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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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常在家里不大言語,許夫人只道兒子嘴拙,不想竟說得頭頭是道。只是這一番道理竟是說給親娘聽的,許夫人一邊高興兒子能說會道,一邊便覺得不大入耳,敷衍道:“知道了。我也是這么想的,若不然,做什么還叫你去請他們夫妻兩個來家里過節(jié)?!?/br> 許瑾聽母親這么說了,才放下心來,道:“這也急不得,慢慢來,二jiejie總會看見家里的好處?!?/br> 許夫人胡亂點頭,打發(fā)兒子出去:“剛考完試,略歇兩天不必看書,字兒卻是不能不練的。一日不練手就生了,考文章的時候,一筆字好不好要緊得很呢?!?/br> 許瑾正因考試不利有些沮喪,聞言自然稱是,去書房寫字了。這里許夫人生了一會兒悶氣,也只得重新打疊起精神來,安排晚上的團(tuán)圓宴。許碧不回來,自家還得過節(jié)呢。 如今許珠也快十四歲了,眼瞅著要及笄能議親了,許夫人平日里管家理事都帶著她,近來還給她安排一些瑣碎事先試試手。今日中秋事多,許珠更該來幫忙的,許夫人忙了半晌卻不見女兒影子,不由皺眉道:“珠姐兒呢?” 大丫鬟寶蓋道:“夫人跟少爺說話的時候,知翠來把三姑娘叫走了?!?/br> 許夫人只當(dāng)女兒想偷懶,嘆道:“這丫頭,我還不是為了她好。眼看著沒幾年就要出門子了,這些事不趕緊學(xué)起來,到了婆家怎么辦?” 不過許夫人還真是猜錯了,許珠雖不耐煩這些瑣事,這會兒被叫出去還真不是為了偷懶,她是跟知翠躲回自己屋里說要緊事呢。 “梅解元去了沈家?” “可不是?!敝涞母绺缭谕忸^鋪子里做活,打聽消息方便,這不,知翠今日一早回家去瞧瞧,就帶了消息回來,“奴婢哥哥跟著的,看見梅解元進(jìn)了沈府,像是去送節(jié)禮的。”梅若婳驚馬的事兒并未向外宣揚(yáng),梅皇后頒賞,外人也只以為是看著沈家,知翠的哥哥當(dāng)然打聽不到。 許珠卻是知道的,也是因著知道,才叫人去盯著,果然梅沈兩家又來往起來。 “二jiejie今兒不回來過節(jié)?” 知翠搖搖頭:“少爺去請了,也沒見人過來,夫人那里也沒吩咐,看來是不來的了?!?/br> 許珠不由得握住了手,有些急躁地道:“不是都進(jìn)宮去見大jiejie了嗎?難道是大jiejie又把人得罪了?”不會啊,年前還不是大jiejie送出消息來,囑咐要跟沈家走動的嗎? 知翠囁嚅了一下,許珠不耐道:“有什么就說啊,在我這兒還要吞吞吐吐的?” 知翠斟酌了一下,到底還是想在許珠面前得臉的念頭占了上風(fēng)。 說起來,許珠身邊兩個丫鬟,一個她,一個知緗,年紀(jì)都差不多,只比許珠大個一兩歲,都是能陪著許珠出嫁的。因她口齒伶俐,一向會討許珠歡心,故而雖都是一等丫鬟,她就比知緗得臉些。 知緗的老子在外門上做個小小管事,消息靈通,去年打聽梅解元的事兒就都是知緗做的,甚是細(xì)致,頗得許珠贊賞,隱隱竟有些把她都要壓下去的意思。這教知翠哪里忍得呢?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今年她哥哥從城外莊子上調(diào)了進(jìn)來,在外頭鋪子做個伙計,行動也方便了,可不就幫上了她的大忙? 知緗是個老實頭,還不大明白許珠打聽梅解元的意思,知翠卻是比她開竅早,隱約已經(jīng)猜到了,許珠這怕是看中了梅解元。 知翠也覺得梅解元極好!年紀(jì)輕輕就中解元,文章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好,人又生得那般俊俏,這樣的人才,哪個少女會不喜歡?更不必說梅家是皇后娘娘的母族,梅解元還有個做大儒的父親和兩個當(dāng)官的哥哥呢。 要知翠摸著良心說一句,許家便是再怎么給許珠找親事,都未必能找得到比梅解元好的了。就是放眼整個京城,有幾家能出十五歲的解元呢? 不過,倘若半點希望也無,許珠也就不生這份兒癡心了???,可梅家,梅家不是與沈家有交情的嗎?那許家是沈家的姻親,若是大家走動起來,見面的機(jī)會必是有的呀。若是能多見幾次,焉知梅解元不會就對許珠動了心呢? 若說許珠本人,饒是知翠,也不能昧著良心就說自家姑娘才貌雙全,堪配年輕英俊的解元郎,但,許家好歹是五品的侍讀學(xué)士,宮里好歹還有位生下了皇長子的娘娘啊?;屎竽锬?,不是不能生么?那皇長子,皇長子的份量可是很重的呀! 這婚姻之事,有時候并不看夫妻兩個是不是相配。這一點,知翠單看自己主家就能看得明白了。老爺生得一表人材,夫人還不是相貌平平?可夫人娘家資助了老爺讀書,這親事不就成了嗎? 要不大家總說,婚姻是結(jié)兩姓之好呢?知翠也跟著自己姑娘讀過幾年書的,曉得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成親哪,主要是還是看這兩家子想不想結(jié)親。自家姑娘是不大美貌,可若是梅家慮到宮里的皇后和皇長子,那也說不定呢…… 知翠這也不完全是癡想。自打許瑤生下皇長子,許家門上來往的人立時高了一檔,就是來打聽許珠親事的人也水漲船高,可見皇長子的份量了。 當(dāng)然,還有沈家呢。當(dāng)初袁沈兩家相爭,對許家也頗有些影響,許夫人沒少在私下里埋怨許良圃當(dāng)年訂的這門兒女親事??扇缃衲??袁家只剩宮里一個光桿兒的昭儀,沈家卻風(fēng)光無限。 尤其是沈姑爺要高升到京城來,多有人聽說沈家還有兩位姑娘親事未定的,卻又跟沈家不大熟,可不就都來許家這姻親家里打聽了么? 這么算一算,知翠就覺得,自家姑娘這點癡心,未必就不能成。若是她能幫著姑娘辦成了這事兒,以后她就是姑娘的第一等心腹,誰也壓不過去。 而且,說真的自家姑娘的長相隨了夫人,實比不得上頭兩位jiejie生得好,若是成了親,怕是也要有個人幫著一同籠絡(luò)夫君的。這個人,既要相貌好些,又要是自己人,那,除了她,姑娘還能挑誰呢? 因有這么些思量,知翠到底還是開了口:“當(dāng)初那事兒,怕是二姑娘還記恨著呢。夫人若總是想著是二姑娘嫡母,這里是二姑娘娘家,那怕——怕二姑娘是不會回來的?!?/br> 許珠瞪著眼睛道:“她還要怎么樣?若不是當(dāng)初娘讓她嫁過去,如今她哪得這般風(fēng)光!” 知翠不由得心下發(fā)愁:“姑娘若這樣,就別想跟二姑娘親近了?!毖劭丛S珠眼睛又要瞪起來,忙小聲道,“若是咱們自己家,可跟梅家搭不上關(guān)系。” 許珠臉上一紅,欲蓋彌彰地道:“咱家要跟梅家搭什么關(guān)系?就是阿瑾沒用,連個秀才都考不中,國子監(jiān)也進(jìn)不了?!比缃衩方庠蜁r常去國子監(jiān)呢,若是許瑾能進(jìn)國子監(jiān),說不得也能相交一二,誰知許瑾這么廢物呢! 知翠忙擺手:“姑娘可別這么說!少爺才多大呢,能中童生就很不錯。老爺都說了,少爺今年運(yùn)氣不大好,明年一定能中秀才的。” 許珠也知道不能在家里提這事兒,但還是忍不住嘟囔道:“都十五了,還小?。靠慈思颐方庠?,十五都中解元了呢……” 這哪兒能比呢?知翠只得道:“有人發(fā)達(dá)得早,有人發(fā)達(dá)得晚,那不是都叫大器晚成么?就是梅解元,今科春闈也沒下場,還不是梅大儒說,要再練練文章?可見年紀(jì)大些終究穩(wěn)當(dāng)?!?/br> 許珠現(xiàn)在沒心情討論許瑾是不是大器晚成什么的,只是道:“若是他下了場,一個進(jìn)士定也能中的?!?/br> 知翠心道:幸好是沒下場呢,若真中了,十五歲的進(jìn)士,那滿京城都能搶瘋了,哪里還輪得到自家? 許珠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沒再提什么進(jìn)士的事兒,轉(zhuǎn)而問道:“那你說,怎么才能叫二jiejie回心轉(zhuǎn)意?就算我去奉承她,倘她記仇呢?你也是聽說了的,她現(xiàn)在跟以前可不一樣,連人都?xì)⑦^……” 知翠當(dāng)然是知道的。都說二姑娘跟以前比起來,簡直是換了個人。若是以前那個軟綿綿的二姑娘,如今夫人這般放下身段,早就哄回來了,可如今卻是油鹽不進(jìn)似的。 不過,知翠另有主意:“也不必二姑娘真的就對姑娘掏心掏肺,只要還時常來往就行了?!睍r常來往,就能跟梅家設(shè)法搭上關(guān)系,只要搭上了梅家,還要二姑娘做什么用呢? “到底是親姐妹,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又有何妨?”知翠早想過了,“這不眼瞅著就是二姑娘生辰了?二姑娘及笄的時候遠(yuǎn)在杭州,姑娘也不曾送個禮,如今這都在京城了,姑娘細(xì)細(xì)地做幾樣針線送了去,二姑娘難道還能扔出來不成?” 知翠扳著手指頭數(shù)。一年的節(jié)慶日子多了,比如說眼下吧,中秋雖過,馬上就是重陽,茱萸囊菊花囊是可用的;許碧生辰,送個腰帶荷包是合適的;再往后還有下元節(jié)、臘八,接著就是過年,多少走禮的借口啊。 有道是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又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許珠下下功夫,這么一連串地送過去,不就有了時常出入沈府的借口?再不時約二姑娘去登個高啊燒個香啊,這不是就又親近起來了么?說不準(zhǔn),在沈家就能碰到梅家人呢。 “這許多禮……”許珠不禁發(fā)愁。姐妹之間走禮當(dāng)然不必多貴重,針線就好??伤诩依锼貋硪矐袆俞樉€的,這,這得做多少啊…… “奴婢幫著姑娘做啊?!敝湔顩]有表忠心的機(jī)會呢。 許珠頓時就高興了:“既這樣,先做個香囊重陽用。我去跟母親說,邀了二jiejie一家去西山登高?!?/br> 倘若是在許碧那個時代,按照她的脾氣,絕對會跟許家斷絕來往的,然而眼下這個時代卻是不行,既然她姓許——確切地說,許二姑娘身體里還流著許家的血液,那這關(guān)系就是斬不斷的。倘若許碧真要跟娘家隔絕,外頭對她的議論必然不好聽,甚至還會波及沈家,少不得說沈家發(fā)達(dá)了看不起姻親什么的。 雖說扳倒了袁翦一家子,可袁太后還在,袁勝蘭還在,袁家一族還在呢,許碧也不想因為自己倒給了他們攻擊沈家的口實,在拿捏了一下許夫人之后,也就跟許家重新走動起來了。當(dāng)然,雖重新走動,也要有個分寸,她不打算跟許夫人親近,倒可以跟未嫁的meimei多來往些。 故而,雖沒答應(yīng)重陽一起登高,許珠送過去的茱萸囊倒是被接受了,還得了一疊冰絲帕子做回禮,并邀她在許碧生辰的時候過去坐坐。 許夫人雖遺憾自己沒得這機(jī)會,但許珠能受邀,也算是許碧向娘家示好了,心里自是高興,把那帕子仔細(xì)看了看道:“這是好東西,夏天用起來涼浸浸的。聽說宮里每年得的貢品也不多,也就是高位的娘娘們能得些,多是做了里衣來穿,清涼無汗。這個應(yīng)該是邊角料子裁下來的,也不錯了。” 邊角料子,當(dāng)然算不得貴重,但許珠也不過送了個茱萸囊過去而已,這般回禮正合適,且是姐妹們之間來往的意思,倒比金珠寶玉地送來顯著親切。許夫人便松了口氣,看來許碧倒也沒打算跟娘家就此斷絕了。 許珠卻是更高興受邀去沈家,忙忙地道:“娘,我給二jiejie帶什么生辰禮去的好?” 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如今倒要費心費力給庶女備禮了。許夫人心里發(fā)酸,卻也不敢怠慢,沉吟著道:“你小孩子家,自然還是送針線最好……”曉得女兒是沒這許多針線能送的,道,“我那里得了塊好狐皮,你給做個手捂子罷?!?/br> 手捂子不過就是個筒兒罷了,做起來十分簡單,只要用上好皮子,連繡花都可以免了的,就是許珠手再慢,十來天也足夠了。 許珠高高興興應(yīng)了。待許夫人取來,卻見是一塊紅狐皮,皮張不大,顏色卻好,且無一絲雜色的,又有些舍不得道:“做個手捂子,哪里用得著這樣好的皮子……” 許夫人嘆道:“沈家是何等的富貴人家,用那些雜色皮子,送了也白送。既送,就要送個好的,她常用著,不也多想著你?” 她這會兒也想清楚了,既然想著籠絡(luò)許碧,指望著將來能幫上許瑤,就不能再吝嗇了。想當(dāng)初,四千多兩銀子都被許碧敲了去,這十幾兩的皮子又算什么呢? 許珠另有心事,聽了許夫人這話倒是心中一動:“娘說的是?!比羰窃S碧真能把這手捂子常用著,說不準(zhǔn)就被誰看見問一聲呢。 就為了這個,許珠對這手捂子可是很下了一番工夫,到了許碧生辰那天,拿個盒子裝好,興沖沖帶著往沈家去了。 第126章 生辰 做官的人, 生辰已經(jīng)不僅僅是生辰了,其實更多的倒是交際的借口。比如說許碧這個生辰,如果依著她自己, 就在家里下碗面, 跟沈云殊兩人甜甜蜜蜜吃個雙人餐就再好也沒有, 縱然沒有生日蛋糕,那也沒關(guān)系。 無奈這是不可能的。沈云殊已經(jīng)跟兵部扯完皮,去了京衛(wèi)指揮使司,有上司有下級, 他在外頭要交際,許碧在內(nèi)宅就也得把關(guān)系拉起來了。 京城這地方, 跟江浙又不同。沈家在江浙就算是第一等的了,大權(quán)在握,少有人比肩。可來了京城, 沈云殊這個四品就不大夠看。僅在京衛(wèi)指揮使司里, 他上頭就有一位指揮使,兩位指揮同知;平級的還有三位指揮僉事。若是再推及其余各部司,那就更多了。說白了,在江浙的時候只有別人巴結(jié)他, 到了京城就輪到他巴結(jié)別人了。 當(dāng)然,說巴結(jié)未免有點難聽, 沈云殊也干不出那樣的事來,但要多交好一些人倒是真的。像許碧生辰什么的,就是個很好的機(jī)會。 這種事兒, 比自己級別高的人是不能請的,否則你難道叫上司給你送禮不成?倒是對平級或下級里有心交好的人家可以請上一請,不為收禮,為的是大家走動起來,自然顯著親近。 沈云殊初來乍到,也不打算大辦,撿了指揮使司里幾個說得來的發(fā)個帖子——外頭男人們吃酒,內(nèi)宅女眷們相識一下,四舍五入也就算通家之好了呢。 許碧也給梅家送了帖子。雖然因為香姨娘的昏招,梅家人心里可能有些不大痛快,但梅大儒父子三人還有舊交情,再有城門口驚馬的援手之情,要走動起來也不是很難。沈云殊當(dāng)然是希望繼續(xù)跟梅家交好的,他是真心敬佩梅大儒,也頗喜歡梅若明兄弟,并不愿斷了交情。 隨著帖子送過去的,還有一份江浙特產(chǎn)。也不是十分貴重,但十分實用,主要是各種布料十二匹,有貴重的宋錦,也有中檔的綾羅,還有松江三梭布;其余則是杭扇、杭粉、湖筆、茶葉之類,端然是兩家親戚走動一般,既親切又實惠。 梅家果然就沒拒絕,也沒有回什么重禮,只叫人帶了些嶺南特產(chǎn)的桂圓干荔枝干來,又回話說梅太太身子已經(jīng)好了,那天準(zhǔn)到的。 送禮還禮,也都是有些門道的。若是你送的禮人家不收,那是撕破臉皮的干法;若是雖收了,卻回你一份相當(dāng)?shù)纳踔粮氐亩Y,這里頭的意思也就不大好了,至少是跟你家敬而遠(yuǎn)之,不大親切。 尤其沈家送過去的都是土物,是拿出親戚之間走禮的樣子來,倘若梅家原般原樣回你一份差不多的,那表示人家不打算跟你這么近乎?,F(xiàn)下回送點土產(chǎn),態(tài)度就比較親近了。且梅太太答應(yīng)必來,至少梅家這邊,看來并不打算記恨親事沒成的事兒。 許碧這么做當(dāng)然不是為了許珠,但也可能是許珠確實有點心想事成的運(yùn)氣,到了許碧生辰那天,許珠乘家里的馬車才到沈家宅子,就碰上了梅家的馬車。 沈家這處宅子,當(dāng)初是想一家子都回京城住的,連帶著兩個兒子娶妻生子都算在里頭,因此很是置辦了一處大宅。離內(nèi)城那等黃金地段是稍遠(yuǎn)一點兒,地方卻極寬敞。因是前朝一個有爵人家的大宅,原本被分開來售賣了四家人,卻因端王毒殺太子一事,其中兩家都被牽連,另外兩家也覺得這宅子風(fēng)水可能有點問題,不想要了,沈家趕了這么個巧兒,就把四家都買了下來。 說起來,武將人家既是最信風(fēng)水命數(shù),又是最不信的。往往是后宅女眷們都供著菩薩,前頭男人們卻只信自己手中的刀槍。 沈大將軍一生征戰(zhàn),從不信什么風(fēng)水之說,倒是在西北寬敞地方住慣了,最喜歡大園子,既有此機(jī)會,自不會錯過。他也不大講究園林精巧什么的,著家人買下來之后就照著原樣恢復(fù)了一下,也沒大動。屋舍都是好的,只是園子里的花木沒啥名貴的了,倒是有幾棵老樹很有些年頭,為園子增色不少。 因宅子寬敞,各家的馬車都能直駛到二門附近才停下,女賓便進(jìn)后宅,男賓則往前院去。因是許碧過生辰,自然是男賓少女賓多,因而送母親和meimei過來的梅若辰,就尤其引人注目了。 許珠頭一次來沈府,甚是驚嘆這宅子廣大,自進(jìn)了大門就忍不住掀了車簾一角往外看。馬車將到二門時,她一眼就看見了梅家馬車邊上站著的梅若辰。 其實沈府女眷過生辰,只消梅太太帶著女兒過來就行,只有了上一回城門驚馬的事兒,梅若辰說不放心母親meimei單獨出門,硬是要陪著過來。梅大儒帶著兩個兒子出門一游歷就是好幾年,梅太太在嶺南,身邊只伴著幼子幼女,自是格外親近些。兒子要孝順,梅太太自然笑納。更何況梅若辰是年輕解元,帶著出門也極有面子的。 梅若辰在馬車外扶梅太太和梅若婳下車,聽見后頭又有馬車聲音,便隨意抬頭瞥了一眼,正好看見許珠撩了窗簾,呆呆對他望著。他在嶺南之時就因人物風(fēng)流頗被注目,來了京城又有了解元名頭,越發(fā)招人了。故而也并不覺得許珠的呆視有什么特別之處,反沖她笑了笑。 許珠被他這一笑,才驀然發(fā)覺自己不知不覺竟把窗簾幾乎全掀了起來,連忙放下,心中卻是有如小鹿亂撞,呯呯個沒完。自覺有些失態(tài),便嗔著身邊的丫鬟:“怎也不提醒我!” 一邊說,一邊卻是急急下了馬車。 許碧是親自出來相迎梅太太的,許珠下了馬車,雖心頭亂跳,卻還記得先向許碧行禮順帶賀壽:“二jiejie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br> 雖然不是什么有新意的詞兒,許碧也笑納了,攜了她的手笑向梅太太道:“這是我娘家的三meimei。” 梅太太便含笑道:“瞧著便是個機(jī)靈姑娘?!闭送笊鲜执畠航o許珠戴上,笑道,“不是什么好東西,嶺南那邊兒出的沉香木雕的,香氣尚可,拿去玩兒罷?!?/br> 要說梅太太出門交際,愁的就是見面禮這種東西。如今來了京城,來往的等閑都是官宦人家,若如在嶺南時見面給個小銀錁子什么的,哪里拿得出手?可若是金珠寶玉,梅家也實在出不起。 梅大儒是不管這種事的。梅太太若問他,他只會說量力而行,梅家是什么樣子,就按什么樣子給見面禮就行??扇缃駜蓚€兒子都做了官,梅太太實在不想給兒子丟臉。且她的兒女們都還沒成親呢,若是落下個窮酸摳門兒名聲,影響到兒女們嫁娶,如何是好? 故而,梅太太只能在見面禮的新奇上下功夫了。 說起來嶺南那邊,也不是沒有好東西。就譬如這沉香木,海南那邊兒產(chǎn)得多,在當(dāng)?shù)夭⒉皇窒『钡?,若制成了香,再運(yùn)到京城這邊,價值就要翻出十倍百倍去。 于是,梅太太就弄了些沉香木雕的簪子串子香球之類,充做見面禮。這不是制成的沉香,價錢自然不貴,但香氣也清雅;再有嶺南那邊風(fēng)格的雕工,拿來給小姑娘們做見面禮,也頗招人喜歡。 方才梅太太贊許珠機(jī)靈,那真是昧著良心說話。許珠怎么看,也不像個機(jī)靈人。然而偏在接梅太太的見面禮上就機(jī)靈了,拿著那手串兒笑道:“這個香氣真好,看這顏色又細(xì)潤又沉實,比十八子還好呢?!?/br> 十八子是上百種菩提子中挑十八枚串起來的飾物,依各自用的菩提子品種而價格不定,是近兩年京城里頗為流行的飾物,不要說中老年婦女,有些未出閣的女孩兒家也愛戴這么一串,彼此見面的時候,還要比一比誰用的菩提子貴重,誰搭配的顏色好看。 梅太太自是知道的。有些講究的人家,用的那稀少的金絲菩提子,其價值也不在普通珠玉之下,她這種未經(jīng)炮制的沉香木串子委實比不得,不過是圖個新奇罷了。許珠這么說,她聽了當(dāng)然高興,笑道:“不過是我們那邊兒出的土物,許姑娘不嫌棄就好?!?/br> 許珠忙道:“物離鄉(xiāng)貴,您在嶺南住慣了,不覺得有什么,京城這里卻沒有這個,我瞧著就覺得新鮮得很呢?!?/br> 不得不說,這幾句話,連許碧都得暗暗稱奇,心想許珠真是長大了,居然也會說這些場面話了。別以為她不知道,許二姑娘還是有些記憶的,許珠打小兒就喜歡金子寶石,越鮮亮越好,就是珍珠白玉,她還嫌不鮮艷呢,最喜歡就是紅寶石。這沉香木的串兒若換了別家姑娘或會喜歡,可給許珠——她是斷不會覺得這木珠子黃褐鐵黑的顏色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