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她這些日子閑來無事,便來麗人坊打發(fā)時間,一來二去和那些舞姬樂師熟了, 都開始給人家編曲排舞了。 魏琬將視線從眼前姿態(tài)曼妙的舞姬身上收回來,移到閑閑打著拍子的魏熙身上,忍不住笑道:“要我說你才像是這里的主人,都快在這里生根了,裴斯都沒你在這里待得久。” “打發(fā)時間罷了,要不然能做什么。”魏熙說著,抿了一口杯中羊乳:“我是個閑不下來的,先前在宮里還好,眼下出來了,整日無所事事的,無趣的很,在這里聽曲賞舞倒是有意思些。” 魏熙魏熙說罷,看向一旁侍奉的舞姬:“不過話說回來,這段時日確實(shí)沒見裴斯了,他忙什么呢?” 舞姬掩唇一笑:“他走了那么久了,若不是娘子今日這一問,我們還以為娘子不識得郎君呢,虧郎君對娘子那般殷勤?!?/br> 另一個舞姬笑道:“誰讓那般他風(fēng)流薄幸,合該他吃癟?!?/br> 舞姬打趣完,不忘回話:“聽說是外邊的生意惹了些麻煩,他去處理了。” 魏熙擱下杯子:“什么麻煩?” 舞姬剝了一顆葡萄喂給魏熙:“誰知道呢,他生意多,總是在外面跑?!?/br> 魏熙啟唇含住葡萄,卻聽魏琬噗呲一笑:“再不回來只怕這麗人坊都要易主了?!?/br> 魏琬說著,拿扇柄輕敲魏熙的肩:“若不是你一身女裝,活脫脫就是他們口中那風(fēng)流薄幸的郎君了?!?/br> 魏熙瞋她一眼,對周遭舞姬道:“快看,有人醋了,還不好生哄一哄。” 舞姬聞言,皆嬉笑著給魏琬喂食灌酒,魏琬一開始還含笑受著,到后來便不成了,直嚷著:“行了,饒了我吧,妝要花了?!?/br> 魏熙獨(dú)善其身,含笑起哄:“無妨,我一會親自給你補(bǔ)妝。” 魏琬聞言,趁魏熙不妨,一把扯過魏熙:“要伺候也是要好生伺候她,這位主可是比我闊氣的?!?/br> 說著,領(lǐng)著人給魏熙灌酒:“來這里喝什么羊乳,平白惹人笑話?!?/br> 魏熙倒也半推半就的由著魏琬灌了一杯。 都知道魏熙身份不一般,又是大病初愈,鬧了一會倒也放過了她,鬧過后,魏熙吩咐舞姬們散了,拿了一塊點(diǎn)心壓一壓腹中酒氣。 吃過后,魏熙瞥了一眼托腮看著她的魏琬:“有什么事就說吧,你這樣看著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我磨鏡?!?/br> 魏琬沖魏熙拋了一記媚眼:“和你磨鏡自然是我的福分,你這般家世才貌,天底下的男男女女有幾個比得上的?!?/br> 魏熙直接拿帕子遮住了魏琬的臉:“話是不錯,但磨鏡還是算了,要不然豈不是白白負(fù)了你那一群面首?!?/br> 魏熙說著飲了一口茶:“費(fèi)那么大的功夫收羅來的。” 魏琬拿下帕子:“自然是充當(dāng)陪嫁一并給了你呀,你不是還說要養(yǎng)面首嗎,這么久了也不見你動作?!?/br> 魏熙眼睫一顫,繼而又若無其事的飲了一口茶:“也就說說罷了?!?/br> 魏熙說著,看向魏琬:“你當(dāng)誰家的長輩都能如你父兄一般縱容你,也不知你哪里修來的福分?!?/br> 魏琬聞言,笑意一僵,眼底有些恨色,她抿了抿頭發(fā),也不再玩笑:“不扯這些了,我今日確實(shí)是尋你有事。” “何事?該不是搶了誰家的少年郎惹了官司吧?!?/br> 魏琬瞪了魏熙一眼:“是要給你送少年郎?!?/br> 魏熙眉梢一挑:“品貌如何?” 魏琬道:“那人頗有才干,長的也好,是前些年在朝中頗有聲望的侍中楊素的孫兒?!?/br> “楊素?”魏熙將杯子放在案上:“楊家被抄,可是離不了李承徽的手筆。” 魏琬嘆道:“可不是,想當(dāng)初提起楊相公誰人不是一聲贊,那般人物偏就遇上了咱們這位手段不凡的李相公?!?/br> 魏熙眼中有些思量之色,她用指腹勾勒著杯沿,緩聲道:“阿澤身邊不是老翁就是內(nèi)侍,連個可以說親近話的都沒有,改明兒你將人帶來,若是品性不錯,便留下給阿澤做個伴。” 魏琬面色一僵:“楊家可就他一人了,怕是不便進(jìn)宮?!?/br> 魏熙上下打量魏琬一眼:“那就難辦了,不過在我看來他若是胸懷大志,怕也不會在意?!?/br> “哪有人不在意!”魏琬蹙著眉道。 魏熙唇角勾起:“依我看是你在意?!?/br> 魏熙說罷,輕笑一聲:“不逗你了,我依稀記得楊家家訓(xùn)是清正耿介,若是他真有先人遺風(fēng),讓他去崇文館也不是不行,左右一切都看他自個的了。” 魏琬聽了面上卻有些悵然之色:“他自是好的?!?/br> 魏熙見狀道:“可要我順道做個媒?” 魏琬搖頭:“不必了,誰稀罕和他在一處?!?/br> 魏熙輕嘆一聲,也不再多管,二人都沒了什么說話的興致,魏琬坐了一會便提出離去,魏熙點(diǎn)頭應(yīng)了,卻笑道:“我今日是被求的那一個,既然如此,這次的酒錢你付?!?/br> 魏琬瞋了魏熙一眼:“你還在意這點(diǎn)閑錢?!?/br> 說罷回頭對侍從道:“付上一錠金子,多的全給她買酒喝?!?/br> “那還真是多謝你了?!蔽何跽f著,對魏琬揮了揮手:“你先回吧,我怎么都得喝了你的酒再走?!?/br> “當(dāng)心喝醉了,以后連道觀都出不得?!蔽虹G下這么一句話后,便轉(zhuǎn)身婷婷裊裊的走了。 堂中只剩下魏熙一人,她枯坐著,百無聊賴的看著門外的街道發(fā)呆,背影纖細(xì),好似撐不起身上蔚然如云霞的外衣,貴氣又松垮,明明是燦爛的顏色,卻顯得很是孤寂。 舞姬頓了頓,端著酒到了魏熙身畔,笑道:“娘子嘗嘗,這是郎君藏了許久的翠濤,我特意給您取來了?!?/br> 魏熙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酒:“這般好酒給我喝,你就不怕他回來惱?” 舞姬笑盈盈道:“給旁人他必定要惱,但若是給娘子喝,他怎么敢惱?!?/br> 舞姬說罷又道:“誰讓他總是藏私,連個酒味都不給我們聞,今日權(quán)當(dāng)報(bào)仇了?!?/br> 舞姬雖是在抱怨,但口中的親近不加掩藏,魏熙聞言笑意淡了,人人都有親近的人,但自從魏瀲去后,她身邊卻好似沒了可以縱容她嬉笑怒罵的親近之人了,就連父母兄弟,血親猶在,但相處起來她卻總覺得悶。 魏熙搖頭一嘆:“我自己坐一會,你去歇著吧?!?/br> 魏熙吩咐完,便斂袖給自己添了一杯酒,她淺淺抿了一口,酒香醇厚清冽,確實(shí)并非凡品,可是她不覺得好喝,她一向是不喜歡飲酒的。 “裴家小子在外面發(fā)橫財(cái)了?竟舍得拿翠濤出來了?”魏熙不必抬頭去看就知道誰來了,命人又拿了一個酒盞過來,抬手倒了一杯放在對面。 魏熙道:“沒有,連他人影都不見,是我們偷來喝的。” 老道坐在桌前,端起酒飲了一口,嘖嘖嘆了幾聲,便仰頭將酒一飲而盡,飲罷,他笑道:“偷的好,偷的好。” 魏熙見狀微微一笑,將一壺酒都推倒了老道面前。 老道直接拿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咽下后,他放下酒壺,看向魏熙:“身子是大好了,怎么卻越來越不精神了?” 魏熙托腮:“整天悶著怎么精神?” 老道眼中頗有深色:“想情郎了?” 魏熙瞪他一眼,抬手就要將酒壺拽回來,老道見狀連忙將酒壺護(hù)在懷中:“你心思郁結(jié),喝了也品不出其中滋味,別糟蹋了好東西。” 魏熙也無意與一個老道鬧騰,收回手繼續(xù)托腮:“好東西還是靠著我你才能喝的?!?/br> 老道又灌了一口酒,嘟囔道:“權(quán)當(dāng)謝禮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虐文也就是說說,但百合是真的想寫~~~~ 嗯,明天讓小公主出去打野~~ 第65章 似相識 “謝禮?” 老道一頓, 放下酒壺看著魏熙, 忽的悲天憫人的一嘆:“你如此最是消磨精氣,長久下去白白糟蹋了身子,苦了自己, 也帶累了身邊人, 得不償失?!?/br> 魏熙渾不在意,理了理衣上褶皺:“你不是說你不算命嗎?” 老道搖頭:“正所謂望聞問切, 我這是在給你診病?!?/br> 魏熙點(diǎn)頭:“你是想賣藥給我?” 老道頓了頓:“若是你給我送十壇翠濤來, 我那兒什么藥都任你挑?!?/br> 魏熙道:“你既然說給我看病,不是應(yīng)當(dāng)給我開藥嗎,讓我自己挑算什么?” “你這病全在你自己, 開不了藥?!崩系勒f著有些自得:“不過我的藥可都是千金不換的,只要你拿了,想讓人怎么死就怎么死?!?/br> 魏熙眉頭微蹙:“你個道士專門制毒?” 老道咳了一聲:“醫(yī)毒不分家, 治病解毒我也不差?!?/br> 魏熙沒再說什么,揉了揉坐久了有些麻的腿, 回頭對候在一旁的夷則道:“一會回去弄兩壇翠濤來, 一壇給他, 一壇賠給裴斯?!?/br> 老道聞言道:“怎么就一壇?” 魏熙扶著夷則的手起身:“我又不買你的藥,白得了一壇還不知足?” 老道有些可惜,又飲了一口酒, 卻比先前含蓄許多,將酒咽下后,他抬頭看向往外走的魏熙:“既然覺得悶為何不出去透透氣?” 魏熙回頭看他:“什么?” “說來說去, 你也沒什么癥候,就是過的太舒坦閑的?!崩系酪材闷鹁茐仄鹕恚骸盁o所事事的待在一個地方誰不悶,倒不如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外頭山高水闊的,見了也就沒心思傷春悲秋了?!?/br> 魏熙聞言神色怔忡,想起了少時一直盼著魏瀲帶她去江南玩,可如今…… 魏熙淡聲道:“哪有那么容易出去。” “想出去還不容易。”老道說著,神色有些古怪:“如今長安有什么是離不得你的?!?/br> 魏熙抬眸看著外頭枯了葉子的槐樹,有些悵惘,她打小就愛cao心,管了母親管兄弟,如今他們都安穩(wěn)了,她卻整日渾渾噩噩的,反倒成了惹他們憂心的累贅。 “孤零零的,出去了也不見得有意思。” 老道搖頭,緩聲道:“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說不定還有意外之喜。” 魏熙側(cè)首看向老道,眸色有些銳利:“你對我遠(yuǎn)行之事好似格外熱切,這可不像清靜無為的修道之人?!?/br> 老道晃了晃酒壺:“你看我哪里像是個修道之人,不過是指望著以后從你這里換點(diǎn)好酒,開解幾句罷了?!?/br> 魏熙淡聲道了一句:“倒是勞你費(fèi)心了?!?/br> 說罷,便抬步走了。 老道見狀,也抬步回去,走到半路,正是僻靜之地,他對身后人舉了舉酒壺:“幫他一把,記得讓他再送幾壇酒來?!?/br> 身后有男子的聲音低低傳來:“郎君已有成算,你這一通話下來平白惹公主疑心,還好意思再要酒?!?/br> 老道回頭看他一眼:“分明是幫他,轉(zhuǎn)告你家郎君,讓他差不多就行了,那丫頭對他未必就沒有情誼,徹底割舍了以往的情分也未必是好,再等下去,便是他看著,那丫頭想琵琶別抱,他也攔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