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第132章 洞房里的喜燭終于燃盡了。 屋檐上的紅燈籠透過窗欞灑進來一層薄薄的光, 照在兩人的臉上。 元寧看著陸行舟清冷的臉, “難道你不想聽?” 那倒不是。 刨根問底是陸行舟的天性,但今夜是陸行舟和元寧的新婚之夜,要讓他聽元寧和趙琰的故事,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疙瘩。 “你講?!?/br> 陸行舟伸手替元寧攏了攏被子, 生怕她吹了冷風。如今她是雙身子,須得好身將息才是。 已是洞房無望, 元寧肯對自己敞開心扉便是最好。 元寧翻了個身,依舊枕著他的胳膊,仰頭看著帳頂上栩栩如生的合歡花織錦圖案。 “與其說是一個故事,不如說, 是一個神奇的夢?!?/br> 陸行舟靜靜看著她的側(cè)臉, 屈了屈胳膊,將她攬近了些。 “是好夢,還是噩夢?” “有什么分別嗎?” “若是噩夢, 你可不講。若是好夢, 我不想聽。” 跟趙琰在一起的好夢, 有什么可聽的? 元寧聽出了他的心思,輕輕一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緩緩道:“在那個夢里, 我還是我,盛府的三姑娘,無憂無慮, 不知輕重?!?/br> “那我呢?”陸行舟忍不住打斷她。 “你,自然也還是你,高高在上,斷案如神?!?/br> “那我們呢?” 元寧微微垂眸,“在那個夢里,沒有我們。” 陸行舟一默。 元寧知他心中難受,但這件事既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們之間,總是要有個交代的。 她也不愿意跟陸行舟疙疙瘩瘩過一輩子。 “就如你猜到的那樣,我在那個夢中嫁給了趙琰,成婚三年一直和睦?!痹獙幷f著,感覺到枕著的那只胳膊僵了一些,她只得將她和趙琰的關系輕描淡寫的帶過。 然而哪怕只是一個“和睦”,仍舊引得陸行舟醋海翻騰。 “阿寧,我不明白,既然這是你的夢,為什么趙琰會口口聲聲說你是他的妻子?” “這便是這個夢的神奇之處,我和趙琰,都做了這個夢?!?/br> 陸行舟一怔,默然了許久,又開了口:“阿寧,那我呢?” 元寧只得中斷回憶,無奈地笑了一下:“你不認識我,我也沒有見過你,但我雖在后宅,也不時能聽到大理寺卿的威名?!?/br> “難道你的夢里就沒有出現(xiàn)我嗎?” “你別急嘛,一會兒就說到你了?!?/br> 陸行舟總算是安了心。 元寧的夢里沒有自己,真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事呢。 “我是什么都不管的,趙琰待我好,我也就知足了。他學問好,總覺得要辦些大事。我們成婚的第三年,陛下過世了,宮中這時候起了變故,太子一夕之間成為謀害君父的人,晉王成為監(jiān)國太子。趙琰一直是支持太子的人,太子下獄之后他就沒了蹤跡。我在家左等右等,沒等到他,卻等到了你。” “我?上門抓人嗎?” 他倒是猜得準。 “嗯,你說趙琰通敵賣國,帶著官兵上門抄家。那就是我第一次見你?!?/br> “難怪?!?/br> 元寧聽得莫名其妙,好奇問:“難怪什么?” “難怪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一直躲著我?!?/br> 他說的第一次是衛(wèi)國公夫人壽宴的時候。 元寧在游廊上為了躲避謝沖,不小心撞上了他。 “你倒記得清楚。” “我的娘子,我當然記得清楚。”陸行舟低下頭,在元寧的額前印上一吻。 元寧順勢又躺回了他的懷中,額頭剛好貼著他的下巴。 “你們沒抓到趙琰,我就一直在大理寺的牢里呆了三個月,你提審過我一次,但我什么都沒招認。獄卒說,等著秋后就問斬了。” 陸行舟嘴角微微一動,扯出一個冷笑。 “我坐牢,就這么好笑嗎?” “我笑那獄卒的無知?!?/br> “怎么說?” “你一定不會死的。” “你怎么知道?趙琰犯的,可是誅九族的大罪?!?/br> “因為我是我,我知道自己的行事,若我想給你定罪,又怎會讓你不招認就下堂?” 元寧想了想,覺得他說得有理,但…… “可我就是死在了大理寺了。” 陸行舟聞言,頓時意外的怔了怔:“死在大理寺?” 想起前世慘死的情景,元寧這時候竟然并不覺得太恨,反而輕松的笑了笑,“是啊,就死在我的牢房中?!彼L長的舒了口氣,見陸行舟蹙眉,忙道,“雖然我死在大理寺,但這事與你無關,是她要殺我?!?/br> “你死在大理寺,怎么會與我無關?你進了大理寺,就是我的人,那個陸行舟真是蠢,竟然讓你死在了大理寺?!?/br> 元寧被他惹笑了,“他才不蠢,他只是跟我沒交情,犯不著為了我得罪人?!?/br> “殺你的人是誰?是那個丫頭?” 元寧點了點頭。 “盛元柔嫁給了晉王,在太子被廢黜之后,她就搖身一變成為了監(jiān)國太子妃。堂堂的太子妃要殺我,自是很容易。大理寺的人又怎么攔得住她呢?她甚至都沒有親自來大理寺,只派了她身邊的丫鬟和太監(jiān),就輕而易舉的殺了我?!?/br> “你倒說得輕巧?!标懶兄鄣馈?/br> ”只是個夢嘛?!?/br> 元寧說得淡然,并未將她的死狀細細描述。 今夜是她和陸行舟的洞房花燭夜,她不愿意讓仇恨成為這一夜的話題。 她講前世的事,只是為了化解陸行舟心中梗著那塊疙瘩。 陸行舟皺了皺眉,聲音霎時涼了下來:“想不到盛元柔竟然如此狠辣?!?/br> “罷了,如今的事與那夢里已經(jīng)完全不同,盛元柔不一樣了,我也不一樣了?!?/br> 聽到元寧這么說,陸行舟臉上的戾氣方才退了下去。 他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元寧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雖說是個噩夢,但幸好只是個夢。阿寧,有我在你身邊,永遠不必擔心這樣的噩夢會在你身上發(fā)生。” “嗯。”元寧身上摸了摸他的下巴,“我想睡了,夫君。” 今兒忙活了一天,身子早已乏得不行,不過是強撐著精神跟陸行舟說這么多話。 這一聲夫君,直叫到了陸行舟的心坎里。 他伸手將元寧攏得更近些,輕輕摸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睡吧?!?/br> 他的娘子,還有他們的孩兒。 …… 今夜,月光如練。 元康獨自坐在尋歡酒樓包廂的窗前。 窗外是宵禁的大街,白日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jīng)散去,空蕩蕩的大街上只剩下一動不動的房屋,在凄冷的月光下顯得別樣的落寞。 冰冰端著酒進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了這一份落寞。 想退出去的時候,元康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 冰冰因此端了酒上前,將酒壺和酒杯擺在元康的桌前,溫言說道:“去年西域來的客商少,總歸只運了一批葡萄進京,就釀了這么一壇,一直等著機會給公子嘗嘗?!?/br> 元康吸了吸鼻子,一股微醺的葡萄香氣撲鼻而來。他正欲抬手端酒,見冰冰站在旁邊,便道:“坐吧,你我是朋友,不用這么客氣的?!?/br> 冰冰是自作主張上來的,見元康主動開口邀她,心里微微一 喜,坐到了元康的身邊,替他倒了一杯。 “你不是我的丫鬟,不用這么對我的?!?/br> “公子哪里的話,我一向都是如此,習慣了?!?/br> 元康笑笑,不再多言。 “公子,需要點宵夜嗎?” “不必了,我坐坐就好?!?/br> 見元康一直望著窗外,冰冰便沒有勸酒,只靜靜陪著他坐著。 元康忽地道:“今天晚上月亮,可真亮啊?!?/br> “嗯。” “你知道嗎?若是在山頂上看滿月,比在城里看著的月亮,更大更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