翌日，下午。

    高一七班教室里，物理老師在講臺上唾液橫飛。

    甄明珠記完一道題的解答思路，便有些無聊地發(fā)起呆來。

    開學(xué)后馬平川找她談了一次話，兩個人平心靜氣地商議后，她已經(jīng)決定了將所有精力放在文科方向的科目上，理化生捎帶著學(xué)，也不強求成績。

    不過，學(xué)習(xí)這件事很奇怪，當(dāng)你用了心以后，漸漸地便會找到樂趣。

    她眼下就很喜歡背書，汲取知識能讓人產(chǎn)生滿足感。

    胡思亂想著，她低頭笑笑，不小心將桌邊的圓珠筆碰了下去。

    甄明珠一低頭，彎腰下去撿。

    起身的時候，她習(xí)慣性側(cè)頭看了眼宋湘湘的方向，爾后，神色微微愣住了。

    宋湘湘沒聽課，趴在桌上，心事重重的樣子。

    “甄明珠?！?/br>
    講臺上突然傳來物理老師的聲音。

    甄明珠連忙抬眸看去。

    她這學(xué)期的表現(xiàn)，各科老師都看在眼里，物理老師是個中年男人，目光落在她臉上并沒有責(zé)備，聲音淡淡地提醒說：“坐好了，專心聽講。”

    “哦——”

    甄明珠點點頭，松口氣。

    *

    一堂課后，叮鈴鈴的下課鈴聲響起。

    接下來是自由活動 晚讀時間。

    甄明珠隨手將桌上的物理書收進桌洞，掏出英語課本，起身到了宋湘湘跟前，叫她：“咱們?nèi)ao場晚讀吧?！?/br>
    宋湘湘看她一眼：“嗯?！?/br>
    她擺明了要和宋湘湘單獨聊天，秦遠和李成功看見了也就沒有喊她，目送兩人出了教室，心里還有點悵然若失。他們的甄甄，學(xué)習(xí)越來越認(rèn)真了誒。

    不過，他們的喟嘆，甄明珠當(dāng)然無從知曉。

    她和宋湘湘一起下樓，輕聲問：“你媽情況怎么樣了？”

    “說是下周安排了手術(shù)?！彼蜗嫦娴吐曊f，“不過手術(shù)成功率很低……”

    兩句話，她已然帶上了哭腔。

    甄明珠心里也有點不是個滋味，想了想只得說：“我也幫不上你什么忙。手術(shù)費貴嗎？如果你們家緊張的話，我想辦法籌點錢給你吧?！?/br>
    “這個不用?！彼蜗嫦娉π?，“謝謝了啊?！?/br>
    “沒事啊。”甄明珠有點惆悵，細細打量她兩眼，試探著說，“那你和潘奕，準(zhǔn)備怎么辦？”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