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不需要多說,嘉和點(diǎn)頭表示明白。 太子妃嫁進(jìn)東宮兩年,一直不曾有孕,膝下空虛。宮里不比宮外,子嗣最大。若是正妃遲遲生不出來,那么少不得有庶長子。 近一年多來,太子明顯寵幸妾多些。 一個有子的太子,和一個無子的太子,在帝王的心目中是不一樣的。要不是程皇后壓著,只怕東宮現(xiàn)在早已傳出喜訊。 「云孝jiejie,若不然,你去嘉和的宮里坐坐?」 郁云慈對這個皇宮沒了一點(diǎn)好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還是算了吧。宮里的人心,她已不想驗證。 「下次吧,時辰不早,我要去皇后那里告別?!?/br> 嘉和公主有些失望,但還是很懂禮地笑笑,「沒事的,便是jiejie不進(jìn)宮,嘉和也可以去宮外看jiejie。自小到大,嘉和極少出宮?!?/br> 小姑娘的臉上帶出向往,眼神晶亮。 郁云慈還能說什么,只能應(yīng)著,表示歡迎。 向程皇后辭行后,她快速出宮。內(nèi)心希望著,宮里的任何一位娘娘都不要再想起自己,她還真不愿意再進(jìn)宮陪著她們一起演戲。 回到侯府,得知侯爺在書房,她未回屋換衣,直接去尋他。 景修玄抬頭,看到她進(jìn)來,一臉的忿忿然,嘟著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怎么了?在宮里有人給你氣受?」 她搖頭,「那倒是沒有,就是陪一群睜眼說瞎話的演了一會兒戲,太累。她們倒是樂此不疲,演得真真的,只怕我一個外人看得渾身不自在?!?/br> 他放下手中的書,從桌案后面走出來,坐到她的旁邊。她手支著下巴,看著他完美的側(cè)顏。在宮里糟心,哪有窩在家里看老公好。 「侯爺,您每次看到他們,像不像看到一群熊孩子?」 他可是匡長風(fēng),論輩分,在京中應(yīng)該沒有幾個人能相提。 「什么是熊孩子?」 「就是討厭的孩子?!?/br> 他點(diǎn)頭,表示明白??墒撬ナ罆r年紀(jì)也不大,無法體會當(dāng)長輩的心情。這女人如此說,不會是嫌他年紀(jì)大吧。 「未曾覺得,夫人應(yīng)該知道,為夫年紀(jì)并不大?!?/br> 她先是一愣,爾后笑起來,由衷夸獎道:「沒錯,夫君你正當(dāng)年,氣宇軒昂?!?/br> 腦海中,浮現(xiàn)出在武神祠看到的那張畫像。比起那時候的他,眼前的男子要年輕一些,長相上更顯俊美。 可是她知道,男人不比女子,他既然重活一世,不可能白白活著。 宮里現(xiàn)在錯綜復(fù)雜,程皇后勢微,方家必定要有所動作,還有成太后和安妃,她不相信那對姑侄會眼睜睜看著別人最后勝出。 她現(xiàn)在多了一個公主的身份,就算沒有,也已身在局中。陪那些人演戲很累,真心不想聽她們睜眼說瞎話。 「侯爺,現(xiàn)在秋高氣爽,我想出京散散心?!?/br> 有錢有閑,為何不出去玩? 「過幾日是沐佛節(jié),我派左四送你去寺中住幾天?!?/br> 「好?!?/br> 她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侯爺,您忙吧,我回去歇會。」 似乎想到什么,湊近他,低語道:「侯爺,您說我去寺中,要不要再求子?」 他睨她一眼,看向她的腹部,再回到她的臉上,沒有錯過她臉上的揶揄。眼眸沉了下來,淡淡地回道。 「不用?!?/br> 第98章 紅葉 她眼露笑意,拉著他的手拖著,食指摳著他掌心,摳了一會兒,看到他深沉的眼眸染上幽暗,這才抽出自己的手,心情愉悅地開門離開。 門合上,他眸里的幽深漸漸散開,走到桌案前。 修長的手指打開抽屜,取出一封信,展開再次看了一遍。 關(guān)上抽屜,沉思一會,然后疾步出門。 左三默默地跟在后面,主仆二人出了侯府的門。沒有騎馬,而是坐上備著的馬車。馬車蓋著藏青色的簾布,并不張揚(yáng)。 一路西行,彎過幾條街道巷子,來到一間民宅。左三前去敲門后,門從里面打開。一位老仆探出頭張望著,躬身將兩人請進(jìn)去。 民宅不大,里面布置簡陋,像是臨時賃的。 一位青年迎出來,約摸二十四五的樣子。他長相清俊,面白無血色,身形瘦長。仔細(xì)看去,溫潤平和的臉上帶著病氣,卻難掩本身的風(fēng)華。 「景侯爺?!?/br> 景修玄眼神冰冷,看著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故人,「好久不見,不知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喚你什么?」 「景侯爺若是不介意,可呼我的字,我字墨言?!?/br> 「如此…不知墨言兄此次來京,是因為何事?」 名叫墨言的青年苦笑一聲,蒼白的臉上帶著艱澀和無奈,「景侯爺明知我的來意,何必還要多此一問?」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已經(jīng)死了。」 氣氛徒然變得緊張起來,墨言身邊的老仆臉色大變,泛起怒氣,正欲發(fā)作。被墨言用手制止,示意他先退到一邊。 他恭敬地低頭,礙于自家主子,只能雙手緊握成拳。眼神不善地看了景修玄一眼,然后站在旁邊。 景修玄冷笑一聲,并不理會于他。 「下人無狀,還請景侯爺見諒。錦兒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顧,我心中感激。我知你會怨我,是因為令姐的死。但是我在此發(fā)誓,那次真是意外,我本以為自己會一起死去。沒想到被人所救,醒來后就在南羌?!?/br> 這青年的臉上現(xiàn)出痛苦之色,手捂在胸口處,似是很痛,「若是有可能,我愿與她一起死去。但是天不收我,我更不能丟下與她的骨rou…」 他提到錦兒,原來正是錦兒的生父檀墨言,現(xiàn)在的南羌太子。 南羌自四十年前那一役后大亂,王室內(nèi)斗厲害。檀墨言的身世復(fù)雜,其中緣由曲折,無非是王孫落難,流落民間的戲碼。 一直到現(xiàn)在,王室子嗣凋零,不得已才命人找當(dāng)年失蹤的王子。不想王子已死,萬幸的是留有血脈在大趙。 所以,檀墨言被秘密接回南羌。 景修玄看著他,眸光更冷,「倒真是巧?!?/br> 檀墨言苦笑著,「我知道你不會信,換成我,也不會相信。但是真是意外,要是我知道有人故意害死自己的妻子,便是拼了命,也要替她報仇?!?/br> 南羌現(xiàn)在是大趙的附屬國,雖然已平靜多年,沒有開戰(zhàn)。但大趙一直防著,并沒有與南羌互通往來。 是以,檀墨言私自進(jìn)京,冒了極大的風(fēng)險。要是被人知道,恐怕會招來殺身之禍。 景修玄并不是非扣著別人的兒子不放,而是自己的妻子真心喜歡錦兒。要是錦兒被親父接走,她怎么辦? 南羌與匡家的恩怨,在四十年前就已了結(jié)??锛?guī)捉澜^,他殺了當(dāng)時的南羌太子,幾乎滅了王室嫡支一脈。南羌與匡家一樣,元?dú)獯髠?,多年都沒有恢復(fù)過來。 既然錦兒是南羌人,他自然沒有理由扣著不放。 見他沉默,檀墨言接著道:「錦兒是我的兒子,所以還請景侯爺高抬貴手,讓我們父子團(tuán)聚。 景侯爺?shù)亩髑槟杂浽谛闹?,別的不敢保證,倘若有一天我是南羌的王,那么我將與大趙結(jié)百年之好,絕不起異心。我死后,王位會傳到錦兒的手上,我相信他亦會如此。景侯爺一心為大趙,我想,這下你總該放心吧。」 「哼,你們就是想,也沒那個能力。我大趙人才輩出,你們?nèi)羰歉覄?,直接殺到你們的王城?!?/br> 檀墨言聞言,捂著嘴咳嗽起來。 「殿下…」那老仆要上前來服侍,被他制止。 「景侯爺說得是。」 他一味放低姿態(tài),只求能要回兒子。那是他和娘子唯一的骨血,一想起孩子的母親,眼前仿佛又看到那個安安靜靜,永遠(yuǎn)溫柔不語的女子。 墨言,默言。 這是他給自己取的字。 「錦兒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必須帶他走?!?/br> 「太子在南羌,為平衡世家的權(quán)力,難不成不會再娶妃,不會納妾室?倘若繼妻妾室生了孩子,如何保證將來的王位能傳到錦兒的手中?」 景修玄平靜地看著他,他眼神堅定,沒有躲避。那溫潤的眼中有懷念有深情,還有不容置疑的決心。 「我不會娶妻,也能保證錦兒是我唯一的骨血。若是我能為王,那么下一任王位必是錦兒的。其它的我還真保證不了,王室cao戈,不到最后誰都不能肯定?!?/br> 他說的倒是實話,他現(xiàn)在不過是太子,就算是眼下唯一的繼承人,難保不會有什么差池。 景修玄細(xì)思著他的話,良久。 「三日后,天雷寺?!?/br> 「多謝景侯爺成全?!?/br> 兩人對視一會,景修玄轉(zhuǎn)身大步離開。后面?zhèn)鱽硖茨缘穆曇?,還有伴隨的咳嗽聲,以及那老仆輕聲勸他進(jìn)屋的聲音。 左三在外面候著,看到自己的主子進(jìn)來,忙打著車簾。景修玄鉆進(jìn)馬車,一路上想的是如何勸說自己的妻子,前段時間她還想收錦兒為子。要是錦兒突然離開,再也不會回京,她怎么辦? 回到侯府,還沒走近院子,就聽到一大一小的歡鬧聲。 「舅母,樹葉為什么會變黃?」 「那是因為天氣涼了,它們到了落葉歸根的時候?!?/br> 檀錦的手中,捏著兩片泛黃的樹葉,若有所思。小小的孩子,不知為何有了一絲哀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難過。 「舅母,它們是不是死了。」 郁云慈彎著腰,摸著他的頭。她沒想到這么小的孩子,會有如此敏感細(xì)膩的心思。 「它們不會死,就算落在地上,也能永遠(yuǎn)和大樹在一起。待到明年春天,樹上會長出新的樹葉。而年前落下的葉子和泥土混在一起,成為肥料滋養(yǎng)著來年生的新葉子,生生不息,這是天地萬物生存的法則。」 檀錦似懂非懂,好像心里沒那么難受了。一抬頭,就看到一雙男人的黑色靴子,還有那熟悉的錦袍。 「舅舅。」 他的聲音不大,郁云慈跟著望過去,果然看到站在門口的男人。過家門而不入,這男人到底站了多久? 「侯爺,怎么不進(jìn)來?」 話音一落,就看到他大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