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衛(wèi)兵不能進(jìn)內(nèi)院來，秦英壽又有職務(wù)在身，不可能時時刻刻地盯著她，蕭玉彤暗暗盤算著，總會等到好機(jī)會的。

    這一日，秦英壽不在府中，軍營有事，他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蕭玉彤吩咐侍女把先前準(zhǔn)備好的大風(fēng)箏取了出來，“今日天氣好，本公主要去放風(fēng)箏?！?/br>
    侍女們哪敢攔她，再說放風(fēng)箏也不是什么大事。一眾人等來到園子里，湖邊有一片平整的草地，一個侍女牽線，一個侍女舉著風(fēng)箏，等到風(fēng)箏在空中飛得四平八穩(wěn)了，這才交到蕭玉彤手里。

    蕭玉彤牽著風(fēng)箏，慢悠悠地在綠油油的柔軟草地上走了會兒，“你們都回去吧，別礙本公主的眼，一個個都灰頭土臉的，沒一個賞心悅目的，看見你們就氣悶。”自從上次一個大膽的丫鬟爬了秦英壽的床讓她給杖斃了之后，她就把身邊的侍女都換了，新來的這一批全都是姿色平平。

    眾侍女都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不漂亮，被蕭玉彤罵了，低著頭退下了。

    蕭玉彤牽著風(fēng)箏，在草地上走來走去，看好風(fēng)向，繞到了一棵大樹后面，果然像她所期盼的那樣，風(fēng)箏線被大樹的枝椏掛住了。

    蕭玉彤眼睛一亮，左右看看無人，飛快地把裙子掀起來別在腰間，雙腿盤住樹干，雙手用力，很順利地爬了上去。說起來三個公主再加上苾棠，宮里的四個姑娘就屬她最好動，打馬球她能來兩下，上樹爬墻也難不倒她。

    她踩著粗壯的樹杈，看好了一枝細(xì)細(xì)的枝條，只要踩上去，她必然會掉下去。蕭玉彤看了看地面，這樹有些高，她心里還是感覺到了一陣害怕，不過以她以往的經(jīng)驗，這樣掉下去是不會摔斷手腳的。

    想到上次打馬球墜馬時的劇烈疼痛，蕭玉彤有一瞬間的猶疑，她的一只腳試探著踩到那細(xì)枝上，閉上眼，念叨著：“韓從瑾啊韓從瑾，我這可都是為了你——”

    “蕭玉彤！你給我下來！”猛聽得一聲暴喝，秦英壽沖了過來。他身形極快，像是一陣疾風(fēng)從草地上刮過，很難相信，一個五大三粗的人能有這樣的速度。

    機(jī)會稍縱即逝，來不及多想，蕭玉彤身子一歪，重心移到了細(xì)枝上的那只腳，一聲輕微的“咔嚓”聲，細(xì)枝應(yīng)聲而斷，蕭玉彤驚呼一聲，直直地從大樹上掉了下來。大紅的衣裙在空中展開，裙擺上銀線勾勒的花紋在陽光下泛著光，她像是一只美麗的蝴蝶，翩然而下。

    眼看著好不容易才孕育上的嫡子又要離自己而去，秦英壽心如火燒，目眥欲裂，將身體催到極限，恨不得化身為一道閃電，立刻趕到蕭玉彤身邊。

    可惜他終究不是閃電，他的手堪堪擦到了蕭玉彤揚起來的衣袖，就聽見“咚——”的一聲，蕭玉彤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她摔得面色慘白，瞳孔渙散，連一聲痛呼都沒來得及發(fā)出，就暈死過去。

    秦英壽又沖出幾步才剎住了身形，他回過身，眼看著蕭玉彤身下的草地被鮮血染紅，心里麻麻木木，不知是痛還是恨。

    聽到動靜的侍女們飛快地跑了出來，眼看著二公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嚇得面無人色，撲過來一疊聲地喚著“公主殿下”。

    秦英壽呆呆地站立一旁，好半晌才被侍女們的哭喊喚得回了神，他冰冷的目光從這些侍女們身上掃過，臉上的橫rou不受控制地抖了兩下，“全部杖斃?！?/br>
    留下這道殘酷的命令，他沒有理會哭喊求饒的侍女，也沒有理會躺在草地上血流不止昏迷不醒的蕭玉彤，大步離開了。

    二公主再度小產(chǎn)了，昭文帝震怒，派人了解了前因后果，聽說蕭玉彤是從樹上掉下來，他還真沒辦法像打馬球那次一樣怪責(zé)到秦英壽頭上。畢竟是親生女兒，再生氣也不能不管，昭文帝壓著怒火，派了太醫(yī)去公主府。

    這一次，蕭玉彤的好運氣用光了。

    她踩斷的樹枝離地面太高，加上年初剛剛墜馬小產(chǎn)過，當(dāng)時她為了和秦英壽生氣，并沒有好好保養(yǎng)自己，大冬天還要光著腳踩在冰冷的地上，到現(xiàn)在才大半年時光，身體尚未完全養(yǎng)好，這一胎懷得本就不結(jié)實，又從高處墜下，秦英壽盛怒之下也沒管她，蕭玉彤傷得太重，一直昏迷著。

    太醫(yī)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她救回來，不過，她卻從此再也不能有孕了。

    蕭玉彤看著太醫(yī)一張一合的嘴，好不容易才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說不清心里是個什么滋味，有些酸痛，也有些后悔，她盡力忽略了這些不舒服的感覺，心想：正好，反正我也不想給秦英壽生孩子，懷不上也好，免得哪次被那禽獸得了手，又要受苦受罪地想法子落胎。

    當(dāng)晚，秦英壽沒有回公主府，去了他先前住的宅子，大醉一場，趁著醉意，還睡了一個丫鬟。

    ……

    再過幾日就是團(tuán)圓節(jié)，親朋好友間要互送節(jié)禮，主要是團(tuán)圓餅。

    肅王和苾棠定了親，有了光明正大來四明街的身份，這次的節(jié)禮是他親自送來的。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能進(jìn)來，先前都是在門外等著苾棠。

    看這宅子不大，卻布置得很是雅致，蕭昱琛心里有些期待，要是能去小丫頭的閨房看一看就好了。

    這宅子沒有男主人，沈諾嵐在外院書房接待了肅王，派人給苾棠傳了話，讓她也過來。

    兩人說了會兒閑話，苾棠才姍姍而來。她穿了件櫻粉色繡著玉蘭花的褙子，秀發(fā)如云，戴著赤金累絲鑲紅寶的花冠，輕掃娥眉，淡點朱唇，白玉耳垂上戴著紅寶耳墜，輕輕一晃，擦過瑩白柔膩的臉頰，映襯著那臉頰上帶了一絲淡淡的緋紅。

    “娘，琛哥哥?！彼⑽聪蛎C王行禮，嬌嬌軟軟地打了招呼，聲音甜絲絲，讓蕭昱琛想到了她喜歡吃的桂花糕。

    琛哥哥？沈諾嵐嘴角一抽，倒也沒說什么。她很高興自己的小呆呆開竅了些，至少知道梳妝打扮一番才來見未婚夫君，聽這稱呼，兩人私下里還是很親密的。對此，她是樂見其成的，既然注定要做夫妻的，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兒端莊刻板，與夫君相敬如賓，還是甜甜蜜蜜的更好。

    她本來還是有些擔(dān)憂的，畢竟女兒在白府生活了十幾年，自幼就見慣了她和白平昌相處時的冷淡疏離，她怕這給女兒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以至于影響到女兒將來的婚后生活。如今見寶貝女兒喚著“琛哥哥”，看肅王的眼神也是嬌軟中帶著一絲羞澀，顯然沒被她給帶歪了，心下大安。

    “棠棠，肅王這還是第一次上門來，你陪著肅王在園子里走走吧?！鄙蛑Z嵐笑道。

    “嗯。”苾棠應(yīng)了，抬眸看向蕭昱琛。她心里還是有些微的不自在，不知道自己這樣妝扮會不會太刻意了，好像是專門梳妝了給他看似的。

    秋高氣爽，云淡風(fēng)輕。園子里種了幾棵金桂銀桂，微風(fēng)拂過，陣陣香氣隨風(fēng)而來，細(xì)小的花瓣從枝頭漫漫飄落，金黃色和乳白色交織在一起，纏綿著，繾綣著，像一對熱情擁抱的情人。

    “棠棠，我很高興?！笔掙盆〉皖^，輕聲說道。他湊得有些近了，說話時的氣息拂過了苾棠的額頭，帶著微微的熱意。

    苾棠仰起臉，黑白分明的眸子很是清澈，那瞳仁中清晰地映著蕭昱琛的身影，“琛哥哥遇到什么喜事了？”

    “倒也沒有特別的喜事。”蕭昱琛笑道：“就是棠棠這樣特意妝扮了來見我，我很歡喜。棠棠，你真好看?！?/br>
    苾棠微微側(cè)開了臉，她剛才就懷疑自己太過刻意，結(jié)果還真是，至少蕭昱琛就看出來了。

    蕭昱琛何等敏銳，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借著衣袖的遮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棠棠這樣做讓我很是高興，讓我覺得棠棠是在乎我的，我在棠棠的心里還是比較重要的。”

    “自然是在乎的?！逼兲臎]想到他竟然也有不自信的時候，十分肯定地點點頭，“琛哥哥在我心里是十分重要的?！?/br>
    她認(rèn)真地看著蕭昱琛，卻發(fā)現(xiàn)他頭上的玉冠十分華貴，玉質(zhì)溫潤，雕琢精細(xì)，一看就不是凡品。她微微有些詫異，他平時很是低調(diào)，就算是衣飾華貴，也是那種看不出來的貴氣，很少戴這種一眼看上去就是極品的飾物。她又看了看他的衣服，依舊是一身玄衣，可衣襟袖口的花紋卻是金線繡制，腰上懸著的玉佩好似和頭上的玉冠是一套，也是極品。

    “琛哥哥你是不是……也特意妝扮過？”苾棠不太確定他是有意還是巧合。

    蕭昱琛毫不猶豫地給了她肯定的答案，“是呀，今天要來見棠棠，是我第一次正式上門，自然要打扮一下。怎么樣，棠棠還滿意嗎？”

    竟然是真的特意打扮了。苾棠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心里甜絲絲的，“滿意。琛哥哥……很好看?！?/br>
    兩人互相“夸贊”過，相視一笑。

    苾棠領(lǐng)著蕭昱琛轉(zhuǎn)了一圈，這宅子本就不大，不過是住母女兩個而已，自然比不得王府，很快就轉(zhuǎn)到了苾棠住的院子，她纖白的手指朝著院門點了點，“這里是我住的?！?/br>
    蕭昱琛邁步進(jìn)了院門，苾棠的手指還抬著呢，在半空中愣了片刻，才放下來，她就是指一下，并沒打算帶他進(jìn)去啊。不過，他已經(jīng)進(jìn)去了，她又不能把他叫回來，好像不許他進(jìn)去似的，只能趕緊跟了進(jìn)去。

    “這邊是書房吧？”蕭昱琛進(jìn)了明間，指了指左手的西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