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怪不得侯爺對匡庭生那么嚴(yán)格,原來那少年肩負(fù)著光復(fù)匡家的重大使命。這樣生來就關(guān)系著家庭興亡的孩子,她卻莫名覺得有些可憐。 正說話間,左三在外面求見。傳畫出去,不一會兒進(jìn)來,手中捧著一個精致的紫檀雕花小盒。 「夫人,這是侯爺派人送來的,說是給匡二小姐的正賓禮。」 郁云慈打開一看,朱色的錦緞中躺著一枝桃花碧玉簪。玉質(zhì)細(xì)潤,如水般通透。握在手心中,沁涼一片。 方才她還在想送什么禮好,他倒是解了急。 第24章 肚兜 隔日,天氣放晴,她帶著采青去匡府做客。 因?yàn)槭堑谝淮纬鲩T,她還是有些小小的興奮??上б宦范际浅宿I子,無法好好逛逛古代的街市。但能隔著轎簾聽外面市井的喧鬧聲,那種置身異時(shí)空的別樣感覺,還是讓她感到驚奇。 匡家與她想象的不一樣,她以為一般武學(xué)世家應(yīng)該是門口蹲著石獅,霸氣威武的。而匡家給人的感覺,像是隱在鬧市中的書香世家,門外的匾額上僅寫著匡府二字,再無其它的裝飾。 進(jìn)入庭院中,古樹參天,幽靜安祥。就是因?yàn)樘^安靜,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匡大夫人與她想的也不一樣,原本想著見到的應(yīng)該是一個爽朗的婦人。在她的印象中,武將的夫人同樣是巾幗不讓須眉的,不想匡大夫人是個書香味濃重的女人。 舉首投足間,都是大家主母的風(fēng)范。 衣裙淡雅,輕言細(xì)語,把她引進(jìn)內(nèi)院。 屋子里簡單布置過,以簡雅為主。正中坐著一位老婦人,深青色的禙子,頭上戴著同色的抹額,手中捏著一串佛珠。 郁云慈進(jìn)去時(shí),老婦人僅是抬了一下眼皮,很快便垂下轉(zhuǎn)動著手中的佛珠。老婦人的身邊,還有一位看著不到三十的婦人,衣裙素凈,除了發(fā)簪耳鐺,再無其它的首飾。 匡大夫人一一介紹過,老婦人是匡老夫人,婦人則是匡二夫人。兩名少女皆是匡大夫人所出,亦是匡庭生的jiejie。 長女匡如月年已十六,梳少女單髻,垂以發(fā)絲表明未嫁之身。次女匡如歌梳雙髻,行過及笄禮后,則可以改為單髻。 匡老夫人精神尚可,看著身體還算健朗。但相由心生,由相面上看,平日里應(yīng)少有歡笑。那位匡二夫人更甚,兩頰耷著,臉有苦相。 如此喜慶之日,并無太多的歡喜。 郁云慈再次感到壓抑,剛才進(jìn)來時(shí)的那種感覺更加強(qiáng)烈。 她還以為,匡如歌行及笄禮,應(yīng)該請了不少的客人,不想唯有自己一人?;蛟S正是因?yàn)楹顮斉c匡家交好,自己才會被請來當(dāng)正賓。 一切按章程進(jìn)行著,輪到郁云慈時(shí),她拿出提前準(zhǔn)備好的玉簪,插到匡如歌的發(fā)髻中。然后她便退到一邊,看著匡大夫人替女兒加服。 禮成后,匡如歌行禮。 等下人們進(jìn)來收拾時(shí),匡老夫人已由下人們扶著回去了。便是那一直不說話的匡家二夫人,也跟著告辭。 匡夫人帶著郁云慈去到花廳。 「今日多謝景夫人,我原本想著自家人觀禮就成。不想那天庭生回來說,景夫人見識與常人不同,我遂起結(jié)交之心。不瞞景夫人,我匡家多年不問世事,極少與人打交道。府中僅余婦孺幼子,關(guān)門度日。若不是景侯爺收庭生為徒,只所世人早就忘了我匡家。」 匡大夫人的聲音不大,但她言語中的無奈郁云慈聽懂了。這就是英雄后代的悲哀,壯烈過后,留給家人的只有傷痛。 此時(shí),換好衣服的匡如歌和匡如月一起進(jìn)來。匡如月更像匡夫人一些,嫻靜溫婉。而匡如歌看著更加開朗,略顯活潑。 姐妹二人重向郁云慈行禮。 「她們被我拘慣了,此前多年,我匡家無男人頂事。婆母早年喪夫,后來喪子,一顆心都交付給了佛祖。若不是有庭生,只怕早已皈依佛門。弟妹寡居多年,無兒無女,早已絕了塵世之心。程家大義,并未提出和離之事,弟妹亦癡心二弟,沒有改嫁之心?!?/br> 聽到程這個姓,郁云慈就猜想,匡二夫人是不是大司馬家的姑娘?但她沒有問出來。 匡大夫人幽嘆一聲,「若不是我還有三個孩子,只怕也會與她們一樣,干脆長伴佛祖。我們這一家的女人,實(shí)在是不方便拋頭露面?!?/br> 郁云慈不知說些什么好,這個時(shí)代家中無男丁的痛苦她并不是很有體會。不過以身度之,滿府的女人,老的老,小的小。唯一的男丁還小,在外人的眼中,確實(shí)是敗落之相。 難怪匡家在書中是隱世武家,極少提及。 「娘,女子怎么了?沒有女子哪里來的男子?」 「如歌!」匡大夫人臉一沉,轉(zhuǎn)而歉意地看向郁云慈,「這孩子被我慣壞了,不知天高地厚。她無心之言,還望景夫人不要在意?!?/br> 郁云慈倒是喜歡匡如歌的性子,這姑娘的想法前衛(wèi),若是在現(xiàn)代,再正常不過。 「匡二小姐說得沒錯,其實(shí)許多事情女子一樣可以。之所以會被別人詬病,被人指責(zé),那是因?yàn)樗镜眠€不夠高。若是她站在極高的位置上,擁有至上的權(quán)力,誰還會在意她是女子或是男子?!?/br> 匡大夫人面露驚訝,似乎沒有料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怪不得庭生說他師母見識過人,果然如此?!箍锶绺铓g喜地道,看向郁云慈的眼神多了一份熱切。 此時(shí),匡庭生玉竹般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他身后是光亮,黯淡在他的容顏之下。少年獨(dú)有的純凈之氣,與天生的絕世五官照亮了整個屋子。 若說匡如歌是匡家的生機(jī),那匡庭生就是匡家的希望之光。 這光太耀眼,總有一天,會沖破匡家幽靜的古宅,現(xiàn)于人前,光照世人。 「師母剛才的話,庭生聞所未聞。但仔細(xì)一想,深覺有理?!?/br> 「我覺得景夫人說得很對,若是……」匡如歌余下的話被匡大夫人一看,便咽了下去。 郁云慈不想別人覺得自己有些驚世駭俗,道:「道理是不差,但女子想出人頭地何等艱難,世間對女子過多苛責(zé)。稍有不慎,便會千夫所指。同樣的事情,于男子而言輕而易舉,對女子來說,則是坎坷崎嶇。想要做到人上人,必要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br> 匡庭生垂眸,若有所思。 匡大夫人忙招呼郁云慈用茶,茶水是匡家人特制的,帶著花朵的芬芳還有竹葉的青香。入喉極潤,過后口有余甘。 見她喜歡,臨走前匡大夫人命人送了一罐。 郁云慈沒有推卻,雅人行雅事,一罐密制的茶葉,足見匡家人對她印象還不差。 轎子停在侯府門口,采青扶她下轎,不想角落里出來一個人,正是原來的丫頭如晴。 如晴手中拿著一樣?xùn)|西,用布包著。 「二小姐,這是夫人交給你的。夫人有話帶給二小姐,說二小姐是聰明人,看了東西就知道怎么做。夫人還說,這樣的東西她有的是,若是二小姐不孝順,她不敢保證這東西會到什么人的手里?!?/br> 采青把東西接過來,如晴便離開了。 不用打開,郁云慈也知道不會是什么好東西。 果然,回到房間里一拆開,里面是一件桃紅色的肚兜。繡著花朵兒,一看就是少女的樣式,想都不用想,就是原主的。 方氏這是在要挾她! 她把東西一卷揣進(jìn)懷中,疾步出門。 一路直奔侯爺?shù)脑鹤樱亻T的侍衛(wèi)通報(bào)后便請她進(jìn)去。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書房的門。 深紫錦袍的男子自書后抬眸,看向她。她方才的鼓起的勇氣立馬癟下去,但一想到事關(guān)自己的生死,又重燃斗志。 景修玄看著她手往懷里掏,臉色寒一分,再看她拿出一件桃色的肚兜放在桌子上,面上更是黑寒。 肚兜上的花兒正好露出來,紅艷艷的,中間繡著黃色的花蕊。細(xì)細(xì)的帶子垂在桌邊,晃了幾下。 「何意?」 「侯爺,這是我的貼身對象…不過卻是之前在娘家時(shí)穿過的。方才我那繼母派人送過來,說這樣的東西她那里多的是,要是我不聽她的話,她不敢保證把東西送到誰的手上…」 他把手中的書一丟,書砸在桌子上,發(fā)出悶響。 她一縮脖子,感覺著那股強(qiáng)烈的怒火。其實(shí)她此舉是在賭,賭他不會坐視不理。既然他看重侯府的名聲,那作為他的夫人,他應(yīng)該不希望別人任意詆毀。 同時(shí)她也怕,怕男人心思難測,會因此事而厭棄她。若她當(dāng)真被休,那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喊地地不靈,就等著方氏將她隨意揉圓搓扁。 「你有何計(jì)策?」 他一問話,她的心神就定了,舔舔唇,清了一下喉嚨,「以牙還牙,以眼還眼?!?/br> 他漫不經(jīng)心地「哦?」一聲,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神幽幽暗暗,深不見底,就那樣睥睨著她。 那種無形的壓迫之感,令她頭皮發(fā)麻。 方氏在威脅她,以達(dá)到自己的目的。她妥協(xié)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被方氏榨干所有的價(jià)值。最后她的下場定然不會好,說不定與前世殊途同歸。 所以,為了活命,她必須要先發(fā)制人。 她不敢躲閃,回視著他。 「她不仁我不義!請侯爺替我尋十個乞丐,全要男子,越猥瑣越好!」 第25章 紅痣 將軍府內(nèi),方氏正在問如晴的話。 「你把東西送給二小姐時(shí),她臉色如何?」 如晴低著頭,若不是自己和如翠還有用,只怕夫人早就把她們賣了。夫人交待的事情,她不敢不辦好。 夫人交待過,一定要親手交到二小姐的手上。 她問過門房,得知二小姐去匡家做客,就一直守在門口。要是夫人知道二小姐不僅沒被侯爺厭棄,還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出門,不知會不會一氣之下發(fā)賣自己? 「回夫人的話,二小姐臉色如常,什么話都沒有說。奴婢看著她像是做客回來,奴婢打聽過…今日二小姐是去到匡家給匡二小姐的及笄禮做正賓?!?/br> 「什么?」郁霜清驚呼出聲,怎么可能?那樣德行有虧的女子,匡家怎么會請去做正賓,會不會是弄錯了? 「你可打聽清楚了?」 「奴婢打聽得清清楚楚。」 方氏臉色很難看,她幾夜沒有睡好,眼下還有青影。雖用脂粉遮過,卻顯得很沒有精神,略有浮腫。 「你做得好,下去吧?!?/br> 如晴立馬被婆子帶下去,她一走,郁霜清再也忍不住,「娘,你說侯爺會不會對那死丫頭動心了?」 否則為何他明知死丫頭和紹陵表哥的事情,還要忍下來。別聽外面說什么是侯府表小姐和紹陵表哥有私情,以景侯爺?shù)臑槿?,難道看不出來那是死丫頭用的障眼法? 那死丫頭除了長得好看些,其它的沒有一樣上得了臺面。那樣庸俗的女子,景侯爺怎么就能傾心?莫非他和別人一樣,只愛美色,不看內(nèi)在? 不,他不是那樣的人! 郁霜清的腦子里一團(tuán)亂麻,她看上的男人,眼里應(yīng)該只有她一個人,怎么能讓別的女子先占據(jù)他的心。 她不允許有那樣的事情發(fā)生! 來得及的,現(xiàn)在一切都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