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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爺就是這樣的鳥兒在線閱讀 - 第5節(jié)

第5節(jié)

    府邸依山而起,高有三層,藍綠琉璃鋪頂,左側(cè)臨千丈絕壁,陡峭巍峨,右側(cè)倚汪洋大海,能聽怒濤,而那座聽海樓便在著群山起伏的最高處盤踞,清晨云霞四披,夜里舉手可摘星斗。

    府邸里亭臺樓閣一應(yīng)俱全,林木蔥蘢,清幽典雅,奇花異草多不知名,靈江將季玉山的袖子啄了個洞往外看,這才發(fā)現(xiàn)那座在山腰間望見的懸空的紅柱和飛檐只是聽海樓里一處亭子,名喚倚云,倚云亭建在一塊飛來石上,故而才好似懸空。

    站在聽海樓里,望腳下漠漠中原如帛如錦,盡收眼底,風起云涌,當真是如臨仙界,但凡登上峰頂進過聽海樓的人,無一不令人贊嘆。

    大總管連按歌在門口相迎,此人身量修長,年紀不大,長得豐神俊朗,一雙眼卻泛桃花,見人三分笑,看起來像是極為好相處。

    靈江從袖子里的小洞看見他,心道一聲:“老狐貍?!?/br>
    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季玉山仍舊被聽海樓之景所震撼,意猶未盡的從蒼莽壯闊的風景上收回視線,感覺胸腔都好像被山風盈滿,清冽的風將身體里的濁氣,心里的煩苛冗雜都吹散,只余下一腔自在肆意,心情都變得更好了。

    他忍不住贊嘆:“此府邸選址、建造、格局真乃巧奪天工,大氣渾然,能建此邸之人,必定是生了個七竅玲瓏心?!?/br>
    連按歌笑了下:“聽海樓是閣主親自繪圖帶人開鑿的?!?/br>
    季玉山更是震驚了,從眼角眉梢流露出無比欽佩的神色,直抒胸臆高聲道:“殷閣主真乃當世絕妙之人。”

    見他這副表情,連按歌在心里涼涼地想:“可不是妙嗎,不然閑的蛋疼才能在山頂劈出一座樓閣。”

    袖子里的靈江默默打量四周,也在心里想:“故意住的比鳥還高,果然有病?!?/br>
    連按歌將季玉山帶到了二樓殷成瀾的書房中,讓他暫且等候,他去請閣主出來,季玉山道了謝,望見連按歌離開,就背對著屋門,小心翼翼抖了抖自己寬大的廣袖,小聲說:“靈江少俠你還在嗎?”

    袖子里的小黃鳥端著清冷高傲的樣子,嗯了一聲。季玉山道:“你要不要先出來藏起來,等一會我們說完話,我給你一個暗號,你便現(xiàn)身問他要不要訓(xùn)你。”

    靈江知曉季玉山必定不如他本身所展示的平凡尋常,不然大總管根本不會將他直接引到殷成瀾的書房里,不過不管他是什么人,靈江都是不感興趣的,也不好奇他要和殷成瀾說什么,于是毫不猶豫就從季玉山的袖子里鉆了出來。

    這時,書房的門也恰好被推了開,在門開的瞬間,靈江飛出窗外,倒掛在了屋檐下面。

    屋里傳來的并不是腳步聲,而是像馬車的車輪緩緩滾動的聲音,接著,一聲低沉磁性的嗓音喚了一句‘季公子’。

    靈江倒掛在屋檐下,想到這三個字是從誰口中說出來的,就忍不住從敞開的窗戶縫里偷偷瞧了過去。

    而他沒料到這一瞧,便誤了終身。

    第6章 魚戲葉(六)

    屋里的青紗帳幔被風撩了起來,輕柔曼妙的在風中起舞,靈江的小圓眼里倒映出一張臉,那張臉不知道是怎么生的,英挺逼人,格外俊美,如果大總管連按歌已經(jīng)算得上好看,那殷成瀾便是比他還要好看百倍千倍。

    他的肩背挺闊筆挺,顯得整個人氣宇軒昂,而他的五官如雕刻般的分明,劍眉橫斜,目似寒星,看人時眼神頗有剛毅之色,瞳仁漆黑,深邃的近乎銳利,但他并不凌厲倨傲,而是像一柄上古流傳的寶劍,鋒芒內(nèi)斂,只留下沉靜如水的風華。

    靈江幾乎看的癡了,他顯然沒料到殷成瀾竟然長成這個樣子。

    他來之前心心念念的是這個人的訓(xùn)鳥術(shù),等現(xiàn)在見到了真人,竟將那什么要不要訓(xùn)鳥拋到了腦后,管他愛訓(xùn)不訓(xùn),滿眼都是這個人說話微笑的模樣,滿心都是‘他竟是這個模樣’。

    連按歌推著殷成瀾走到書桌旁,靈江一愣,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殷成瀾竟然是坐在一只通體碧綠的輪椅上。

    他忽然間就想起來,馭鳳閣里的屋子、亭廊、禽舍都是沒有門檻的。

    靈江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的這個人,就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一柄藏在朱砂里的劍,先是能看見劍身清晰的輪廓,雪亮的刀刃,感受到古劍的鋒利和鋒芒,再往下一點點撫去剩余的朱砂,直到握在手里時,才終于看清原來上古神劍是斷的。

    他遺憾斷劍,卻又隱隱覺得,即便是斷了一半,余下的刀刃也能輕而易舉斬斷世間所有的神武利器。

    完整的上古神劍過剛、過銳利,過孤傲,橫沖出世,必將使天下顛覆,而斷劍殘缺、內(nèi)斂,克制,將一身鋒芒藏進遺憾之中,縱然出世,卻能護九州風雨太平。

    殷成瀾給靈江的就是這么個初次印象。

    倒掛在屋檐上的小黃鳥陷入波瀾起伏的沉思中久久,久到?jīng)]注意季玉山已經(jīng)和殷成瀾說罷了話,正將手握起放在唇邊別有深意的干咳。

    “咳咳,我說完話了?!奔居裆窖劬咧氤ㄩ_的窗子,又微微抬高一點語調(diào):“我話說完了,咳咳?!?/br>
    他面前的殷成瀾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在季玉山每說一句‘我說完了’之后,就禮勢周全的回上一句:“好的,有勞季公子了?!?/br>
    季玉山干笑:“我真的說完了,什么話都沒有了。”

    殷成瀾微笑看著他:“是的,季公子說完了,有勞季公子了?!?/br>
    季玉山險些被急的要吐血,眼見連按歌就要開門送客,他三步并作兩步忽然走到一扇窗子邊,在兩雙目光注視下猛地推開:“我真的說完話了!”

    話音剛落,只見屋檐上有什么一閃,便直直掉在了窗臺上。

    殷成瀾挑起一端眉梢,從季玉山身后看去,就見一只小黃鳥四腳拉叉的趴在窗臺上,渾身圓鼓鼓的,翅膀上的絨毛亂糟糟的,頭頂?shù)囊淮楣诿瞾y糟糟的,他幾乎不敢承認這是個鳥,還以為從天而降的一只蠢鵪鶉。

    看見靈江,季玉山終于松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道:“我說完了,就先告退了?!彼T外走,快走到門口時轉(zhuǎn)頭道:“連總管不送送在下嗎?”

    然后連按歌便被稀里糊涂的支走了,留下殷大閣主和鵪鶉……不是,靈江面面相窺。

    隨即,殷成瀾收回視線,放松身體靠在輪椅上,隨手拿了一本書放在膝頭翻閱起來。

    靈江終于回過神來,磨磨蹭蹭從窗臺上爬了起來,張開小翅膀撲棱兩下,抖了抖渾身的茸毛,還記得抬起爪爪抓了兩下頭頂?shù)拇裘?,然后張開丫形小爪邁過窗棱,走到了擺放在窗臺邊的書桌上。

    殷成瀾用余光掃到這只小鳥的動作,也不言語,只覺得有點好笑,心里想道連按歌這個老狐貍,關(guān)卡設(shè)置的是個屁,叫這么一只蠢東西都能飛上來。

    靈江在桌邊站定,別別扭扭揚起腦袋去看男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原本心里的打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目光只要落在殷成瀾的身上,就會像糖稀似的粘住,同時,他渾身的感官都像不好使了一樣,全部凝神在了一雙眼睛上,嘴也不會說話,只能就這么直勾勾的瞅著他。

    連按歌推門進來,一眼就看見了桌上的小鳥:“從哪飛來的,咦,有腳環(huán),是閣里的。”

    殷成瀾似笑非笑瞥他:“我依稀記得有人信誓旦旦向我保證過,他設(shè)置的關(guān)卡,連個麻雀都飛不出來的?!?/br>
    連按歌見小黃鳥這副直眉楞眼的蠢樣子,說:“估計誤打誤撞上來的,我給它弄下去。”說著便要去捉靈江。

    他的手剛挨到小黃鳥,那鳥忽然一抬眼,看了他一下。

    它的眼烏溜溜的,泛著一點剔透的眸光,然而就那一瞬間,連按歌猝不及防和它對視上,卻分明感覺到了那雙小圓眼閃過的寒意。

    連按歌一愣,小黃鳥便輕而易舉從他手邊溜到了一旁,昂首挺胸的站在桌子的一角,防備的盯著他,低聲道:“等等,我有話想說?!?/br>
    連按歌猛地回頭:“你聽見了嗎?”

    殷成瀾沒說話,然而目光已經(jīng)釘在了靈江的身上。

    怕自己一看閣主大人就發(fā)呆,靈江故意別過頭,不和他對視,但他卻感覺到男人落在他身上深沉的打量。

    靈江不由自主站的更筆直,心里莫名扭捏了片刻,這才猶豫的轉(zhuǎn)過圓圓的小身子,說:“我……是想來問你,愿不愿意訓(xùn)我?!?/br>
    他說完,屋子里詭異的靜了下來。

    連安歌看看靈江,又回頭看看殷成瀾,好一會兒,才困惑的說:“我沒見過這種品種里還會學(xué)舌的鳥?!?/br>
    殷成瀾更直白:“我沒見過這種品種?!?/br>
    這么一坨,又圓又鼓,形似鵪鶉,又笨又拙。

    殷成瀾將書合上,看著靈江,修長的手指敲打在書皮上,若有所思的對連安歌道:“去查看它的腳環(huán),看看是哪個舍的,讓它的主子有什么話親自過來說,別躲在鳥后傳話。”

    靈江聽出他以為自己是訓(xùn)鳥人送上來傳話用的,根本沒料到是他自己本身通人話,于是他對殷成瀾格外好脾氣的解釋道:“非人傳話,我便是親自來問你的?!?/br>
    殷成瀾失笑,對連按歌道:“這小東西學(xué)舌的能力比你的鷯哥比著怎么樣?”

    連按歌看著靈江,卻是對殷成瀾道:“自然是我那八爺更勝一籌?!?/br>
    他們旁若無鳥的一問一答,根本不把靈江放在眼里,靈江眸子微微一凜,也不解釋了,冷冷道:“那是你見識短淺,沒見過我?!?/br>
    連按歌訝然“口氣學(xué)的還挺像,我倒是不知道馭鳳閣還有這么一個有趣的人物在。”

    靈江就站在一旁,跟他懟道:“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比如說我。”

    連按歌在馭鳳閣里那是殷成瀾一人之下,萬鳥之上的地位,還沒聽過如此不客氣的話,于是道:“我跟你客氣,你倒是不跟我客氣,看你這副鳥樣,想來你那主子也不知道背地里說過我多少句壞話了?!?/br>
    靈江冷漠看他一眼:“別多慮了,我平常根本懶得理你?!?/br>
    一點沒錯,就拿季玉山的話來說,除了殷成瀾和吃的之外,就沒什么能讓靈江少俠有波瀾。

    連按歌感覺自己被一只鳥氣著了,臉上笑的愈發(fā)燦爛,暗地里卻心想等他找到這只小賤鳥背后的訓(xùn)鳥人,定然饒不了他。

    殷成瀾耳朵里聽著一人一鳥的互懟,目光卻半分都不曾離開過靈江身上片刻,這會兒他忽然發(fā)現(xiàn)這只小鳥并不像剛剛見的那副蠢樣,而是極其的靈動,每次開口說話,眼睛必先滴溜溜轉(zhuǎn)到人身上,像人和人之間對話那樣,小圓眼流露出和他所說的話一般的冷淡、不屑、嘲諷、嫌棄的情緒。

    難為他竟能從那兩枚黑豆大小的眼里看出這么多東西來。

    殷成瀾將書卷起,放在手里摩擦,不知想到了什么,思忖著開了口,打斷了一人一鳥無休止的互懟。

    “你說,非人傳話,你便是親自來的……你的意思是,你通人話,并非學(xué)舌?”

    他一開口,靈江就不吭聲了,扭捏的將一根丫形爪爪往另一根上蹭了蹭,眼神飄來飄去。

    連按歌已經(jīng)被氣的要咬牙,驚世駭俗道:“肯定是這東西背后的主子說我壞話,教這東西學(xué)著了,我就不信一只鳥也如此牙尖嘴利?!?/br>
    殷成瀾見小黃鳥不吭聲了,還以為真是自己看走了眼,剛想搖頭笑下,就聽靈江別別扭扭的嗯了一聲。

    這回兒,終于換屋里兩個大男人驚訝了。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還有一句話更為貼切,說的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而馭鳳閣這片林子夠大,鳥也夠多,出點什么別具一格與眾不同的鳥其實也能理解,但再怎么特殊的鳥,比如長了兩個腦袋、四只腳爪的畸形兒都沒一只能通人話的小鳥來的駭人聽聞。

    畢竟,殷成瀾那只十萬神鷹出一只海東青的鷹都沒神到能通人性,說人話。

    所以即便靈江承認了自己天賦異稟,但殷成瀾和連按歌仍舊是有些不信的。

    尤其是房中也養(yǎng)了一只會說點話的鷯哥的連大總管。

    得知此人將自己與那種只會笨拙學(xué)舌的鳥混為一談,靈江不屑的哼了一聲,理都不想理他。

    殷成瀾莞爾,笑了下,靈江聞聲轉(zhuǎn)過頭,猝不及防的被帥了一臉。

    他當即臉紅起來,頂著腦袋上一撮風sao的小呆毛,使勁眨巴著眼睛看著殷成瀾。

    后者任由他看,端坐著八風不動,頗有威嚴。

    見屋里一人一鳥詭異對視,連按歌說:“你不會真相信這小東西會跟人一樣能交談吧?!?/br>
    殷成瀾道:“除了相信,你有更好的驗證方法?”

    連按歌語塞,頓了頓,不死心的說:“我屋里的八爺也會說話,等你見過它,就知道其實這小東西真的很有可能是被人教的?!?/br>
    殷成瀾勾起唇,他笑的不甚明顯,一舉一動之間都充滿了成熟男子的韻味,不浮躁,不急慮,言談舉止流露著歲月沉淀過后的恰到好處,說:“你覺得我見過的鳥不如你多?”

    連按歌忙道不是,殷成瀾自幼好玩鳥,經(jīng)他手中的品種多不勝數(shù),如若不然,也不可能一手建起這座龐大的馭鳳閣,他說沒見過的品種,便是絕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見過的,同時,他斷定的鳥,十有八九也不會有錯。

    可連按歌就是心有不甘。

    殷成瀾道:“這樣吧,你把你那位八爺帶上來,與它放一起比較試試,看哪個巧舌如簧。”

    他說著出于禮貌,看了一眼靈江,算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靈江被他看得感覺自己頭腦發(fā)熱,都快不清醒了,兩只爪爪一只壓著一只搓來搓去,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柔聲音道:“隨便?!?/br>
    于是,連按歌便立刻回屋去請自己的那位八爺去了。

    第7章 魚戲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