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屋子外面?zhèn)鱽砹寺曇?,那是徐一曼的聲音:“江河,找到什么線索沒有?尸體已經(jīng)裝在裝尸袋里了,我們馬上返回殯儀館進行一下解剖?!?/br> 江河揚了揚手上的筆記本,對眾人說道:“我知道張海濤為什么要這樣做,也知道廖凡夢到底是怎么死的了?!?/br> 只是,張貝貝去什么地方了? “尸體回去解剖,我需要去一個地方?!苯诱f道。 “去哪里?”眾人問道。 “火葬場?!苯踊氐?。 第272章 水果硬糖 眾人兵分兩路,邵老帶著徐一曼回市局解剖尸體,順便帶走了張貝貝的日記。江河在張貝貝的日記中知道了事件的全過程:廖凡夢想要和張海濤離婚,張海濤不同意。一次激烈的爭吵之后,張海濤失手殺死了廖凡夢。 雖然是張海濤親手殺死了廖凡夢,但是張海濤卻接受不了這個結果。他買來了大冰柜,將廖凡夢裝進了冰柜之中。他掏尸體的內(nèi)臟,妄想能夠救活自己的妻子。當他發(fā)現(xiàn)無濟于事的時候,他沒有從夢中醒來,反而是選擇了掏活人的內(nèi)臟。 江河雖然沒有看到兩人爭吵的過程,但是江河的腦海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畫面:激烈的爭吵之后,廖凡夢非但沒有回心轉意,反而更加堅定了要離婚的打算。張海濤苦苦挽留沒有效果,于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拿起了一旁的玻璃缸,狠狠的砸在了廖凡夢的頭上。 廖凡夢再也沒有辦法和張海濤吵架了。 邵老坐在車上,輕輕的合上了日記本。 “人不能愛的太卑微,卑微到泥土里,會開出一朵叫做極端的花朵來,到時候誰也好過不了。張海濤的確是愛著廖凡夢,卻是一種畸形和變態(tài)的愛。只是廖凡夢已經(jīng)死了,張海濤也已經(jīng)死了,張貝貝還要繼續(xù)生活?!?nbsp; “不知道張貝貝去什么地方了?!毙煲宦贿呴_著車,一邊對邵老說道:“張貝貝今年也就七八歲左右,能去什么地方,會不會是住親戚家了,可如果是住在親戚家,他們不會問張海濤和廖凡夢去什么地方了么?” “不。”邵老揚了揚手中的日記本,對徐一曼說道:“那天張貝貝和自己的父親一起出去了。從日記中可以看出來,張貝貝一直在協(xié)助自己的父親掏尸。張貝貝還是個小孩子,很多事情不了解,她只是不想失去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徐一曼點了點頭:“那么她去了什么地方?” 邵老看著徐一曼說道:“記不記得當時楊志魁對我們說的話,那天他看到了一個小姑娘,而且那個小姑娘還給了他一塊糖。楊志魁抱著朱亮的時候,小女孩指著朱亮的肚子說那里和她的mama一樣了?!?nbsp; “朱亮的肚子破了大洞,自然是張海濤的手法。而那個小女孩,就一定是張貝貝了。只是對于張貝貝來說,很多生死的問題她還不知道。我雖然不太知道張貝貝去了什么地方,但是江河已經(jīng)知道了,張貝貝一定在火葬場,否則江河也不會去了?!?nbsp; 徐一曼沉默了片刻,對邵老說道:“我有一種感覺,江河和原來不太一樣了。他的大腦遲鈍了很多,可他學會用一個正常人的思維來考慮問題了。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等他徹底找回了記憶之后,恐怕他那敏銳的觀察力也會消失?!?nbsp; “對于警方來說,這自然是很大的損失,可是對于江河來說,是天大的幸福?!鄙劾陷p輕說道:“優(yōu)秀的警察每年都會出現(xiàn),我四十多歲的時候犯的錯誤,六十歲不想要再犯了。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力,我倒是真的希望有那么一天。他可以不再是優(yōu)秀的刑警,可一定要是一個快樂的人?!?nbsp; “優(yōu)秀很容易?!鄙劾习l(fā)出了徐一曼目前還不能理解的感慨:“可快樂很難?!?nbsp; 徐一曼沒有說話,她腦海里閃現(xiàn)出的是第一次見到的江河。那個時候的江河比現(xiàn)在敏銳,比現(xiàn)在不要命,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知道了自己眾多的信息。那個時候的江河時常會感覺到頭疼,他現(xiàn)在很少這樣了,這說明他快要痊愈了。 可徐一曼不知道,到底是做一個有喜怒哀樂的普通人快樂,還是做一個沒有感情的超憶癥患者快樂。至少那個時候江河不會迷茫和惆悵,可人不就是經(jīng)常惆悵和迷茫么?這不是人最基本的情緒么? “江河現(xiàn)在干什么呢?”徐一曼腦海里想著。 “阿嚏。”江河打了個噴嚏,裹了裹自己身上的大衣。轉眼間,秋天快要過去了,冬天快要來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即便是晌午,冷冽的秋風也吹著人直打哆嗦。 “怎么,感冒了?”一旁的袁軍問道。 江河搖了搖頭:“沒事?!?nbsp; 袁軍回過了頭,關上了車門,徑直和江河走向了火葬場的門房。 “找老魏頭做什么?”袁軍看向了江河。 江河對袁軍說道:“我以前和大家說過,這個老魏頭一定有問題,但是那一塊拼圖沒有出現(xiàn)之前,我不希望會打草驚蛇,否則老魏頭可能逃跑。但是現(xiàn)在,所有的證據(jù)都找到了?!?nbsp;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jīng)來到了門房。大白天,門房的窗簾依舊拉著,看不到里面到底有什么東西,也看不到里面有沒有人。袁軍敲了敲門,里面卻沒有人應答。 袁軍扭頭看向了江河,說道:“里面好像沒有人?!?nbsp; 江河卻是搖了搖頭,對袁軍說道:“他一定在,也就就在里面睡覺。他曾經(jīng)對我們說過,他每天晚上睡得很早,他其實說了慌。他的眼圈很黑,說明他經(jīng)常熬夜。那天晚上他沒有看到我們的時候,腰是好的,可看到了我們,他卻裝出腰不好的樣子來。這都說明,他在偽裝,而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他在偽裝什么了?!?nbsp; “什么?”袁軍一邊說著,一邊踹向了門房的木門。 袁軍的力氣之大,一腳上去,直接將木門踹開了。 木門踹開,陽光撒入了屋子,里面頓時亮了起來。這個時候,江河與袁軍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老魏頭。 老魏頭正背對著眾人,他肩膀聳動著,卻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江河看著老魏頭說道。 老魏頭卻是沒有理會江河,他依舊跪在地上,聳動著肩頭。他的雙手捧在自己的胸前,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像是聾啞人一樣,完全沒有理會江河與袁軍。雖然是大白天,但是老魏頭這舉動還是讓兩個人覺得有些發(fā)毛。 江河和袁軍對視了一眼,江河向前走了幾步,走到了老魏頭的身邊。他輕輕的拍著老魏頭的肩膀,這個時候,老魏頭終于扭過了頭來。兩個人看到,老魏頭的手里正捧著像是rou條一樣的東西,正在大快朵頤,似乎吃到了全天下最好吃的東西。 江河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扭頭看向了屋子中間的煤爐,就見在爐子上,正烤著一條一條rou質的東西,不知道是什么rou條。 老魏頭扭過了頭來,露出了他黃燦燦的牙齒,突然笑了起來:“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袁軍對著老魏頭說道:“你在干什么?” 老魏頭卻是沒有說話,依舊在啃食著食物。 江河見老魏頭似乎上癮了一般,他對袁軍說道:“先別管他,你看看床底下,有沒有糖紙一類的東西?!?nbsp; 老魏頭看起來像是瘋癲了一樣,但是也沒有攻擊性。袁軍看了看老魏頭,輕輕的俯下了身子來,他在床底下看了看,不一會兒,袁軍就在老魏頭的床底下翻出了幾張?zhí)羌垇怼T娕牧伺氖稚系奈蹪n,對著江河說道:“就是這個?” 江河點了點頭,他看著袁軍手上的糖紙,伸手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下一刻,江河掏出了自己口袋中的那張?zhí)羌垇?。江河手上的這一張?zhí)羌垼驮娛稚系哪菐讖執(zhí)羌?,長的一模一樣。這是一種糖,同樣出自于張貝貝的那一罐水果硬糖。也就是說,老魏頭早就見過了張貝貝,并且,張貝貝還給了他幾顆水果硬糖。 “現(xiàn)在馬上告訴我,張貝貝在什么地方!”江河看著老魏頭問道。 老魏頭如同是餓死鬼投胎,跪在地上除了吃rou沒有別的動作,他像是電影中的喪尸一般,只是機械的啃食著食物。 “老魏頭?!苯幼叩搅死衔侯^的身邊,他蹲下了身子,對老魏頭說道:“張貝貝到底在什么地方。” 老魏頭沒有反應,袁軍直接提著老魏頭的脖領子,把他拉了起來:“你現(xiàn)在別給我裝傻充愣,你不是一個故事一個故事講個沒完么?怎么現(xiàn)在反倒是裝聾作啞了,大白天的你的智商睡著了?” 見老魏頭根本不理自己,袁軍一巴掌將老魏頭手里的rou條打翻在地。頓時,老魏頭像是丟失了自己心愛的東西一樣,立刻就要彎腰去撿??墒潜辉娍刂浦?,老魏頭根本沒有辦法彎腰,他撿不到地上的東西。 此刻老魏頭像是發(fā)瘋了一樣,不斷的撲騰著。 “我要,我要!”老魏頭嘴里嘟囔著。 “你終于肯開口說話了?!痹娬f道。 “只要給我這個,我什么都告訴你們?!崩衔侯^說道。 袁軍這才松開了手,就見老魏頭立刻趴在了地上,像是一條狗一樣啃噬著地上的rou條。終于吃完之后,老魏頭這才心滿意足的癱坐在了地上。 他渾濁的雙眼流著眼淚,嘴里對著江河與袁軍說道:“就是這個味道,幾十年了,我終于又吃到了,就是這個味道?!?nbsp; 說著,老魏頭嚎啕大哭了起來。 第273章 吃人故事 老魏頭癱坐在地上,一會兒哭了起來,一會兒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像是已經(jīng)瘋了一樣。他的雙手不停的拍著地面,看起來痛心疾首。 袁軍站在老魏頭的旁邊,對老魏頭說道:“你要吃的東西也吃了,鬧也鬧夠了,現(xiàn)在能好好說話不了?” 老魏頭并沒有理會袁軍,他的鼻涕和眼淚沾滿了衣服。 “這老家伙到底是怎么了?”袁軍看著痛不欲生的老魏頭說道。 江河走到了煤球爐旁邊,他低頭用手捻起了一條rou條來。江河將這一條rou條放在鼻子上聞了聞,開口對袁軍說道:“我想,我知道他為什么會這樣了。” 說著,江河把這rou條遞給了袁軍。 袁軍也聞了聞,只是普通風干的烤rou而已,也沒有什么調(diào)味料,聞起來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氣味。 “這什么rou?”袁軍差點要嘗一口。 “別吃?!苯訌脑姷氖稚蠆Z了回來,開口對袁軍說道:“這是人rou。” “人rou?”袁軍一哆嗦。 江河點了點頭,將這rou條放在了爐子上,開口說道:“而且是內(nèi)臟。老魏頭,掏尸鬼根本就不存在。當年的那個故事,我已經(jīng)想明白了,你這個樣子,恐怕也是想明白了。之前我只問你一句小女孩在什么地方,現(xiàn)在我還要問你一句,你把那個人的尸體埋在什么地方了?” 袁軍還沒有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看著侃侃而談的江河,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 在地上撒潑打滾的老魏頭聽到了江河的話,也終于停止了自己的一切動作,他只是呆呆的看著江河。半晌才對江河說道:“既然你明白了,你說吧,你說吧,我說不出來?!?nbsp; 江河點了點頭,這話要老魏頭親口說出來,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江河明白,老魏頭活了這一輩子,一輩子都被蒙在鼓里。眼看已經(jīng)是風燭殘年,卻終于得到了真相??苫蛟S這樣的真相,并不是老魏頭想要的。 老魏頭還是孩子的時候,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都窮,城市里的人窮,鄉(xiāng)下的人也窮。那是一個到處死人的年代,可對于老魏頭來說,有自己的爸爸mama就已經(jīng)足夠了。況且,那個時候她的母親給自己懷了一個不知道是弟弟還是meimei,家里人都希望要個meimei,所以一家人都稱呼肚子里的孩子為小meimei。 有小meimei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可是悲傷接踵而來。 那個時候,老魏頭的母親覺得身子不舒服,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魏頭的父親請來了村里的赤腳郎中,可這赤腳醫(yī)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耗了那么幾天,他建議還是帶嫂夫人去鎮(zhèn)上正規(guī)的醫(yī)院去看看,這樣耗下去,恐怕對母女二人都不好。 老魏頭的父親找村子人借了平車,在平車上鋪好了被褥棉被,裹著老魏頭的母親上鎮(zhèn)上的醫(yī)院。還是小孩子的老魏頭吵嚷著要去,卻被自己的父親拒絕了。出山一趟要整整一天一夜,才能到鎮(zhèn)上。 老魏頭一個人在家,他坐在院門口,從天亮等到天黑,又從天黑等到天亮。不知道過了多少天,自己的父母都沒有回來。老魏頭很害怕,那是個每天都能夠聽到有人死去的年代,老魏頭很害怕自己的父母一去不復回了。 終于在一天的凌晨,有人推開了屋門。睡在炕上的老魏頭被門扇撞擊的聲音驚醒,他抬頭看看,星月皎潔之下,一個人人影出現(xiàn)在了屋門口。高大的身影嚇了老魏頭一跳,他躲在被子里不敢出聲。 他用眼睛斜斜看著屋前的這個人,片刻之后,他的眼睛才終于適應了黑暗的環(huán)境。一個漢子站在門口,身上滿是鮮血,他大汗淋漓,喘著粗氣。 “爹!”老魏頭終于看清楚了這個人:“你到底怎么了,我娘呢?” 那一天,老魏頭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掏尸鬼。那一天,老魏頭一輩子都忘不了掏尸鬼。他記得,是掏尸鬼害死了自己的母親,害死了自己的meimei。 老魏頭的父親立刻喊來了村里的打人,講述了那個老魏頭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故事: 在鎮(zhèn)子里看過了郎中之后,郎中給他們開了藥。老魏頭的父親帶著母親往家里走,只是路途遙遠,夜晚看不清山路,山林里黑漆漆的,不知道藏著什么怪物。老魏頭的父親尋了一塊平坦的石塊,將被褥鋪好,讓自己的妻子躺在上面過夜。 老魏頭的父親生起了一團火來,一邊給自己妻子靠窩頭吃,一邊默默流淚。 吃了東西,老魏頭的母親緩緩睡下了。老魏頭的父親烤著火,守著夜,準備等到天亮再啟程。夜晚寂靜,不知不覺中,老魏頭的父親沒有抵擋著住困意來襲,他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一切安好。 自己的妻子還在睡夢之中。 他輕輕的將手放在了妻子的額頭上,可卻感覺不對勁了。妻子的額頭上一點溫度都沒有,老魏頭的父親順著被褥看到了點點血液,當他打開了被褥之后,看到了是一具被掏空了內(nèi)臟的尸體。 之后,該辦白事辦白事,該下葬的下葬,那個時候一窮二白,一切從簡,日子也就這樣過去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老魏頭的父親給了老魏頭一根rou條。那是老魏頭活了七八歲第一次吃到rou,從前他們連飯都吃不飽,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更別說吃rou了。老魏頭的父親告訴自己,這是鎮(zhèn)上的大戶聽到了自己的遭遇,送給自己的。 從此之后,老魏頭和父親足足吃了一年的rou條。 老魏頭對掏尸鬼的這件事情深信不疑,可現(xiàn)在老魏頭明白了,世界上根本沒有鬼。 故事很精彩,可老魏頭的父親說了謊。 那天,老魏頭的父親帶著母親去看病,醫(yī)生給開了藥,卻也是回天無術了。醫(yī)生告訴老魏頭,他老婆時日無多了,即便是回去休養(yǎng),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害怕患者情緒激動,醫(yī)生只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老魏頭的父親。 老魏頭的父親帶著母親回家,一路來到了大山里。風聲在山林中呼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沒有一個人影。晚上一把火生了起來,老魏頭的父親看著剛剛吃過了干糧的妻子睡著了。 這一路,老魏頭是靠著吃路邊的野菜過來的。他可太餓了,對于一家之主來說,但凡有一點口糧,都給了自己的兒子和老婆。自己的老婆沒有多長時間了,人總是要死的,可是自己和兒子還得活著。 老魏頭的父親思索了半夜,終于決定動手了。 即便是自己不動手,她也活不了了,人沒有飯吃,什么事情都做的出來。 “我已經(jīng)做了自己能做的了?!崩衔侯^的父親喃喃說道:“但凡有一點活路,我也不會這樣,你嫁過來十年,我對你什么樣子你都知道。我和兒子還要活下去,這年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餓死,你原諒我,等下輩子,我做你嘴里的rou?!?nbsp; 說著,一把刀已經(jīng)刺入了老魏頭母親的肚子里。 那天,老魏頭父親就是掏尸鬼。 老魏頭的父親用火烤了一晚上的rou,活了大半輩子,老魏頭竟然是第一次吃rou,而第一次吃rou,吃的就是人rou。老魏頭的父親邊吃邊流淚,人命如草芥,早死早安生。 將所有的內(nèi)臟都割成rou條,老魏頭將剩下的rou條烤制好,裹緊了包袱里。他趁夜趕回了家里,將這包裹嚴嚴實實的藏好,這才推開了屋門,有了后面發(fā)生的故事。 那個年代,所有人都吃不飽,怎么會有人給一個無名無姓的農(nóng)村人足足一年份的rou條。這是一個永遠藏在老魏頭父親心里的秘密,他這輩子都不希望老魏頭會知道這個秘密。他想一個人背負這樣的罪孽,卻算是把老魏頭養(yǎng)大成人了。 如果不出意外,老魏頭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這個秘密,可世上巧合的事情太多。機緣巧合之下,老魏頭竟然再一次拿到了人體的內(nèi)臟。他把這些內(nèi)臟烤在了煤爐上,不多久,一條條的烤rou便制成了。 老魏頭看著這些rou條,莫名想起了幾十年前的事情。他想起了這輩子吃過最香的rou條,那是比起現(xiàn)在任何食物都要好吃的rou條。 終于,他把rou條放在了嘴里,他輕輕的咬了下去,竟然是當年的味道。 可與此同時,老魏頭也終于知道當年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一邊吃著rou條,一邊懷念自己的母親和meimei。 他找了一輩子,想要知道當年吃的到底是什么東西,終于,他如愿以償了。 只是這樣的如愿以償并不是他所希望的。 “我說錯了沒有?”江河老魏頭說道。 聽罷了故事,袁軍站在一旁沉默不語,不知道心里在想著什么。 老魏頭緩緩說道:“我父母結婚十年,兩個人的關系很好。我的母親是一個很細心的人,她可能早就知道這一切了。那些天,我母親告訴我,她每天晚上都疼的睡不著??墒菫榱瞬蛔屛腋赣H擔心,她從來沒有表現(xiàn)出來?!?nbsp; “那天晚上,我的母親怎么可能在那種情況下睡著?”老魏頭流著眼淚。 或許,那天老魏頭的母親躺在石板上,根本沒有睡著。她聽著自己丈夫的話,她知道丈夫是愛自己的。 我愛我的丈夫和兒子,我活不了了,可希望你們能活下去。 吃了我吧,我愛你們。 第274章 漫天黃紙 “你什么心愿都了了?!苯涌粗诘厣系睦衔侯^說道:“吃了人rou,也知道了過去發(fā)生了什么?,F(xiàn)在,告訴我,五天前的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既然我知道你吃的是人rou,就自然知道很多事情,你的腰是裝出來的,你每天晚上提著煤油燈撒黃紙,你害怕什么?五天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老魏頭咧著嘴,對兩個人說道:“那個小女孩啊,很可愛,我其實經(jīng)常在樹林里看到那個小女孩,我其實早就知道,尸體不是掏尸鬼干的。只是我還在一直欺騙著自己,現(xiàn)在,這個夢終于醒了?!?/br> “那天……” 火葬場附近向來沒有什么人路過。每天晚上,老魏頭就是這里的王。整整一條街,沒有監(jiān)控沒有路燈,像是被人遺忘了的失落之地一般。老魏頭失眠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他根本睡不著覺,他努力著想要睡著,可是他做不到。 每天晚上的時候,老魏頭都覺得很孤獨。老魏頭這一輩子,沒有結過婚,沒有孩子。他從來都是一個人,從他十幾歲自己父親去世之后,他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一個人度過了自己的青年,中年,最后是老年。 老魏頭今年六十多歲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按到底來說,到了這個年紀,一切都看的很淡了,可老魏頭做不到,很多時候,他都覺得不如燒炭自殺了算了,這樣活著有什么意思呢? 每天晚上陪伴著老魏頭的,就只有那些尸體而已。 直到幾個星期之前,他遇到了一個小姑娘。 老魏頭是那個年代過來的人,身上有嚴重的迷信思想。每天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他就離開小門房,四處去撒黃紙。用老魏頭自己的話來說,放在這里的尸體,都是沒有人認領,不知道身份的尸體,是沒有人供奉的。 沒有人供奉的鬼就會變成孤魂野鬼,永遠沒有辦法投胎,為了能夠讓這些野鬼投胎,老魏頭每天都會出來超度這些亡魂。因為老魏頭自己明白,等自己死后,也沒有人會供奉自己,自己遲早也會成為孤魂野鬼。 那天撒黃紙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穿著一身羽絨服,裹得鼓鼓囊囊,小臉蛋通紅,看起來很是可愛。紅彤彤的小臉像是小蘋果一樣,讓人看了忍不住要咬上那么一口。老魏頭看著這個小女孩,這個小女孩也看著老魏頭。 老魏頭撒黃紙的手停了下來。 “你在這里做什么啊。”還是小女孩率先打破了尷尬。 黑暗的火葬場外面,寒冷的天氣,一個詭異的小女孩。這場面任誰看到都覺得恐怖與滲人,可是老魏頭沒有感覺到害怕。如果這小女孩是鬼,那么有這么可愛的小鬼,有什么覺得害怕的呢? 老魏頭緩緩的開口說道:“我在這里撒黃紙,你在這里做什么?!?/br> 小女孩說道:“我爸爸讓我在這里給他望風,他說如果有人過來,就讓我去喊他,我現(xiàn)在去了。” 老魏頭則是攔住了小女孩,對她說道:“爺爺可不是什么外人,不用告訴你爸爸。你能告訴我,你爸爸在里面做什么嘛?你知不知道這里面是干什么的?” 小女孩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對著老魏頭說道:“我知道這里是做什么的,這里是放著很多很多像我mama一樣睡著了的人的地方。我mama~的肚子上有個大洞,爸爸說只要用其他阿姨的內(nèi)臟,就能夠把mama救活了。” “你mama怎么了?”老魏頭意識到這并不對勁。 小女孩撓撓自己的頭:“她肚子上有一個大洞嘛?!?/br> 老魏頭知道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還有很多東西都不懂,他也沒有多問,只是對小女孩說道:“不要告訴爸爸我來過這里哦,這是我和你之間的秘密?!?/br> 小女孩伸出了自己的小手來,說道:“那我們要拉勾勾?!?/br> 老魏頭看著小女孩的小手,伸出了自己粗糙而漆黑的大手來,兩根小拇指拉在了一起。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是小狗!”小女孩高興的說道。 老魏頭也喃喃說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是小狗?!?/br> 第二天白天,老魏頭來到了殯儀館的冷藏室,他拉開了冰柜,看到了冰柜里面的尸體。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一名女性尸體的肚子上,出現(xiàn)了一個大洞。他往洞里面看去,發(fā)現(xiàn)里面被塞滿了海綿。 老魏頭立刻想起了掏尸鬼,可轉念,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的父親是掏尸鬼,那么那個小女孩就是小掏尸鬼了么?他想要報警,可轉念一想,又把這個念頭壓了下來。 他實在是太孤獨了,一個人孤零零的守在門房里,沒有收音機,沒有電視,沒有人,沒有伙伴,只有他一個人,只有他一個人。他不想要過這樣的日子,如果那小女孩真的是掏尸鬼,他寧愿死去。 老魏頭還想要看到她,看到這個小掏尸鬼。 從此之后,每天晚上老魏頭都會準時在那個時候出去撒黃紙。雖然老魏頭知道,每當自己遇到一次小女孩,殯儀館里就會有一具被掏了內(nèi)臟的尸體。他之前是給這些人撒黃紙,可現(xiàn)在,他明明知道這些人的尸體被損毀,卻無動于衷。 他的初心變了。 隔三差五,那個小女孩就會出現(xiàn)。小女孩會給老魏頭講她曾經(jīng)在學校里發(fā)生的故事,會講自己的好朋友小慧,會講總是欺負她的小男孩小胖,會講自己的爸爸,會講自己的mama。 經(jīng)過幾次的見面,老魏頭終于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的父親失手殺死了自己的母親,為了能夠讓自己的妻子活過來,他才來火葬場掏尸。老魏頭明白,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異想天開的想法,可老魏頭也明白,有些人的夢,是不能把他喊醒的。 做夢的人還有虛無縹緲的希望,可夢醒的人,就只剩下了絕望。 原來小女孩并不是什么小掏尸鬼,只是一個可愛的還不知道人間疾苦的小孩子。 小女孩會給老魏頭水果硬糖吃,老魏頭會給小女孩講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小女孩的父親永遠也不知道,在他在火葬場掏尸的時候,在外面望風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女兒,還有陪著自己女兒的火葬場的門衛(wèi)。 那段日子,是老魏頭最開心的一段日子。他終于有了自己的朋友,盡管這個朋友,和自己的年齡差了五十多年。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老魏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來沒有和人說過這件事情。 五天前的那天晚上,他來到了林子里。之前他和小女孩約好了,今天晚上他給小女孩講一個掏尸鬼的故事。 可那天出來之后,小女孩并沒有在約定的地方等著老魏頭。這讓老魏頭有些慌張,這可是他唯一的朋友。老魏頭在樹林中找啊找啊,終于,他聽到了傳出傳來了飄飄渺渺的哭聲。他順著哭聲走去,看到了夜晚一個穿著紅色裙子的小女孩。 之前小女孩和老魏頭說過,那是她最喜歡的裙子。 “你為什么在這里哭?”老魏頭看著小女孩說。 小女孩指了指地面:“我爸爸在這里?!?/br> 老魏頭低頭看去,就見黃土中,衣角露了出來。老魏頭立刻意識到,這里面埋了一個死人。四周無人,老魏頭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小女孩的父親會被人埋在黃土中。 老魏頭回火葬場拿了鐵鍬來,急忙挖開了這個坑。 小女孩哭的更大聲了:“我的爸爸,這是我的爸爸?!?/br> 老魏頭癱坐在在地上,頭腦亂哄哄的一片。 “這是你爸爸?”老魏頭問道。 小女孩點了點頭。 老魏頭又說道:“你爸爸怎么會在這里?” 小女孩搖了搖頭。 老魏頭將尸體搬了出來,他扛著尸體,小女孩拿著旅行包,一路往遠處走去。老魏頭一邊扛著尸體走著,一邊在腦海中思索。小女孩的父親死了,小女孩的母親死了,以后小女孩一個人,她該怎么生活呢? 想到了這里,老魏頭停了下來。 “我要把你的父親埋了?!崩衔侯^看著小女孩,他溫柔的說道:“到時候,我讓你見自己的爸爸mama好不好?” “你不能說謊。”小女孩說道:“我要拉鉤!” 老魏頭伸出了手來,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女孩的小拇指,說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是小狗。好了,你先回去,一會兒我喊你,你就出來。到爺爺那個屋子里去。” 小女孩點了點頭:“一會兒我就能看見自己的爸爸mama了么?” 老魏頭點了點頭。 那天,老魏頭挖了一個深坑,把小女孩父親的尸體推了進去。 他坐在坑邊哭了好長時間,然后回到了屋子中。屋子里,小女孩正捧著旅行包里的內(nèi)臟。 “別玩了?!崩衔侯^對女孩擺了擺手說道:“跟我來?!?/br> 老魏頭隨手將內(nèi)臟放在了火爐上。 小女孩高高興興的跟著老魏頭走了出來。 老魏頭抱著小女孩,死死的勒住了她的脖子。 “爺爺,我有點喘不過氣來?!毙∨χ衔侯^說道。 老魏頭一邊笑著一邊流淚:“你爸爸mama都死了,你要是不死,以后的人生只剩下了受罪。忍一忍,很快你就能見自己的爸爸mama了?!?/br> 第275章 孤魂野鬼 老魏頭一邊說著,眼淚就一邊流了下來,他對袁軍和江河說道:“你們想想,一個女娃子,沒有了父親和母親。她現(xiàn)在還不懂事,可如果懂事了,她就會知道是自己的父親殺死了自己的母親,就會知道美好的生活根本是個狗屁?!?/br> “那是一個多么可愛的小女孩,她日后的生活會那么悲慘,這是不行的?!崩衔侯^站起了身子來,對兩人說道:“這樣的美好,就讓她永遠留在這個年紀吧?!?/br> 那天,老魏頭死死的抱著小女孩,小女孩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她之前還可以和老魏頭說話,可是慢慢的,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寒冷的深秋,老魏頭能夠感受到小女孩的鼻息越來越微弱,直到最后,小女孩的氣息完全消失了。 小女孩的身體軟綿綿的,像是軟綿綿的毛絨玩具。 老魏頭輕輕的摸著小女孩的臉,此刻他的內(nèi)心一片平靜。小女孩穿著她最喜歡的紅色小絨裙,她靜靜的躺在老魏頭的懷里,和她的母親一樣,和她的父親一樣,她們一家三口都睡著了,安詳?shù)乃恕?/br> 老魏頭輕輕的講小女孩放在了挖好的深坑里,他一邊埋著黃土,一邊對著小女孩說道:“不用害怕,馬上你就能夠看到自己的爸爸mama了,人間實在是太痛苦了,你們能夠在地下相遇了。我會每天為你們?nèi)鳇S紙的,不怕沒有人會供奉你們?!?/br> 一邊嘟囔著,老魏頭一邊埋著黃土。黃土漸漸的覆蓋滿了大坑,兩具尸體逐漸看不到了。終于,黃土蓋滿了坑洞,老魏頭站在上面,默默垂淚。老魏頭知道,這里從不會有人來,等不了多少年,當自己也死去的時候,誰也不知道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又或者再過一些年,當這幾乎已經(jīng)廢棄了的火葬場被拆掉的時候,人們或許會在附近的田野里挖出兩具白骨來。一具成人的白骨,一具小孩的白骨。他們會猜測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卻永遠也不知道真相。 或許他們會將這兩具白骨隨地一埋,最后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 老魏頭最終也不知道,這個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那天,老魏頭站到了天亮。 回到門房之后,一股股的香味從屋子里傳了出來。老魏頭知道那里面裝著的是人的內(nèi)臟,他突然感覺到一陣的反胃,因為他明明知道那是人rou,卻不由自主的流出了口水來。這讓老魏頭感覺到一絲的恐怖,他發(fā)瘋似得將那內(nèi)臟放進了旅行包里,拉好了拉鎖扔在了齊人高的野草里,一放就是四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