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把她追回來！她要是有三長兩短，你就是兇手！”小必厲聲。

    “我去追她？”胡不愚嘴角抽了一下，“那算什么？”

    “還不趕快去！難道真的要等人家出事？”

    胡不愚渾身一震，木僵僵地轉(zhuǎn)過身，踉踉蹌蹌地下了樓。

    小必收回目光，對沐溪隱說：“要是有人侮辱我偶像我也一定發(fā)火，你說對吧？”

    “我暫時沒有偶像，所以不清楚?！?/br>
    “欣賞的人總有吧？如果有人說他不好，你肯定也會生氣。”

    欣賞的人？沐溪隱暫停掃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尋到角落的那道身影，看見他安靜地站在那邊，手里拿著水杯。她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思考著什么。

    等客人們陸續(xù)用完了餐，一起觀看用投影儀放的電影。

    咖啡館的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室內(nèi)安靜下來。巧的是，沐溪隱剛好坐在應書澄的旁邊，她的注意力不免有些分散。片刻后，她湊近他小聲問：“你剛才有沒有吃蘑菇雞rou意面？”

    “你做的？”他目光不移，問她。

    她抬起眼睛看他，點點頭。

    “味道還可以?！?/br>
    她笑了，當是表揚，繼續(xù)看電影。

    忽然間，手機傳出“叮咚”一聲，瞬間將沐溪隱拉回到現(xiàn)實中，她低頭悄悄一看，是蕭清昂發(fā)來的一條：“小繆剛才休克了，現(xiàn)正在搶救?！?/br>
    借著一道光線，她反復看了兩遍，腦海里浮現(xiàn)繆樂妮命懸一線的恐怖畫面，一顆心驟然發(fā)冷。她立刻告訴身邊的應書澄，兩人當即離開了咖啡館，去往醫(yī)院。

    當他們抵達醫(yī)院，不僅看見蕭清昂和他的小姨，還有繆樂妮的表哥和表嫂，氣氛看起來很凝重。

    蕭清昂慘白著臉解釋：“都怪我，晚飯后小繆戴著口罩跑上來和我說話，我沒及時催她離開，我們談了很長時間。沒想到她回去后突發(fā)驚厥，之后就休克了，醫(yī)生說這樣的并發(fā)癥概率很小，他們也沒有碰到過。”

    沐溪隱擇了一個座位坐下，在心里為繆樂妮祈福，應書澄坐在她身邊。

    他們靜等了很久，直到醫(yī)生走出來，告訴他們情況穩(wěn)定下來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氣。

    昏睡的繆樂妮被送回病房，睜開眼睛時看見一堆人圍著自己，目光迷迷糊糊地越過自己的表哥、表嫂、沐溪隱和應書澄，再跳過蕭清昂的小姨，最終落在蕭清昂的臉上，眼睛忽然放出一道柔亮的光，慢吞吞從被窩里抬起手臂。

    蕭清昂恍然大悟，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你不要說話了，我們都在。”

    繆樂妮伸出食指點點他的鼻子。

    “別擔心，我也沒事?！笔捛灏耗托恼f，“我們都聽醫(yī)生的話，好好養(yǎng)病，等出院后再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說話。”

    繆樂妮指了指他，又點點自己，再三確認。

    “沒錯，我說的是我們?！笔捛灏褐貜汀?/br>
    繆樂妮的拇指又按在鼻尖，小指不停搖擺，在一旁看不懂的表哥著急道：“你想表達什么？”

    蕭清昂自動翻譯，說下去：“你想去迪士尼樂園看小飛象？好，以后我們一起去?！?/br>
    繆樂妮目光如炬，趕緊點頭，表哥卻迷糊了，看著蕭清昂，又問一句：“請問你究竟是誰？”

    繆樂妮立刻飛過去一個眼刀，讓表哥閉嘴，不要介入兩人的對談。

    蕭清昂好脾氣地解釋：“我住在樓上，和小繆是病友，認識有一段時間了?！?/br>
    表哥和表嫂面面相覷。

    蕭清昂說了一些話后將繆樂妮的手放進被子里，才小心地松開，再替她掖好了被角，囑咐她：“你好好休息，千萬別再偷偷跑上來了，明天我來看你。”

    等繆樂妮歪頭睡著，沐溪隱拉著應書澄走出病房，沿著長廊走向電梯。

    “沒想到小繆這么慘，追一個人追到自己休克?！便逑[想了想問，“她不會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嗎？”

    “躁郁的癥狀?！睉獣握f。

    “你也看出來了？我們老家稱這樣的病為花癡病?！便逑[說，“尤其當看見你這樣的男人會很興奮，手舞足蹈的?！?/br>
    “為什么拿我舉例？”

    “因為你很帥。”她笑了，“怎么？你不照鏡子的嗎？”

    “照鏡子？我早就看厭自己了。”

    她眨了眨眼，疑惑道：“難道你從來不為此感到自豪嗎？”

    “為什么自豪？長相又不是憑能力得來的?！彼幌朐僬務撟约洪L得如何，轉(zhuǎn)移話題問她，“春節(jié)怎么過？”

    “回家休息。”她想到放假十五天都無法看見他了。

    “趁放假好好休息，別忘記復習?！彼谒?/br>
    他們又往前走，到了自動販賣機這里，他買了一瓶飲料給她。當無意間看見瓶頸上掛了一個幸運簽，他摘下來，若有所思，輕聲說：“第一次看見?！?/br>
    她正想湊過去看，他已經(jīng)伸手將小小的幸運簽放進她的外套口袋，“希望你有幸運的一年?！?/br>
    對沐溪隱來說，春節(jié)的假期有些長了。

    開始的兩天被mama拉著跑親戚，后面幾天便待在家里，除了看書沒其他事可做。她看一會兒書，拿出小抽屜的幸運簽，放在書桌上，想起應書澄的祝福：“希望你有幸運的一年?！?/br>
    幸運的一年是怎么樣的一年？也許就是平安健康，以及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喜歡的人？怎么會突然想到這個？難不成？她臉紅了，停止胡思亂想，將幸運簽放回抽屜。

    她慢慢挪到窗邊，推窗向外看。目光越過院子里的櫻桃樹、再遠處的陌上田壟，以及映照晚霞的池塘、經(jīng)年累月靜靜流淌的溪水，望至無盡的遠方，片刻后回過頭來，目光融進書桌上那盞臺燈的光。

    以往的這個時候，還在咖啡館工作呢，她心想，竟然有些想念了。

    等假期結(jié)束后的第一天，沐溪隱回到燈塔里咖啡館上班，卻不見應書澄的人影，她心里失望。

    終于還是等不及，她在白天趕到他的公寓樓下。因為不知道他住幾樓幾室，她就在門口徘徊，想試試看運氣，能不能逮到他的人。

    結(jié)果，她等了老半天都沒見到他的人。

    當她沮喪準備離開時，視線范圍內(nèi)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不遠處慢慢走來。等看清楚是誰，她的心頓時灌注了喜悅，竟然小跑上前，喊他的名字。

    “你為什么跑得這么急？”他感到奇怪。

    “我也不知道，看到你來了就拔腿跑過來了。”她的回答很實誠。

    既然來了，應書澄便請她上樓坐一坐。

    沐溪隱在走進他的屋子之前是好奇的，不知道他家風格是怎么樣的。等跨進門，她看見眼前的一切，腦子里想到的除了“空曠”就沒有別的詞了。

    這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和電器，連擺設(shè)都很少。臥室的門關(guān)著，客廳沒有開空調(diào)，用來吃飯的圓桌子上空無一物，長沙發(fā)上有一張藍色的薄毛毯，沙發(fā)前的玻璃幾上擱著一只魚缸，里面養(yǎng)了兩尾魚?？繅τ幸粋€柜子，但里面只有幾本書。廚房入口的瓷磚上擺著一箱礦泉水和一箱餅干。地板和玻璃窗一塵不染、天花板也被擦洗得干干凈凈。

    “睡不著的時候我就打掃衛(wèi)生。”他光腳踩在地板上，走去打開空調(diào)。

    沐溪隱看一眼臥室關(guān)著的門，問他：“你睡在哪里？”

    “睡沙發(fā)?！?/br>
    沐溪隱環(huán)顧了一圈，慢慢走到柜子前，看見里面只有三本書，其中一本還是她送他的童話手繪本。說起來她一直猜他找這本書是有其他用途，現(xiàn)在看來純粹是收藏。

    應書澄用煮茶器泡了一壺熱茶，倒一杯給她，又怕她冷，調(diào)高了室內(nèi)溫度。

    椅子上沒有墊子，坐著有些涼，他們就并排坐在沙發(fā)上。她落座的時候發(fā)現(xiàn)靠背的地方有一根他的頭發(fā)絲，再一次意識到這是一個很私人的地方。

    “你家……”

    “很無聊。”他替她說下去。

    “不是，我想說的是很冷清。”她瞄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魚缸，“你喜歡養(yǎng)魚？”

    “不，魚是替外公養(yǎng)的，他房子的雜物太多，已經(jīng)放不下了?！彼D(zhuǎn)過臉來，看著她，“是不是很失望？這里什么都沒有，招待你的只有一杯熱茶。”

    “其實我有些猜到了，你家應該沒太多的東西，但沒想到如此空曠?！彼f著就笑了，“不過這樣也好，感覺自由自在，隨時可以來隨時可以走，人不會被捆綁?！?/br>
    他沒有接話，站起來走向廚房的收納柜，從角落里找出一包東西，走回來遞給她。

    “這個水果糖……”她盯著包裝紙，對保質(zhì)期存疑。

    “還有八個月?！?/br>
    她放心地扯開包裝袋，吃了一顆，是荔枝味道的，香甜味彌漫開來。

    不一會兒，他們聽見隔壁有人在彈琴，旋律耳熟，是《童年的回憶》那首曲子。很快，琴聲穿透墻壁，很清晰地落在地板上。她看著自己的腳丫，覺得僅僅這樣和他安靜地坐著就很好。

    一道陽光照進來，在地板上形成一個圓圈。

    她收了收自己的腿，卻不小心碰著他的膝蓋，她沒動，順其自然地挨著他。

    “你最近的睡眠還是不太好嗎？”她忽然問他。

    “沒什么改變，睡得很少?！?/br>
    “長期睡不好對身體有影響?！彼岢鲇焉频慕ㄗh，“不如你現(xiàn)在閉上眼睛試試看?！?/br>
    “現(xiàn)在沒有睡意?！?/br>
    “你可以躺下來?！彼淖阌職猓疤稍谖彝壬?，我唱歌給你聽?！?/br>
    這一回，他眼睛里終于劃過詫異，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她故作平靜，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試試看吧，我們是朋友吧？這樣沒事的?！?/br>
    “我很沉，你受不了?！?/br>
    “試試看?！彼赃呑艘恍焓謱⑺稽c點拉過來，見他沒有躲開的意思，她很順利地做主，拉過他慢慢往下躺，頭枕在她腿上。

    他比她想象的沉得很多，又長手長腳的，看起來很大型。她越來越局促，雙手一時間不知往哪里擱。終于花了一些時間勉強調(diào)整好兩人的姿勢，她松了一口氣，兩手撐在沙發(fā)上，抬眸看燈，斷斷續(xù)續(xù)哼起一首小夜曲。她哼了一半，再次垂眸，眼睛對上他清醒的黑眸，尷尬不已。

    “你怎么還睜著眼睛？這樣永遠睡不著?！?/br>
    他終于懶懶閉上眼睛，為了讓她獲取一些成就感，想了想決定假寐。

    她哼的曲子不連貫，也不嫻熟，聽著有些古怪，她的腿偶爾不自覺地一顫，作為枕頭的功效也幾乎是零。再者，她身上的水果糖味太甜膩，無法讓人徹底沉下心。總體上說這是一個糟糕的睡眠環(huán)境，他假寐的同時客觀地分析。

    “睡吧，睡吧?！彼谷缓秃搴⒆右话恪?/br>
    他太陽xue一跳，終于是懶得說話了，決定忘記她的存在，閉著眼睛在心里念圓周率。

    當背到小數(shù)點后的五百零一時，奇跡發(fā)生了，他竟然沒有再往下數(shù)。

    第9章

    那天之后，沐溪隱常常會不由自主地回想應書澄的睡顏。他近在咫尺的眉眼和放松下來的表情像是一個大男生，讓她有一種錯覺，他對她是有依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