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離風(fēng)也有點(diǎn)犯困，殿內(nèi)點(diǎn)了不少炭盆，暖融融的很催眠。他埋頭吃了一會兒就飽了，越發(fā)想睡覺了。

    “困了？”坐在旁邊的五皇子湊過來小聲問道，他身邊的五皇子妃也擔(dān)憂地看向慕離風(fēng)。

    慕離風(fēng)壓下幾乎要打出來的哈欠，點(diǎn)點(diǎn)頭，眼角沁出一點(diǎn)薄淚來，瞧著特別可憐。

    另一邊的六皇子皮笑rou不笑地開口：“這可是宮宴，表哥怎么能在宮宴上犯困？”

    他聲音不低，一下子就在殿內(nèi)里傳開了?；首颖揪妥秒x帝座近，連犯困的皇帝都依稀聽見了他的話，頓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什么犯困？朕沒有犯困！”皇帝欲蓋彌彰地說道。

    瞬間，滿場寂靜。

    皇后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皇帝，貴妃和賢妃等人沉默了一下，立刻和樂融融地開口為皇帝陛下找臺階下。

    “還別說，臣妾都有些犯困了，許是今日累了些?！?/br>
    “可不是么？老四家那只小皮猴子一大早就跑來臣妾宮殿鬧騰，臣妾都沒睡夠呢！”

    “這道點(diǎn)心味道不錯......”

    于是剛剛的安靜像不存在一樣，氣氛比一開始更加熱鬧了。在場眾人都連忙拉著周圍人說話，仿佛沒有聽到皇帝那句犯困。

    皇帝還沒來得及尷尬，事情就過去了。見幾個妃嬪的話題已經(jīng)從四皇子家的庶子換到了桌上的茶水點(diǎn)心，不由得松了口氣。

    下面慕離風(fēng)哭笑不得，被這么一折騰，倒是走了困。

    六皇子臉色鐵青，他沒想到皇帝居然也犯困了，明明從臉上根本瞧不出來。還好幾個高位的娘娘機(jī)智，否則皇帝肯定要記恨他讓自己丟了臉。

    看著六皇子那副吃了蒼蠅的表情，七皇子悶笑了兩下。六哥太逗了，明明每回找表哥麻煩，最后倒霉的都是他自己，他怎么就是學(xué)不乖。

    上首的五位皇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六皇子，然后便覺得辣眼睛地挪開了視線，只盯著慕離風(fēng)一個人看。

    “還困嗎？”“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你身子骨弱，別強(qiáng)撐著?！薄?.....”

    慕離風(fēng)笑著搖搖頭：“我沒事?！?/br>
    “離風(fēng)是不是困了?！闭裏o所適從的皇帝立刻找到了可以插話的地方，強(qiáng)勢插入了兄弟們的友好會談，“困了就快回去睡吧，不過一個小家宴，不參加也不要緊?！?/br>
    這話可真是扎了下頭那群賣力拋媚眼給瞎子看的妃嬪的心，他們心心念念等了這么久的家宴，在皇帝眼里就是個不參加也不要緊的小聚會。而且從頭到尾，皇帝也沒怎么在意看他們的表演。

    皇帝這話正中皇后下懷，她立刻說道：“天色不早了，身體不好的就快些回去歇著吧。太子妃懷著身孕的，也不能晚睡?！?/br>
    最后這句才是重點(diǎn)，外頭太危險，太子妃這胎金貴這呢，還是趕緊回東宮去養(yǎng)胎為妙。

    犯困的皇帝深以為然：“那就都散了吧?！边@樣，他就可以去睡覺了。

    妃嬪們恨恨地扯了扯帕子，臉上還要笑吟吟的，起身告退。臨走的時候忍不住瞪了六皇子一眼，都怪這恭郡王嚷嚷了出來，破壞了宮宴氣氛。他們里頭好些人還沒來得及表演露臉呢，就這么走了，準(zhǔn)備幾個月的才藝白準(zhǔn)備了！

    “呸，什么玩意兒?！币晃徊湃俗叱鲽P儀宮之后，才咬了咬牙，“不就是得寵了兩天，輕狂成這樣，當(dāng)初淮王殿下那么受寵，可沒他這兒事多?！?/br>
    同她一道走的是某位貴嬪娘娘，貴嬪不輕不重地訓(xùn)斥了她一句：“少說兩句，皇子是我們可以隨便議論的嗎？”

    才人連忙諂媚地笑笑：“婢妾身份低微，自然不能冒犯殿下們。但娘娘您可是三品的貴嬪，算起來還是那人的庶母呢，便是規(guī)勸他兩句，也是使得的。”

    從三品及以上位分的主子都能做一宮之主，被稱一聲娘娘。下頭的妃嬪也許只能算是普通的賤妾，這些卻能算是貴妾、姨娘，像四妃貴妃那一類身份就更高了，算是側(cè)室。

    嚴(yán)格算起來，這些稱娘娘的都是皇子們的母妃，即便是封了王的皇子，見到他們也是要行晚輩禮的。

    貴嬪聽到這話心里舒坦，原本在家宴上窩的氣也消了不少：“行了，下回皇上來本宮這兒的時候，讓你過來露露臉。”

    他們二人都住在靜怡軒，貴嬪居主位，才人住在偏殿?；实蹃砹耍羰侵魑坏娜蚀?，可以允許偏殿的那些過來給皇帝行禮磕頭露露臉；若是主位善妒，那就沒有這個好待遇了。

    才人一聽頓時喜笑顏開，越發(fā)小心地奉承起來。

    走在他們身后不遠(yuǎn)處的淑妃臉色冷凝，身邊的宮人俱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娘娘生氣。

    “這兩個小妃嬪，竟敢不敬皇子！”貼身宮女憤憤地罵道，“娘娘，要不然讓奴婢去掌他們嘴吧？”

    淑妃瞪她一眼：“你算個什么東西，憑什么掌宮妃的嘴？”

    自從上回頭戴菊花出丑之后，淑妃就下功夫?qū)W了各種規(guī)矩。尤其是宮規(guī)，早已背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高位妃嬪雖然可以親自掌摑對自己不敬的地位妃嬪，但這不是一個小小的宮女有資格說的話。而且貴嬪可不算是低位，便是淑妃也不能輕易罰她，只能上報給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做主。

    想到那個天天和自己作對的皇后，淑妃就氣得臉都要歪了。皇后才不會給她做主，只會拉偏架袒護(hù)別人。

    若是她現(xiàn)在去掌摑了那個才人，殺雞儆猴地放貴嬪在一邊看著，也是不成的。貴嬪只要跑去找皇后哭訴一番，她這個淑妃就得落下“擅用私刑”的罪名。

    越想越氣，回宮之后淑妃狠狠摔了一套茶盞：“賤人！”

    連地位妃嬪都能隨便罵她兒子，真是反了天了。

    鳳儀宮里，皇后正在梳洗。今日本該皇帝留宿中宮的，不過皇后這幾天沒什么新八卦跟皇帝分享，就懶得應(yīng)付他，把人勸到貴妃那兒去了。

    宮女芳草取了慕離風(fēng)送的面脂來給皇后抹臉，一邊弄一邊輕聲說道：“娘娘，方才外頭好一番熱鬧呢？”

    “哦？”皇后睜開眼，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發(fā)生什么事了？”

    芳草抿唇笑笑：“有兩個妃嬪抱怨了六皇子幾句，說他不如淮王殿下懂規(guī)矩，被淑妃娘娘聽見了。淑妃娘娘的臉色可難看了！”

    “淑妃那個女人......”皇后嗤了一聲，“離風(fēng)本就比老六懂事，淑妃發(fā)作了沒有？”

    “那倒沒有，淑妃娘娘許是打算明日來求娘娘為六皇子做主？”

    皇后諷刺的笑了一下：“她才不會來找本宮，她知道本宮不會幫她。記得盯著點(diǎn)，別讓她背地里下陰手，若是她敢伸爪子，本宮就敢告訴皇上，看到時候她那寶貝兒子還能不能再得寵。”

    “淑妃娘娘為何不來？她不是占理么？”另一個捧著面脂的宮女疑惑地問道。

    皇后得意地說道：“她怎么就占理了？那兩個宮妃抱怨六皇子的事情，可有外人能作證？”

    “淑妃帶了很多宮人......”即便兩個宮妃的宮人不會承認(rèn)，但淑妃又不是一個人過去的。

    “那可不算數(shù)?！被屎簏c(diǎn)了點(diǎn)她的鼻子，“放機(jī)靈點(diǎn)兒，淑妃的人說的話哪兒能信？他們肯定要幫著自家主子撒謊的不是？”

    所以說，沒有外人作證，做不得數(shù)，淑妃注定要把苦果吞下去了。若是兩個宮妃身邊有人被其他宮妃授意，站出來指認(rèn)宮妃說了這話，皇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下令把這宮人捉起來，說他們“背叛、污蔑主子”，正好拖出去亂棍打死。

    在這宮里，她才是皇后，她說什么，什么就是真理。只要皇帝不在意，誰也沒資格管她。

    “娘娘英明。”芳草笑著說道。

    皇后也覺得自己挺英明的。

    原本她不愛用芳草，倚仗另一個陪嫁宮女。但上回太子過來找她說話的時候，跟他說了那宮女背地里做了不少壞事，皇后才知道那人背叛自己了，氣得直接下令杖斃。

    而芳草則是太子后來送來的，是個聰明人。有她的提點(diǎn)，皇后感覺自己這些天越來越聰明了，跟脫胎換骨了一樣，于是越發(fā)倚重芳草了。

    “還好有你?！被屎笈牧伺姆疾莸氖?，“我兒會調(diào)教人，回頭讓他多送幾個過來?！?/br>
    芳草可不想有人過來跟自己爭寵，忙說道：“娘娘，太子妃正懷孕呢，東宮缺妥帖的宮人！”

    “是了，你不說我都忘了?！被屎罅⒖檀蛳四铑^，“那就留著伺候太子妃吧，我這兒有你就夠了?！?/br>
    芳草這才放心下來。

    淑妃這件事瞞不住，當(dāng)晚宮里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連慕離風(fēng)這里，都有人稟報給了他，不過他不是很在意。

    “淑妃娘娘怕是要更恨我了。”慕離風(fēng)打了個哈欠，往床上一趟，“隨她去吧。”

    任誰也不喜歡有人拿自己兒子和別人比，而且還是被比得一無是處那種。在淑妃看來自家兒子文武雙全，在朝中也頗有建樹，一個病秧子怎么能跟她寶貝兒子比。

    可惜旁人才不管這些才干，比才干有本事跟太子比去？六皇子這種，也只能拿來比比長相和性格了。

    “公子最近是累了些?！甭菪奶鄣乜粗诫x風(fēng)，“早些休息吧，過兩天加冠禮，還有的折騰呢！”

    慕離風(fēng)沒覺得自己最近多辛苦，他就是嫌紫陌殿不清凈，時不時跑去東宮、各皇子府和忠國公府做客而已。不過在蔓草看來，一向不怎么出門的公子，出門一趟就得累個半死。

    “對了，今日宮宴巧巧似乎沒來？”慕離風(fēng)突然問道。

    蔓草愣了一下；“陸六姑娘最近受了涼，只怕年宴都不會來了?！?/br>
    慕離風(fēng)放心下來，這樣陸巧書應(yīng)該就不會被牽扯進(jìn)落水事件了。

    蔓草見他昏昏欲睡，便輕手輕腳地滅了燭火出去了。想了想又拉了常武去私庫里挑了些小姑娘喜歡的東西，讓他明日一大早給送到忠國公府去。

    之前他們這邊忙昏頭了，都忘了給六姑娘送點(diǎn)藥材什么的。不過想來國公府也不缺藥材，六小姐臥病在床一定十分無聊，送點(diǎn)小玩意過去正好。

    第30章

    加冠這一日, 天朗氣清。

    本朝的加冠儀式比較簡單, 但也只是相對女子及笄來說簡單一些罷了。加冠前三日, 要由冠者的祖父告于祠堂，若是祖父不在了，再按照規(guī)矩選其他人。

    皇帝雖然十分想代替祖父, 但一來慕離風(fēng)的祖父還活著，二來慕離風(fēng)要入的是慕家的祠堂，不是他們皇家的。所以皇帝只能懨懨地放棄了, 但又怕慕家怠慢, 便特意下了幾道旨意，賞賜了慕家, 提醒他們這些好處都是他們靠著慕離風(fēng)才能得到的。

    慕家自然不敢怠慢，一切流程都沒出岔子。加冠前一天, 慕家祖父還特意進(jìn)宮，請皇帝作為正賓為慕離風(fēng)加冠。

    所謂正賓, 就是儀式上替慕離風(fēng)戴冠的人。按理說一般是由父親、兄長來做正賓，但時下很多人家喜歡邀請德高望重、聲名遠(yuǎn)播的世交家長輩來。皇帝前一個告祠堂已經(jīng)做不得了，這個正賓說什么也不肯讓給其他人。

    不過慕家祖父來請的時候, 他雖然心里恨不得立刻答應(yīng), 但表面上還得按照儀式推辭一番。一方說陛下乃本朝最為尊貴、福氣最重的人，老臣懇請陛下替孫兒加冠；另一方謙虛說自己還有很多不足，挑了幾個德高望重的老閣臣出來，說他們更合適。

    如此這番你來我往地推拒了幾個回合后，皇帝陛下就迫不及待地答應(yīng)了。慕祖父假裝沒看出來皇帝心中的雀躍, 連連拜謝后退下了。

    第二日加冠之時，有資格過來觀禮的賓客都是特意篩選過的?；实圩寶J天監(jiān)挨個算八字，八字與淮王不合的不讓來，再位高權(quán)重都不行。

    皇帝想偏寵一個人，實(shí)在是不講道理的。

    好在沒有哪個高位的大人這么倒霉被排除在外，倒是有幾個他們打算帶來一通觀禮的小輩被退了回去。

    太子本來想買通欽天監(jiān)的人把陸景恒篩下去的，可惜去遲了一步，沒攔成。這日加冠禮時，太子就拿眼刀子戳陸景恒，覺得這人甚是礙眼。

    “太子哥哥，你在瞧誰？”小十二他們被從屋子里趕出來了，其他哥哥還沒到，于是又他們只好呼啦啦地跑到太子身邊來討東西吃。

    太子收回視線，給幾個弟弟拿吃的：“沒瞧誰，快去位置上坐好，別亂跑，我讓人給你們送點(diǎn)心過去?！?/br>
    “好！”小蘿卜頭們乖乖點(diǎn)頭，結(jié)伴離開了。

    不多時，穿著華服的二皇子過來了。今日打扮得甚是華貴，可惜了在場沒有女客，瞧不見他這幅樣子。

    “幸好二弟妹不在?！碧尤⌒λ安蝗挥忠赡懔??！?/br>
    提到媳婦，二皇子就慫了：“快別提她了，她最近跟吃了火藥似的，連我身邊的丫鬟都看不過眼了。怕她氣出毛病來，我都把丫鬟全打發(fā)了，就留了幾個其貌不揚(yáng)的太監(jiān)。今日若不是觀禮必須盛裝，我可不會穿得這么招花引蝶?！?/br>
    太子驚訝不已：“她怎么突然脾氣變大了？可是身子不適？”

    “誰知道?！倍首余止玖艘痪?。

    想說她許是月事來了，又想起來這話不好宣之于口。而且自家媳婦兒的月事哪天來，他記得清清楚楚，根本不是這幾天。不過月事不調(diào)倒是有可能，上個月似乎就沒來？

    二皇子頓時有些坐不住了，覺得平日里給自家媳婦請平安脈的太醫(yī)怕不是個庸醫(yī)，琢磨著禮成之后找父皇討要一個精通婦人病的御醫(yī)去給媳婦看看。

    有了心事，二皇子也沒心思閑聊了，一個人坐在那兒沉思著，弟弟們來了也不知道。四皇子叫了他兩聲見他不理自己，也不去打擾他了，扭頭和五皇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