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看來她當mama了?!毙煲宦f道。 江河點了點:“我們也找到鄧翔宇的胳膊了?!?/br> 水泥管子里,一根被啃噬的只剩白骨的手臂出現(xiàn)在了那里。白骨上還有一些殘留的碎rou,通過這些,可以做dna比對,到時候便可知道是否是鄧翔宇的胳膊。不過江河已經(jīng)確定,這就是鄧翔宇的胳膊了。 幾只小狗看到了外面的徐一曼和江河,扭著屁~股“汪汪”叫著,便來到了二人腳下。 “汪汪!”那只母狗對著徐一曼和江河狂吠,卻也不敢沖上來。 徐一曼將一只小奶狗抱了起來:“好可愛啊,毛茸茸的,真想抱回家里養(yǎng)?!?/br> “吃過人rou的小狗你也覺得可愛么?”江河回頭問道。 “滾!”徐一曼罵道。 當兩人好不容易將那白骨從水泥管子里掏出來的時候,一輛汽車已經(jīng)在遠處的馬路上等著了。 窗戶搖了下來,邵老從駕駛座走了下來:“好久沒開車,都生疏了?!?/br> 江河舉起了手中的白骨搖了搖,就好像在用那白骨打招呼一樣:“找到了!” 市公安局。 徐一曼看著dna比對結(jié)果說道:“確定了,這就是鄧翔宇的胳膊。” 邵老說道:“這就對了,一切都可以解釋的通了。昨天凌晨,鄧翔宇從黃華街旅館離開,他心里煩悶,專挑安靜小路,因此巧合之下,一路避過了監(jiān)控,走路來到了南灣街。他思索了一路是否要自殺,當看到南灣廢棄水塔之后,他決定上塔自殺。” “他咕咚幾口喝掉了從家里帶來的百草枯,之后,他不慎從水塔平臺掉落。掉落途中,他的左胳膊碰到外翻鐵皮,瞬間切斷。他的身子滾落到了魏老師家院子里,他的胳膊掉落在水塔下?!?/br> “出自于不惹麻煩的考慮,魏老師將尸體運到枯井,將尸體扔了進去。而他的胳膊,則是被一條野狗叼去,成了野狗和它孩子肚子里的食物。中午,良心不安的魏老師寫好紙條,通過他的學生報警?!?/br> 徐一曼聽著邵老說完,補充道:“尸檢結(jié)果顯示,鄧翔宇死于百草枯,之后拿回來的鐵皮上的血跡和鄧翔宇的符合,他身上的挫傷符合墜落挫傷,和自殺事實相符合?!?/br> 邵老點了點頭,說道:“自殺動機為長期的心里壓抑,導火索可能與父母的打罵有關(guān)。百草枯瓶子上提取到了幾個人的指紋?” “兩人。”徐一曼說道:“確定一人為鄧翔宇,另一指紋不詳,指紋庫中沒有,這說明這名指紋的主人沒有犯罪前科?!?/br> 邵老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缸,說道:“如果另一人的指紋是鄧翔宇父親或者是母親的,那么這個案子就鐵證如山,不可動搖了。” “是這樣?!毙煲宦f道:“鄧翔宇父母都是種田的,家中備著百草枯很正常。” “但越是這樣,我就越是無奈?!鄙劾夏挲著茶缸:“倒不如是個他殺?!?/br> “為什么這樣說?”徐一曼問道。 邵老喝了一口茶,說道:“明天你看看網(wǎng)上對這件事情的評論就知道了。” “邵老?!眲㈥犻L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鄧翔宇的父母來了。” 第157章 木訥農(nóng)民 邵老接連說了三個“坐”字,鄧翔宇的父母這才坐下。邵老給自己的茶缸之中添好了水,又讓江河拿了兩個一次性杯子,倒入熱水推到了鄧翔宇父母的面前。 鄧翔宇的父母很是拘謹,坐在椅子上,腿也不知道該往什么地方放,手也不知道該往什么地方放。任憑杯子中的開水冒著熱氣,伸舌舔~著嘴唇,但卻一動不敢動。 邵老端起了茶缸,對著二人說道:“我聽說你們是騎著自行車來的,挺遠的,騎了一晚上是,口怎么能不渴,喝點水吧。對了,袁軍,去外面買點干糧小菜什么的帶回來?!?/br> 鄧父咧嘴擠出了一個笑容,用胳膊捅了捅鄧母,兩個人這才端起一次性杯子慢慢喝水。 江河與徐一曼坐在一旁,不發(fā)一言的觀察著鄧翔宇的父母。 徐一曼此刻很氣憤,因為她看到了鄧翔宇父母到底是什么打扮。徐一曼很難相信,在這個社會,還有人的身上會穿補丁衣服。如果這樣的衣服穿在那些美麗模特的身上,這叫做潮流;可如果這些衣服穿在鄧翔宇的父母身上,這叫做生活。 徐一曼知道鄧翔宇家是農(nóng)民出生,可她沒有想到鄧翔宇的父母會節(jié)儉到這樣??杉幢闶沁@樣,鄧翔宇的父母仍舊把錢給了鄧翔宇。可鄧翔宇卻用這些沾滿了父母的血汗的錢,隨意的打賞給了一名小姐。 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愛炫耀什么。 一千元,如果用在鄧翔宇父母的身上,足夠給二人買一輩子的衣服穿了。 資料上顯示,鄧父42歲,鄧母38歲,可從兩人黑漆漆的皮膚,布滿皺紋的臉龐以及粗糙干枯而開裂的雙手來看,他們像是五十歲的人了。對所有人都公平的歲月,在鄧翔宇父母的臉上留下了不公平的痕跡。 兩人放下了水杯,鄧父用袖子擦了擦嘴,又諾諾的看向了邵老。 邵老也放下了茶缸,手卻沒有松開:“你們農(nóng)家現(xiàn)在除草還用百草枯嗎?” 鄧父不知道邵老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小聲說道:“會用?!?/br> 邵老看向了江河,江河點了點頭,然后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江河手上拿著一個東西回來了。這東西不是旁物,正是在水塔平臺上發(fā)現(xiàn)的百草枯。 江河輕輕的將瓶子放在了桌子上,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這個百草枯的瓶子上。 邵老輕聲問道:“這個百草枯的瓶子你們見過么?” 兩人輕輕的點了點頭,鄧父開口說道:“這就是我家用的啊,怎么,怎么在這里?!?/br> “平常是誰負責除草?”邵老又問。 “我。”鄧父回答。 徐一曼這個時候走了上來,她的手上拿著一個便捷的指紋識別機,對鄧父說道:“按一下指紋,十根手指都要按。” 鄧父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而很快的,指紋便被識別了出來。在百草枯瓶子上的指紋,和鄧父的指紋完全符合。 也就是說,百草枯是鄧翔宇自家的,鄧翔宇確定是自殺無疑了??舌囅栌钇谛@霸凌案之后一星期自殺,這可讓查案的專案組十分頭疼了。這不是留下“殺人”紙條的兇手所為,而專案組還不知道這個兇手到底什么時候會動手。 得到了事情真~相之后,邵老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喝了一口茶才說道:“鄧翔宇原來學習成績不錯,是么?” 鄧母連聲嘆息,開口說道:“我家翔宇,小學一直都是村子里的好學生,都是全校一名二名,可是不知道為啥,上了初中以后,他的成績就一天不如一天。入學的時候,他是學校的二十名呢,可后來,他就一直退步到了幾百名之后,根本就考不上什么好高中?!?/br> 有時候世界就是如此諷刺,專案組作為外人,明白鄧翔宇為什么會有自殺情緒,他自卑,他敏感,他懦弱??勺鳛猷囅栌畹母改?,他們不知道鄧翔宇為什么會自殺,甚至,他們也從不會想到鄧翔宇要自殺。 “開學前一天,鄧翔宇和你們吵架了?”邵老問道。 鄧父撓了撓頭,小聲說道:“是,我打了他?!?/br> “因為什么?”邵老追問。 “你說,你說吧?!编嚫傅拖铝祟^,對鄧母說道。 鄧母嗯了一聲,娓娓道來:“那是開學前一天下午的時候,翔宇就準備坐車來市里,因為學校離得遠,他就住在我meimei家嘛?!?/br> “嗯?!鄙劾蠁柕溃骸叭缓竽?。” 鄧母繼續(xù)說道:“然后翔宇就說學校又要收什么學雜費了,要一千五百元。我家這口子聽到了,就罵翔宇,說他一天天什么都不會干,學習一天不如一天,就知道天天要錢。他當錢是大風刮來的,說要多少就要多少?!?/br> “我家這口子他脾氣不怎么好,但也就是說道幾句,還是準備拿錢了嘛。可是翔宇那孩子也倔,就喊著沒錢就別上了唄,反正他學習又不好,不上就算了?!?/br> “我家這口子聽了就生氣,就拿起炕上的雞毛撣子抽了他幾下,后來就被我攔下來了。我給他拿了錢,他摔門就走了?!?/br> 說著,鄧母看向了鄧父:“你說,那是學校要錢,又不是他亂花錢,你罵他干什么呢?!?/br> 徐一曼搖了搖頭,她很想告訴鄧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很想告訴鄧母九年制義務(wù)教育已經(jīng)免收學雜費了,可話到了嘴邊就是怎么也說不出來。她此刻才真正明白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拿了錢去混日子,我就是得打他。你說,我就是吃了沒有文化的虧,所以這輩子就只能受苦。我還不是為了他好,讓他以后不用和我一樣受苦,可這小子就是不聽,天天混日子,看著我,看著我生氣又心疼……” 似乎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鄧父一口氣把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 “是啊。”邵老點了點頭。 兩代人的教育不同,自然會有很大的隔閡。老一輩人總認為棍棒底下出孝子,卻從不注重孩子內(nèi)心的感受。可他們也是這樣過來的,想讓他們找出更好的教育辦法,他們沒有那本事也沒有那時間,因此才導致了悲劇。 短暫的沉默之后,邵老還是開口說道:“有一件事情不得不告訴你們?!?/br> 兩人看向了邵老。 邵老輕輕的說道:“你們也看到前面的瓶子了,這應該是鄧翔宇離開的時候,從你們院子里拿出來的。他前天晚上沒有去三姨家,而是自己找了個地方住。第二天,他去學校的路上,路過南灣街水塔,他爬上水塔,喝了農(nóng)藥自殺了?!?/br> “啥?”鄧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邵老重重的點點頭:“你沒有聽錯,鄧翔宇自殺了。我們大概是昨天中午發(fā)現(xiàn)了尸體,晚上,我們查出了死者身份,通知你們來警局。一會兒我們會出示一份詳細的調(diào)查報告,你們看了之后,沒有異議就簽了字,然后把尸體領(lǐng)回去吧?!?/br> 鄧母聽著邵老的話,差點兒沒暈死過去。 江河注意到鄧母的眼淚一瞬間揮灑了出來,她沒有哭出聲音來,只是身子在不停的抽~搐。鄧父眼圈紅紅的,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呆呆的看著桌子,一動不動。 有人的悲傷聲嘶力竭,有人的悲傷不動聲色。他們還是那樣,可內(nèi)心早已千瘡百孔了。 這個時候,袁軍買回了一些干糧和小菜來。 邵老接過了食物,放在了二人的面前,開口說道:“騎車騎了一晚上,肯定餓了,吃點東西吧,一會兒有人會來告訴你們具體怎么做?!?/br> 鄧父擠出了一個笑容,露出了他嘴里的黃牙。 “走吧?!闭f著,邵老站起了身子來。 幾人點了點頭,離開了會議室。 “走吧,準備一下如何面對那些媒體吧?!鄙劾祥_口說道。 走廊又深又長,陽光灑過,在走廊上照出光影斑駁,忽明忽暗,像是斑馬身上的條紋。徐一曼回頭,望著走廊盡頭,透過門上的玻璃,徐一曼正好看到了坐在會議桌一旁的鄧翔宇夫婦。 她看到了一個這樣的畫面:鄧翔宇的母親趴在桌子上,背部起起伏伏,依舊在哭泣著。而鄧翔宇的父親,則是將干糧和小菜拽了過來,他一邊流著淚,一邊大口吃著餅子和小菜。 眼淚落在了餅子上,落在了小菜里,他大口大口的吃著,眼淚落在了肚子里。 人生無常,眾生皆苦。 邵老對袁軍說道:“把所有的資料準備好,我去面對那些媒體。這件案子鬧得沸沸揚揚,上面讓我們?nèi)熘畠?nèi)將鄧翔宇的案子破了,抓到殺人兇手。可查來查去,卻坐實了鄧翔宇是自殺,沒有兇手?!?/br> “沒有兇手就是沒有兇手?!苯娱_口說道:“如實說就好?!?/br> “如實定然要如實?!鄙劾宵c了點頭:“袁軍,通知一下,我們提前開新聞發(fā)布會,之后,我們還要調(diào)查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袁軍問道。 “找出寫‘殺人’紙條的人?!鄙劾匣卮?。 第158章 刁鉆記者 邵老安排袁軍去準備材料,突然又對徐一曼說道:“徐一曼,一會兒要是給鄧翔宇父母送資料的時候,關(guān)于鄧翔宇去了黃華街黑賓館的事情,能省略就省略吧,那和案件無關(guān)。鄧翔宇死了,他們還要活下去。” 說著,邵老又開口說道:“對了江河,一會兒拿我卡取出一千四百塊錢來給鄧翔宇的父母,就說是從鄧翔宇背包中找到的?!?/br> 江河皺起了眉頭,問道:“不告訴他們兩個真相么,他們有權(quán)利知道真相?!?/br> 徐一曼也看向了邵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