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當年日日咳血的慕離風是陸景恒的一塊心病,早夭的meimei也是他的一塊心病。因此一重生,他立刻趕赴苗疆弄到了冰蠶蠱,然后提前調(diào)回雁都,絞盡腦汁哄了meimei胃口大開,花了三個月把消瘦的meimei養(yǎng)成現(xiàn)在的小胖團子。 而之后要如何避免落水一事,陸景恒就有些手足無措了。他無法時時刻刻守著慕離風,而且還有個meimei要他守著。怕就怕破壞了一次陰謀,緊接著會有第二次,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陸景恒實在無心睡眠,想了想還是穿鞋下床。日后要防范的事情太多,他還是得給慕離風提前提個醒,免得日后再追悔莫及。 既然當年自己光顧著查案和為離風調(diào)理身體,根本不記得發(fā)生過什么其他事情,記得的都是一些牽扯到陸家和離風的陰謀詭計,那就只能換個方法來讓離風相信了。 總不能把陰謀詭計告訴離風,然后讓離風跟他一起等著那些陰謀詭計生效吧?萬一真造成嚴重后果怎么辦? 陸景恒來到小書房,點燃燭火之后,取了一沓紙,研磨提筆,開始用他那一手不怎么見得了人的字默寫慕離風那本手札。 之前在離風那里突然想起手札的事情之后,原本有些模糊了的內(nèi)容如今歷歷在目。陸景恒筆走龍蛇,一氣呵成,把近萬字的手札一字不差地默寫了出來。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 他捧起紙張一字字看過去,確定無一絲錯漏之后,用上輩子慕離風教他的方法處理,將紙上的字跡隱去,再仔細裝好。想了想還是覺得不保險,又用同樣是慕離風教他的方法進行密封,如此一來除了他、慕離風以及慕離風的心腹,無人能完好無損的打開它。 做好這一切,陸景恒拿著東西出門,招來自己的親衛(wèi),把東西遞給他。 “交給國公夫人,請她今日遞牌子進宮,把東西帶給淮王殿下。最好快一些,莫要耽擱。” 若是去遲了,也許慕離風就按照上輩子那樣把書的事情告訴了皇帝。雖然讓皇帝去徹查,最后把淑妃拔除也挺好的。淑妃不是什么好東西,因為自己沒有孩子,于是帶著家族暗中投靠了六皇子,想要掙一個從龍之功。 但這么好的機會,不如讓離風自己布局,賺取更多的利益。怎么能只拖淑妃一個人下水呢?最好能鬧得淑妃家族和六皇子反目成仇才好,如此才能算是以牙還牙,為上輩子的巧巧和離風報仇了。 親衛(wèi)領命下去了,陸景恒打了個哈欠,回去補覺。 這一覺睡到了午后,精神萎靡的陸將軍終于又活蹦亂跳起來,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米飯。吃完才摸著七分飽的肚子,心里充滿了憂傷。 不知道離風發(fā)現(xiàn)他是個飯桶之后,會不會嫌棄他? “將軍,國公夫人上午便入了宮,這會兒已經(jīng)回來了。”親衛(wèi)匯報。 陸景恒大手一揮:“本將軍知道了?!?/br> 然后一溜風地跑去正院,找他娘問情況去。東西有沒有親自送到慕離風手上,這個他得確認才行。 宮中。 慕離風昨夜睡得遲,上午國公夫人來看他的時候他才剛醒。國公夫人也沒多留,悄悄把東西塞給蔓草后,便和女兒說了會兒話,然后離開了。 待慕離風打理好自己下床用膳時,已經(jīng)接近午時了。 用完膳,蔓草近身伺候慕離風,特意扶著慕離風走到軟榻邊:“公子病剛好,真是容易脫力疲乏的時候,躺下歇息一會兒吧?” 慕離風心里頓時明白她這是有話要說,順著她的意思半倚下去,揮揮手讓其他人退下,不必伺候,只留了蔓草一人。 靜女機靈的守在內(nèi)室門口,把門關得死死的。蔓草則推開窗,站到能看見外頭長廊且距離慕離風很近的位置上,一邊留意外面,一邊將東西從懷里取出來遞給他。 “這是早上陸將軍托國公夫人送來的。”她低聲說道。 慕離風點點頭:“你去守著。” “喏?!甭葑叩酱斑?,關上半個窗戶,自己則擋在剩下半邊,做出一副看外面風景的樣子。 外頭這個長廊是唯一通向紫陌殿正殿的路,只要盯緊了這里,有人過來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慕離風那兒只是查看東西,不會發(fā)出響聲,即便有人繞到后面去偷看,不開窗也瞧不見,畢竟慕離風這里用的可不是一點就破的紙窗,而是特意燒制的霧琉璃。 慕離風翻看了一下包裹,發(fā)現(xiàn)這個包裹的密封手法很是眼熟,是他與心腹才會的。陸景恒怎么知道這種密封手法? 慕離風壓下心里的疑惑,取了特制的藥粉來,將包裹上的膠去除。打開包裹,里面是一沓白紙。 陸景恒不會送一對白紙來,紙上只怕還有字。慕離風心念一動,嘗試著用自己平時記載密文的方法處理紙張,果然讓紙上的字顯露了出來。 他猜的不錯,陸景恒既然用他的方法密封,那么隱去字跡的方法定然也是用他的。 蔓草只覺得屋子里許久沒有聲音,奇怪地回頭看去,卻見公子神色復雜,不知道在想什么。公子手上還抓著幾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她連忙回頭,繼續(xù)盯著長廊,沒有亂看。 “蔓草。”過了一會兒,慕離風開口,“今天晚上我應當能睡個好覺,你不必時刻擔憂我?!?/br> 這是在告訴蔓草,今晚守夜的時候不用淺眠,讓她“睡得沉一些”。如果屋子里有動靜,她一個熟睡中人,是不會知道的,也不能進來查看。 蔓草回頭看了一眼,見公子已經(jīng)把東西收好了,于是轉身屈膝行禮:“喏。” 看來今晚公子有要事要處理。 慕離風讓蔓草去一盆水來,往里面撒上藥粉,將這幾張紙浸泡到水里。不多時,紙張溶解在了水中,最后清澈的凈水變成白蒙蒙的臟水。 “水臟了,倒了吧?!?/br> 第13章 是夜。 陸景恒特意換了一身不起眼的輕便衣服,雖然不像昨夜一般是夜行衣了,但也沒好到哪里去。悄悄潛入宮闈,熟練地避開守衛(wèi),來到慕離風身邊。 實際上,陸景恒為了能夠輕松夜會慕離風,之前的三個月半點沒閑著。每天晚上就來皇宮踩點,終于把宮內(nèi)各處的巡邏規(guī)律等弄清楚了。 然而,沒等他跑去找慕離風,慕離風就住進太極宮養(yǎng)病了。太極宮那一塊有暗衛(wèi),陸景恒不能保證自己不被發(fā)現(xiàn),所以才拖到慕離風病好再來送冰蠶蠱。 抵達紫陌殿的時候,昨日那扇窗戶依然開著。屋內(nèi)沒有點燈,卻放了幾顆光線柔和的夜明珠。 當看見坐在床邊靜靜望著自己的慕離風時,陸景恒總算松了口氣。他沒猜錯,離風果真在等他過來,這說明慕離風對于他送來的東西,已經(jīng)信了七分了。 “離風。”陸景恒后者臉皮蹭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這一回陸景恒沒去點宮女的睡xue,他知道慕離風會安排好,不必擔心。 慕離風微微頷首:“陸二哥?!?/br> 陸景恒聽了有些失望,不過陸二哥總比陸將軍親近,他頓時又高興起來。不著急慢慢來,總有一天離風會與他親密得不分你我的。 壓下心頭的旖旎幻想,陸景恒問起了正事:“那些東西你都看了嗎?” “看了?!蹦诫x風覺得有些累,他完床頭一靠。陸景恒連忙取了軟枕過來,墊在他背后,又扯了被子給他蓋了蓋。夜里寒氣重,還是要小心些比較好,即便慕離風穿得還挺嚴實的。 看他這么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仿佛做過無數(shù)次一般,慕離風微微垂下眼眸,睫毛顫了顫。 “那幾張紙是怎么回事?還有,你為何會知道密封之法?”慕離風輕聲問道。 陸景恒摸了摸鼻子:“我說了你別不信?!?/br> “你說?!蹦诫x風抬眸看他,“你是不是在騙我,我能看出來?!?/br> 陸景恒點點頭,倒也沒懷疑,他湊到慕離風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密封之法和隱去字跡的法子是你教我的,那幾張紙上的內(nèi)容是你親筆書寫。離風,你可知什么是回到過去?” 慕離風猛地一頓,立刻嚴肅起來。他連忙推開陸景恒,起身將窗戶關好,又指了指外間說自己出去一趟。 事關重大,又牽扯到怪力亂神之事,由不得他不慎重。陸景恒頓時理解了他的意思,乖乖在原地等著,看著慕離風走出去。 外頭守著的蔓草見到公子出來,知道事情有變,從小榻上坐了起來。慕離風輕聲囑咐兩句,之后回到內(nèi)殿,將門關好。 一開始慕離風只當陸景恒是手里有特別厲害的人手,才能打探到這些消息。雖然疑惑陸景恒行文措辭與自己極像,但也只以為陸景恒是不知從哪兒看到了他的手札,學了他的行為風格。沒想到,背后的真相如此匪夷所思。 因此,這些話要找個更安全的地方細說。 慕離風果斷地拉著陸景恒到床邊,直接把他按倒在床上,自己也跟著躺下去,一把將遮光的床帳扯開,遮住床榻。陸景恒整個人都傻了,同、同床共枕?! 幸福來得太突然。 誰知慕離風不知按了哪出機關,床突然緩緩下降,過了一會兒才停下來。慕離風從床上起來,順手把陸景恒也拖過來,再按了一個機關,床又升了上去。 在床榻下方,是一個密室。 “這里居然還有密室?”陸景恒驚訝地說道。 “前朝留下的?!蹦诫x風淡淡地說道,“我母親是皇祖父最寵的女兒,皇宮里大大小小的密道密室,但凡是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的,皇祖父都告知了我母親?!?/br> 主要是他怕自己晚年兒子奪嫡的時候六親不認,在皇宮里公然做出什么帶著禁軍謀反的事情。女兒知道了各宮的密道密室,到時候就能躲進去逃過一劫,免得被喪心病狂的兄弟們傷到。 陸景恒聽完不由得感嘆:“先皇果真深謀遠慮?!?/br> 當今圣上繼位之前,幾個兄弟還真的逼宮造反了??上Щ实哿袅艘皇郑炊涯菐讉€不聽話的兒子收拾了。最后那些皇子有些在逼宮時被兄弟所殺,有些事敗寧愿自刎不愿被圈禁。到最后數(shù)來數(shù)去,就剩下當今圣上和逸王兩個兒子。逸王太過年輕,尚未成年,自然敵不過兄長,所以兄長成了皇帝,他只是個閑散王爺。 這樣一想,難怪逸王不甘心。明明他那會兒已經(jīng)十幾歲了,只差一兩年便可以取妻入朝,他自認不比哥哥差,卻因為入朝晚手里沒有人脈而毫無奪位之力。 密室并沒有精心打扮過,只有簡單的桌椅小榻。好在這里比外頭要暖和許多,待著倒也舒適。 慕離風在小榻上坐下,只有這里有一層薄褥子。如果坐在桌前,就要坐那個冰涼涼的椅子了。 “你之前說的,是回到過去?”慕離風看向陸景恒,“說仔細些?!?/br> 從哪一年回到了哪一年,到底發(fā)生了何事,為何會回到過去,是否遇到過其他異事,這些都要細細說道說道。 陸景恒老老實實的一一答了:“我也不知為何突然會回到過去,但我本應在十年后。那個時候太子已經(jīng)登基,逸王謀反未遂伏誅,我前兩日才辭官回家了,哪想到一覺醒來回了十年前。” 這些慕離風聽了倒不覺得驚訝,只有一件事,他有些話好奇:“你為何辭官?” 陸家還要靠著他們這一輩繼續(xù)為家族謀得榮華富貴,陸景恒辭官作甚? “功名利祿皆浮云,沒什么意思?!标懢昂爿p描淡寫地說道,不愿意細說。 慕離風覺得不對,他瞇了瞇眼,突然問道:“那我呢?十年后,我如何了?” 陸景恒臉色一白:“你......” 慕離風懂了:“怎么死的?” 這大概是陸景恒最不愿意回答的問題了,他泄氣地蹲在慕離風身前,跟個可憐的大土狗一樣。 “是我連累了你。我?guī)吞?,逸王要害我,沒想到你替我擋了一劫?!标懢昂氵o拳頭,雖然后來他親自手刃逸王替離風報了仇,但是逸王死的那么輕巧,他覺得便宜了逸王。 這個混蛋給離風下毒,害得離風纏綿病榻二十年,要不是后來他找到了冰蠶蠱,離風生命中最后的五年也要日日湯藥不斷、臥床不起。 陸景恒滔滔不絕地跟慕離風說著逸王有多可惡,他當年就應該留逸王一命,讓逸王也在床上生不如死地躺二十年。慕離風一開始還有些薄怒,聽了半晌之后,只剩下哭笑不得了。 “別氣了?!蹦诫x風戳了戳陸景恒英俊的臉,覺得不夠軟,果然武將都是糙漢子,臉皮厚如城墻,“你說我纏綿病榻,是因為逸王給我下毒?那他為何不直接除掉我?” 這件事在手札里也有寫,是后來慕離風自己查出來的。但是這會兒慕離風只是看了手札,心里尚有許多不解。 陸景恒回想了一下自己上輩子和離風交談的情景,這個問題他也問過離風,離風當時是這么說的:“長公主殿下曾有恩于逸王,所以逸王并不想要你的性命。他只是讓你無法與他爭奪皇位,所以只下了慢性毒藥讓你一直體弱多病。” 但陸景恒卻覺得這是屁話,什么念在長公主的恩情放離風一馬。這毒幾乎摧毀了離風的身體,讓離風無法留下子嗣,長公主的血脈就這么斷了,日后也沒有后人再敬獻香火了。在這個年頭,斷人子嗣與殺人全家是一樣的罪名。 慕離風倒是對傳宗接代沒有什么想法,他反而想領養(yǎng)一個懂事體貼的孩子,自己生的萬一是個歪瓜裂棗怎么辦? 不欲再聊這個話題,慕離風換了一個:“你說你此前也給我尋來過冰蠶蠱?” “是?!标懢昂愎怨渣c頭,他倒是沒想用這個邀功,“上輩子尋到過,所以這一次我才能迅速尋來?!?/br> 上一世為了弄到冰蠶蠱,他可廢了老大的勁。在南疆足足耗費了半年,才終于打探到冰蠶蠱的消息,然后又費盡心思潛入苗寨,從那里偷出了冰蠶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