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她的聲音徒然變大,厲聲指責杜氏。 「夫人,話可不能這么說,人怎么就是我放進府的呢?難道不是夫人你自己招惹進來的?」 郁云慈被氣笑了,把手中的茶杯飛出去,砸在杜氏腳邊。 杜氏躲閃不及,茶水茶葉濺得滿身都是。 「好哇,這真是白吃白喝養(yǎng)出了白眼狼。我是誰?我是侯府的夫人,說白了侯府是我的家。敢問姨夫人,你客居在侯府,就是這樣質(zhì)問主家的?」 杜氏她們沒料到她會突然發(fā)難,有些回不過神來。 郁云慈已在氣頭上,聲音都帶著火,壓都壓不住。她「呼」地站起來,大聲怒斥道:「真該讓別人來評評理,哪有這樣的道理?一個寄居在我們侯府的姨夫人,吃我們侯府的,住我們侯府的,還不把我這個正經(jīng)的侯夫人看在眼里。你們到底想怎么樣,難不成想取我而代之?」 杜氏心一突,莫名覺得心虛。眼神躲閃著,竟不敢與她對視。 她冷冷一笑,「我可算是明白侯府怎么會無緣無故進賊了?敢情是姨夫人招進來的,怪不得姨夫人一個寡居的婦人,能一眼認出沈家的少爺。說!姨夫人,你把沈家少爺弄進侯府,到底想做什么?」 杜氏被她最后一句話給嚇得心驚rou跳,沒料到她邊問著,人已經(jīng)欺到跟前。面對她憤怒的雙眼,杜氏艱難地吞咽一下口水。 「夫人,你在說什么,我怎么一句話也聽不懂?莫不是今天夫人受到驚嚇,人也跟著胡言亂語起來?」 「胡言亂語?姨夫人真是會狡辯?!褂粼拼妊凵褚晦D(zhuǎn),看向陸環(huán)佩,「說起來陸表妹都到說親的年紀,仔細一想,那沈少爺是廣昌侯府的庶子。一個侯府的庶子,與陸表妹還是挺相配的。莫非那沈少爺是來尋表妹的,不小心走錯院子?」 陸環(huán)佩哪里肯干,一聽她把沈少爺栽到自己的頭上,急赤白臉地反駁道:「表嫂你…環(huán)佩根本不認識那沈少爺,那可是表嫂你的表哥的,他來尋的人自然是表嫂你…」 「表妹這是想當然,誰說我的表哥就是來尋我的?我就覺得納悶,表妹年紀不小,姨夫人根本就不急著替你好好相看,所謂哪般?一個快出閣的姑娘,成天住在外男的府中,就不怕惹來流言蜚語,還是姨夫人本就有其它的打算,放不下我們侯府的富貴?」 杜氏已經(jīng)反應過來,事關女兒的清白,豈能容別人隨意沾污。她一把拉過陸環(huán)佩,身子擋在女兒的前面,直視著郁云慈。 「夫人,你切莫血口噴人,我們行得正坐得端,沒什么怕別人說道的?!?/br> 「好?!顾牧艘幌抡?,「姨夫人有骨氣,既然如此,煩請你們趕緊離開侯府,免得別人懷疑姨夫人你賴在侯府不走,居心不良?!?/br> 杜氏氣得胸口起伏著,憋得難受。這個郁云慈,果然先前都是假的。明明什么都知道,偏還要反將她一軍。 她身后的陸環(huán)佩,則一臉的不甘,眼珠子亂轉(zhuǎn)著,就看到景湘不屑的眼神。景湘可還記恨著陸環(huán)佩先前說過的話,如此好機會,怎么可能放過。 「怪不得陸小姐對廣昌侯府的事情了如指掌,開口就是什么侯府世子,原來早就與侯府的庶子相識?!?/br> 「你…」 郁云慈看著她們,笑得意味深長。 二老夫人見杜氏被懟,心里像喝了蜜一樣。這個姨夫人管著侯府,天天擺著架子,不把他們二房的人看在眼里。平日里她沒少巴結杜氏,還想讓自己的兒子娶陸環(huán)佩,誰知杜氏居然看不上他們二房。 她心里高興著,嘴上卻假意規(guī)勸,「侄媳婦,方才姨夫人是一時情急失言,你莫要與她計較。她還不是擔心你,怕你受了委屈。她一人打理著偌大的侯府,兢兢業(yè)業(yè)的,難免會有疏忽。」 侄媳婦? 郁云慈聽到對方的稱呼,猜出對方的身份。這位應該就是侯爺?shù)亩穑斈旰顮數(shù)亩蹇墒菫榱藫尵粑?,差點翻臉了的。 這可真是好,她屋子里一有異動,不光是客居的姨夫人第一時間能趕到,就連二房都能及時出現(xiàn)。 在原書中,二房可是一直覬覦大房的爵位。當初大房出了事,老侯爺和老侯夫人先后病逝,大房只剩不到十歲的景修玄。 偏生陛下不知怎么想的,把老侯爺生前請旨讓兒子襲爵的圣旨壓著不發(fā)。那時候,二房成天上竄下跳的,就想把爵位弄到手。 還是原主的生母親自進宮,在成太后那里求了情,陛下這才批了折子。 所謂將軍府對景修玄的恩情,就是此事。可笑的是,那方氏和郁將軍都把恩情劃為己有,口口聲聲指責景修玄忘恩負義。 原主是個傻的,根本就看不清這些利害關系。 郁云慈眼皮一抬,似笑非笑地看著二房的老夫人。與其和這些居心不良人在此扯皮,還不如去尋那冷臉的侯爺。 畢竟她的身家性命,全系在那男人的身上。 她腳一抬,在幾人驚訝的眼神中,來到了門外。一出門,一股熱浪襲來,陽光刺得她眼睛都快睜不開。 等她出了院門,杜氏才反應過來,心道不好,急忙追上來。 書中說侯爺住在府里的東南邊,她估摸著方位,朝那邊走去。 走了很長一段路,回頭一看,杜氏和陸環(huán)佩還跟著,「姨夫人,我好歹是侯府正經(jīng)的主母。難不成去到哪里姨夫人都要跟著不成?」 杜氏支吾著,解釋道:「我是擔心夫人。」 「擔心我?擔心我讓侯爺把你們母女趕出去,打破了你們的富貴夢,對嗎?你放心,我一定會的,誰敢害我,我必加倍奉還!」 她眼角的余光掃到不遠處的男子,飛奔上前。 陸環(huán)佩也想跟過去,被杜氏給一把拉住。 「娘,她會胡說的,你為何要攔著我?」 「環(huán)佩,她現(xiàn)在還是侯夫人?!苟攀险f著,拉著她拐進了另一條小路。 郁云慈看到的人正是景修玄,景修玄一身的墨袍,像是要出門的樣子。她跑到他的面前,已是香汗如雨下。 而他,明明身著吸熱的深色袍子,卻是神清氣爽。 「何事?」冰冷又疏離的聲音。 「咕…咕…」 她的肚子響起來,叫聲分外的清晰。她略有些尷尬,這才想起來,好似從早上到現(xiàn)在自己粒米未進。 「侯爺,我餓了?!?/br> 第12章 鼻血 景修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這女子方才提裙跑著,頗有些不成體統(tǒng)??善麉s覺得跑起來的樣子生機勃勃,并不惹人厭。 對于這個名義上的妻子,他并沒有怎么注意過。他娶她,僅是因為成氏所托。若真是如她所說,過去多年在將軍府里都是裝的,倒還不算太蠢。 郁云慈被他盯著頭皮發(fā)麻,肚子又不爭氣地叫喚兩聲。好大一會兒,才聽到一聲極淡的話。 「進來吧。」 他轉(zhuǎn)身進院子,院門口守著兩個黑臉侍衛(wèi),兩個侍衛(wèi)朝她行禮,她心道,認得她就好,免得她下次再來,還要自我介紹一番。 一進院門便見兩排綠樹成蔭,看粗細不下幾十年。枝繁葉茂遮天蔽日,行走其間,涼爽中夾雜著樹木獨有的清香。 走出林蔭路,入目處是一片空地??礃幼邮莻€校場,正中一架大鼓,紅漆牛皮,兩邊銅提環(huán)處垂著長長的紅布條。 校場的兩邊,各有兩排兵器架,上面插滿各種兵器。 她小心地瞄著前面的男子,身姿如松,步履閑適中透著規(guī)律,分明就像是在軍中呆過的男子。難怪她覺得他身上有股沙場之氣,原來是常年習武所致。 在書中,男主是一個處處被人稱贊滿腹經(jīng)綸的男子,溫潤如玉。論氣質(zhì),兩人截然不同,有著根本的區(qū)別。 他很高,從背后看去,寬肩窄腰,說不定衣服底下就是那傳聞中的公狗腰。他行走有力,恐怕連腿上都是結實的肌rou。 慢慢地她的腦海中現(xiàn)出那令人血脈賁張的畫面,剎都剎不住。 真是見鬼了,她想的是什么鬼東西? 她忙搖著頭,揮去那腦中的畫面。猛然覺得天氣更加的燥熱,鼻子有些發(fā)癢。心道不好,莫不是自己剛才胡思亂想,引起血氣噴發(fā)? 忙停下來,捂著鼻子仰著頭。灼烈的陽光直愣愣地照在她的臉上,她瞇著眼,心里念著,可千萬不能流下來。 但事與愿違,前面的男子回頭時,正好看到她鼻子下的兩管鮮紅的血。 這下,真是糗大了。 「侯爺,天氣太熱…我上火了?!?/br> 他冷著臉,像是猶豫了一下,然后走上前來。一把抓著她的手,在手臂上的某個xue位按壓著。很快,她就感覺血不再流。 然后,他命一個侍衛(wèi)去打水,帶她進了正廳。 她尷尬不已,洗凈臉后,低著頭,不知說什么好。更不敢看他,生怕多看一眼,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不可描述的畫面。不過是肖想了一下他的身體,就害得自己出盡洋相。 心里氣自己,也不看看什么時候,什么處境,怎么還能如此心大,想些有的沒的? 景修玄不知對外面的侍衛(wèi)吩咐了什么,就見那侍衛(wèi)行禮后離開。他人未轉(zhuǎn)身,淡淡的聲音傳來,「我在隔壁的書房,你吃完后來找我?!?/br> 說著,他就掀簾出了門。 她暗松口氣,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屋子里布置簡單,東側(cè)一個多寶閣,上面擺著一些器物。除了桌子和凳椅之類,臨窗還有一個坑榻,墻上掛著一幅字畫。 畫的是山水,意境幽美。上面的字蒼勁有力,定是出自男子之手。 許是屋子里冰放得足,一進門就覺得很是涼爽。片刻間,她就感覺自己汗已干透,渾身上下透著舒暢。 不大一會兒,進來一個婆子。手中端著托盤,上面有三盤小菜和一碗湯,還有一碗粳米飯。婆子把東西擱在桌子上,立在她的旁邊。 看樣子,是要侍候她。 她坐到桌子邊,看著碟子中的菜色。一盤酥rou,一盤什錦時蔬和一盤涼伴雞絲。湯則是用雞和菌子煨得,很是濃郁。 「你是…?」 「回夫人的話,奴婢姓楊,是廚房的管事?,F(xiàn)在已過膳點,奴婢先前還想著,怎么不見如晴和如翠姑娘去廚房取飯,原來夫人是在侯爺院子里。」 郁云慈心中一動,問道:「原來是楊管事,楊管事進府多久了?」 「回夫人的話,奴婢生在侯府,在灶下已有二十個年頭,是府里的老人?!?/br> 這么說,楊氏不是杜氏的人。她思忖著,看那侯爺?shù)男宰?,不像是能被別人拿捏的??赡芩脲e了,杜氏并沒有掌握侯府的大小事務。 「二十年了,真不容易,想必府里像你這樣的老人不多吧?!?/br> 楊氏長著一張圓臉,眼睛不大,聞言半抬著頭,「府中像奴婢這樣的老人很多,若不是姨夫人接管府中雜事后,買了幾個下人,恐怕府里的全都是老人?!?/br> 郁云慈意味深長地看了楊氏一眼,這楊氏回答得實在是太合她的心意。竟像是能揣摩到她的心思一般。 古代宅子里的女人真不能小覷。 從楊氏的說法來看,杜氏在侯府里能用的就是那幾個新人。而其它的人,都是聽命于侯爺?shù)摹K畔滦膩?,畢竟以后要吃住在侯府,若是侯府的事務都是杜氏做主,她還真怕不知不覺就被別人給弄死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顾涣晳T吃飯的時候有人在旁邊看著。 「是,夫人。」 楊氏走后,她立馬拿起筷子。實在是餓得狠,吃飯的樣子談不上優(yōu)雅,且速度很快。最后菜沒用完,飯和湯都用得精光。 吃完飯后,她出門去尋侯爺。書房門口的侍衛(wèi)沒有攔她,她徑直就走了進去。 景修玄坐到書桌后,桌上有一本厚厚的書。書未合上,就那樣攤著。她走近前行禮,眼睛一眺,瞄到上面的字,像是兵書。 幸好,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文字,而是她所知道的繁體字。雖然繁體字她認不全,但連蒙帶猜,總不至于做個睜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