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好歹薛素成親的日子不短,也并非不知事的小姑娘,看到那滿布猩紅血絲的雙眼,哪會分辨不出這人奔涌的欲.念? 恨恨磨了磨牙,她無論如何也未想到,之前寡言少語性情冷淡的獵戶,轉眼間竟成了這副不守規(guī)矩的德行,這分明是山里的野獸,恨不得將她一口一口吞進肚子里呢! “正如素素所言,為夫嘴上說的再多,你也不會信我,不如換個法子。” 狐疑盯著這人,她問:“什么法子?” 大掌探入懷中,摸索了一陣,終于將匕首取了出來。 將鑲滿寶石的刀鞘拔開,鋒利刀刃寒光閃爍,刀身上有幾道細細的凹槽,是為了放血特地打造而成的。 “頭回上戰(zhàn)場時,我砍斷了一個匈奴貴族的脖子,從尸身上繳來了這把匕首,它削鐵如泥,若刺破人的身體,一時三刻內根本無法止血,素娘若不信,就用此刀將我的心剜出來看看,可好?” 薛素瞠目結舌,無論如何也未想到楚清河竟會說出這么一番話來。 方才在家宴上飲了不少酒,男人將嬌軀緊抱在懷,酒氣直直噴灑在白凈面皮上,讓小妻子頭腦發(fā)昏,一時間有些懵了,好像被割去舌頭般,好半晌沒說出話來。 粗糲大掌捏著她的下巴,楚清河探手而入,狎住了丁香小舌,他低笑一聲,“素素怎么不說話?” 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匕首,薛素連碰都不敢碰一下,這刀刃未免太過鋒利了些,方才她有一縷頭發(fā)散落下來,沒想到剛一挨到,便直接斷成兩截。 用力拍開男人的手,她厲聲質問:“你瘋了?” 新長出的青黑胡茬十分刺人,扎在柔嫩掌心上,帶在微微的痛意。 “我沒瘋,媳婦不信她男人,我是粗人,不會花言巧語狡辯,也沒法哄你歡欣,只能用這種笨法子換取信任,若真有一日我負了你,那就親手了結了我。” 眼底積聚一層水霧,薛素聲音中隱隱帶著哭腔,“你先把匕首收好,我信你便是,千萬別傷到自己?!?/br> 驚覺小妻子被嚇得渾身發(fā)顫,楚清河暗暗唾棄自己,卻不后悔說出這么一番話來,他愛薛素,想和眼前的女人共度余生,偏偏總有那些不開眼的使出陰私手段,一次兩次還好,三番五次的讓素娘寒了心,他的珍寶萬一被傷到了,那該如何是好? “素素別氣,都是我不好,不該用自殘的方式威脅你,日后咱們再也不來譚府了,有事我會跟義父必行在外交談,絕不會讓你受辱?!?/br> 拉起女人的小手,他再次親了親,“反正咱們有一輩子的功夫耗,楚某到底是怎樣的人,時間會證明一切?!?/br> 其實薛素并不是害怕眼前的男人,她只是不愿意讓楚清河受傷,不過他剛才說的每個字,早已深深刻在腦海中,要是沒有絲毫震動,肯定是假話。 纖細藕臂環(huán)抱住丈夫結實的胸膛,二人姿態(tài)親昵,好比藤蔓與磐石,不留一絲縫隙。 次日,卯時一刻不到,譚府便熱鬧起來了。 譚家母女起了個大早,分別往后院的方向走過去,母女倆在垂花門外遇上了。 走到近前,譚元清壓低了聲音,篤定道,“昨晚上小廝已經將楚清河送到了表姐房中,那樣嬌媚的尤物,除非他不是個男人,否則肯定成事了?!?/br> 譚夫人雖然看不上肖惜年腌臜的身份,但對于她的皮相還是挺滿意的,肖惜年就跟她那個狐媚子娘一樣,滿肚子壞水兒,先前來到譚府就想勾.引必行,眼下成了楚清河的妾室,也算絕了后患。 “成事還在其次,怎么也得讓惜年進了楚家的門才是,她好歹也是承恩侯府的小姐,即便是庶出,也不能苛待,平妻不敢想,貴妾的位置定是跑不了的。” 她二人相視一笑,因為看戲的心情十分急迫,譚元清快步走到廂房前頭,沖著肖惜年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后者抿嘴笑笑,端著銅盆將門踹開。 剛一進去,看到床里側女人窈窕的背影,黑發(fā)散在軟枕上,雪膩脖頸上留下點點緋色,一看便知道生米煮成了熟飯。 丫鬟將手里東西扔在地上,發(fā)出哐當一聲響。 “小姐!這人是誰?為什么會在您房間里?您現(xiàn)在被歹人輕薄了,這該如何跟侯爺、夫人交代呀?” 屋里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自然有不少奴才涌到院中,譚夫人緊緊皺著眉頭,厲聲質問:“怎么回事?” 跌跌撞撞從屋里跑出來,丫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哭啼啼道,“夫人,您可要為我家小姐做主啊!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如今名譽被毀,日后該如何活下去?”似是說到了痛處,丫鬟捂著嘴哽咽不斷,看著十分可憐。 呆在屋里的薛素聽到門外的動靜,紅艷艷的嘴兒微微勾起,臉上滿是諷刺。 “這就是你的好義母?!?/br> 楚清河無奈解釋,“我只認義父跟必行,其他人無需理會。” 薛素扭頭哼了一聲,快速將衣裳整理妥當,她雖然不是那種將名節(jié)視為性命的貞潔烈女,但也沒有脫了衣裳任人觀看的癖好,仔細系著襟口處的繩結,她抬眼掃見男人蜜色的胸膛,粉頰露出一絲惱意,將衣裳扔在楚清河臉上,這才坐在床沿邊,面帶諷刺等著好戲開場。 方才那丫鬟出了門,便一直跪倒在地哭訴著。 后院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譚正父子兩個哪有不被驚動的道理?這二人到了房間門口,看到烏泱烏泱跪了一地的奴才,不由問道: “這、這是怎么回事?” 譚元清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假作拭淚,“爹爹有所不知,昨夜有歹人闖入了表姐房中、方才秀玲這丫鬟進去,看到了……” 大概是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剩下的話譚元清實在說不出口,但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事實眼睜睜的擺在面前,譚家父子哪有猜不出的道理? 想起昨夜楚家夫婦留宿在客房,譚正心底升起不詳的預感,質問道,“你可看清那歹人的模樣了?” 秀玲嚇得臉色發(fā)白,“奴婢瞧著、好像跟前些日子帶兵回京的輔國侯十分相似,大抵是看錯了吧。” 越說這丫鬟腦袋低的越厲害,到了后來,她整個人趴在了地上,渾身打著哆嗦,好像被嚇破膽了般。 譚必行清俊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父親,清河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更何況昨天嫂子也跟他一并過來,怎么可能對表妹出手?” 對于楚清河的品行,譚正也是信得過的,不過昨夜飲了不少酒,一旦...... 唉! 譚夫人兩手攪動著帕子,眼前微紅,“惜年好歹是正經的官家小姐,現(xiàn)在鬧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兒,名聲盡毀,日后的婚事也艱難,萬一邁不過這道坎可怎么辦?就算她并非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rou,但身為姑母,勢必不能讓自家孩子受了委屈,老爺,若楚清河真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情,你可得給惜年討回公道才是?!?/br> “惜年表姐還真是命苦,好好的女兒家,眼下只能給人做妾,老天還真是不開眼。” “不開眼?到底出了何事,義妹不如跟我們夫妻倆好生說道說道。” 女人嬌軟的聲音從門里傳了出來,看到挽著楚清河胳膊的薛素,譚家母女神情駭然,如同見了鬼一般。 第70章 撕破臉 譚元清從來沒想過事情會發(fā)展到今天的地步,明明她跟娘都已經算計好了,楚清河喝的爛醉如泥,即便沒徹底昏死過去,也沒有多少反抗的可能。 哪料到本來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現(xiàn)在卻雞飛蛋打,一大家子浩浩蕩蕩的過來捉.jian,看到的卻是一對夫妻從屋里走出來。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話一出口,譚元清便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她臉色忽青忽白,不斷變換,明顯就是心虛的模樣。 薛素俏臉上帶著明顯的諷刺,松開楚清河的胳膊,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抬手捏著白凈的面皮,惡聲惡氣的開口: “沒想到譚小姐外表生的清秀美麗,實際上卻長了一副狠毒肚腸,要不是昨日聽到了那些婆子的話,讓我有了防備,此刻肖惜年恐怕真讓你送到侯爺床上了,一個閨閣女子,竟然把手伸到外男房中,我看你的臉皮比鞋底都厚,用錐子都穿不透?!?/br> 這話說的委實難聽的很,更何況周圍聚集了不少人,上至主子下至奴才全都聽得一清二楚,譚元清身子顫抖的好似篩糠,恨不得鉆進地縫里。 薛素微微低頭,杏眼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女人,恨不得直接將這張臉皮給撕爛了,只有這樣,才能將她心頭的怒氣徹底發(fā)散出來。 到底是從農村出來的,她手勁兒比普通閨秀大了不少,此刻又沒有留情,掐的譚元清面頰又紅又腫,就跟饅頭似的,口中一疊聲兒的哀叫,滿臉是淚,看著十分可憐。 “你這賤人,還不放開我?爹,娘,您要為女兒做主??!薛氏口口聲聲誣賴女兒,毀了我的名聲,現(xiàn)在還動輒打罵,此事若是傳出去的話,我、我就不活了!” 譚元清以手掩面,嗚嗚哭了起來,聲音哀戚極了,非常柔弱。 譚家只有這么一個女兒,見到meimei這副可憐的模樣,譚必行又心疼又惱怒,強壓火氣道,“嫂嫂,此事怕是有誤會,元清性子單純心地善良,根本不會逼著義兄納妾,您先將手松開,別傷著了她?!?/br> 薛素冷笑一聲,剛想反諷回去,就被楚清河拽住了胳膊,無奈之下,她只能放開鉗制,狠狠刮了譚元清一眼。 “義父,今日之事并非誤會,昨夜我醉的厲害,兩名小廝將我抬到門口,此處明顯是肖小姐的閨房,府中奴才可不會認錯,他們帶我到這里,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不言自明,且今早那個丫鬟都沒看清素娘的臉,就口稱小姐,肯定是算計好的?!背搴拥?。 聽聞輔國侯提到自己,跪在地上的秀玲嚇得肝膽欲裂,大滴大滴的冷汗溢出來,將身上的衣裳都給打濕了。 譚必行怒瞪著丫鬟,厲聲問,“你方才進門,可看清侯夫人的臉了?” 被眾人灼灼的目光盯著,實在瘆人的緊,秀玲顫巍巍答話,“都是奴婢的錯,只以為小姐還在房中,看到了輔國侯便將他當成采花賊,是奴婢眼拙,這才造成了誤會,還望侯爺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這一回......” 說著,秀玲不斷磕頭,沒幾下腦門上就見了血。 掃見這一幕,譚元清嘴角微勾,眼淚卻掉的愈發(fā)兇猛,“只不過是一個奴才看錯眼罷了,嫂嫂竟如此誣賴于我,你雖然是正二品的誥命夫人,也不能在譚府任意妄為,像你這種心思狠毒的妒婦,哪里配得上義兄?” 手指揉了揉耳垂,薛素嗤笑,“那譚小姐好生說說,如果我配不上楚清河,還有誰能配得上他?是用出家威脅退婚的你,還是滿心算計的肖惜年?” 這句話說的當真不客氣。 譚元清本性自私自利,但這種人最看重顏面,當初退婚之事對閨名有礙,又顯得她心機深沉,這些年一直被掖著藏著,此刻被薛素揭發(fā)出來,就好像大庭廣眾下被剝光了衣裳,個中滋味兒甭提有多難受了。 事情越鬧越大,肖惜年又不知所蹤,譚夫人只覺得額角一跳一跳的抽疼,她強忍憤恨道,“此處是惜年的住所,我侄女到底在何處,還望你坦誠相告。” 大概是擺了太久長輩的譜兒,即使在求人的時候,譚夫人的語氣仍帶著幾分高高在上,明顯不將薛素放在眼里。 楚清河也不是個傻子,哪會看不出她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心中對譚夫人的觀感更差,他冷聲回答: “肖小姐就在客房。” 譚正看著渾身緊繃的義子,知道此事讓清河寒心了,眉頭微皺,張口想要替女兒辯解,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事實證據就擺在眼前,即便他費再多口舌,也不能讓時間倒流。 “義父會給你一個交代,你跟素娘受驚了,先回去好生歇歇。” 譚正到底也是長輩,薛素不愿傷了他的顏面,略略頷首,杏眼掃過譚元清羞憤欲死的神情,她勾了勾唇,臉上露出一絲痛快的笑意。 天知道她忍了譚家母女多長時間,每次見到這二人,都得強壓住膈應與她們虛與委蛇,現(xiàn)在徹底撕破臉,雖然會給兩府的關系造成裂痕,但總比繼續(xù)被那對母女算計強。 臨走前,薛素提高了聲音,“小婦人今日總算開了眼界,天底下竟然有這么狠心的親人,想讓自己的侄女做妾,嘖嘖,把侄女往火坑里送,到底是何居心?” 此刻譚夫人的臉皮好像被人撕了下來,扔在地上狠狠踐踏,她死死盯著薛素離開的背影,眼神就跟淬了毒般,琢磨著該如何動手。 成親二十余年,譚正早就看出譚夫人并非心底良善之輩,但礙于發(fā)妻cao持家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有些事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哪想到這婦人竟然算計了清河,還讓他離了心,真是愚不可及。 譚必行揮手將下人屏退,扶著面頰紅腫的meimei回房上藥,他坐在譚元清對面,思量許久才問。 “你跟娘到底有沒有算計楚清河?” 眼神閃爍幾下,譚元清指著自己的臉,兩行清淚往下滑,“哥哥,我被薛素那個毒婦折騰成了這副模樣,你不替我討回公道也就算了,竟然還疑心于我?我們可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妹,卻比不過一個外人?” 譚必行耳根子軟,見到這副場景立即慌了神,趕忙改口道,“都是哥哥不好,不該胡亂揣測,要不是秀玲那丫鬟口無遮攔,也不會生出這種誤會,等再過幾日我去楚家賠禮道歉,此事也就過去了?!?/br> 暗罵秀玲那蹄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譚元清手里攥著帕子,表面柔順的點了點頭,心里卻好懸沒嘔出血來。 夫妻倆帶著蓮生從譚家離開,坐上將軍府的馬車,薛素偷眼掃著楚清河剛毅的面頰,瞧見這人脊背挺直,面色冷肅,她不免有些心虛。 “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譚正到底也是大虞朝的兵部尚書,久居高位,即便心胸寬廣有容人之量,自己當著一幫奴才的面讓他沒臉,任誰心里都不會痛快。 見到瑩白小臉上藏著忐忑,楚清河一手鉗著細細腰肢,稍微一用力,就將輕飄飄的女人抱在懷里,他下顎貼著白皙的頸子,青黑胡茬慢慢磨蹭著,帶來一陣難言的麻癢感。 “放心,本來此事就是譚家母女算計咱們,義父即便生了怒氣,也是沖著她倆去的,跟咱們二人無關?!?/br> 薛素不信,“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義父就算再正直,他也是譚夫人的丈夫,譚元清的父親,眼下跟他的妻女鬧的不歡而散,總歸不是好事?!?/br> 楚清河含糊嗯了兩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暗地里卻覺得小妻子實在是杞人憂天,義父立身持正,肯定不會因為這等小事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