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那個小孩兒把丸子扔到了剛才叼住自己的那只黑白怪毛狗的嘴里吃、吃、吃掉了！

    “嗚嗚嗚大仙請饒命！小生就是一無用書生，便是成了鬼也無用至極！還請大仙們饒了小生，以后當(dāng)牛做馬報答各位！”

    這海星終于有了反應(yīng)，卻是一開口就哇哇求饒。

    周凱跟賀夜小黑都聽得一頭霧水，新說這海星是在說海星語？賀綏卻是聽得一愣，勉強(qiáng)辨別出這是南方腔調(diào)濃郁的古代官話。

    “請問，你是何時生人？”

    海星抖了抖，一邊掉眼淚一邊嗚咽道，“小生、小生大明正德八年生人。”

    哦，原來是個明朝的鬼。

    賀綏沒再多問，讓周凱跟賀夜收拾一下，平安罐里的怨氣被賀夜伸手一抓就全都從漂浮出去的海水里抓了回來。

    收拾好確定沒有落下什么東西，賀綏看小黑親近的跟在賀夜身邊，也就沒再多管，將黑漆漆的海星塞進(jìn)了自己手腕上的槐木珠里，帶著兩鬼一狗回了岸上。

    上岸之后還沒等賀綏從海水里出來，夏冬就已經(jīng)打了電話過來，叫賀綏回去吃飯。這會兒已經(jīng)是兩點多了，剛才夏冬他們其實就已經(jīng)給賀綏打過電話，可因為有陰氣影響磁場，手機(jī)根本就沒信號。

    賀綏應(yīng)了一聲，拉開背包讓小黑跳進(jìn)去，自己抱了賀夜，周凱自發(fā)的鉆進(jìn)了槐木珠里躲避正午的陽光，這才回了普旯村。

    走到村口的時候賀綏遇見了幾個被著背囊拉著行李箱的年輕人，后來還遇上了開車回來的，這些都是被叫回來的本村人。

    雖然已經(jīng)回來了，可這些人滿心滿眼的都是抱怨不耐煩，村里死人就死人唄，還非要說什么必須趕回來，不然明天死的就可能是他們中的一員。

    這都什么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

    他們中有的人抵抗住了家里人的催出不為所動，可更多的其實還是被煩得只能妥協(xié)，跟單位公司請了假，急急忙忙趕了回來。

    “村里已經(jīng)有人回來了?！?/br>
    到了院子里，楊隊長叼了根牙簽在啜牙花子，楊隊長上午也忙著去鎮(zhèn)上跑了一趟，剛回來隨便吃了頓午飯。

    小汪看見賀綏回來了，已經(jīng)大步回了廚房去給賀綏端飯，夏冬伸手接了賀夜，涼爽的感覺隨之而來，舒服得眉眼都展開了，“這些都是離得近的，外省的肯定回不來，不管怎么樣，希望今晚能順利，不然明天還真可能會再死人。”

    有些情況楊隊長并沒有全部告知收下的人，畢竟這事兒吧，真不是普通的事，不過大家都知道今晚賀處長會采取行動。

    “對了，章家那兩個道士，我讓派出所的人來把他們抓走了，免得今晚上留在這里無辜遭殃?！?/br>
    楊隊長懶洋洋的從院墻上跳了下來，伸了個懶腰，表示自己要去睡個午覺養(yǎng)精蓄銳。

    夏冬想起中午的時候那兩個道士被抓走的情形，搖搖頭，覺得那兩個道士肯定恨死跟公安車一起回來的楊叔了。

    賀綏點點頭算是自己知道了這些情況，吃了飯，龔神婆精神有些不濟(jì)，勉強(qiáng)等到賀綏回來，又看了看小海神，確定小海神情況很好，這才去了小麗給她安排的房間暫時休息。

    小海神何止情況很好，簡直是特別好！

    似乎是知道內(nèi)丹是自己的了，所以小海神下起口來很是干脆利落了，不過是一個中午的時間，小海神就已經(jīng)把內(nèi)膽吃出一個洞窟，然后把自己藏了進(jìn)去。

    周凱看了樂得不行，然后表示當(dāng)年自己小時候愛吃巧克力愛吃糖那會兒，也有過一個夢想，那就是住在巧克力糖屋里，躺在床上餓了翻身就能在床邊咬一口。

    小海神如今的情況，可不就是這么回事么。

    下午，普旯村相繼回來了很多人，村里好歹有了點人的聲響，賀綏找了本就比較潮濕陰冷的雜物房，把那只誓死要偽裝海星的古代水鬼從槐木珠里抖了出來，用通鬼符解決了語言不通的問題，然后詢問對方海底的情況。

    烏漆麻黑已經(jīng)忘記自己的名字了，不過因為曾經(jīng)在深海里黑漆漆一片，所以就給自己取名烏漆麻黑。

    烏漆麻黑了解到賀綏確實是一名很講信用且并不一味傻鬼除妖的君子道長，這才松了口，愿意跟賀綏交流。

    烏漆麻黑讓賀綏稱呼他為“烏兄”，沒辦法，“黑”字已經(jīng)被旁邊那只對他虎視眈眈直舔嘴兒的神犬大人占了，烏兄不敢去搶，就剛好用了第一個字。

    烏兄是明朝正德年間的人，活到了二十多歲，那時候鄭和下西洋才過去一百多年，明朝對外的海外貿(mào)易已經(jīng)趨近成熟，朝廷已經(jīng)開始了抽取了海上貿(mào)易稅收，也算是承認(rèn)了海上貿(mào)易的合法性。

    出海已經(jīng)不算是一件稀罕事了，很多讀書人都會選擇去海外游學(xué)，再回來，那就跟現(xiàn)在出國留學(xué)一樣，都有一種鍍金的意思。

    烏兄家里條件一般，也是他運氣好，跟了同窗一起想要去海外漲漲見識，卻沒想到遇見了海賊，一船的人都嗝屁了。

    “這些年我一邊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強(qiáng)大，一邊不忘朝自己的故鄉(xiāng)前進(jìn)，沒想到今天終于上了岸，我大明卻已經(jīng)亡了數(shù)百年了！”

    說到這里烏兄很是感傷的又抹起了眼淚，把一邊的周凱看得一愣一愣的。

    賀綏知道自己這時候不適合打擾對方抒發(fā)情懷感傷，不過時間不等人，賀綏不得不在遞出一張手帕后問到，“烏兄，你在海中游蕩數(shù)百年，是否知道深淵之中一種綠光紅眼的東西？”

    原本還在感懷的烏兄突然渾身一抖，眼淚也顧不得擦了，抬頭看賀綏，“道長是為了那個而來的？”

    第85章 海神之光

    且說烏兄在海中游蕩了五百來年, 歲月太漫長, 烏兄也不記得是多少年前, 那時候海里還沒有像如今這么多的怪物, 海洋里甚至還有不少開了神智性情溫和的“前輩”們。

    烏兄曾經(jīng)跟一只大海龜為伴，那海龜最是喜歡讀書人，聽聞烏兄好歹也曾是一介秀才，于是大海龜就把烏兄納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讓顛沛流離惶惶無依的烏兄很是過了一段安穩(wěn)日子, 甚至就連如今烏兄用的那修煉的法子, 也是海龜幫他想出來的。

    “龜兄待我如親人, 我待鬼兄如摯友啊～”

    也不知道烏兄哪里來的這般充沛的感情, 說起那大海龜來居然當(dāng)真來了個“掩面而泣”。

    賀綏：“……”

    賀綏第一次發(fā)現(xiàn), 賀家人之外，也有些人說起話來挺費勁的。

    而且這位烏兄, 當(dāng)年作詩這一項，可能不大擅長吧。

    “烏兄….”

    賀綏左右看了看, 二鬼一狗都看得起勁兒, 只能自己喊了一聲。

    烏兄總算是想起了自己還在回答賀綏的問題, 又看圍著自己的一大一小兩只鬼, 外帶一只小狗，三雙眼睛都炯炯有神的盯著自己, 烏兄更感窘迫，抬手用破爛的寬袖擦了擦眼角，斂容朝賀綏拱了拱手, 繼續(xù)接著說道，“龜兄曾說過，大海里有海神在，所以他們這些開了神智的精怪都有規(guī)矩，并不敢隨意破壞……”

    這么一來，雖然沒有陸地上人類社會那樣發(fā)展，卻也算是一派和諧。

    可不知怎的，有朝一日海神居然消失了，雖然海洋中依舊能夠嗅到海神的氣息，卻讓精怪們焦躁不安。

    說來也是湊巧了，若是問別的水鬼，可能還真不一定知道，烏兄能夠知道紅眼綠光，那卻是因為他跟龜兄可以說是見證了這怪物的出現(xiàn)。

    也是自那次之后，烏兄這才沒了陪伴跟依靠，又因當(dāng)時畫面太過駭人，烏兄直接嚇破了膽，竟是化作了最底層的海星躲藏度日。

    “當(dāng)年海神氣息突然有了變化，龜兄就曾說感覺不好，準(zhǔn)備帶著我暫時離開這片海，誰知還沒來得及離開，海神就散發(fā)出一股足以吸引所有海洋精怪的氣息。”

    說到這里，烏兄本就慘白的臉上更是白了幾分，眼神里還帶著清晰的驚懼。

    整個海洋的精怪都被吸引了過去，然后發(fā)現(xiàn)了，海神的神光不知是何原因，居然脫離了海神。

    卅島漁民口口相傳的傳說也有幾分真的，譬如說神光，雖然海神之光并非海神隕落留下的神魂，可誰得到誰就能成為神明的接任者，這卻是真的。

    精怪們發(fā)現(xiàn)了海神之光，又沒有海神的壓制，自然一個個都想要搶奪，于是就開始了那一段黑暗的自相殘殺。

    那時候幾乎每天都會有各方強(qiáng)大的精怪死去，尸體被獲勝者吞噬，海水都沒有一天清澈的，呼吸一口全都是血水的腥臭味。

    有些魚群遷徙，有的卻承受不住精怪們血rou中蘊(yùn)含的力量，開始大批量的死亡，有精怪搏斗殘殺的地方，甚至出現(xiàn)了沒有任何生命的死海區(qū)域。

    大海龜是個性子懶怠的，并不愿意去搶奪，只想帶著烏兄一起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也是因為這樣，烏兄才跟著大海龜避過了那一劫。

    “誰也不知道，最后根本就沒有精怪得到那團(tuán)綠光，反而被綠光吞噬了?！?/br>
    綠光吞吃了最后的勝利者，卻一分為二，一團(tuán)是純粹的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親近的綠光，另一團(tuán)，同樣是綠光，卻長了一雙不詳?shù)男杉t血眼。

    純粹的綠光似乎是怕被誰抓住了，消失得十分迅速，反而是紅眼綠光，即將沉入深淵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了大海龜，眼睛一轉(zhuǎn)就看了過來。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烏兄也不知道，只知道伏著自己的大海龜突然渾身一震，紅眼綠光消失之后，大海龜也沒了氣息。

    烏兄一開始沒聯(lián)想到紅眼綠光的那一眼上，可后來又飄蕩了百來年，知道得多了，再回想起來，這才明白了。

    “只看了一眼？”

    賀綏蹙眉，若真是如此厲害，難不成之前楊隊長遇見的，卻是因為“影”本體在深淵里，所以需要花些力氣將楊隊長拖下去？

    可楊隊長分明也看到了那雙眼睛。

    烏兄瑟瑟發(fā)抖，真?zhèn)€跟篩糠似的，“是的，只一眼就看死了龜兄，自此之后聽聞有那東西出沒的地方，我都不敢去?！?/br>
    今天跟過來的時候烏兄之所以那般躊躇猶豫，正是因為想到了當(dāng)年被海神之光引過去猶如養(yǎng)蠱般的經(jīng)歷，即便已經(jīng)分辨出誘鬼的氣味是怨氣而不是神光的氣息。

    聯(lián)系龔神婆那里的說法，賀綏想神光一分為二，一為光，可以離開海洋，一為影，只能龜縮在深淵。

    而烏兄所說的那場海洋大亂，應(yīng)該就是百年前海神被普旯村民祖先吃掉的時候了。

    看來海神那樣的遭遇，里面真的有神光的算計。

    說來也是，能夠想到利用董天與神筆，構(gòu)建出夢境世界，連天道都能構(gòu)建出幾縷，而自己又瞞著董天進(jìn)入夢境世界吞吃已經(jīng)被董天與神筆構(gòu)建完善的“人”，借著“董航”的身份以整個夢境世界為供養(yǎng)，妄圖化光為人。

    這等大手筆的算計，當(dāng)初綠光若不是被突然召出來的生死薄震懾住，后又被賀夜突兀的跑出來二話不說一口吞了，賀綏想著自己要單獨對付它，怕是勝負(fù)難料。

    縱觀此番，竟是有許多陰差陽錯在里面。

    賀綏吐出一口氣，想了想，讓周凱分一套衣物給烏兄換上，“回去了再給你們置辦?！?/br>
    有新衣服穿，周凱當(dāng)然是十分大方的勾著烏兄的脖子去換衣服去了。

    烏兄從黑漆漆的海星化作人形之后，面白自然是不用多說，無須，年紀(jì)看起來也就二十三四，一身衣服還是數(shù)百年前的民朝書生裝扮，卻因為海水侵蝕，早就破破爛爛粘粘乎乎如同海帶。

    烏兄也知道如今外面的世界已經(jīng)大不相同了，雖然不太適應(yīng)，卻也有點高興，好歹自己終于能夠離開大?；氐接腥说牡胤健?/br>
    人啊，總歸是群居動物。

    周凱還是第一次見到古代來的鬼，且這個鬼還是與世隔絕的那種，一時間很是激動，拉著烏兄把屋里的東西都介紹了一番，“這里還算是落后的，等到過幾天老大帶我們回了海市，到時候你才算是開了眼界！”

    烏兄小心翼翼的看著周圍，感覺奇妙至極，雖然屋子是石頭的，做飯也是用的柴火，可屋里的電視機(jī)電飯鍋抽水機(jī)等等，都是烏兄從來沒見過的神奇之物。

    等到周凱得意的拿出自己的手機(jī)跟筆記本電腦，又偷了賀綏的手機(jī)熱點聯(lián)了網(wǎng)，烏兄已經(jīng)是驚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盯著屏幕挪不開眼，直嘆“奇哉怪哉，仙人之物也！”

    可把周凱笑得不行，心理上還有一股子得意滿足，從此以后慫的鬼不止是他一個鬼了。

    賀綏沒有管周凱跟烏兄，吃晚飯的時候跟楊隊長還有龔神婆他們說了這個情況。

    八點多的時候，章家人果然還是舉行了招魂儀式，傍晚剛從外地回來的那些人也被村長要求全部參加這次的儀式。

    “他們商量了主意，準(zhǔn)備今晚趁著招魂儀式，繞路去東邊懸崖處，獻(xiàn)祭兩個年輕人給海神。”

    小汪這時候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面色凝重的說出了這樣一個消息。

    屋里的人一聽，頓時嚇了一跳，畢竟用活人獻(xiàn)祭，這都是多少年前才會有的事了。

    楊隊長拍桌而起，嘴上罵了兩句，然后就想要安排人去把村長那老東西給抓了，龔神婆卻老神在在的出聲阻攔，“今晚我們要下海，如果普旯村全村人都去了海邊，或許我們不需要多費事就能把它引出來。”

    楊隊長夏冬等人皺眉，龔神婆起身咳了兩聲，“你們只需要提前安排人，去懸崖那邊救人就好了，現(xiàn)在把他們的招魂儀式打斷，麻煩反而更多?！?/br>
    比如說即將面對全村人的憤怒與瘋狂。

    龔神婆雖然沒明說，可屋里的人又不是傻子，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楊隊長想了想，點頭安排了人，回頭又跟龔神婆道了歉，“抱歉，剛才一時太著急了，還是神婆想得周到?！?/br>
    龔神婆不置可否，只扭頭看賀綏，問賀綏什么時候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