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付崢心急如焚。 他的手機一直在響,宋主任猶豫道:“要不您先接一下?” 付崢看一眼屏幕,全是家里的,還有宋曼姝的,他掛斷,說:“你先聯(lián)系?!?/br> 沒多久,宋主任放下手機,語氣透出擔憂,“老板,那邊說老板娘已經簽完合同回來了,可能是雨太大了,堵在路上了吧?!?/br> “我去找她?!?/br> 付崢一顆心劇烈狂跳著,當時接到她的電話時,他就應該跟她一起去。 外面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他剛坐上車,手機再次響起。付崢煩躁地要再次掛斷,看著“可可”兩個字,心里那根弦驀地松了。 “可可?” 雨聲滂沱。 “……可可?”他聲音發(fā)緊,背后滲出虛汗,愧疚和擔憂同時交織。 半刻,手機里出了聲,是聲帶被燒毀后,嘶啞晦暗的冷笑,猶如鬼魅。 第30章 冷,很冷。透徹心扉的冷。 這是姜可的第一感覺。外面的風從缺了一角的玻璃窗灌進來,她渾身濕透,瑟瑟發(fā)抖地縮在角落。 太黑了,她看不清楚。 但直覺告訴她,這應該是一家廢棄工廠的二樓。 兩個多小時前,她和業(yè)務員、保安開車從服裝廠離開。生意談得還算順利,忍著心痛簽下了那筆一塊五一件的單子,為了抓緊時間,她想立即打電話讓宋主任把襯衫拉過來。但信號一直不好,可能是雷雨的關系,遲遲撥不出去。 天色越來越沉,暴雨鋪天蓋地。 眼看著要離開南山鎮(zhèn),車子突然爆胎。 車上只有一把平日的遮陽小傘,小保安緊張地下車檢查,遲遲沒弄好,沒過一會,業(yè)務員也跟著下去了。 這條路上滿是泥濘,水花從車窗滾下,模糊不清。姜可握著手機給拖車公司打電話,連續(xù)幾個都打不通,一顆心砰砰直跳。 坐在后座,車上太冷了,她后背發(fā)寒。 眼看著手機只剩一小格電,她放下手機,只能靜靜等待。 半刻,見兩個人還沒上來,姜可這才發(fā)覺不對。 “你們…”她挪了挪,剛要打開車門,手猛地頓住,剛才那股寒意更從脖頸上涌,直逼天靈蓋。 慘白月色映在明晃晃的水洼中,這是天地間唯一的亮色,外面漆黑一片,隔著模糊的玻璃,姜可看見了一張慘不忍睹的臉。 直到現(xiàn)在,她想到剛才那一眼,仍是心有余悸——像人又不像人,火焰吞噬了他的面孔,只剩下焦黑的肌膚和勉強撐得上“器官”的東西。 她窩在角落,手腳無法動彈。 兩根麻繩,不過是輕輕幾下,便將她的手腕和腳踝禁錮起來,不得動彈。 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不是普通的綁匪。 有輕微的腳步聲,姜可敏感抬頭,室內太過陰暗,只能模糊看見一個高大的人,佝僂著身形靠近。 男人冷冷打量她一會,將堵著她嘴巴的破布摘下。 姜可惡心,清了下喉嚨扯著嗓子叫起來。 但她很快發(fā)現(xiàn),窗外雨聲太大,這里偏遠空曠,她的聲音很快便淹沒在雨水里,根本傳不出去。 她喉嚨發(fā)緊,剛才的恐懼重新漫上,不再叫了,顫聲問:“他…他們倆呢?” 她下車的時候,那兩個人就不見了。 那人沒說話。 “你是誰?” 回應她的是一片靜默。 姜可想了想,竭力告訴自己要冷靜,生硬地開口:“我就在附近開服裝廠,如果你需要錢的話,可以讓我打個電話,多少錢都行,我很快讓員工給你送錢過來。” “……”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 姜可隱隱感覺到,那人好像扯了下唇部肌rou,似是不屑。 不是為錢。 姜可抿緊嘴唇,小保安和業(yè)務員不知道在哪兒,也不知道情況,這是她最擔心的事情。但這也間接證明,這人是沖她來的。 她得罪過什么人嗎? 父母親當時是意外而死,同父異母的哥哥雖然恨她們“鳩占鵲巢”,但也繼承了父親的所有遺產,也沒有這個必要了。 “你到底是誰?”姜可實在想不明白。 對方當然不答。 她甚至懷疑,他根本不能說話。 窗外雨聲更大,落在墻上,有種說不出的滲人。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體發(fā)僵發(fā)冷。歪頭靠著濕漉漉的墻壁,滿是恐懼絕望。 就在她近乎被凍得麻木時,外面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極輕微。再細聽,是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那人卻極敏感,姜可肩上一痛,被大手拎起,拖到外面。這里比剛才亮些,但狹窄些,她這才看清,自己處于一個極高的平臺上,應該是廠房頂樓。 旁邊就是龐大的煙囪。 地面只剩下零散的陳舊機器,有些水洼,反著月光。 一縷潮濕的微風送進來。 姜可看到,門口走進一個熟悉的不能熟悉的人影。 他是一個人來的。 雙手插兜,步伐平穩(wěn)鎮(zhèn)定,穿著硬朗的皮質夾克,黑發(fā)被雨水打濕,看不清面容。 她剛才冰冷的心好像倏然有了溫度,血液從心臟流進指間,涌上暖意。 她忘記了,這個冰冷的陌生城市,她是可以有所倚靠的。 付崢緩緩走近。 姜可的肩膀卻被抓得更痛,拉扯到高高的平臺邊緣,那人凝神細聽一會,往外側看去,確定四周沒有異響,是付崢一人,這才略有放松。 “你倒算是個男人?!?/br> 他聲音嘶啞艱澀,滲出層層的寒意。要是付崢敢聯(lián)系警方,他當即就就把這女人推下去。 “把她放了?!备秿樠鄹C很黑,說:“你要什么都可以。” 海鬼唇邊肌rou扯了一下,想到過去的兄弟,還有自己滿身的傷,嘶嘶地說:“我要你的命?!?/br> 付崢早有準備。 海鬼對他恨之入骨,這次原本就是報復,卻沒想到,會拖累到她。 只是…… “你死了,我要這個小娘們的命干什么?老子說到做到!”海鬼看出他的想法,猙獰一笑,伸手便摁住姜可的頭往下摁,威脅:“不然……” 姜可只感覺血液齊齊涌上頭頂,雨水順著脖頸滾落,涼絲絲的,她低頭看著距自己幾十米高的堅實地面,摔下去必死無疑,渾身不可自抑地發(fā)抖,嘴唇發(fā)白。 “行。”付崢立即道。 那股力道驟然一松,姜可跌回去,渾身發(fā)麻。 “沒問題?!备秿樦貜汀?/br> 她渾身僵硬,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付崢目光和她對上幾秒,堅實溫和,似沉在海中的磐石,隱隱帶有撫慰的意思??善渲杏蛛s著細微的鋒利,一閃而逝。 姜可的心忽然就提到嗓子眼。 “但我有個條件?!备秿樉従徴f:“我不自戕。” 他想到剛才他對姜可的動作,還有之前傳言,海鬼估計沒有槍,用的仍是那把三·棱·軍·刺。他沒有那么唐突,跟特警隊取得聯(lián)系,但是他也了解海鬼的性子和能力,所以讓他們晚半小時再跟著他的記號來。 這半小時,他必須想辦法救下她。 海鬼笑了笑,陰冷地打量他們一眼,拽著姜可緩緩下去,“行啊,那我也有個條件?!?/br> “什么條件?!备秿樋帐侄鴣恚挂膊粦?。 海鬼見他真沒武器,稍微心安一些,冷道:“你得給我跪下?!?/br> 夜風森涼,暴雨如瀑。 姜可被海鬼更往前拖拽兩下,整個人停在高地的最邊上,腳下又濕又滑,海鬼離她只有半米不到,他只要一動,她便會整個被踹下去。 姜可呼吸加快,脖頸被摁到外側,看不到身后的情景,卻能聽見他們的聲音,心倏然被攥緊,渾身發(fā)寒。 “聽到了沒?” “聽到了沒???讓你跪下??!” 她閉上眼睛,刻骨的難受。她知道他一直是最高傲的人,許是家庭,許是能力,那股傲氣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不愿向任何人低頭。也正因此,大學四年,她也不肯低頭,他們兜兜轉轉,始終沒有在一起。 一滴咸濕的雨水啪嗒落下,濡濕她的眼睫,面前有些模糊不清,也就是那一瞬間,她聽見在離自己一米不到的地方,發(fā)出了咚的一聲。 有些沉悶,有些隱忍。 是膝蓋撞到地面的聲音。 也像撞到她心里,最最柔軟的地方。 一股澀澀的酸意從胸膛里漫開。 特別難受。 姜可梗著脖頸,面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