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當時送去的只是鎮(zhèn)上的小醫(yī)院,那里的專業(yè)水平并不高。當醫(yī)生誤判了艾華已經(jīng)死亡的時候,夫妻兩個的心都要碎了。 夫妻倆抱著艾華的尸體哭泣,可誰曾想,艾華的手指竟然動了起來,兩個人驚奇的發(fā)現(xiàn),艾華根本就沒有死。艾華很快的就睜開了眼睛,他活了。 上帝為你關上了門,總會為你打開一扇窗。艾華的命真大,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在腦部缺氧嚴重的情況下,就算死不了,多半也是植物人。艾華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喊了爸爸mama?;蛟S艾華的腦子有問題,所以他腦部需要的氧氣也比別人少吧。 夫妻倆第一時間想到,不論怎么樣,救治艾華的醫(yī)藥費還沒有付,于是兩個人抱著艾華偷偷的離開了醫(yī)院?;丶抑螅A的父親想到了一個注意。 既然醫(yī)院都確認艾華已經(jīng)死了,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艾華這個人了,他們不僅可以撫養(yǎng)艾華長大,更可以再生一個孩子了。抱定了這個注意的夫妻倆很快賣掉了村子里的平房,帶著艾華來到了景中市。 之后,艾華的父母給他生了一個弟弟。 劉隊長緩緩說道:“總之就是這樣,這個計劃可謂是天衣無縫,他們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沒有人知道艾華的過去,所以艾華能夠安安心心的長大。不過現(xiàn)在的艾華已經(jīng)不上學了,在鎮(zhèn)上一家工廠打工?!?/br> “當時他們害怕艾華還活著的消息傳到村子里,這樣他們就不能生二胎了。于是他們也就沒有追究那幾個小孩子的責任。”劉隊長嘆口氣:“五年前的情況就是這樣?!?/br> “等等?”邵老注意到了劉隊長用了“那幾個小孩子”這個詞組。 邵老追問道:“那幾個小孩子,不就是汪立果一個人嘛?” 劉隊長“嘖嘖”兩聲,說道:“從頭到尾就不關汪立果的事情。不,倒也不能這樣說,可以說,汪立果是救人的那一個。” “救人?”邵老問道。 劉隊長回答:“汪立果和艾華本就不是一個年級的人,他們之間根本就不認識。那天放學后,都是一個村子的,艾華就跟著他班里的同學往家走。走了沒一會兒,一個小孩子就想了個惡作劇,于是和別人說了?!?/br> “他知道艾華的腦子有點不好使,就故意作弄艾華。他們幾個告訴艾華,說一會兒數(shù)三個數(shù),就從干渠這頭跳到干渠那頭。雖然兩岸也就三米遠的樣子,但是幾個八~九歲的孩子根本就跳不過去。” “實際上,他們幾個人根本就不打算跳,只是為了捉弄艾華而已。艾華傻乎乎的相信了他的話,等他數(shù)了三個數(shù)之后,艾華就在這邊往對岸跳。很顯然的,艾華根本跳不過去,掉進了干渠里。” “那條干渠一米七左右的深度,對于小孩來說已經(jīng)很深了。他們只顧作弄艾華,卻沒有想到后果。艾華并不會游泳,只能在水里撲騰,嗆了不少水。那幾個小孩看到這一幕都嚇壞了,趕忙就往家里跑,只留下了艾華一個人?!?/br> “正巧,汪立果從學校走了出來,他看到水里撲騰著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小孩,直接就跳了下去,想要把這個小孩救上來。但是汪立果也就比艾華大兩歲,他怎么也弄不上艾華來。游泳的人都知道,一旦有人溺水,那溺水者會把救人者當作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的抓~住不放手,如果不小心,兩個人都會死?!?/br> “艾華在水里掙扎著,他死死的拽著汪立果的胳膊,這讓汪立果更難救人了。于是汪立果用另一只手使勁扒拉著艾華,希望他能放開自己的胳膊,這樣他才好把艾華弄上來?!?/br> 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汪立果的確死死的按著艾華,可那樣的動作并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汪立果那時候的身高也就一米四左右,如果不這樣做,兩個人都要死,更遑論救人了??蛇@樣的舉動正好被一名路過的村民看到了。 在村民先入為主的認知下,自然覺得臭名遠揚的汪立果是殺人,而不是救人。 邵老終于明白了汪立果眼中濃郁的化不開的悲傷和孤單。 “這些都是艾華親口告訴我的?!眲㈥犻L對邵老說道:“艾華說他知道自己傻,但是他能分得清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不好?!?/br> “對了?!眲㈥犻L又說道:“艾華說他想要親自去謝謝汪立果,當然了,他還想去罵那個騙他下水的人。艾華,那個人叫什么來著?” “哦,哦,當年差點害死他的那個人,叫做史朝陽。” 第185章 高處墜落 “史朝陽?” “就是他?!?/br> 邵老的腦海中浮現(xiàn)了史塞冬當時吹噓自己兒子如何優(yōu)秀的表情,可讓邵老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個樣子。汪立果從頭到尾都是在救人,但五年來,卻一直被人誤會為殺人。史朝陽一直都是好學生,考上了重點中學,可誰也不知道,他曾經(jīng)做過這樣的邪惡舉動。 汪立果是個好孩子么?他并不是。自小,沒有人管教的汪立果只好蹭飯吃,沒有飯吃,他就搶飯吃,他就搶錢用。對于那些被他打劫的同學來說,他可惡極了??墒沁@樣一個可惡的人,就一定會殺人嘛? 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在所有村民先入為主的認知下,汪立果就是殺人犯。汪立果背著這個罪名五年時間,他試著為自己解釋過,可是沒有人相信。這一切都取決于汪立果咎由自取,但如果汪立果能出生在一個美滿的家庭,故事的發(fā)展或許就又不一樣了。 汪立果勢必要帶著這個罵名被埋葬了,但唯一讓邵老能在悲傷中聊以自~慰的事情是,他最后一刻欺騙了汪立果,汪立果認為葛冬云還是相信自己的?;蛟S在他決定自殺的那一刻起,他就把一切都放下了。 邵老聞言久久沒有開口,等劉隊長詢問了好幾次之后,邵老才說道:“回來吧,汪立果剛剛死了?!?/br> “死了?”劉隊長不敢相信。 “是?!鄙劾蠜]有什么心情解釋,他開口說道:“等一會兒你看媒體的報道就知道了?!?/br> 說著,邵老掛斷了電話。 邵老臉上顯露出了一種疲勞的神情,他對江河說道:“鬧得這么沸沸揚揚的案子,到這里終于算是告一段落了。我年輕的時候總把這個世界想的很簡單,認為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把案子的真~相告訴大家,不論這真~相是殘酷的,是溫馨的。” “您說年輕的時候,現(xiàn)在您不這么認為了么?”江河看著邵老。 江河臉上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邵老也知道,這倒不是因為江河高冷,而是因為江河根本就讀不懂人們心中的復雜一點的感情。他或能夠知道別人的喜怒哀樂,但是江河不明白,笑有時候可以是欣喜若狂,有時候可以是強顏歡笑??抻袝r候可以是肝腸欲斷,有時候也可以是喜極而泣。 有時候像江河這樣挺好的,不用感同身受。 “對啊?!鄙劾匣卮鸬溃骸拔宜氖鄽q的時候發(fā)生了一件事情,自那件事情之后,我就覺得群眾未必需要真~相,因為真~相永遠都是冰冷冷的,不帶有一丁點的人情味的。不論是受害者,或者遇害者?!?/br> 邵老嘆口氣:“這兩種人,有我們認為的好人,也有我們認為的壞人。殺人者有窮兇極惡之輩,有被逼無奈之徒。受害者有壞事做絕之人,也有善良無辜者??蛇@四種都是極端,我們遇到的大部分的人,不論是殺人犯還是受害者,他們多半是善惡摻半,很難下定結論?!?/br> “可不論是什么樣子的人,自然有法律做判決,兇手殺人,就一定要被抓?!鄙劾祥_口說道:“這本來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是呢,不論你怎么樣做,都會有遺憾和不足,都有觀念不同的人站在你的對立面?!?/br> “我越發(fā)覺得,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么真~相。我們口中的真~相,別人口中的真~相,到底什么是真~相?” 說著,邵老一邊往遠處走,一邊對江河說道:“我以為這個社會會慢慢變好,可是我發(fā)覺,人這個物種就是這樣,一百年前是這樣,一百年后是這樣,從來都沒有變過。我活了大半輩子了,沒見殺人犯少過。” 邵老看向了吵吵嚷嚷的人群,像是對江河說,又像是說給自己聽:“有一分熱發(fā)一分熱,有一分光發(fā)一分光,或許這就是我們的使命了吧?!?/br> 江河似乎懂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沒懂。 “回去給你們放個假?!鄙劾仙炝松鞈醒?,仿佛將心中所有的濁氣都呼了出來。 “走吧。”邵老說道。 專案組的其余成員都已經(jīng)在樓后等著邵老和江河了,兩個人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快步的往前走著。透過玻璃看,外面圍觀的群眾已經(jīng)逐漸散去了。這些人該吃飯的吃飯,該上廁所的上廁所,一切恢復了正常。 汪立果的綁架案,對于這些人來說,只是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這句話說的是親戚或許還在面對親人去世的悲傷中,別的看客已經(jīng)唱起了歌來。當邵老撥通了汪立果父親手機的時候,他對此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好像是死了一只狗,不,就好像是死了一只和自己毫不相關的流浪狗一樣。 這個世界上會有人懷念汪立果么?或許有,或許沒有。 只是還活著的艾華,再也不能親口對汪立果道謝了。 幾人匯合,站在住院樓的樓后。雖然這個案子徹頭徹尾的查下來,其實就是一場鬧劇而已??墒沁@場鬧劇卻直接帶走了幾個人的生命,或者間接改變了這些人的命運。先是因為各種原因自殺的鄧翔宇,后是被憤怒的群眾活活打死的劉懷柔,離家出走的莊沁筠,被繼母殺死的葛冬云,還有被誤解了五年的汪立果。 這一切都來源于一次意外的視頻曝光,來源于憤怒網(wǎng)友的口誅筆伐。不知道視頻中另外兩個沒有露臉的人,在知道了這么一些列后果之后,他們心中會怎么想。 恐懼,后悔,慶幸? 沒有人知道,邵老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這兩個人怕是一輩子都要改頭換面重新生活了。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些疲倦,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氣氛悄然在幾個人中蔓延。案子雖然結束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眾人心中全都沒有那一種破案的興奮,取而代之的更多的是一種無奈。 就是那種“這種事情明明可以不用發(fā)生”的無奈。輿論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呢?幾人并不明白,但他們明白的是,強大的輿論下,有些人是會被活生生逼死的。尤其是那些人往往還沒有掌握到確切消息,便已經(jīng)開始了口誅筆伐。 尤其是當警方辟謠的消息傳出去之后,一部分的人不會去看,看了的人又不會去相信。這一個個的網(wǎng)友,在各種媒體為了博眼球而“添油加醋”的描繪中,似乎看到了那虛無縹緲的真~相。那些沒有主見人云亦云的網(wǎng)友,在前者的帶領下共同譜寫了一曲正義的挽歌,之后,這幫人共同達到了高~潮。 人言可畏,不知道還有多少個汪立果這樣的“殺人犯”,在網(wǎng)友們正義的審判下,他早就是個死人了。 “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沉默之后,還是徐一曼先開口問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樣的感覺,我總感覺我們跑來跑去,其實根本就什么也沒做。我們雖然抓到了‘兇手’,但是阻止不了這幾個人走上悲劇的道路?!?/br> “似乎他們的命運在視頻流出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標注好了結果。”徐一曼重重的嘆一口氣:“這種感覺很不爽。” 袁軍撓著自己的頭,說道:“這也給那些喜歡欺負別人的同學上了一堂血淋淋的課,不要以為人多就可以欺負人少?!?/br> “走吧?!鄙劾祥_口說道。 走了幾步,江河忽然開口說道:“對了,這棟樓七層就是王超所在的病房。他從重癥監(jiān)護室出來之后,就搬到了這里來?!?/br> 徐一曼抬頭看了看,說道:“等過幾天再來看他吧,剛才我走過來的時候,看到一群記者正采訪肖旋妙呢。我看那小孩子被嚇的不輕,不過她的理想不就是當個演員嘛?當演員以后少不了要面對攝像機,她也算是提前練習了吧。” “那六個人里,不是還有一個叫做李良才的嘛?!痹娡蝗幌肫鹆艘患虑椋_口說道:“不過六個人里,也就只有這么一個人了,他可能會蠻孤單吧。” “那可說不準……” 徐一曼的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覺得眼前一黑,然后只聽“碰”的一聲,那是什么東西從高空中墜落了。 一聲驚呼從樓上傳了出來,徐一曼抬頭看了一眼,只見王超正探出了半個身子來,努力的朝下看著。 幾乎是這么一瞬間,一股液體便濺射在了她的臉上,讓她趕忙閉上了眼睛。她聞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她用手一摸,那是一種有些粘~稠的帶著溫度的液體。 這種味道很熟悉,這是新鮮血液的味道。 她趕忙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往前面看去,就見江河此刻已經(jīng)蹲在了地上,而在他的身邊,那是一個趴著的人,血液是從他的頭部噴出來的,江河正按著他的傷口,阻止血液噴出。看到這一幕,徐一曼的雙腳就不聽使喚,整個人顫抖了起來。 因為她明白這個人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她想喊,可聲音卻怎么都發(fā)不出來。 “袁軍,快去找醫(yī)生?!?/br> 江河的聲音未落,袁軍已經(jīng)沖了出去。 由于是在醫(yī)院里,很快,這個人就被趕過來的醫(yī)生拉進了手術室。 看著手術室的紅燈亮了起來,幾人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第186章 李家良才 直到手術中的紅燈亮起來的時候,徐一曼才后知后覺的問道:“這個人,這個人我感覺好熟悉?!?/br> 江河看著緊閉的手術門,說道:“李良才?!?/br> “李良才是?”袁軍說道。 邵老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說道:“六個參與霸凌肖旋妙的人其中之一?!?/br> “他什么會在這里?”袁軍實在想不通:“我怎么感覺什么人都來醫(yī)院湊熱鬧了,汪立果來醫(yī)院綁架了肖旋妙,之后,李良才莫名其妙的從樓上摔了下來?誰能和我解釋一下,是這個世界太瘋狂了么?” 江河的眼睛卻是看向了那空空如也的走廊,說道:“馬上就會有人來告訴你答案了。” “誰?”袁軍問道。 江河回答:“王超,我看清楚了,李良才是從王超的病房中翻出來的。” “也就是說,王超說的那個前天才住進來的小孩就是李良才,如果我們有空能看一眼王超,就會知道這一點,就能讓王超多個心眼。”徐一曼顯得有些懊惱。 作為一名曾經(jīng)的外科醫(yī)師,雖然因為幾年前一件事情的發(fā)生,使她再也不能為生命垂危的患者做手術,但是常年的經(jīng)驗告訴徐一曼,李良才墜樓的時候頭部率先著地,腦動脈噴~血,就算救治及時,他活下來的幾率也是很小的。 果然,沒有多長時間之后,一個人就出現(xiàn)在了幾人的面前,這個人正是匆匆趕來的王超。 “怎么樣了,那個小孩怎么樣?”王超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