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今天他老婆帶著兒子回到了娘家,他徹底的成了孤家寡人。 他沒有辦法逃,高利貸的人知道他的一切信息,甚至知道他兒子在什么地方上學,他被逼無奈,他走上了樓頂。 如果一切都無法挽回的話,那么他只有一死了。 那些詐騙犯永遠都不知道,他們騙來的那五萬十萬,都是對方在什么情況下打來的。這十萬可能就是需要一輩子才能愈合的傷口,就是一個人十幾年的風里來雨里去,就是一個破碎的家庭,就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讓一讓,讓一讓?!鄙劾掀D難的擠過人群。 “嘿,你個老頭擠什么擠,怎么你也著急的上樓往下跳呢?”一個一頭黃毛的非主流說道。 邵老不理會這些話,往人群的最前端走去。 站在人群前面的是幾個社會青年,這幾個青年一個個打著赤膊,身上描龍畫鳳的,似乎深怕別人看不到他們背上的紋身一樣。他們一個個叼著煙,嬉皮笑臉的互相對話,一個個拿著手機拍著視頻,甚至還有直播的。 “今天我給大家直播看人跳樓啊?!奔y著龍的小伙開口說道:“現(xiàn)在啊,大家覺得會跳的扣波1,不會跳的扣波2,咱們看看這傻~逼往不往下跳啊。哥幾個,你們看呢?” 紋著蝎子的小伙說道:“都站在上面五六分鐘了,要跳早就跳了,我看這慫逼不敢?!?/br> 另一個紋著老虎的小伙卻是不以為然:“他那是在猶豫,你得激他,要不然他怎么能跳下來呢?” 說著,這個小伙雙手比作喇叭靠在嘴邊,喊道:“跳啊,你倒是往下跳啊,快往下跳哦,都等了這么長時間了,哥幾個一會還有事呢?!?/br> 宏寶聽著樓下幾個小伙子的喊聲,他此刻心里亂的很,他很想在死前在見一面自己的老婆和兒子,可是宏寶知道自己對不起他們。那一聲聲快跳下來吧也一聲聲的刺痛著宏寶的心,那聲音似乎是從自己的心底傳出來的。 那是群眾的呼聲,那是自己最好的歸宿。 他松開了手,只要自己身體往前傾一下,他就會從六樓二十米的樓上跳下去,結(jié)束自己愚蠢的一生。 直播的小伙哈哈大笑了起來:“看你們虎哥威風啊,大家再刷一波禮物啊……” 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只手奪過了手機,接著重重的把手機砸在了地上,手機頓時四分五裂。小伙順著手機往上看,這是一只有些干癟的老年人的手。紋著龍的小伙沒想到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都敢管自己的閑事。 他伸手就要推向老頭。 老頭死死的鉗住了小伙的手,回頭喊道:“你先別跳,不要誤傷了無辜,等我解決完這些事情?!?/br> 宏寶也沒有想到一個老人竟然在下面大打出手,他又抓~住了欄桿。 這個老頭正是邵老。 邵老一只手抓~住了小伙的手,另一只手則是掄圓了給了小伙一個大嘴巴子,這一嘴巴子響亮無比,把周圍的人都打蒙了。小伙怎么回想到一個老頭子竟然會打自己一嘴巴呢,他捂著自己的臉,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而他的幾個小伙伴,也呆呆的看著老頭,沒有人說話。 邵老并不看這些人,而是抬頭對著宏寶:“宏寶啊,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叫這個名字吧?你說你至于么?” 宏寶看著這個老人,老人的臉上帶著一種莫名的慈祥。 宏寶喊道:“至于,怎么不至于?為了這十萬塊錢,現(xiàn)在我都家破人亡了,我老婆兒子都不要我了,我活著有什么意思,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邵老笑了笑,開口說道:“誰說你老婆兒子不要你了,結(jié)婚幾年了?” “快三十年了?!焙陮毣卮?。 邵老點了點頭:“你修車的吧?!?/br> 宏寶問道:“你怎么知道?!?/br> “看你的手就知道了,在你手紋里,有很多嵌入了皮膚里的機油,如果不是常年鼓搗機油的,不會成這個樣子。你看看你的鞋,看到什么沒有。”邵老往上喊道。 宏寶看著自己腳上的鞋,他沒有看出什么東西來。 “有什么?我的鞋怎么了?”宏寶問道。 “你的鞋一看就不是自己洗的。”邵老笑著說道:“你老婆回娘家都不忘了把你的鞋刷干凈,還有你身上的衣服,都給你洗的干干凈凈的,你真覺得是你老婆不要你了?你這算什么不幸,如果你都不幸,那我算什么?。俊?/br> 宏寶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鞋和衣服果然洗的干干凈凈的。 “你老婆回娘家想辦法去了?!鄙劾嫌珠_口說道:“你也別急,要是你死了,你這是把爛攤子留給你老婆和兒子了,你還有愛你的家人,你看看我!” “你怎么了?!焙陮毢暗?。 邵老原地轉(zhuǎn)了一圈,他的嗓子有點干啞,但還是大聲喊道:“我今年五十六歲了,我老婆在我三十歲的時候就死了,我甚至連個孩子都沒有,你說,你還有家人,我有什么呢。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才會明白,什么都是假的,你的家人才是真的?!?/br> “下來吧。”邵老喊道:“回家收拾收拾家里,你老婆孩子很快就回來了?!?/br> “下來吧,別尋死啊。” “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啊。” 在邵老的開口下,周圍勸阻的人越來越多。 宏寶翻過了欄桿,他覺得老人家說的很對,他并不是一無所有了。 當宏寶下樓的時候,卻已經(jīng)不見了老人的蹤影。 邵老此刻在一條小路上。 而緊跟著邵老的還有幾個小混混,正是之前直播的那幾個人。 “老頭,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什么人,我在這片的名號是什么?!奔y著龍的小伙攔住了邵老。 邵老開口問道:“你們是放高利貸的打手吧?我注意到你們手上有紅油漆的痕跡,他家墻壁就是你們畫的了?!?/br> “你個死老頭,就是我們怎么了?”小混混說道:“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這犯法么?” 邵老搖了搖頭:“如果超過了同期銀行利率的四倍就犯法,我不知道你們的利率是多少,但是我知道以你們現(xiàn)在的行為,就是犯法。” “那你抓我啊,哈哈!”幾個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結(jié)果可想而知,在幾個人的笑聲中,溫局長帶著警察趕到了。 邵老看著灰頭土臉的幾人:“也不打聽打聽,我是什么人,我在這片的名號是什么?!?/br> 溫局長笑了笑:“老師你還是這么幽默啊?!?/br> 邵老也哈哈一笑,伸手進自己口袋的時候,卻是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張卡片來。 “走不了了。” 邵老神情嚴肅。 第33章 江河檔案 “怎么了?” 溫局長突然聽到了邵老這么說,心中有些興奮高興,但更多的是一種擔心。他知道邵老去意已決,但是冷不丁的說出了這么一句話來,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可能會造成很嚴重的后果。 邵老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張卡片,準確的來說,這是一張黑色的名片。 黑顏色的名片上只有四個字——犯罪顧問。 這四個字并不是印刷體,而是被人用鋼筆寫上的。這字跡蒼勁有力,鐵畫銀鉤,筆觸呈龍蛇之勢,力透紙背。如果不看這四個字本身含義的話,邵老一定忍不住稱贊真可謂寫的一手好字。 這字跡邵老并不陌生,在二十多年前,不知道是不幸還是有幸,邵老曾經(jīng)在東興市的精神病院中看到過擁有這種字跡的主人。那個時候的邵老遠沒有現(xiàn)在的沉穩(wěn)和定力,當初在和這個人交手的時候,邵老慘敗。 可自從這個人逃離了精神病院之后,邵老整整有二十年沒有見到這個人了??墒乾F(xiàn)在,這個人又回來了。 邵老將卡片遞給了溫局長,溫局長看過之后,也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人又回來了?!?/br> 邵老一邊快速的往之前的樓下走去,一邊說道:“這老頭都八十歲了,還真能夠折騰?!?/br> 溫局長接話說道:“看來您最近是沒有辦法休息了。我現(xiàn)在立刻通知李部~長,看樣子您又要成立小組了?!?/br> 邵老點了點頭,卻說:“不用了,我親自和老李說,我也有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過老李了?!?/br> 說話間,邵老再次來到了樓下,但這個時候周圍圍觀的群眾早就不見蹤影了。 溫局長作為邵老的弟子,自然也是察覺到了什么,他開口說道:“我派人把當時圍觀的群眾都調(diào)查一遍,一定是您在穿過人群的時候,有人乘亂放在你口袋里面的?!?/br> 邵老卻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查不到幕后的。要是連這個能耐都沒有,他也不會被列入公安部的黑名單了。不過這個死老頭啊,八十歲了也不消停,怕他是要在臨死之前玩一票大的啊?!?/br> 是夜,公安部。 邵老的面前此刻也坐著一位白發(fā)老人,這個人正是邵老之前的同事,也是現(xiàn)在公安部的副部~長。 一張黑色的卡片放在了兩人面前的桌子上。 李部~長打眼看著黑色的卡片,開口說道:“他又出現(xiàn)了?這么多年了,我還以為他早就死了呢?!?/br> 邵老輕輕的用手指敲著桌子:“和你我也就不廢話了,同學了四年,一起工作了大半輩子,到老到老還得看見你?!?/br> 李部~長冷哼了一聲:“好像我愿意看見你似得,要不是又要成立專案組,我你以為我會來啊?!?/br> 要是被別人看到這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位高權(quán)重的老頭和小孩子似拌嘴的樣子,估計都會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白了邵老一眼,李部~長正色說道:“成立專案組是吧,全國兩百多萬警察里,我給你選出了十個最優(yōu)秀的人。最重要的是都是青年才俊,有你當年的風范?!?/br> 說著,李部~長打開了一份名單:“你看看這個,二十五歲參加了三十多余件案子,屢次獲得了團隊二等功,個人二等功等,是不是有你當年的樣子。你看這個武警,連續(xù)幾年參加了國際警察自由搏擊大賽,都取得了不菲的成績,你再看這個……” 邵老看了看李部~長,輕輕的將這一份檔案合上了。 李部~長沒有好臉色的看著邵老:“從你年輕的時候開始,就喜歡找那些不是系統(tǒng)里的人,你是不是有強迫癥???不從這些專業(yè)的警察里面找,非要找那些閑散人員。你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的榮譽教授,不是下崗再就業(yè)培訓公司的。” 聽到了李部~長的話,邵老有些忍俊不禁:“所以我知道這檔案里面大多數(shù)的優(yōu)秀警察學到的都是我教出來的東西,也就是說,我要找另一個我來幫忙,你覺得這還有必要么?如果說要對付的是他的話,找一些讓我都覺得驚喜的人,才有意思啊。” 李部~長撇了撇嘴:“每次你都有說的,找一堆歪理。不用我給你找到的這些人,自然是心中有了其余的人選了,說吧,這回這個人是誰???是修車的打鐵的,是賣包子的是炸油條的,是充話費送的還是精神病院里的?!?/br> 邵老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李部~長,說道:“你啊你,我除了找過一個精神病院里的,還找過誰了?那件案子之后我就退到二線教書去了。不過要是這么說啊,還真有一個人是讓我比較感興趣的?!?/br> “誰???”李部~長也有些好奇,不知道這回邵老會說出一個什么樣子的人來。 “江河。”邵老說出了江河的名字。 “怎么?這個人也是編外人員,破獲了多少起案子?”李部~長說道。 邵老搖了搖頭。 “這個人有自罪妄想癥?”李部~長又開口說道。 邵老依舊搖頭。 “好吧,除了名字之外這個人住在什么地方,怎么找到他?”李部~長再次問道。 邵老還是搖了搖頭。 李部~長開口說道:“我說邵世林,你是不是耍我呢,就知道一個名字讓我怎么查去?你真當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啊……” 邵老笑了笑,搖了搖頭。 兩個小時之后,一份檔案放在了邵老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