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手機震動聲，打破了書房里的安靜。

    甄明珠放下筆摘下耳機，拿過滑動了些許的手機，發(fā)現(xiàn)是江宓回了一條微信說：“構(gòu)成。量刑的話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具體的你可以找律師咨詢一下?！?/br>
    昨晚到今天，她用閑暇時間了解了一下誹謗罪相關(guān)法規(guī)，剛才吃飯的時候也和程硯寧通了電話，曉得他也正有此意便約好了一會見面談，在這之余，她又發(fā)微信咨詢了一下江宓。

    江宓雖說和她同歲，學(xué)習(xí)方面卻比她優(yōu)秀許多，毋庸置疑的京大法學(xué)院高材生。得到她這么肯定的答復(fù)，甄明珠最后一點因為夏語冰而起的煩悶也煙消云散了，正想在微信里道謝呢，書房門突然傳來輕響。

    程硯寧對上她目光，抿唇勾出一個笑，抬步進來。

    甄明珠身子前傾，手肘撐在桌面上，纖細十指交叉相握，仰起臉問他：“怎么這么晚？”

    “組里剛接了個項目，比較忙?！?/br>
    說話間程硯寧到了書桌邊，揉揉她頭發(fā)問：“在做什么？”

    “就……試著翻譯一點東西?！?/br>
    抿唇答話的時候，她交叉在一起的手指松開，不動聲色下移，捂住了自己寫的字。

    這小動作怎么可能逃得過程硯寧目光，他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眼眸勾起淡笑著問：“怎么，是覺得自己字寫得太難看了，還是題目沒做好？”

    甄明珠：“……”

    都有，怎么破？

    和一般學(xué)生比起來，她寫字其實根本不難看，作業(yè)完成率也不算差?？烧l讓眼前站著的是一個靠旁聽都能掌握好幾門外語的變態(tài)理科男呢？

    再多的自信遇上他，那都能碎成一堆渣！

    一瞬間，甄明珠突然理解了那些要找他簽名的中學(xué)生了。

    隨手將自己的翻譯本合上，她將書桌收拾了一下，抬步走了兩步將書柜邊一個大塑料袋搬到桌上，咬了下唇，笑瞇瞇地說：“這些都是找你簽逢考必優(yōu)的?！?/br>
    程硯寧垂眸瞥一眼塑料袋，抬手?jǐn)Q著她臉說：“真能幫我攬事兒?！?/br>
    “他都大老遠拿到學(xué)校門口了，還有一堆小伙伴在，我不好意思駁他面子誒。不過你放心，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我們已經(jīng)說好了的?！?/br>
    “但愿吧?！?/br>
    程硯寧一副不怎么相信她的神色，坐到了椅子上。

    甄明珠見他坐下，突然想起點什么，探頭問：“晚飯吃了嗎？”

    “下午吃了點?！?/br>
    這語氣，明顯吃的不太好。

    她守在邊上反正也沒什么事，便又開口說：“那你先簽著吧，我去給你下點面條？”

    相比于熬稀飯炒菜各種，下面條最節(jié)省時間，也很方便。程硯寧下午五點左右吃了一點東西，到現(xiàn)在也的確覺得餓，便沒有反對，答應(yīng)了下來。

    “辛苦啦！”

    甄明珠雙手捧著他的臉揉了揉，爾后蹦出了書房去。

    目送她出去，程硯寧忍不住輕笑一聲，這才去看翻開的筆記本。

    一大塑料袋的筆記本，都是嶄新的。他隨手拿出的這第一個，扉頁竟然還夾著一張卡片，卡片上寫：“如果可以的話，拜托學(xué)神給我一個to簽，我微博賬號是（喝ad鈣奶長大的小仙女），粉你了哦，嘻嘻。^_^”

    什么鬼？！

    二十三歲的程硯寧，覺得自己和高中生有代溝了。

    隱忍著心里淡淡的嫌棄，他自邊上筆筒里拿出一支鋼筆，拔了筆帽擱在一邊，又抬手解開右手袖扣，卷起襯衫袖子之后，低頭簽名：“to小仙女：逢考必優(yōu)。程硯寧?！?/br>
    十五分鐘后，甄明珠端了一碗面上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簽了高高兩摞。

    眼看著沒幾本了，甄明珠便等他簽完，幫著將筆記本裝回去。裝袋的這個過程，她無意中翻開了一個筆記本，瞧見行云流水的三行字：“to淚下孤影：逢考必優(yōu)。程硯寧?！?/br>
    大神在吃面，她閑著也是閑著，一個個往后翻，發(fā)現(xiàn)每一本都是三行字的to簽，一大堆五花八門的名字映入眼簾。

    “小蘇同學(xué)、juliad、野的葉、思慕語追、小岑美女、濛濛柳絮飛、饞嘴嘟嘟貓、林林雨……”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好半晌，甄明珠一臉疑惑地說，“這些都什么？”

    “微博id?！?/br>
    甄明珠：“……”

    足足愣了好幾秒，她好笑又無奈地說：“你這算寵粉么？”

    聞言，程硯寧從氤氳熱氣里抬起臉，咬斷一口龍須面，淡淡地說：“寵你?！?/br>
    兩個字，卻很撩人。

    甄明珠也在一瞬間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袁淺經(jīng)由她手轉(zhuǎn)交的筆記本求簽名，他這樣重視，自然是因為給她這個女朋友面子，那些小朋友看見簽名意外驚喜之余，自然會特別喜歡她這個中間人。

    收斂思緒，甄明珠愉悅的心情不言而喻，含笑收好了筆記本。

    程硯寧很快也吃完了面，爾后，兩個人在書房里聊了一會兒，商定了起訴夏語冰的事情。

    十點鐘，甄明珠端著空碗，送程硯寧下樓。

    路過客廳的時候，她隨手將空碗放在了一個立柜上，等兩個人在門口分別再回來，她關(guān)上門走到客廳，發(fā)現(xiàn)那一個碗不見了，廚房里隱隱傳出水聲。

    這時間，保姆阿姨都已經(jīng)休息了。

    甄明珠遲疑著走到廚房去，和抬步而出的顧振南打了個照面。

    “……爸。”

    穩(wěn)穩(wěn)心神，她笑著喚。

    顧振南“嗯”一聲，隨意地問：“人走了？”

    “剛走?！?/br>
    甄明珠小聲說完，給他解釋：“他剛實習(xí)工作比較忙，晚飯沒吃好，所以我就趁他簽名的時候給下了點龍須面。”

    下了點面？

    這一碗面里用了紫菜、蝦仁、青菜、雞蛋、小蔥、紅蘿卜、玉米粒，真夠豐盛的……

    想到自己進廚房時案板上五顏六色一堆廢料，顧首長在心里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腦海里一時間閃過“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等等一堆俗語，最終，淡笑著揉揉女兒的頭發(fā)，嗓音溫和地說：“碗我洗了，閑著也沒事。你回房去早點睡，明天還得早起?！?/br>
    “哦?！?/br>
    甄明珠點點頭，還覺得不好意思，柔聲說：“那您也早點休息?！?/br>
    “好。”

    顧振南點點頭，又笑。

    甄明珠背過身往樓上走的時候，長舒了一口氣。

    窘迫到不行……

    程硯寧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多了，她不想讓他吃太晚，所以下面的時候比較著急，燒水、切菜，下面、洗菜，好幾個步驟都一起進行的，到最后又擔(dān)心面條坨在一起，廚房都沒收拾便上樓了，想著最后下來收拾。

    哪曾想，顧振南紆尊降貴地給她收拾了戰(zhàn)場。

    自己這親爸，太平易近人了！

    令她心情無比復(fù)雜。

    *

    與此同時，榮家。

    甄明馨洗完澡，穿著春秋季薄款睡衣下樓。

    榮太太這一日回了娘家。她下午回來的時候聽保姆說，因為那邊老爺子身體有恙，榮太太會暫時在娘家住幾天，也許還趁著秋高氣爽，帶著父母出去旅游一段時間。

    所以，這一晚上男女主人都不在，整個奢華的大廳，分外敞亮安靜。

    甄明馨在廚房里給自己溫了杯牛奶，端著玻璃杯坐到客廳沙發(fā)上的時候，有些恍惚。

    某一瞬間，她感覺時光倒退，自己回到了紫金園甄家別墅。

    這感覺突如其來，越發(fā)映襯得她眼下處境凄涼。

    慢騰騰地喝完一杯牛奶，她懷著復(fù)雜情緒，將玻璃杯拿回廚房里，正清洗的時候，榮家的一個保姆進了廚房，打著哈欠切了兩塊姜片。

    這樣子，明顯要煮醒酒茶……

    甄明馨將玻璃杯放進櫥柜里，關(guān)切地笑著問：“榮叔叔回來了？”

    “可不，喝得一身酒氣?！?/br>
    保姆有些無奈地說了一句，拿雙耳鍋開始添水。

    甄明馨見她一副瞌睡的樣子，想了想便主動地說：“你感冒了早點休息吧，我來煮?！?/br>
    “怎么好意思讓您代勞？”

    保姆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瞌睡都醒了些。

    說實在的，她和太太帶回來的這甄小姐相處得還不錯。不過，這有一些甄明馨刻意為之的原因。先前在甄家的時候，她一貫看不上這些下人，反倒是甄明珠，時常還會和廚房大叔、保潔阿姨說笑。眼下她寄人籬下，免不了想起以前某些光景，便下意識地給傭人們多了一些笑臉。

    別說，效果還不錯，最起碼沒人怠慢她，也都對她很客氣。

    因為她主動要幫忙，保姆又正巧感冒，便也不曾多想，再三感謝她之后，先去休息了。

    臨近十一點，甄明馨端著醒酒茶上了三樓。

    主臥里房門半掩，她抬起一只手敲了一下門，聽見男人疲倦的應(yīng)答聲：“進?！?/br>
    生意場上鉆營多年，榮桓酒量很好，因而這一晚雖然帶著酒氣回家，卻壓根不曾喝醉。襯衫、西褲、皮帶全部都很隨意地扔在一張單人靠背沙發(fā)椅上，他讓人進門的時候，裹著暗藍色絲質(zhì)睡袍，剛從氤氳著水汽的洗手間里出來。

    四目相對，兩個人均是愣了一下。

    女孩倉皇地低下頭去，小聲說：“趙姨感冒了，我正好在廚房。”

    “放著吧。”

    榮桓笑笑，溫聲說。

    甄明馨“哦”一聲，抿唇將茶盞往茶幾上放，許是因為有點緊張，擱下的時候，茶杯偏斜了一下，冒著熱氣的茶水潑出些許在她手上，惹得她輕呼一聲。

    “燙著了？”

    男人快語問完，一只手已經(jīng)握住了她的手。

    年輕女孩的手，觸感滑膩，軟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