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她攔著廣昌侯,不許他去順天府,「侯爺,您要去救小姑子,就休了妾身吧?!?/br> 方恬雪在一旁,眼眶紅紅。 「父親,小姑她們做下如此之事,女兒哪里還有臉見人?!?/br> 廣昌侯何嘗不知事情嚴重,可是他是長兄,若是不露面說不過去?他低聲求著,廣昌侯夫人就是不讓。 這時,方老夫人柱著拐杖趕來,一看兒媳攔著兒子,不讓兒子去救小女兒,氣不打一處出,「兒媳婦,你是什么意思?難不成眼睜睜看著她們死在牢里嗎?」 「娘,并非女兒不通情達理,實在是小姑行事令人發(fā)指。兒媳可不是想著自己,而是我們整個侯府的名聲,以及所有女子的名聲。」 「什么名聲?她是被人陷害的,你們當哥嫂的不去救,替她申冤,那我這把老骨頭明天就進宮去求太后娘娘。」 方老夫人搬出方太后,廣昌侯夫人只覺得兩眼發(fā)黑。婆母的為人,她是清楚的,若不然也養(yǎng)不出那樣的女兒。 可惜她的大姐兒,一出生就被婆母抱走,養(yǎng)得愛慕虛榮,極為自負。就算現(xiàn)在貴為帝妃,也是極不得寵的。 若不是陛下是親表哥,大姐兒育有二皇子,只怕早就失了帝心,被冷落深宮。 婆母眼皮子淺,小戶做派,只想攀附富貴。教養(yǎng)出來的姑娘一個比一個眼皮子淺,偏不自知,還以為自己聰明。 小女兒出生后,婆母還想抱走,她死攔著不放。僵持數(shù)日,婆母才悻悻做罷。此后,不待見恬雪,反倒對小姑子所出的霜清極為寵愛。 「娘,兒媳相信,太后娘娘也不可能眼看著咱們侯府的名聲毀于一旦。您不為別人著想,也要想想方家的子孫。若是家里有那樣的姑奶奶和表姑娘,世子如何說親?恬雪還怎么嫁人?」 方老夫人有些動搖,只因提到了世子方實光。 「你們當大哥大嫂的,小姑子出事居然袖手旁觀,就不怕別人說閑話嗎?」 廣昌侯夫人見婆母態(tài)度有些松動,軟了語氣,「娘,媳婦沒有說不管。只是侯爺不宜出面,那女牢是什么地方,怎是他一個大男人該去的?媳婦已經(jīng)安排好,讓人去打點牢卒,必不會讓她們受苦。至于其它的,媳婦相信自有太后和陛下做主?!?/br> 「沒錯,娘,是這個理?!箯V昌侯附和著,不想被自家老娘瞪了一眼。 方老夫人眼神陰鷙,心知兒媳婦說得有理,可自己有些下不了臺。見兒子似乎是站在兒媳一邊,氣得連頓幾下拐杖,怒氣沖沖地走了。 廣昌侯府忙跟上去,扶著自己的母親。 「娘,祖母好像真生氣了,太后娘娘會不會責怪您?」 方恬雪替自己的母親擔憂,廣昌侯夫人愛憐地撫著她的發(fā),「不會的,太后娘娘在宮里多年,能在成太后的手下討活路,她自是比你祖母有心機?!?/br> 廣昌侯夫人是在安慰自己的女兒,方太后會怎么做,她其實心里并沒有底。無論是太后還是小姑子,甚至是大姐兒,都被婆母養(yǎng)得差不多。一樣的心高氣傲,一樣的貪慕富貴。 世子還好些,畢竟男兒不常呆在內(nèi)宅。可是婆母寵愛長孫,世子的性子也有些不穩(wěn)重,幸好她還有懂事的小女兒伴在身邊。 她現(xiàn)在只希望大姑子當了多年的方太后,能顧全大局。 方太后在宮中浸染多年,看問題自是比方老夫人要透徹。面對著哭紅了眼的良妃,她大聲地喝斥著。 「哭什么?成天哭哭啼啼的,一遇到事情就哭,怪不得陛下不愛去你的屋子?!?/br> 良妃被她喝得呆愣住,一時間連哭都忘記了。反應過來后更想哭,還得生生忍著,不停抽噎著。她的腦子里完全忘記了方氏母女的事,僅余下方太后剛才怒斥她留不住陛下的話。 「姑母,您說我該怎么辦?陛下就是不愿去我那里…」 方太后怒其不爭,若不是自己押著,恐怕陛下幾個月都不會踏進露華宮。這個侄女兒怎么就不像自己? 自己那時候孤身一人,家世又不好,還不是入了先帝的眼。雖說是個嬪,可是先帝一個月還會去她那里一兩回。 程家勢大,難以撼動。皇后有太子和韓王,地位不可動搖。 還有成家,安妃一入宮就備受帝寵,賢王年紀雖小,但陛下很是喜愛。 這兩家都是方氏的勁敵,若是侄女還不得陛下的心。百年之后,她去見了先帝,只怕方家的富貴就要到頭了。 不行! 兒子是她生的,憑什么最后的富貴都便宜別人。 她們現(xiàn)在只差一個固寵的人,若是方家再有一個姑娘能籠住陛下的心,加上有自己在旁邊推波助瀾,她就不信,自己一個當婆婆的,還抓不住程氏的錯處。 到時候… 「姑母?」 良妃見方太后半天沒有說話,小聲地喚著。 方太后被她喚得心煩,揮了兩下手,「你先回去,容哀家再想想法子?!?/br> 良妃無法,只得告退。 且說牢中還等著人前去相救的方氏,等來等去,只等到孟大人。孟大人拿著寫好的罪詞,讓她們畫押。她們被人押著,在上面印了紅泥指印。 「孟大人,凡事不能做得太絕,你就能肯定妾身沒有翻身之日嗎?」 孟大人正色道:「本官秉公辦事,不敢有違天地良心。郁將軍已將你休棄,你好自為之吧。」 方氏再聽到自己被休的事情,已經(jīng)很平靜。出了這樣的事情,將軍不可能會容她。只可惜她前半生的謀劃,全部化為烏有,實在不甘。 「孟大人,你既然處理公允,可否替妾身帶個話,妾身想見廣昌侯?!?/br> 「實不相瞞,你一下到牢中,本官就派人通知了廣昌侯府。直到此刻,侯府沒有一人露面,你還不明白嗎?」 說完,孟大人搖了搖頭。自作孽,不可活。怪只怪方氏胃口太大,心太貪。若真像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安分賢慧,哪有今日之事? 夫家反目,娘家至始至終都沒有露面,方氏的心都涼了。事到如今,她還能指望誰?為什么,大哥和大嫂會坐視不理? 他們難道忘記自己以前對娘家的貼補嗎? 「孟大人,您可否讓史家大公子來見我?」 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她不會要求見史表哥,可是史表哥眼下是她唯一能求的人。 「方氏,本官可以告訴你。事到如今你求誰都沒有用,更何況史大公子是你的jian夫。你結(jié)局如何,端看上意?!?/br> 孟大人話里有話,方氏很快就聽明白了。 她道了一聲謝,重新坐下。 孟大人收起證詞,心下感慨。方氏神色鎮(zhèn)定,確實是有心機之人,難怪這么多年穩(wěn)坐將軍夫人的寶座,將郁亮玩弄于股掌間。 他因到后衙,略一思索,整裝去了司馬府。程世萬原就準備派人去請他,見他疾行而來,有些滿意。 「舅父?!?/br> 「走,路上細說?!?/br> 程世萬和他一起,上了馬車,朝皇宮的方向駛?cè)ァ?/br> 一路上,孟大人將今日發(fā)生的事情一一道來,無一隱瞞。程世萬聽得認真,心里已經(jīng)有了計較。 若是擱在旁人的身上,這案子就此也就了結(jié)了。但方氏是方太后的親meimei,又是陛下的親姨,他們不敢隨意處置。 圣心難測,不能大意。 正康帝召見了他們,待他們離開后,他獨自坐在大殿中。臉沉沉的,不怒自威,眼眸深晦,難辯情緒。 張東海縮著身子立在他的后面,頭低著,眼皮耷拉。 大殿外,有小太監(jiān)唱報,說是太后駕到。 這個太后,不用說是方太后無疑。 方太后在宮里多年,心機自是練出一些。她并未著鳳袍,而是簡單的宮裝,一副將要就寢被人喚起的模樣,外面罩著深紫描金的薄錦斗篷。 「陛下,哀家剛剛聽說郁夫人出了事?」 正康帝微點頭,把孟大人帶進宮的畫押證詞遞給她。她接過,快速看完,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心里,上不去,下不來。 那個幼妹,從小就是機靈的,怎么最近越發(fā)的胡涂。先是把成氏死鬼的嫁妝首飾送給良妃,害得良妃丟丑。 現(xiàn)在連謀害親夫的事情都能做出,還有她養(yǎng)的那個女兒,膽子大到?jīng)]邊,竟然敢弒父。更可氣的是,她們失敗了,還承認了。 「陛下,這…會不會是屈打成招?」 正康帝眼神倏然變冷,方氏是他的親姨,誰敢屈打成招?壞就壞在方氏當堂認罪,許多人都聽到了。 他搖搖頭,「萬無可能?!?/br> 方太后心沉得厲害,證據(jù)確鑿,她們只圖自己痛快,若是事成還罷,偏偏事敗,被人揭穿。如此一來,不說是她們名聲盡毀,就是整個方氏女,都跟著受牽連。 「陛下,您是哀家肚子里出來的,哀家是方氏女,所以方家的名聲不能敗?。 ?/br> 關(guān)于這點,正康帝和方太后的意見難得一致。不管他私下如何看不上外祖家,面子上都會給方家至高的體面。 「那母后說怎么辦?」 方氏母女已認罪,他就算是有心包庇,總不能當天下人是傻子。何況審理此案的是孟義,孟義是國丈的親外甥。 他們那一關(guān),就過不去。 方太后何嘗不知,心里不止氣方氏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還惱上了程家。偏偏國丈不光位高,而且權(quán)重。 「陛下,您是君,程家再功高,亦是臣。臣者,說得難聽些,不過是奴才。您做什么決定,難不成要看一個奴才的臉色?」 正康帝眸光一凝,犀利地看了方太后一眼。 方太后打了一個突,她真是好日子過順了,居然忘記兒子雖是她的,卻是姓成的給養(yǎng)大的。陛下自來不與她親近,方才的話有后宮干政之嫌。 「陛下,哀家情急,說話一時沒多加思量。廣昌侯這些年兢兢業(yè)業(yè),不敢行差踏錯半步。雖無大才,卻忠心耿耿。您忍心看他一生勞苦,卻被別人連累,落得天下人恥笑的地步?」 正康帝面色暖和一些,眸色漸緩,方太后松口氣。兒子是她生的不假,可一直是帝后教養(yǎng)大的。早些年,她一看到年少的陛下,心里都發(fā)怵,何況是現(xiàn)在? 「朕自是不愿方家受人詬病,不知母后可有良策?」 方太后能有什么良計,她一聽到方氏出事,第一個念頭就是丟卒保車。她遲疑著,那話在嘴邊,就是有些說不出口。 此法無情了些,卻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陛下,但凡世家旺族,繁衍到最后太過茂盛,總會有些枯枝爛葉。哀家以為,是時候清理一下樹上的枯枝,您意下如何?」 正康帝面無表情,深深地望著她。 「就依母后。」 第73章 像誰 對于生母,他的感情很復雜。他一出生就抱到母后的膝下,母后并未瞞他。長大些,他曾去看過生母,但生母每次見到他,不是哭訴就是替方氏求富貴。 甚至還說一些模糊的話,意圖讓他與母后起間隙。 成母后出自成國公府,年輕時就是京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貴女。而方母妃不過是五品小官之女,無論是學識還是見識都差成母后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