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沈豪駐足,目送他們離開,良久才轉(zhuǎn)身回天公祠。 回到推理社,車門剛打開,王小宏‘呼啦’一聲飛奔到門口一腳踹開大門,叉腰大喊:“我回來了!” 推理社里孫老、吳畏和夏蘭嵐正在吃瓜,聞言齊刷刷抬頭看向王小宏——身后自如淡定的楊元一,說道:“歡迎回來,楊元一。” 楊元一略微訝異的抬眸,見到三人和善的表情以及身旁王小宏笑瞇瞇的模樣,心中一動,忽然明白他這是被推理社成員正式認可,成為他們的同伴。思及此,他也笑道:“謝謝?!?/br> 孫老說道:“累了的話就先去歇息,異聞檔案可以晚點整理記錄,不急。過兩天委托費到了,我會打到你們的卡里。等一下過來吃午餐?!?/br> 楊元一點頭:“好?!?/br> 昨天晚上劇烈打斗沒來得及洗漱就睡著,今早又風塵仆仆趕路導致全身都很臟。楊元一在一樓待不了多久就回到三樓自己的房間準備洗澡,不過洗澡之前記得要給亡夫上香。 于是他走到神龕前,低頭,幾秒后猛地抬頭,眼睛微微睜大。只見神龕上空空如也,本該放亡夫牌位的地方?jīng)]了那塊木牌子。 楊元一在神龕附近尋找片刻,沒有找到。于是又在房間其他角落里尋找,也沒有找到。好奇之下就到樓下詢問孫老,正好大家都在,于是都驚訝的發(fā)現(xiàn)原來楊元一有個亡夫。 孫老回答他:“社員不會上三樓和四樓,所以我們并不清楚。推理社也不會出現(xiàn)小偷,就算是小偷也不會去偷牌位?!?/br> 楊元一:“這樣啊,那我去問社長?!?/br> 孫老點頭,然后看著楊元一的背影,表情十分老謀深算,低語喃喃:“原來社長口味是喪偶的人夫?!?/br> 王小宏恰好距離孫老最近,聽聞這話,瞪著孫老的表情很破裂猙獰。 楊元一敲社長的門,過了許久,里面才傳來動靜。門打開,魏延卿戴著黑色口罩,頭發(fā)濕漉漉的,額角還有水珠落下,清爽的水汽撲面而來。 楊元一:“你在洗澡?” 半晌后,魏延卿回答:“洗好了。回來了?” 楊元一:“嗯?!?/br> 魏延卿:“進來坐坐?” 楊元一搖頭:“不用了,我是想問社長有沒有見過我房間里亡夫的牌位?!?/br> 魏延卿沉默許久,頗為艱難的點頭:“是這樣的,我想你在外工作,沒人替你上香。我正好有空,就先替你上香?!?/br> 楊元一揚起笑臉:“那我先謝謝社長?!?/br> 魏延卿藏在口罩下的嘴角開始微微發(fā)抖,他說道:“不用?!?/br> 楊元一:“我先夫的牌位呢?” 魏延卿:“……劈碎了?!?/br> 楊元一笑臉凝固:“???” 魏延卿抬眸遠眺,嚴肅冷漠:“我想拿起來擦,不小心摔地板上,裂出條縫。我想把牌位掐在一起,不小心用力過大掰成兩半?!彼攸c強調(diào)了兩次‘不小心’。 楊元一靜默半晌,嘆口氣:“算了?!?/br> 魏延卿瞧他這模樣,難得有一絲微不可察的心虛?!安蝗晃抑匦碌褚粋€賠你?” 牌位這種東西能夠隨便雕一個賠償嗎?楊元一扶著額頭,還是好脾氣的笑笑道:“沒關系,我有備份?!?/br> 魏延卿:“?。 ?/br> 楊元一回到自己的房間,緊隨其后的魏延卿就看到他從行李箱里拿出一個全新的牌位——中間空了名字。只需要填補上名字就能完全作為新的牌位使用。他還從抽屜里那一沓黑白照選出一張貼了上去,點燃三根線香插進香爐。 魏延卿目光極其復雜:“你帶了兩個牌位。” 楊元一微笑:“防止意外。”他將行李箱拉上,放回原位。 雖然眼角余光只瞥見一點,但魏延卿分明看到里面還有好幾個一模一樣的牌位! 楊元一接觸到魏延卿深不可測復雜至極的目光,想了想便稍稍解釋一點:“在外討生活,不小心會砸壞牌位。這些,都是替補?!?/br> 魏延卿瞧著牌位上那張黑白照片,突然覺得腰骨有點疼。“我先去吹干頭發(fā)?!闭f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鏡子中自己的模樣,內(nèi)心頗為憂心。 中午,楊元一下樓吃飯,驚訝的發(fā)現(xiàn)菜色頗為豐富。王小宏已經(jīng)在位子上拿起筷子招呼他:“元哥,位子給你留好了?!?/br> 楊元一坐下去,問道:“今天什么日子?吃這么豐盛?!?/br> 餐桌上起碼十幾個大菜,冷菜熱菜都有,平時可沒這么豐富的菜色。 王小宏說道:“慶祝你加入推理社,還有解決委托的事。孫叔今早上就開始預訂,大廚手筆,平時還真沒吃到這么豐富的。” 話說著,孫老、吳畏和夏蘭嵐都過來,分別找位置坐下。夏蘭嵐坐在楊元一左手側(cè),對他露出個一閃即逝的淺笑:“歡迎?!?/br> 吳畏沒話可說,只點點頭。孫老便招呼眾人開動,剛拿起筷子便見魏延卿站在餐廳門口。孫老連忙站起:“社長,你餓了?我現(xiàn)在準備點吃的拿上去?!?/br> 魏延卿冷冷淡淡的,身影高大,繞過餐桌走到主位上說道:“不用,我就在這里吃?!?/br> 聞言,在場眾人除了孫老和王小宏,其余人都露出詫異的神色,就連更為孤僻的吳畏都差點以為魏延卿犯病。 魏延卿坐下后就冷冷的注視王小宏,后者食不下咽,終于崩潰的要求跟楊元一換位。楊元一不明所以,但還是換了位置,坐在魏延卿身側(cè)。 魏延卿摘下口罩,沖楊元一微笑。楊元一第一次見到他的樣貌,與想象中有許多不同,至少相較于原先只露出來令人驚艷的眉眼而言,普通許多。 王小宏只看了一眼就捂住眼睛,暗地里齜牙咧嘴。孫老瞧見,心里也是驚訝,轉(zhuǎn)而又想,可能喪偶的人夫并不在乎顏值。 夏蘭嵐探身到吳畏耳邊,低聲問:“社長是這相貌嗎?” 吳畏舉起酒杯,蹙眉道:“我記得不是?!?/br> 兩人對視一眼后各自分開,默契的沒有就這話題繼續(xù)聊下去。 孫老起身去拿銀餐具:“都換成銀器,盡量減少做噩夢的幾率?!?/br> 作者有話要說: 孫老:社長的口味是喪偶人夫。真重口,不愧是社長。 ps:劈牌位這事和牌位被破壞,元一不生氣這事,到時候再解釋。 第18章 小哭娘02 楊元一腆著肚子繞著推理社慢悠悠的散步,最后停在庭院的大榕樹下,榕樹下面放了架秋千吊椅。他坐上去,閉上眼睛,微風輕拂,昏昏欲睡。 一年四季也就只有秋天天氣最溫柔舒適,連心情都變得不毛不燥,只想過養(yǎng)老生活。不過一會,吊椅往下沉了沉,有人坐在身側(cè)。楊元一睜開眼,看到魏延卿的側(cè)臉。 魏延卿的長腿蹬著地面,吊椅輕輕搖動起來。他問楊元一:“我掰裂你先夫的牌位,你真的不生氣?” 楊元一:“還好。只是一塊牌位?!庇谒裕钪娜俗钪匾?。人死了,燒成灰,剩下骨灰擺在佛堂里,不去作賤就行。牌位只是個表達感情的寄托,不是很重要。 魏延卿:“可你從不會忘記上香?!?/br> 楊元一:“那個啊,只是儀式感?!?/br> 魏延卿長腿駐地,吊椅停下來。他側(cè)頭問:“儀式感?” 楊元一聳聳肩:“生活很無聊,儀式感能夠讓平常普通的日子變得特別起來。賦予某些日子特殊的意義,那一天就會變得有趣。如果不隨身攜帶牌位,我就只剩下一個人,沒有絕對親近、相信的人,遲早也會忘記我曾經(jīng)結(jié)過婚、我有過一個死去的丈夫或者說是親人。那樣,結(jié)婚就變得沒意義了。” 魏延卿:“對你來說,那場類似于‘沖喜’的婚姻本身具有意義?” 楊元一好奇的反問:“你怎么知道是‘沖喜’?” 魏延卿:“王小宏說的。”熟練的拉出王小宏接鍋。 楊元一想起自己的確跟王小宏說過自己跟先夫的婚姻源于沖喜,他點點頭說道:“自從嫁過去,我終于過上能吃飽的日子。”相對來說,格外有意義。 “……”魏延卿沒料到自己對于楊元一的意義在于吃飽,略微心酸。他正想開口說話,卻聽到門鈴聲響。 叮鈴鈴—— 門鈴聲急促刺耳,直接打破此刻的靜謐。楊元一起身繞過大榕樹看向大門口,門口有個穿黑裙子的漂亮女人,懷中抱著小孩。神色急切驚恐,另一只手按住門鈴沒有松開。不一會,鐵門‘啪’地一聲彈開,女人驚了一下,匆匆走進來。 鐵門在距離她三四米遠的地方慢慢彈回去,最后一下發(fā)出巨響。女人如同驚弓之鳥,茫然無措的四下環(huán)望,見到站在大榕樹下的楊元一,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走過去。 魏延卿走出來,站在楊元一身后靜靜注視著她。女人猛地停下腳步,臉上驚喜的神色全都僵硬住,全然變成驚恐。她看著青年背后的男人,仿佛見到正在擴散的黑暗,恐懼沒來由直躥心口緊緊拽住心臟。 楊元一向前走一步:“您找誰?” 女人驚恐的后退,紅唇微微顫抖,說不出話。 魏延卿垂眸,低語道:“我先進去?!闭f完,沒等楊元一點頭,他就進入房間中。 當他消失在庭院的時候,女人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斷開,渾身乏力的松了口氣,再也沒力氣抱住懷中的小孩。楊元一在她要摔倒的時候接住那昏睡中的孩子,女人向他感激的道謝:“謝謝您。請問……這里——這里是推理社嗎?” 楊元一:“monster?” 女人不安的搓著手,不住點頭:“對對,就是這里。我想要委托你們保護我的孩子。” 楊元一打量這個女人,她一身黑色裙子,衣服質(zhì)感很好。妝容掩蓋不住疲憊,神色中頗為不安,在進入庭院后就不停的四下查看,眼神總瞟向別處,仿佛有東西跟隨在她的身后,讓她恐懼、害怕又要時刻提高警惕。 “進來吧?!?/br> 他們進入一樓客廳處,魏延卿戴上口罩后下樓。奇怪的是女人掃過他的眼神再無異樣,波瀾不驚的、仿佛沒有半點好奇,甚至一點興趣也沒有。 吳畏、夏蘭嵐和王小宏都回房間去休息,樓下只剩孫老,于是他過來接待女人。楊元一將小孩放到沙發(fā)上便被魏延卿拉到旁邊坐下,小孩一接觸到軟軟的沙發(fā)立刻就醒了,揉著眼睛軟聲喊:“mama?!?/br> 女人將他攬入懷里,抬頭哽咽著說道:“我、我是實在沒辦法……我原先不信——只是我的孩子差點被那只東西拖走,差點就被害死。我實在沒辦法,我老公不相信我的話,非說是我有精神病,是我要害死兒子。我到處托關系,他們說到這里來,我就來了?!?/br> 孫老倒杯茶遞給她:“慢慢說?!?/br> 女人端過熱茶,喝了口,慢慢冷靜下來說道:“我叫羅潔蕊,這是我的兒子皓皓。事情是這樣,上個月周末,我跟同事一起帶孩子去公園玩水。那時候還是大夏天,天氣挺熱,可是那片湖地理位置比較特別,周圍又種滿大樹,很涼爽。所以我跟同事就商量各自帶著孩子去那片湖劃水——” 魏延卿:“哪片湖?” 羅潔蕊說道:“市郊濱河公園的湖泊,叫秀麗湖。那個湖跟水庫的水連在一塊,平時沒放閘,水也挺深。只是沒聽說淹死過人,也沒鬧出事來,挺多人去玩。那天,我?guī)е?,我同事帶她自家女兒和親戚家的兒子。我們租用兩個人的自排水腳踏船……” 他們?nèi)サ臅r間不趕巧,大中午太陽猛烈,小孩吵鬧著非要去玩。她們只能租下一條自排水腳踏船,兩個人踩踏的,推進湖泊里。湖里也是挺多人,不過都往陰涼的地方躲。她們怕小孩中暑,也朝陰涼地方踩去,恰好瞧見遠遠的,石壁、茂盛林木的角落里十分陰涼。 腳踏船渡過曝曬在太陽底下的水面,到陰涼的地方時,皮膚都被曬紅了。羅潔蕊看了看幾個小孩,都玩得挺開心也沒有被曬傷。于是她就放心的,想要拿出手機自拍。 抬頭尋找角度,注意到這塊地方除了她們這條船就沒有別人。石壁被湖水沖刷得很白,石壁上的樹木生長傾斜,樹葉飄在水面上朝著同一個方向流。前面不遠處就有個三米來寬的孔洞,里面很陰暗,看不見光。 當時羅潔蕊好奇的問同事:“那個洞怎么回事?連到哪里?” 同事指了指洞上面的石壁,告訴她:“這是巖壁,以前是座小山,日積月累沖出個孔洞出來。沿著這個孔洞進去,聽說就能到水庫?!?/br> 小孩聽得好奇,就問水庫是什么。 同事笑道:“比秀麗湖還大的湖泊?!?/br> 小孩興奮,嚷著喊著要去玩。同事拗不過,問羅潔蕊怎么想。羅潔蕊很猶豫,她看著那黑黝黝的孔洞,心里莫名感到害怕。于是搖頭拒絕:“里面什么都看不清,要是不小心翻船。我們能游泳,小孩不能。” 同事想了想,也就放棄了。 幾個小孩失望,但是要求劃到洞口去看看。這回羅潔蕊沒有反對,她到孔洞洞口發(fā)現(xiàn)水面上飄滿了落葉,金黃璀璨格外漂亮。于是擺出手機自拍,剛擺好姿勢就瞧見鏡頭里自己的背后突然出現(xiàn)一個黑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