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只是如今她包裹得跟粽子似的,不見未必不好,見了只會更難受。 元寧心中微嘆,將門縫開的更大一些,伸手將信遞了出去。 元康站在門外,見一只帶著手套的小手拿著信封伸了出來。 他仍舊沒有去接信,反而伸手握住了那只小手。 那只手顫抖了一下,終究沒有躲避,任由他握著。 在元康的記憶里,這是一只白皙的小rou手。 如今白日里陽光漸盛,并不多冷。 元寧渾身上下穿得嚴(yán)嚴(yán)實實,身上其實挺熱的。 “阿寧,你的手心都出汗了?!?/br> “可是我沒有選擇,如果我不藏起來不躲起來,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br> 元康重重地嘆了口氣,接過信封,松開了元寧的手。 “我會把信交給二叔二嬸的。府醫(yī)來看過了,二嬸只是傷心過度,身體并無大礙,元禎還不知道你出事,你不必為他們擔(dān)心?!?/br> “家里就拜托大哥照料了?!?/br> “嗯,我來時走得匆忙,只想著接你回家,也沒給你帶什么東西,出門的時候碰到你的丫鬟,想著你路上可能需要人服侍,就把她帶來了,她在山下,陸行舟不讓她上來?!?/br> 丫鬟? 元寧自己是什么都不會做,吃穿住行全是陸行舟照顧,若真有丫鬟不害怕自己能夠服侍,的確很能省事。 “我這次先留下她,若你用得著就用?!?/br> “大哥一路保重?!?/br> 元康拿著信,便轉(zhuǎn)身下山了。 元寧透過門縫,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只覺得心里悵然若失。 果然不見家人是對的,這只是說了幾句話,便已難過至此,若當(dāng)真見了爹娘,更不知會如何。 元寧回過頭,正好看見了陸行舟。 她低下頭,悶悶的說:“大哥說,給我?guī)Я艘粋€丫鬟過來?!?/br> “我知道。你愿意讓她來伺候?” 見她低頭不語,陸行舟伸手,隔著面巾碰了碰她的臉頰。 “你若不樂意,我可以安排人送她回去?!?/br> “不是的,我怕什么你應(yīng)該知道?!?/br> 元寧害怕的,是被人看見長相。 陸行舟道:“那我叫人送她回去。” “不要?!痹獙幚∷氖滞蟆?/br> “為什么?” 元寧悶著頭,聲音如蚊子一般:“總不能讓你一直做這做那?!?/br> 摸了摸他的手,除了因為常年用劍虎口那里有繭子,別的地方都是溫潤如玉,哪里是會伺候人的手? 陸行舟仿佛從她的小動作中間讀出了她的心疼,反而握住了她的手。 “照顧你的事,我可以一直做?!?/br> “可你不能什么都做?!?/br> “那我先讓她上山,跟石言在一塊兒,幫我們做事,平時不進(jìn)院子,這里還是只有我和你,好嗎?” 元寧既要在這邊長住,有些事情的確要有個丫鬟才方便。 比如她的貼身衣物,交給石言就不太妥當(dāng)。 “糟了,我的湯?!标懶兄酆鋈幌肫鹆怂碾s菌野雞湯,從他下山去后就沒有管過,這會兒也不知燉成什么樣了。 元寧忍不住一笑,跟著他一起跑進(jìn)廚房。 還好鍋里沒燒干。 陸行舟先前扔進(jìn)去的柴不多,燒完了就熄火了。 蓋著鍋蓋燜了這么久,反而因禍得福,將野雞rou燜得又爛又軟,比昨日的野兔湯更加入味。 石言送了寺里的齋菜過來,正好可以開飯。 等到吃完飯,石言便在外面說,人帶上來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絲絳?!?/br> 絲絳? 元寧本以為元康帶過來的人是春風(fēng)或者細(xì)葉中的一個,沒想到竟是絲絳。 上次因在皇覺寺看丟了她,絲絳就被罰做掃地丫頭,雖還在元寧的院里,卻是極少撞見了。 是絲絳來,也好。 雖然粗心,卻足夠忠心。旁的丫鬟,只怕受不了這小院的清苦。 見元寧露出笑意,陸行舟也微微松了口氣,讓絲絳先去外面候著。等元寧吃過飯,陸行舟又像昨日那邊給她裝了水,送她進(jìn)浴桶。只不過今日他沒有為她擦洗,而是讓她自己泡著。 昨日元寧的舉動本就是絕望中的賭氣之舉,今日已經(jīng)平復(fù)心緒,自不可再那般行事。 陸行舟關(guān)上門,這才出了院子。 他也是見過絲絳的,知道她是忠仆,便對她道:“你家公子走的時候,可對你說過什么?” “公子說姑娘遭了難,要在皇覺寺休養(yǎng),叫我留下來,一切聽陸公子的安排。”絲絳做了幾個月的掃地丫頭,早就不是當(dāng)初那個帶著蠢氣的笨丫頭了,說話做事已經(jīng)另具風(fēng)范。 “是阿寧同意你留下來的,她信得過你,我也信你。阿寧如今容貌盡毀,萬念俱灰,她既不愿意見人,也不愿意被人看見。你往后跟在石言身邊,做什么都聽他的安排,等什么時候阿寧愿意你近身伺候了,那時再說罷?!?/br> 絲絳聽到“毀容”二字時,身體微微一抖,然而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默默流了一行淚,躬身道,“奴婢都聽陸公子的安排。” “還有一件。” “請陸公子吩咐。” “阿寧如今的狀況,不可泄露給任何人。若然如此,我不會輕饒?!?/br> 陸行舟說話的時候,并未耍狠,但絲絳卻莫名打了個寒顫。 “奴婢不敢?!?/br> 第89章 缺人 陸行舟進(jìn)了屋, 關(guān)上了房門, 絲絳和石言便默默的進(jìn)院子,一個整理廚房,一個清掃院子, 等做完了事, 就默默的退出去。常云帶來的那一車東西還等著他們拾掇。 元寧幾乎是閉著眼睛洗的澡。 雖然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樣,卻仍舊是不敢面對。 陸行舟回房, 見她坐在浴桶中一動不動,便走過來,拿起木瓢幫她舀水。手一碰到水,卻發(fā)現(xiàn)水早已經(jīng)有些涼了。 他把木瓢扔回桶里, 從架子上取下來干凈的帕子。 “別洗了。今日只燒了這一桶水, 泡了這么久,也差不多了?!?/br> 元寧呆呆地,他不由分說, 便將元寧從桶里提出來, 拿毛毯裹上。 “還穿昨日那件寢衣, 可好?” 元寧始終垂著頭,恍若無骨一般倚在他的身上,由著他給自己擦干更衣, 送進(jìn)被窩里。 陸行舟知道她仍舊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將她攬著,用手指幫她輕輕梳理頭發(fā)。 “往后讓絲絳進(jìn)來伺候沐浴,可好?” “不好?!?/br> “也許她并不害怕。” “可誰知道呢?連我自己都害怕?!睂υ獙幎? 她害怕的是,別人看到自己時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和厭惡。 陸行舟看著她縮成一團,還想說些什么,便聽到她幽幽的說:“其實我現(xiàn)在不必每天沐浴,洗跟不洗有什么分別呢?” “也好,那就不洗了,先睡吧?!?/br> 元寧聽到這句話,方才笑起來,閉上眼睛漸漸睡過去。 她只在陸行舟的身邊覺得安全。 陸行舟不怕她,在他平淡無波的目光中,元寧覺得自己還是從前的自己,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更何況,他對她的任性千依百順。 陸行舟亦是入睡得快。 這幾日他也是連軸轉(zhuǎn),幾乎沒有合眼。 一閉眼睛就能睡。 因為疲憊,他睡得很沉,并不會做夢,只是沉睡之間,隱隱約約聽到了嗚咽的聲音。 他睜開眼睛,便看見元寧微微抖動的肩膀。 他伸手搭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往自己這邊籠了籠。 “做噩夢了?” “唔,”元寧搖頭,“我沒睡著?!?/br> “想什么呢?” “大哥說他是廢物,我何嘗又不是廢物?我若不是廢物,又怎么會……怎么會……”元寧說著,便狠狠捶了一下胸口。 陸行舟忙伸手握住她的小拳頭。 “什么怎么會?這才的事是別人暗算你,這是連環(huán)套,你又身在局中,一時沒有識破并不奇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