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天冷,皇長子穿得也多,往下一拜就跟個大紅小球相似,瞧著好不喜慶可愛?;屎蠖夹Φ貌恍?,忙叫宮人:“快扶起來,可別跌了?!庇钟H手拿了一枚羊脂白玉的壓勝錢與他系在頸間。 皇次子太小,由乳母抱著代為行禮,大約這時候對他來說還是起得太早了,一雙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還對著皇后打了個小呵欠,又引起誥命們一番歡笑夸贊。 皇后也拿了一枚壓勝錢系在他頸上,又伸手笑道:“讓本宮抱抱?!?/br> 乳母連忙將皇次子遞過去,梅若婉在一旁笑道:“娘娘仔細,這小子可頑皮了,別尿到娘娘身上。” 皇后已經抱了皇次子在懷里,聞言微微一笑:“這么小的孩子,自然是頑皮些才好,頑皮才有精神,本宮瞧著就喜歡。” 袁勝蘭在一旁,已經招手把皇長子叫到了自己身邊,也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等耀哥兒搬到交泰殿來住,皇后娘娘還怕沒時間抱么?” 一時間交泰殿里眾人都安靜了片刻。就是宮外的誥命們都知道,直到如今,皇次子還是養(yǎng)在長春宮,且看起來絲毫沒有搬到交泰殿去的意思呢。這會兒袁勝蘭提起這話來,簡直是明晃晃的挑撥了。 在座的承恩侯夫人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大好看。這件事兒,起初其實還是她提出來的,說是梅若婉生了兒子,就由梅皇后抱去中宮撫養(yǎng),日后這孩子有此出身,要爭東宮之位便容易得多??尚∨畠好髅鞔饝煤煤玫模⒆由聛韰s不提這事兒了,弄得承恩侯夫人現(xiàn)在在大女兒面前都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皇后倒是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昭儀是有經驗的。不過你還年輕,也不要光顧著皎哥兒,還是要盡快給皇上生個一兒半女的才好?!?/br> 袁勝蘭臉色頓時就青了。難道她不想生?可她就是生不出來怎么辦?叫了御醫(yī)來調理身體,御醫(yī)都說她身子好得很,只要放寬心懷,自然能有孕??墒撬юB(yǎng)皇長子都這么久了,還是半點動靜都沒有。都說兒女要看緣分,這緣分到底什么時候來呢? 當然,皇后也沒孩子,可是皇后還有meimei在宮里,這個meimei還給她生了兒子!可她卻是自己一個人,皇后可以這么輕松地叫別人給皇上生兒育女,她卻不能! 袁勝蘭心中氣惱,便覺得頭有些暈眩起來,肋下也有些脹痛。她畢竟不是個會遮掩心思的人,雖知這是朝賀的日子,仍強撐著坐著,臉色卻難看起來。 皇后只管逗弄皇次子,梅若婉倒是瞅著她的臉色笑道:“袁昭儀可是剛才受了風?若是身子不適,不如回去歇著罷。這大年下的也不好宣太醫(yī),倒是自己保重些的好?!?/br> 如今梅若婉是賢妃了,與袁勝蘭說話就更是有些居高臨下的意思。袁勝蘭心里更是惱怒,只覺得胸口仿佛被團棉花堵著似的,且那團棉花還在增加,一直升到喉嚨里,剛要索性就開口告退,一張嘴便干嘔了一下。 這下滿殿的人都愣了一下,當即便有人小聲道:“該不會是——”該不會就這么巧,梅皇后才說袁勝蘭無孕,袁勝蘭就懷上了吧? 梅若婉臉色也有些發(fā)沉,道:“昭儀這是怎么了?可要宣太醫(yī)?” 袁勝蘭心中也是又驚又喜,但今兒是大年初一,按習俗也沒有這時候宣太醫(yī)的。何況這滿殿都是誥命們,若是萬一診出不是,她這臉要往哪兒放? 這般一想,袁勝蘭破天荒地壓住了自己的脾氣,道:“哪有這會兒宣太醫(yī)的,賢妃雖是好心,我卻不敢沒了規(guī)矩。想是今早嗆了風,回去吃一丸平胃氣的藥也就是了?!钡然厝ィ钥梢郧那男麄€太醫(yī)來把把脈,何必要鬧得這么人盡皆知的,倒叫梅氏看笑話! 袁勝蘭這一嘔,殿內一眾妃嬪誥命們簡直是來了個眾生百態(tài),活脫脫一場大戲。許碧卻沒像別人一般注意袁勝蘭,她倒是一直在盯著袁勝蓮看。 是的,袁勝蓮今日也進宮了。說起來她一個無品無級的侍妾,這種場合根本無立足之地,可她偏是跟著佑王妃進了宮,雖然只撈到一個小杌子,還是坐在佑王妃后頭,連個露臉的機會都沒有,可畢竟也是進宮了。 這實在是份兒本事。許碧忍不住就一直盯著她看,心里暗暗琢磨,只怕袁勝蓮當初投誠時說的那話還真不是吹牛,她用那種方式進的佑王府,如今都能跟著佑王妃進宮,至少若是換了袁勝蘭,那是肯定做不到的。 正因為一直盯著袁勝蓮,于是許碧還真發(fā)現(xiàn)了一點兒別人都沒發(fā)現(xiàn)的事兒——袁勝蘭嘔吐的時候,袁勝蓮先是抬眼瞥了她一眼,隨即向斜對面的許瑤看了過去;而許瑤也把目光向袁勝蓮投過來,兩人四目相對,袁勝蓮便垂下眼睛,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 什么意思?許碧在瞬間就腦補出了三千字。為什么袁勝蘭疑似懷孕,袁勝蓮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她早知道了?不不,看袁勝蘭的模樣,顯然自己也是有些驚疑不定,并非事先知曉,那袁勝蓮又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就算袁勝蓮知道吧,她又為什么會跟許瑤眉來眼去,這是唱的哪一出? 因袁勝蘭折騰了這么一下,梅皇后也有些無心再與眾人談天說笑了。能留在這殿內的誥命們哪個不是善于察顏觀色的,立時便有年紀大些的以身體疲勞為由告退,梅皇后順水推舟地允了,眾人便紛紛起身,自交泰殿內散了出來。 許夫人到最后也沒撈著跟許瑤說句話,可滿肚子的話又忍不住,便拉住了許碧:“你看,袁昭儀可是有喜了?” 這許碧哪兒知道?嘔吐固然是懷孕的重要特征之一,可并不是所有的嘔吐都是懷孕,沒準兒還是胃病或咽炎呢。 但這話許碧當然不會說:“總要請了太醫(yī)來診過脈才能確定?!?/br> “今兒是初一,正月里也不宜宣太醫(yī)……”許夫人真是急死了,“若是袁昭儀有孕,怕也不好再撫養(yǎng)大殿下了吧……” 許碧心里一動,似乎覺得自己抓到了什么。袁勝蘭本來也沒多么喜歡皇長子,從皇長子明顯跟她并不親昵就能看出來,她不過是想占著皇長子,弄個孩子在自己宮里,跟梅皇后姐妹兩個別苗頭罷了。 可別人的孩子總不如自己的好。倘若袁勝蘭自己有了孩子,多半也就不稀罕皇長子了。所以這才是袁勝蓮跟許瑤眉來眼去的原因?袁勝蓮樂見許瑤再抱回皇長子?這兩人是什么時候走到一塊兒的? 這些話,許碧當然不會跟許夫人說。許夫人也發(fā)覺自己有些失言,畢竟眼下袁勝蘭還沒說不養(yǎng)皇長子呢,她這話若是被傳到袁勝蘭耳朵里,恐怕袁勝蘭就是再不喜皇長子,也會占著不撒手了。 一念及此,許夫人連忙就換了話題:“初三總要帶姑爺回來吃頓飯吧?路氏都盼著你回來呢?!?/br> 許碧嘴角抽了抽。盼什么盼啊。路姨娘在庵里呆著,她隨時想看她都能過去,倒是許家,年前好說歹說的硬把路姨娘接了回去,不就是怕她初三的時候不肯回娘家么? 回就回吧,反正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她只要跟許家保持禮節(jié)上來的來往就行了,至于說許家想打她什么主意,那也得看她肯不肯讓人打呢。 誥命們都出了宮,承恩侯夫人卻是與梅若婉一起去了長春宮。皇次子的困勁兒過去了,在乳母懷里轉著大眼睛四處地看。他是個很好性子的孩子,也不愛哭,承恩侯夫人看著就愛得了不得,親自接過來抱了,打發(fā)了人下去,才道:“這孩子,什么時候抱到交泰殿去?” 梅若婉就噘起了嘴,把皇次子搶在懷里,拉了臉道:“我自己的孩兒,為何要送去別人處!” 承恩侯夫人皺眉道:“什么叫別人?那是你jiejie!還是中宮皇后!耀哥兒讓她養(yǎng)著,將來——你又不是不知道!” 梅若婉抱了皇次子輕輕搖晃,看他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定定地瞅著她,小嘴巴咧開一點像是在笑,就覺得心都要化了一般:“就是jiejie不抱耀哥兒去養(yǎng),誰還能越過他不成?皎哥兒再怎么說,生母也不過是個婕妤!” 承恩侯夫人急道:“那袁昭儀今兒那模樣你難道沒看見?若是她有孕,生了兒子呢?” 梅若婉抿了抿嘴:“那也在耀哥兒后頭呢。長幼有序!” “胡說!”承恩侯夫人有點惱了,“莫說這等不知輕重的話!袁家再是倒了,上頭還有太后呢!若說長幼有序,大殿下才是長子;若從生母這里論,將來袁昭儀若生了兒子,只怕這位份一提就提到你前頭去了!這般算來,咱們耀哥兒論長論貴都占不著,不叫他在你jiejie那里占個嫡字兒,如何能入主東宮!” 雖說不是皇后所生,但自幼養(yǎng)在嫡母膝下的孩子,論出身就是要比同是庶出的兄弟們貴重幾分,這也是不成文的規(guī)矩。 梅若婉被母親說得無言以對,便紅了眼圈:“我也是舍不得。這是我懷胎十月,身上掉下來的rou,如何舍得送與別人?” 承恩侯夫人被她哭得心里一陣陣難受,嘆道:“這還不都是為了孩子好。再說,你們是姐妹,養(yǎng)在交泰殿里,莫不是你還見不著了?” 梅若婉拿帕子掩了臉,從指縫里瞥了母親一眼,細聲細氣地道:“就算養(yǎng)在我這里,jiejie想見也隨時就過來了,倒是若養(yǎng)在交泰殿,我怎好整日往中宮跑呢?母親何不與jiejie說說,把耀哥兒先記在她名下,等耀哥兒開蒙,就送到交泰殿去讓jiejie來教?!?/br> 這話連承恩侯夫人都沒法接了,半晌才道:“這怎么成……”記在梅皇后名下,卻不讓梅皇后養(yǎng)?承恩侯夫人就是偏心小女兒,也覺得委實有點太過了。 梅若婉就倚在承恩侯夫人身上,把皇次子舉到她面前:“如何不成?母親快看,我一抱,這孩子就笑,是知道我是他親娘呢。jiejie到底不曾生養(yǎng)過,哪知道這母子分離的苦處。再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jiejie再怎么喜歡,也不會比我疼他更甚。若是送去交泰殿,不說別的,單是換了地方,少不得就要哭。母親是不知道,皇長子當初送去袁氏處養(yǎng),聽說是夜夜都哭,病了好幾場呢。母親難道舍得你外孫也這般折騰?” 承恩侯夫人看著白胖胖的外孫,如何舍得?梅若婉把孩子塞進她懷里,摟著她的肩膀撒嬌:“母親就幫我與jiejie說一說罷。待耀哥兒大些,換了地方也能適應,jiejie再接過去養(yǎng)也不晚哪?!?/br> 承恩侯夫人被女兒晃得發(fā)暈,只得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我便豁出這張老臉去與你jiejie說說。只是等耀哥兒大了,你可不能再變卦了。” 承恩侯夫人出了長春宮,便又去了交泰殿,并不提梅若婉,只說是自己的主意:“孩子實是太小了,到底還是在親娘身邊安心。若搬過來,你自然會待他好,可這母子連心,那血脈感應是比不得的。就似你小時候,總不要別人哄你睡,一定要我。就是睡著了,換了人你也睡不踏實呢……再說,也不是不抱過來,只是要等大一些能離了親娘才好呢?!?/br> 梅皇后淡淡聽了,也只點了點頭:“母親說得有理,耀哥兒還是養(yǎng)在meimei那里好?!?/br> 承恩侯夫人松了口氣,試探著又道:“那這記名的事兒……” 旁邊的捧雪已經忍不住攥起了拳頭,梅皇后卻只笑了笑:“皇上的意思,若要記在我名下,就得抱到我這里來了。如今看來,倒不妨緩上一緩。否則母親這些話,到時候難道還要與皇上說一遍不成?” 梅皇后抬出皇帝來,承恩侯夫人就不敢再說什么了,卻也有些不滿:“這樣事,又何須驚動皇上……” 梅皇后正色道:“母親此言差矣。這是要上玉牒的大事,不經皇上如何辦得成?” 這卻是正理,承恩侯夫人也只得扯了幾句閑話,起身告退了。她才出交泰殿,捧雪已快要炸了:“這,這簡直豈有此理!” 梅皇后輕輕一嗤:“這倒也好?!泵啡敉襁€真以為,她就那么稀罕她生的孩子呢,“不必管她。倒是景陽宮那里怎樣了?” 捧雪勉強壓了口氣道:“景陽宮派人去寧壽宮,悄悄把寧壽宮的太醫(yī)請去了,如今還不知消息……”自從上回太后抱病幾個月,寧壽宮那里就有太醫(yī)常駐,一日不歇的。 梅皇后垂下眼睛,喃喃道:“如此看來,袁氏多半是真有喜訊了……” 第135章 有孕 最關注景陽宮的, 其實既不是交泰殿也不是長春宮,而是寧壽宮里的太后。 “昭儀如何?”太醫(yī)既然是寧壽宮這里派出去的,最后自然還要回寧壽宮來回話。 “昭儀……有些像是喜脈?!碧t(yī)很謹慎地回答, “只是日子尚淺, 下官也無甚把握?!?/br> 宮中妃嬪承寵, 自有彤史記錄,皇帝上回去景陽宮距今日才三十八日,若是有孕,脈象也確是不顯。但宮中這些太醫(yī), 診喜脈都是一等一的功夫,便是還不到一個半月, 他們也該有七八分的把握才是。 故而,這太醫(yī)今日的回復便顯得有些含糊了。袁太后盯著他又追問了一句:“難道不是喜脈?” 這問得太醫(yī)更為難了,只得深深垂下頭去道:“據昭儀身邊宮人言道, 昭儀癸水素來準時, 這月已晚了八天,不妨再過幾日看看……” 袁太后半晌沒說話,太醫(yī)后背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好容易才聽袁太后道:“既如此, 再過十日你去診脈。” 太醫(yī)應過,起身退出殿外。他雖是皇帝指定長駐寧壽宮的, 但終究是個男子,便是年紀已將六十,也不能在后宮過夜, 故而每日都是天黑之前出宮,次日天明再入宮的。 此太醫(yī)姓傅,說起來他這歲數也是當爺爺的人了,每日這么個跑法也辛苦,因此家里總是備了馬車在宮門外等著,幾個兒子輪流來接。 今日來的恰是長子,傅大爺見父親臉色不大好看,不由得擔心道:“父親可是身子不適?”在宮中做太醫(yī)看著十分榮耀,其實是件辛苦事兒,那些貴人,個個手握大權,哪個又好奉承呢?自己父親在寧壽宮服侍已有將近十年,連帶著他們傅家在京城都有名,外人看著何等風光,可父親回家來從來不談宮中之事,近幾年更是眉頭時常緊蹙,當差愈發(fā)謹慎,這些,外頭的人又哪里知道呢? 傅大爺很是擔憂父親,他心里明白父親臉色不好多半是因著宮中之事,卻并不敢問,遂只能問父親的身體了。 傅太醫(yī)長長嘆了口氣,過了許久,才低聲地道:“今日,太后娘娘命我去景陽宮為昭儀娘娘診脈,昭儀似是喜脈?!?/br> 傅大爺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若說是喜脈,這便該是件大喜事,父親萬不該是這副模樣的。傅大爺于醫(yī)術上平平,未能繼承父親的本事,可頭腦卻是極靈活,傅家的藥堂,坐堂的是他兩個弟弟,經營起來卻多是他的主意。 他雖則并不行醫(yī),少年時卻也是跟弟弟們一樣學習過醫(yī)術,于家中傳下來的那些行醫(yī)筆記更是讀過不少,這會兒稍稍一想,便有些悚然地低聲道:“莫不是——假孕之相?” 懷孕也是可以做假的。有些藥物可以令女子停經、作嘔、胃口不開、喜食酸辣,連脈象都與喜脈十分相似。不過,以傅太醫(yī)的醫(yī)術,自然是能分辨出來的。 看傅太醫(yī)點了點頭,傅大爺瞬間就腦補出了袁昭儀假孕爭寵,借宮人之腹生子,甚至是混淆皇家血脈的一部部大戲,誰知傅太醫(yī)后頭說出來的話,卻讓傅大爺更吃了一驚:“袁昭儀的身子,似是食了什么藥物,于孕事不利的。” 于孕事不利,說得再直接一點兒,就是有人下了避子藥。且傅太醫(yī)接著又來了一句:“袁昭儀自己顯然不知,而伺候景陽宮的,素來都是程太醫(yī)?!?/br> 其實當初袁勝蘭進宮,傅大爺以為自己父親也得順便伺候一下景陽宮呢,畢竟袁昭儀是袁太后的侄女,姑侄兩個用同一位信得過的太醫(yī),豈不是正好? 結果,袁太后點了程太醫(yī)伺候景陽宮。 當然,能得袁太后點中的,自然也是她信任之人,故而傅大爺腦海里關于“程太醫(yī)被人收買下藥暗害袁昭儀”的大戲尚未補出來,就被他自己推翻了。因這幾年袁昭儀無孕,太后一直十分關心,程太醫(yī)若真是給袁昭儀下藥,難道能瞞得過這幾年的時間?太后只消叫傅太醫(yī)去一趟,也就能發(fā)現(xiàn)了。 但,如果不是程太醫(yī),那么是誰呢?傅大爺不敢想了:“父親,如今——”一個明明于孕事不利的妃嬪,忽然間假孕了,這里頭能唱多少戲,反正傅大爺覺得自己一個腦袋已經補不過來了。他也聽了點消息,說袁昭儀那個嫁到佑王府的meimei一直在外頭給袁昭儀尋生子秘方,這宮里宮外的,水太深啊…… 傅太醫(yī)又深深嘆了口氣:“原想伺候到六十歲上,風風光光告老,也給咱們家鋪一條路,如今看來,不成了。我已與太后說了,如今脈象實在太淺,并無把握,太后叫我十日之后再去診脈?!庇惺裁窗才?,必得十日之內做了。 傅家父子這番談話無人得知,但六日之后,傅家藥堂便出了事,傅太醫(yī)的三子診錯了脈,險些害死病人。剛出宮的傅太醫(yī)聞知立刻趕去病人家中,憑著他的醫(yī)術將病人救了回來,可他離開病人家中時,卻因有人向他的馬車扔石頭而驚了馬,傅太醫(yī)從馬上摔下來,將右手摔斷了。 他平日里診脈行針用的便是右手,這右手一壞,如何還能在宮中伺候?傅太醫(yī)只得上了告老的折子?;实鄣故悄钪嗄暝趯m中伺候周到,賞了他些財物,可傅家因診錯脈一事已經大失臉面,傅太醫(yī)告老之后,都沒等傷養(yǎng)好,就帶著家人,關了京城里的藥堂,黯然返鄉(xiāng)去了。 傅太醫(yī)返鄉(xiāng)那日,宮中袁昭儀確診喜脈。 “恭喜jiejie了?!痹瑒偕徥巧显侨詹诺萌雽m給袁勝蘭道喜的,“那日看jiejie在交泰殿有嘔吐之相,我就覺得多半是喜訊兒,果然如此。原我聽了消息就想進宮來的,只是不大方便……”畢竟她無品無級,宮里并不好沒事總是宣她,便只有跟著佑王妃才能進宮。 “也是你那求子方兒尋得好。”袁勝蘭自己也喜得了不得,看這個庶妹便是前所未有地順眼,“可惜佑王府兩個側妃都滿了,不然也能給你升升位份。” 袁勝蓮笑容滿面:“只要jiejie一舉得男,在宮里尊崇,我在佑王府便是無名無份,也沒人敢怠慢我的?!?/br> 袁勝蘭剛一笑,便覺得胸口又是一陣煩惡,早有準備的宮人連忙捧了痰盒來,袁勝蘭便翻天覆地地吐了一場。 袁勝蓮連忙過來替袁勝蘭撫著后背,嘆道:“有孕竟是這般辛苦不成?jiejie難道就時常這樣?太醫(yī)就不曾開個方子解一解?” 她這么一說,袁勝蘭頓時就覺得喉嚨里又難受起來,似乎馬上又要吐一場似的。她何曾吃過這樣的辛苦,皺了眉頭道:“太醫(yī)說,這也是有孕婦人常有之事,無藥可解,只有些酸梅之類,含一含或可解些。只我用著,似乎也沒甚用處。這診出喜脈之后,簡直無一日不吐的?!?/br> 袁勝蓮一臉心疼,想了想小聲道:“怕不是jiejie這里有什么沖克之事吧?jiejie還記得從前在杭州時聽說過長房大嫂子的事嗎?她成親之后連懷了兩胎都沒坐住,到第三胎,請了人來看風水,才知是她陪嫁嬤嬤的那個小兒子跟她星相不合。后來把那一家子遷出府去,果然就生了個兒子?!?/br> 這事兒當時因是承恩公府長媳的孕事,整個族里都聽說了,袁勝蘭自然也記得,點頭道:“可不是。那會兒她還是為了求子,聽說在身邊養(yǎng)個男孩兒便能帶了兒女緣來——”說到這里,后頭的話忽然就停了。 袁勝蓮只做不知,點頭道:“誰能想得到呢。外頭都說若要求子,多抱抱別人家的男孩兒就是吉兆,焉知還有這星相不合的。也不知是不是那道士騙人呢。” 袁勝蘭反駁道:“若說騙人,如何大嫂子后頭就連生了兩個兒子?我記得那回來家里的那藥婆子還說呢,說這孩子若是太過吵鬧,有時反吵得人不安,于子嗣上也未見得有益。” 袁勝蓮便恍然:“是是,那藥婆子雖不是行醫(yī)的郎中,可在孕事上倒也有些個門道的??上髞沓宰砭频诤永镅退懒?,可別是xiele天機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