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尋思片刻,他告誡另外兩人:“那些東西應該只會在雨天行動,如果是下雨天你們就多注意安全,不要單獨行動。竇啟元,你注意這段時間不要隨意作出承諾?!?/br> 竇啟元點頭:“我知道?!?/br> 楊元一拿出手機看時間,已經(jīng)是六點半,外面天色完全暗下來。走廊和房屋全都陷于黑暗中,站在門口往外面看,似乎只有他們這間房亮著燈。 靜靜佇立片刻,轉身的時候眼角余光瞥見一個陰影站在遠處。猛然扭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遠處十幾米遠的拐彎處正站著朱徐氏。 朱徐氏面無表情的望著他,發(fā)現(xiàn)楊元一已經(jīng)注意到她后便若無其事的轉身離開。 楊元一又看了看周圍,確認沒有人在偷看便將目光落在外面的雨天。雨勢漸小,細線般墜下,到了晚上七點多鐘便完全停下來。 楊元一對吳畏說道:“我出去轉轉?!?/br> 于是他便趁著雨停走了出去,先是在鎮(zhèn)長家逛了一圈,發(fā)現(xiàn)鎮(zhèn)長家有很多空房,有些房子落鎖有些卻沒有。落了鎖的房子灰塵很多,沒有落鎖的房子還存留著些許生活氣息,推門進去發(fā)現(xiàn)很多生活用品還擺放在里面。 在在說明這些空房曾經(jīng)有人居住,或者說,鎮(zhèn)長家曾經(jīng)很繁榮,有許多人居住。親戚子嗣、下人奴仆,現(xiàn)在全都消失了。 “你想進去看看嗎?” 身后突然傳來聲音,楊元一回頭看,發(fā)現(xiàn)是鎮(zhèn)長的女兒朱琴。朱琴的目光從門扉移到楊元一臉上,逡巡片刻又問了一句:“你想進去看看嗎?” 楊元一:“可以嗎?” 朱琴:“沒什么不可以?!闭f完,她便上前用鑰匙打開門,側身看向楊元一:“進去看看吧?!?/br> 房間里黑漆漆,不見一絲光亮,如同巨獸的血盆大口。 楊元一走進去,朱琴隨后跟進來,打開燈。燈光仍是昏黃的,不太亮,但能照亮房間。房間擺設齊全,只是陳舊,落了不少灰。正對門的是一臺妝奩,上面擺放胭脂首飾等物,顯然這間房是個女孩子閨房,而且身份不低。 朱琴開口:“這是我jiejie的閨房,她在我七歲的時候死了?!?/br> 楊元一:“抱歉?!?/br> 朱琴面無表情:“不用,她罪有應得?!?/br> 楊元一蹙眉:“什么意思?” 朱琴勾唇嘲諷的笑了一下便恢復冷漠:“我們都有罪?!蓖nD片刻,便又說道:“她是我同父異母的jiejie,二十歲的時候死了,當時她在外面談了男朋友,說是要帶回來讓父親看看。不過沒來得及就死了,她死后,她的男朋友接到消息,趕過來,也死了。” 楊元一:“你要告訴我什么?” 朱琴:“我認識跟隨你們一起來的那個教授,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兩年前,他也來過,但是不幸的逃出去了?!?/br> 楊元一:“不幸?” 朱琴:“他的同伴全都死了,他就算出去也逃不掉。他一定還會回來,帶著新鮮的生命,回來獻祭。我見過很多人,跟他一樣被放出去,然后帶其他人進來,最后要么瘋要么死。你們也是他帶進來的吧,說是要救回困在鎮(zhèn)里的其他人,其實救不回去。你們已經(jīng)有人被盯上了吧,剛才那個青年?” 楊元一:“獻祭?和平鎮(zhèn)每年發(fā)生兩次你口中所謂的‘獻祭’事件,每次死七個人,一年死十四個人,不包括其他正常生老病死的人,再加上和平鎮(zhèn)分裂,許多外姓人和部分徐朱兩姓人搬遷。剩下的人被困在和平鎮(zhèn),年輕人接連死去,生育率低下,你們不想死就必須將外地人引進來代替你們送死。我這么分析,對嗎?” 朱琴點頭:“沒錯?!?/br> 楊元一:“你說過你jiejie在外面談了男朋友,說明她之前出去過。既然她出得去,為什么你們出不去?” 朱琴:“jiejie沒出生前,她mama跟父親離婚,走了出去。那時候,古鎮(zhèn)還沒有被怨靈包圍?!彼D身,指著房間的擺設說道:“這些東西都沒用過,本來是替jiejie置辦的嫁妝。” 楊元一:“獻祭、怨靈、罪有應得?滯留和平鎮(zhèn)的這些鎮(zhèn)民曾經(jīng)做過什么?” 朱琴搖了搖頭,不愿意說。 “很久以前,在那座廢棄的祠堂里發(fā)生過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但不太清楚。因為真的過了很久,怨靈在和平鎮(zhèn)尋找祭品,出現(xiàn)在十幾年前。jiejie是第一批被殺的人,那時候沒人預料到會發(fā)生這種事?!?/br> 幾十年前,和平鎮(zhèn)不知何故發(fā)生分裂,外姓人和部分徐朱兩姓人家紛紛搬遷,于重湖另一邊重建和平鎮(zhèn)。剩下的鎮(zhèn)民繼續(xù)守在和平鎮(zhèn),并對分裂出去的人嗤之以鼻,兩邊關系緊張。十幾年前的某個早晨,濃霧忽然出現(xiàn),籠罩和平鎮(zhèn),陰雨連綿,死人無數(shù)。 怨靈報復之說在鎮(zhèn)上流傳,有些人想跑卻死在半途。剩下的人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如驚弓之鳥般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等死。偶然間,外地游客誤闖進來也被殺死。鎮(zhèn)民發(fā)現(xiàn)了自己不用死的辦法,而他們出不去,外地游客卻能逃出去,還能帶來新的祭品。 “向怨靈獻上無辜者的性命,以此平息它的怒氣,所以外地人都被稱為祭品。” 楊元一:“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什么?” 朱琴臉上出現(xiàn)茫然的神色:“不知道??赡苡X得沒意思,可能是一時同情?!?/br> 其實都說不上,她不像鎮(zhèn)里的老一輩,那么瘋狂的想要活下去。她一出生就明白自己走不出和平鎮(zhèn),死亡時刻盤旋在頭頂,看慣許多人瀕臨死亡時崩潰的模樣,變得很麻木。 朱琴想了想,又告誡他,如果聽到歌謠就趕緊跑,不要回應。然后提醒他,讓剛才那個上衛(wèi)生間的人不要輕易許下承諾,如果辦不到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楊元一忽然展顏而笑:“你剛才是在提醒他?” 朱琴點頭。 楊元一:“他嚇了一跳?!?/br> 朱琴盯著楊元一的笑臉看,有些驚訝他在知道真相后居然還笑得出來,好像危險恐怖的怨靈并不可怕。他不像其他人,只把她說的話當成笑話,也不像一些人知道真相后仇視她。 “你不害怕,不討厭我嗎?” 楊元一:“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彼蛑烨俚乐x。 朱琴渾身僵硬,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不用了。我先走了,你……你們不要亂跑。等天亮雨停,如果人數(shù)夠了,你們就可以走?!?/br> 說完,她便匆忙轉身離開。走了一段路,回頭看楊元一,眨了眨眼,忽然明白為什么要告訴他真相。大概是,不忍心吧。 楊元一回房,將朱琴所說的話講述一遍,對竇啟元說道:“她是好心提醒你?!?/br> 竇啟元啞口無言,半晌后說道:“看起來像是陰陽怪氣的威脅?!?/br> 當時氣氛詭異,朱琴面無表情格外古怪,一時誤會也正常。 楊元一笑了陣,便對吳畏說道:“我想恐怖童謠的流傳應該跟‘怨靈’有關?!?/br> 朱琴說得足夠清楚,和平鎮(zhèn)鎮(zhèn)民曾經(jīng)做過惡事,導致‘怨靈’的產(chǎn)生,他們認為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怨靈’的報復,而‘怨靈’跟恐怖童謠有所聯(lián)系。 聽完分析,吳畏表情卻很凝重:“居然還扯上‘怨靈’,麻煩了。” 楊元一:“怎么?” 吳畏:“異聞跟鬼神類傳說扯上都很麻煩,本來恐怖童謠就跟‘怨靈’有些瓜葛才會變得棘手。和平鎮(zhèn)鎮(zhèn)民直接將異聞等同于‘怨靈’,說明這只‘異聞’跟‘怨靈’一樣,唯一的差別只在于物理攻擊對異聞有效?!?/br> 除此之外,‘怨靈’一切特點,異聞都能繼承。換言之,異聞就是‘怨靈’。唯一的區(qū)別就是異聞本質,本質仍是實物,能夠捕捉到,不然會更麻煩。 楊元一很快意識到麻煩,兩人便一同商量如何捕捉。“首先需要確定,異聞到底有多少只?!?/br> 吳畏:“一般情況下,異聞只會產(chǎn)生一只?!蓖跣『昴欠N看中就上的沒節(jié)cao異聞種族排除在外,屬于稀有品種。其余同種類異聞,尤其是等級越高的異聞,屬于王不見王的兇殘程度。 楊元一:“《洞xue》中的食人姬,《拉鉤切指》中吞千針、切小指的兩個小孩,《翻繩謠》中的七個小孩,屬于不同恐怖童謠中誕生出來的異聞,還有另外兩首童謠里的異聞。但是在鎮(zhèn)民的認知和傳播里,他們是同一個‘怨靈’——所以是兩者結合起來的異聞,擁有本體和擬體的區(qū)別。” 吳畏認同:“可以這么猜測。” “找到異聞本體,就得知道‘怨靈’所在??梢詮摹轨`’的故事里尋找到它,朱琴提到廢棄的祠堂,明天去那里看看?!睏钤幌露ńY論。 吳畏沒有反對。 雨停之后沒有再下雨,趙嘉光三人撐到晚上十一點鐘便哈欠連連,躺下睡覺。吳畏和楊元一商量輪流守夜,剛決定好誰守上半夜便聽到‘嘩啦嘩啦’的暴雨聲。 夜晚十一點半時,竟然下大暴雨! 暴雨突如其來,令人預料不到。楊元一‘噌’地一聲站起來,從背包里拿出甩棍跑到門口,隨手抓起雨傘頭也不回的說道:“你保護他們,我去祠堂?!?/br> 說完,撐起傘快速步入雨夜中。手機電量充足,正好能夠照亮路。循著白天的路到了汽車停放的位置,沿著西南方向而去。雨聲稀里嘩啦,暴打著屋檐、黑瓦,濺濕半邊身體,終于瞧見遠處一座廢棄的祠堂。 祠堂里點著微弱的亮光,走得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座祠堂的大門緊閉,試著推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里面用大木栓拴住了。祠堂墻壁爬滿青苔,非常光滑,爬是爬不進去的。 楊元一圍著祠堂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一扇偏門壞了,只草草推了塊木板掩人耳目。他正要將木板踹開便聽到年輕女人唱著輕柔詭異的調子: “麗茲玻頓拿起斧頭,砍了她爸爸四十下。當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砍了她mama四十一下?!?/br> 恐怖童謠《麗茲玻頓的斧頭》,原背景中拿著斧頭的年輕女人名為麗茲玻頓,砍死了自己熟睡中的父母。 斧頭在地上拖曳的聲音,隔著雨聲仍舊很清晰。楊元一踹開偏門跑進去,發(fā)現(xiàn)睡在祠堂右?guī)康膸讉€青年學生。而他們面前正站著一個年輕的裙裝女人,手里高高舉起鋒利的斧頭,眼看就要砍下去,一把雨傘破空而來,擲中裙裝女人的斧頭。 裙裝女人側頭,陰測測的盯著楊元一看。楊元一拿出甩棍,下一秒,眼睛一花,發(fā)現(xiàn)裙裝女人快速狂奔到面前,斧頭迎面劈來。他拿出甩棍格擋,虎口到整只手臂都被震得發(fā)麻。 女人很高大,是外國女人的身形,臉看不清,像是沒有五官。她一斧頭砍下來被擋住,立刻又是另一斧頭砍下來,雖說沒有章法胡亂的砍,但是力氣大,每次都將楊元一的手臂震得發(fā)麻。 楊元一后退數(shù)步,站在暴雨中,全身都被雨淋濕,甩了甩麻痹的手,在裙裝女人追過來時轉身就跑。他想從剛才的偏門里跑出去,但裙裝女人抓起鐵板扔過去,插進墻壁里擋住門,留下不能通過的小縫。 無法,楊元一只好朝正殿的方向跑去。進入正殿,也就是祠堂存放牌位的地方。當然神龕上沒有牌位,畢竟是廢棄的祠堂。但是上面擺滿了瓷白色的骨灰壇,全是無名之人的骨灰壇。第三排、第四排每隔兩個骨灰壇之間擺放著一個半米高的木頭娃娃,娃娃惟妙惟肖,只是放在這里便顯得詭異。 除此之外,祠堂里空空如也,無處可躲。正在膠著之際,他發(fā)現(xiàn)裙裝女人已經(jīng)追到門口??墒撬陂T口徘徊始終沒有進來,似乎是在避諱什么東西。 楊元一看向神龕上無數(shù)個骨灰壇,再看向虎視眈眈的裙裝女人。僵持半個小時左右,裙裝女人走了。 楊元一眉頭緊蹙,總覺得不對勁。果然,不出十分鐘,裙裝女人再次出現(xiàn),只是這次手里拖著一個青年學生。那學生一路被拖著過來,雨水打在臉上,頭部磕到石頭流血,仍舊沒有醒。 裙裝女人扔下學生,舉起斧頭,看不清五官的臉卻始終朝著楊元一的方向,似乎是在挑釁。楊元一面色凝重,扭身跳到神龕上,舉起一個骨灰壇作勢要砸到地面上,裙裝女人見狀緊張的怒吼。 楊元一將骨灰壇放在手上覺得重量不太對,打開來看,驚愕不已:“空的?” 他陸續(xù)打開周邊幾個骨灰壇,竟都是空的,里面根本沒有骨灰,什么東西都沒有。 “麗茲玻頓拿起斧頭,砍了她爸爸四十下。當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砍了她mama四十一下?!比寡b女人唱著歌謠嘲笑被欺騙的楊元一,舉起斧頭朝著昏睡的青年脖子砍上去。 “?。?!” 楊元一喘著氣,腿肚子因為劇烈的運動而出現(xiàn)微微的顫抖。剛才那一瞬,他將骨灰壇砸過去,趁裙裝女人躲避的時候將青年拉進殿里。不管裙裝女人是不是假裝出來的忌諱,總要試一試。沒料到她真的不能進來,只在門口徘徊數(shù)下。 可是她再次朝廂房走去,里面還有數(shù)個昏睡的學生。楊元一握緊甩棍,一腳踏出殿門口。剛走出去,青年便醒了過來,驚恐不已的責問:“什么人?!” 楊元一來不及解釋,只留下一句:“不想死就別出去。” 他跑去阻止裙裝女人,靈活狡猾的與她周旋,將女人徹底惹怒。可是她也沒辦法在楊元一的保護下殺了昏睡的幾個人,而且即使想要耗盡楊元一的體力也不行,因為雨漸漸停了。 雨將要停的時候,裙裝女人不甘心的看了眼廂房的幾個青年,拖著斧頭飛速離開。 楊元一沒有追上去,將甩棍別在腰間,兩手搭著膝蓋大喘息。胸口疼得厲害,腿肚子和手臂因為劇烈運動而顫抖,他側頭看向祠堂正殿里醒過來的學生:“把你的同伴叫醒?!?/br> 這人目睹剛才發(fā)生的一切,自然能夠看出拿著斧頭的女人有多不正常。而他的同伴們在那樣劇烈的情況下還沉沉睡著明顯有問題,至于自己,他摸了摸頭上的血,如果不是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人,可能已經(jīng)被砍頭了。 蔣成天好一陣后怕,連滾帶爬的去廂房喊醒同伴,里面還有一男兩女三人。他們醒過來后聽到蔣成天描述也是臉色慘白,后怕不已。 楊元一休息夠了,恢復過來后將他們全都叫進祠堂正殿:“剛才那個女人忌憚這里,進不來,你們躲在這里比較安全。你們是怎么到和平鎮(zhèn)的?” 蔣成天膽比較大,率先站出來說道:“我們都是同個學校的學生,因為臨近畢業(yè),于是約定一起來吳縣旅游。聽說重湖和平鎮(zhèn)是個古鎮(zhèn),所以過來,但是沒料到被困這里出不去?!?/br> 楊元一:“有沒有人死亡?” 蔣成天一驚:“有!送我們來的司機!” 楊元一:“怎么死的?” 蔣成天:“被砍死的。當時他跟我們一起躲在車里,半夜里被砍死了,身上幾十刀,血rou模糊。我們也睡在車里卻完成不知道,感覺太可怕了。本來想要報警,可是信號不通。鎮(zhèn)上的人根本不管我們?!?/br> 楊元一點點頭表示知道,然后又問:“你們來的時候有沒有聽到奇怪的歌謠?” 另一個女青年說道:“有。當時我們誤闖進來,濃霧彌漫,我跟司機下車想去問路。但是在濃霧中先是聽到奇怪的歌謠,什么‘砍了她爸爸四十下’、‘砍了她mama四十一下’,很詭異。我們沒當回事,見到在濃霧里還出現(xiàn)一個穿著長裙的女人,背對著我們。好像就是她在唱歌,我們好奇,跟她搭話,她不理不睬。我們就想繞過她,但是司機臉色難看的把我拉走了。后來司機跟我說,他看到那個唱歌的女人沒有臉?!?/br> 楊元一:“我知道了。你們先在這里待一晚吧,我會留在這里。”